莫里奧的住宅里,李再安平靜的坐在沙發上,仿佛剛才那場槍擊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他根本沒有放在心上。
此刻,他的注意力全都放在手中那份清單上,這是吳興國從美國帶回來的,其中大致羅列了麥克所遺留的那份材料中涉及到的內容。
還是那句話,美國並不是公正與公平的天堂,所謂的美國式價值觀也不是真正的人人平等,相反,在這個專門締造所謂“美國夢”的地方,看似清澈的水下實際上充斥著肮髒腥臭的汙泥。
有權力的地方就有腐敗,絕對的權力意味著絕對的腐敗。
就像美國色情暢銷雜志《好色客》老板弗林特所說的那樣,政客們都有一個共性,他們的自我膨脹欲很高。
回想起前世的事情,李再安計劃著有朝一日如果需要用到這些“髒東西”的時候,似乎也可以學習拉里·弗林特的做法,拿出天價的懸賞,專門征集當權政客們的丑聞。
亦或是像朱利安·阿桑奇那樣,成立一個類似維基解密性質的網站,專門用來曝光這樣的政治丑聞和黑幕。
嗯?!你還別說,這兩個計劃還真是可行。
李再安滿腦子的奇思妙想,只不過眼下這些想法,都只是他一時的心血來潮而已,他現在根本還沒有精力去插手美國人的事情,巴西這邊還有個爛攤子等著他去收拾呢。
在腐敗叢生的巴西政壇,他要是想要曝光的話,有一大堆丑聞等著他挖掘呢。
當然,李再安關注、搜集這些丑聞的目的,絕不是為了把它們曝光出來,而是為了要挾恐嚇,順帶著打擊那些不太聽話、身上還有汙點的政客官僚們。
就在李再安准備著向拉里·弗林特學習的時候,距離發生槍戰的地方不過三五個街區外,一棟老舊到幾乎要倒塌的三層廢棄小樓內,面色鐵青的埃沃拉正揮舞著胳膊,幾乎歇斯底里的咆哮著。
“為什麼?事情為什麼會搞成這樣?”埃沃拉的面前站著三個人,其中兩個是身材魁梧的白人,滿臉的凶相,剩下一個則是肌膚棕中帶黑的混血兒。
兩個白人是一對兄弟,他們在聖保羅很有名氣,因為心狠手辣而被人稱為“納克兄弟”──在巴西的歷史上也曾經有一對“納克兄弟”,他們是臭名昭著的奴隸販子,在1889年帝制被推翻的時候,兄弟兩人被巴西聯邦政府處決了。
而眼前這對“納克兄弟”,也是葡萄牙人的後裔,他們在埃沃拉組織內是中層頭目,而且地位相對來說比較高。
那個肌膚棕中帶黑的混血兒,名字叫唐納·迪斯巴托,綽號“小貝利”。
不要誤會,這個綽號與足球,亦或是球王貝利沒有任何關系,而是因為唐納的性格陰柔,整天一副陰沉沉的樣子,所以讓周邊的人都很討厭他。
而在葡萄牙語中,“Pele”的意思就是“非常討厭的家伙”。
與納克兄弟一樣,唐納也是埃沃拉組織的中層頭目,他控制著聖塔納利區的大部分,位置上正好與莫里奧組織控制下的中心區、托爾托塔地域相連接,等於是被這兩個區夾在了中間。
自從莫里奧與埃沃拉組織發生衝突以來,唐納控制的地區因為位置的關系,蒙受了巨大的損失。
他經營下的27家咖啡館、舞廳、酒吧,先後遭到了莫里奧組織和首都第一司令部匪徒的襲擊,除此之外,還有一個毒品藏匿點被焚燒。
經濟上蒙受的巨大損失,惹毛了唐納,所以他極力主張對李再安采取最直接的刺殺,干掉他,瓦解掉莫里奧,從而終止這場不知將要延續到什麼時候的紛爭。
但話說回來,雖然莫里奧與埃沃拉組織之間已經打的不可開交了,可身為組織首腦的埃沃拉,卻還在如何處理與莫里奧之間關系的問題上猶豫不決。
實際上埃沃拉的態度,很多人都能看得出來,他並不想同莫里奧組織火並到底,心里還惦記著能夠同李再安達成妥協,終止這場爭斗。
要是在十年前,埃沃拉也算得上是一個殺伐果斷的狠角色,他借助背後有三位大佬撐腰,一直在擴張著組織的勢力,在對外的態度上,他始終表現的很強硬。
但是,畢竟歲月不饒人,他和巴諾羅、若昂是一個時代的人物,埃沃拉如今也已年過六旬了,從年齡上看,他無論如何也算不上是少壯派了。
上了年紀的人總是求穩,不想冒進,更不想冒險,這是一定的,埃沃拉也跳不出這個局限。
如今埃沃拉考慮更多的並不是如何擴張、壯大整個組織,他的主要精力都放在埃沃拉組織內部,力求保持組織穩定的前提下,近乎飢渴的鞏固著他自己的地位。
莫里奧與埃沃拉兩大販毒組織是宿敵,而巴諾羅同埃沃拉兩人之間的矛盾也是由來已久,但兔死狐悲的效應在埃沃拉的身上同樣有效,自從巴諾羅死後,他似乎在這個老對手的淒涼下場中找到了危機感。
埃沃拉擔心自己的身邊,也出現一個李再安式的人物,因此,這兩年來,他都在竭盡所能的削弱組織中層頭目的權力。
同樣也是因為如此,當莫里奧組織與埃沃拉組織之間的爭斗激化的時候,埃沃拉本人想得更多的不是打倒強敵……而是擔心身邊人的威脅。
作為組織的中層頭目之一,唐納·迪斯巴托對埃沃拉的不滿幾乎達到了頂點,撇開之前的種種,單說這次與莫里奧的爭斗。
他的地盤在此前的衝突中損失慘重,可每月該上繳的組織規費,埃沃拉卻是一分都不給減免,正常的時候交多少現在還得交多少。
而當唐納提議安排殺手直接刺殺李再安的時候,埃沃拉卻極力反對,他的顧慮很多,又是擔心刺殺不能成功,又是擔心對方會大舉報復,總之他是什麼都怕。
他甚至當著眾多中層頭目的面,提了一個很滑稽的說法,其大意是力主干掉莫里奧組織的中層干部,而不是直接刺殺李再安本人。
理由是如果刺殺不成功的話,李再安反過來報復,第一個要刺殺的人肯定是他這個組織首腦,而不是下面那些整天喊打喊殺的中層頭目。
哈哈,還有比這更荒謬的事情嗎?
唐納甚至懷疑這位執掌埃沃拉組織將近二十年的老頭子是不是患上痴呆了,難道他認為自己不去刺殺李再安,對方就會像紳士一樣不來動他嗎?
這種想法不是天真,而是愚蠢,徹頭徹尾的愚蠢。
是的,剛剛發生的針對李再安的刺殺行動,是由唐納聯合幾個埃沃拉組織內部強硬派中層干部策劃實施的。
他們不滿於埃沃拉的軟弱,想來個先斬後奏,可惜的是,先斬沒能斬成,還沒等他們奏,埃沃拉已經得到了消息。
“你到底想干什麼?啊,到底想干什麼?!”埃沃拉顯得出離憤怒,身為組織首腦,尤其是一個犯了疑心病的組織首腦,他絕對無法容忍自己的下屬違背自己的命令,“難道我的命令不夠明確嗎?還是說你們根本就沒把我放在眼里?”
唐納和納克兄弟站在對面,一聲也不吭,不管他們最初的想法是什麼樣的,現在已經都沒有意義了,最關鍵的一點是,他們派出了殺手,可殺手的刺殺行動失敗了。
如果這次刺殺成功的話,他們在埃沃拉的面前自然有話可說,可失敗了,任何都說辭都會變的蒼白無力。
“茹特,”小納克干咳一聲,說道,“事情已經這樣了,沒有必要再追究下去了。其實在我看來,這也沒什麼不好的,保羅這個人太囂張了,咱們早就應該給他些教訓……”
納克兄弟同埃沃拉的關系非同一般,而小納克所稱呼的“茹特”,便是他們對埃沃拉的昵稱。
“哪有那麼容易?!”埃沃拉幾乎是咆哮著打斷他,怒斥道,“保羅那家伙連雷奧托都敢殺,他如果認為殺手是我派去的,肯定會派人來刺殺我的!你們是不是想故意害死我?”
埃沃拉說這番話的時候,或許只是一時激憤的脫口而出,他自己可能不會把這當成一回事。
但是作為當事人,尤其是早已對埃沃拉心存不滿的當事人,唐納可不會那麼想。
他會認為埃沃拉已經對自己不再信任了,更有甚者,他甚至已經准備對自己動手了,而這樣的相互猜疑,在一個販毒組織內部,有的時候是很致命的一件事。
唐納沒有為自己辯解,自始至終,他都保持著沉默,表現的很冷靜,而在內心里,他正在做著一番激烈的思想斗爭──從埃沃拉的身上,他已經看不到什麼希望了,所以他想做一件事,一件在販毒組織內部權力更替的時候,經常會發生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