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事實上,根本不需要打倒ZS,只要收購它就好了不是嗎?收購它,讓國家成為它的絕對持股方,這樣貨幣自然也就回到了國家的手里。
這是最簡單的方法。
原來,這就是東環的目的。
朱鶴很清楚若素已經明白了,她點點頭,“對我而言,我很清楚當半吊子的所謂金融巨頭和國家抗爭的結果,我是朱氏的子孫,我並不願意看到由我的祖輩傳下的基業就此毀掉,而正巧,如果由我出面的話,收購ZS也會容易得多,所以國家選了我,選了東環,就這麼簡單。”
聽到這里,若素並不覺得有一絲一毫的輕松。以國家為對手和以東環為對手,壓根就不是一個概念上的。
任宣任宣任宣……她心里默默念著戀人的名字,覺得自己鎮靜了一點。
“所以,不要責怪你哥哥。因為……你如果選擇了任宣的話,那未來就太辛苦了。”
“辛苦?”若素一時以為她是在說任宣就算放出來之後也背著案底,但是她立刻醒悟到朱鶴不是這個意思,她別有所指。
朱鶴輕輕點頭,發現棋盤上兩個人誰都沒在下了,苦笑一聲,把棋盤丟開一邊,她想了一想,決定把兜了一大圈子的話,重新繞回原點,“嗯,是的,辛苦,任宣沒有背景,你和一個沒有背景的男人在一起,你還是他,都過於辛苦了。”
“……背景?”若素徹底的狐疑起來,她謹慎的打量對面的女人。
朱鶴露出了一副“我想想該怎麼說”的表情,過了片刻,才斟酌說道:“……因為你的孩子將會是東環的繼承人,所以,你的丈夫人選就格外重——”
“不可能!我的孩子怎麼可能繼承東環?!”若素真被這句搞的炸毛了,她站了起來,聲音提高,略有激動的截斷了朱鶴的話,而對面的女子在她要說下一句話的時候,安靜的微笑,輕聲道:“……因為我沒法生育,所以,只有你的孩子才能繼承東環。”
若素一時之間什麼都說不出來,只有那個單薄清瘦的女子低低的聲音裊裊回蕩著。
“我象你這麼大的時候,覺得,如果不能給最心愛的男人生孩子,那就不如不生好了,然後這麼蠢的願望,上天就讓它實現了,我和你一般大的時候,惡性子宮肌瘤,我摘除了子宮。誰的孩子也好,我再也不可能生育了。”
但是那時候她居然覺得正好,喜不自禁,現在想來,卻只覺得一线辛酸痛苦。
她再不能為所愛的男人生兒育女。
“阿寧和你一樣,都是不會表達的人。你們都只會努力把自己認為最好的捧到珍惜的人面前。”她輕輕笑道:“你對他而言是非常非常重要的人。他親手撫養你長大,他又很清楚我和他之間不可能有孩子,於是你就不僅是他的妹妹,還幾乎象她的女兒一樣。不是經常有那樣的笨蛋父親麼,過於小心翼翼的溺愛著女兒,所以對於女婿的所有統統看不順眼。你想想,如果你是個正統古板的老爹,某天心愛的乖巧女兒領著一個銀呼呼腦袋又吊兒郎當看上去就很不靠譜的男人回來,你也會生氣吧?”
想了一下她的比喻,若素噗嗤一聲笑出來,朱鶴也笑了一下,眼神卻又帶著哀傷。
“父親啊,總是這樣患得患失的,女婿一點壞毛病都會被放大。他要你繼承東環,就想費盡心思給你安排最好的最方便的路。華林背後是華氏家族,他和阿芙蓉又是表兄弟,這樣的家世,你和他在一起,可以少走很多很多路。”
“……但是,他認為好的,並不一定適合我。”若素輕聲道。
朱鶴點點頭,“阿寧走偏了,因為,他的面前放著的范本是我。因為愛了不該愛的人,所以非常非常痛苦。他真的是怕了,他那麼珍惜你,他不想看到你和我一樣。但是他是個笨蛋,即便在商場上所向無敵,一旦碰上這類事情,就笨手笨腳,結果搞的跟個妹控老哥一樣。”
“……你認為我愛上任宣是錯的嗎?”
“不。”朱鶴想了想,又搖搖頭,“我的意思是,你愛上誰,該或者不該,應該是由你自己判斷,而不是我,也不是以寧。”
“……”若素點點頭。
是的,她的人生,合該由自己,而非其他任何人來代替她判斷。
“我不能說我的孩子未來一定不會繼承東環,但是我必須要說,那要看那個孩子自己的願望。朱鶴,你說的一切我都了解,我知道哥哥是為了我好。但是,如果他傷害了任宣,無論初衷為何,我都恨他。”
“……”朱鶴點點頭,起身收拾起桌上餐盤,轉身離開。
在她離開之前,若素忽然低低喚了她一聲:“朱鶴……”
“嗯?”她在門口回頭,伶仃身影被切割成光明與黑暗的兩極。
“……我以為你不喜歡我……”她呐呐。朱鶴卻平靜的看她,然後輕輕微笑。
“我是個乖僻任性又扭曲的女人,看到你和任宣幸福的在一起,我嫉妒我不甘,但是你和他就這樣分開,我又覺得不好;我喜歡看你和阿寧因為我彼此疏遠,但是你和他真的誤會我又覺得難過——哪,我就是這麼沒道理的女人。”難得笑得巧笑嫣然,朱鶴說完,就推門離開。
因為你和我實在太象了。
這是她沒有說出口,而她和若素都清楚的事情。
看著朱鶴離開,若素深深吸氣。
會好的,一切都會好起來的,她這麼告訴自己。
股市的形勢繼續起伏跌宕,ZS和東環如同兩條彼此咬住要害的蛇,掙扎反復彼此攀緣,投入了數以百億計的金錢所結出的果實,就是在19號當天,富華銀行的股份攀升向了18元的區間。
而當謝移專心致志和蕭羌爭奪富華銀行的股份時,東環不惜耗費龐大的人力物力也要獲得的真正目標正不為人知的落入張以寧的掌心。
——從一開始,張以寧就沒有和ZS正面決戰的意思,這場金融狙擊一開始所要獵獲的目標就是ZS旗下一個合資企業,也就是剛剛上市的澳門保險公司。
根據合約,澳門保險公司上市的時候,將持有一定份額的ZS是股份,根據當時兌換所得,它持有大概7%的ZS股份,這才是張以寧要狙擊的部分。
根據協議,澳門保險公司的所有的原始股份持有人,在上市五年內都承諾不減持股份,因為有這個條件約束,所以謝移對這部分很放心,但是,缺乏任宣卓越的洞察力和金融遠見,又因為再也不放心把檢控後台委托給別人,而親自上陣,因此導致缺乏時間來觀察,在這方面本來就不是很擅長的謝移並沒有發現這其中的不對勁。
在他沒有發現的時候,這張名為陷阱的金融局網已經慢慢合攏,勒緊了ZS的頸項。
“……東環的這個計劃就是這樣,現在已經開始收口了。”坐在檢控室外的小隔間里,透過透明的玻璃,朱鶴給若素講解這次陷阱的重點。
簡單說來,這是一場外圍股份絞殺戰。
政府並沒有摧毀ZS的意思,只是想把它收歸麾下,所以就選擇了一種損失最小的收歸方式。
首先,朱鶴本身擁有9%的股份,東環本身擁有3%的股份,這部分加在一起,就是12%。但是ZS流動的散股股份第一幾乎不可能完全收購,第二即便收購了代價也過於重大,意義不大,那麼,就不如讓ZS主動把股份吐出來。
澳門保險公司就是拋出的香餌。
除了東環之外,沒有人知道,05年向BCP收購澳門保險公司的,真正的買家並不是大新,而是東環——
布置下澳門保險公司這個香餌不過是眾多餌食中最省力的一個,很幸運的是,ZS順利咬餌了。緊接著,讓ZS占據澳門保險公司絕對優勢股份,讓它不起疑心,這時候,換薛家粉墨登場,當然,那八億港幣背後的推手,也是東環,八億港元所換得的股份,再加上這場金融狙擊里所悄然無聲獲得的澳門保險公司的股份,握在東環手里的股份,已經高達51%,這就代表著,澳門保險公司擁有的7%的股份,已經成為了東環的囊中物。
這樣,朱鶴和張以寧手里ZS的股份,就是19%。
但是,第一大股東依然是謝移,謝移手里仍牢牢的握有一票否決權和任命行政總裁的權力,第二大股東根本沒有任何意義。
若素記得很清楚,任宣和她說過,ZS之所以可以這麼多年牢牢的將控制權控制在朱氏一族的手中,其中有一條就是,一旦手中股份額到達某個程度,按照申購合同要求,它再次出賣,就必須要向第一大股東優先出售。這樣算起來,就算蕭羌手里還有5%的ZS的股份,按照合同,如果他要出賣,也必須要向謝移優先出售。
聽她說出心里的疑問,朱鶴笑了起來。
這個單薄瘦弱的女子臉上露出了一個近乎於冷酷的表情。
“啊……任宣不知道也是理所當然的,不不,謝移不知道也並不奇怪,這畢竟是很早就定下的契約了……也算是這場狙擊里的殺手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