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封等人走出帳篷之後,聽到的卻是一陣喧鬧之聲,心中都是納悶,難道為岳封不幸而言中,耿無病真個借屎遠遁嗎?
岳封心中思索,這個老家伙還真干得出來,不過,這樣的話,所有的壓力都會轉嫁到他的身上,也免得自己成為聯盟的眾矢之的。
聯盟的張封儒飛了回來,語氣仍然很和藹,當面色之中帶上了一種憤怒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懷疑:“岳公子,耿無病被兩人脅裹而去,只是現在還不知道是為人所虜還是他自願前往,我們已經派人追蹤而去。岳公子是否也應該查點一下你們的人手。”
岳封皺皺眉,對英耀使了個眼色,英耀飛舞而起,安排人員的清點。
張封儒問:“岳公子,耿無病此一去,解毒秘方失蹤,不知公子能否還能調制藥水?”
岳封搖搖頭,一攤手:“原本耿老是代表聯盟一方的煉制高人,我們和他全力合作才能產生解毒藥水,如果他失蹤,我們也沒有辦法了,僅有原料沒有制法什麼用也沒有。”
張封儒意識到岳封的言中之意,確實耿無病算是聯盟特別請來的,在他身上出任何事也怪不到岳封頭上。
他嘆息一聲,面露落寞之色:“方今天下大亂,我輩如果不通力合作,如何度過大難,唉。”
一拱手:“岳公子能坦然相告調控玄陰之秘密,足證心意,張某感激不盡。”
言畢匆匆行去,如何找到耿無病下落自然成為聯盟需要操心的緊要事宜。
過得片刻,英耀回來:“營地紛亂,有一個人失蹤,據目擊者稱,他和地下冒出的一個人接上耿無病一起離開,尚不清楚耿無病是自願還是被迫。”
岳封沉吟,這可不是好兆,營地內收羅來的人手來源極雜,無從考察其背景,無法防止不懷好意家伙的混入。
但他們怎麼把時機把握得如此之好呢,正好是岳封公布玄陰調控的秘密、聯盟逼迫耿無病交出秘方的時候。
耿無病這一失蹤讓岳封也措手不及,現在還很難說耿無病是主要還是被動離開,但無論如何一只黑手已經伸向了岳封的營地,會是何方神聖呢?
正沒個頭緒,空中又飛來了一批人,今天的客人還真不少,看看空中戒備的人將他們迎了下來,岳封走了過去。
這一行訪客很奇怪,有光禿禿的和尚,有笑眯眯的道士,甚至還有一個身著官服的公人,領頭的是一個素衣儒士,身無品級,卻又顧盼自雄。
見岳封前來,上下打量一下,倨傲地說:“你就是岳封。”
岳封從容語道:“不錯,尊駕是……”
“在下黃召,奉欽差大人之命,特來告知爾等,大人為國事操勞,無心休息,明日即來視察妖孽之林,爾等速速准備,如有差次,無人擔當得起。”
天機眾人目中都是不豫,你算個鳥,什麼態度,話雖如此,心中也有些不安,修真號稱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但這不過是縹緲之詞,修真仍然生活在凡塵之中,皇權達於四海,真要與其作對,可是得思量思量的大事。
岳封目光一閃:“這幾位是。”
大和尚合十行禮:“老衲五台宏寂。”
其他幾人也同樣客氣。
尤為令人注目的是,公人卻是錦衣衛副指揮使衛全。
如狼似虎的錦衣衛天下側目,惡名昭彰,眾人不由得都多看幾言。
衛全也不以為意,鷹隼一般的眼睛四下張望,顯然在查看地形。
岳封微笑:“看來欽差大人還真是胸懷寬廣,兼收並蓄。”佛道之爭正當熾烈,他身邊卻倒都有。
宏寂哈哈一笑:“黃大人喜交游,各色朋友眾多,此次天下異變,老衲受大人請托,自然是義不容辭。岳公子最近聲名雀起,黃大人見了,一定引為忘年之友。”
黃召見岳封不理他,只是與大和尚攀談,臉上顯出怒意:“岳封,你們准備如何迎接欽差大人。”
岳封笑問:“敢問閣下官居何職啊。”
黃召冷冷道:“在下為黃府主簿,此來不過為大人打點行程,安排定止。”
岳封點點頭:“現在天已寒,黃主簿還得加點衣服為好。”
向周邊人耳語幾句,不多時,一張剝制好的上好狼皮拿了過來。
岳封微笑:“這是魔狼之皮,裁制衣服之後不但極為暖和,還可以抵御一定程度的道法和刀劍攻擊,黃主簿還請笑納。”
黃召的面色和緩下來,一眼即知,魔狼皮非同凡品,雖然剛剛制好,尚有余腥,但做好了絕對是好東西。
他一路而來,已看到魔獸的厲害,岳封之言八成可信。
既然岳封知趣,語氣就好了許多,一路走來看去,開始有說有笑了,等到離開之際,都有點稱兄道弟的味道了。
好不容易送走這幫難纏的家伙,岳封陷入沉思,耿無病的遁走、欽差的到來意味著什麼呢。
目前難下定語,但岳封感到一絲不安,隱隱之中,風暴也許即將席卷而來。
英耀英宗走到他的身邊:“岳公子,欽差此來,我們如何應付。”由於風威風裳正在養傷和照看風靈,營地調度主要就是靠他們兩人了。
岳封反問:“關於這個欽差,你們聽說過些什麼嗎?”
英耀想起什麼,微微一笑:“還真聽說過,我和陸翁閒聊時談起過他在朝中的經歷,提到過黃耀庭,據說是一個風流才子,喜交友,頗聰明。陸翁說起過他的一個事,黃耀庭很能說故事,有一天一個太監纏著他,讓他講故事。他被纏得沒辦法,說,從前,有一個人。然後就不開口了,太監等了半天沒有下文,奇怪地問他,下面呢?他回答,下面沒有了。”
(好像原本是解縉的故事,天下文章一大抄)
三人哈哈大笑,英耀繼續道:“可笑的是,那個太監還納悶,追著問,這是什麼意思。”
岳封笑畢,英耀道:“據說他和當朝首輔楊士奇關系極好,被視為未來接替首輔的最熱人選。他此次受任巡視魔變,也說明他在朝中手握重權,恐怕我們還得小心應付。”
岳封點點頭,三個人開始分頭忙碌起來,抵御零星的魔獸,收集魔獸內丹皮毛及其他一切可利用的東西,這些都是常規性的工作,重復而單調,但看到積累起來的成果的時候還是很讓人感到高興的。
岳封找到了被耿無病稱為小怪物的少年,他被耿無病丟下,現正無所事事,躺在太陽底下睡大覺。
被岳封驚醒後怒目盯視著他,也是,打擾人睡覺就和打擾人泡妞一般,都屬於十惡不赦的大罪。
岳封也不管那麼多,說:“你師父把你扔下了,你打算怎麼辦。”
少年翻翻白眼:“關你屁事,我要睡覺。”蒙上頭又要睡去。
岳封踢踢他的屁股:“起來。”
他怒跳起來:“你到底要干什麼。”
岳封慢條斯理地說:“不是我要干什麼,而是你要干什麼。”
少年不明白地看著他。岳封道:“難道你就這樣一輩子跟那個老家伙混在一起嗎?”
少年撓撓頭:“你想說什麼。”
岳封抓住他的領口,筆直飛騰起來,壯闊的河山逐漸顯露在他們的面前,岳封一指烏雲翻卷下深深的魔域森林:“你看,這天大地大,大丈夫生於亂世,就只想著找一塊睡覺的地方嗎?”
少年看了一會,嘟囔道:“我就喜歡睡覺,怎麼了,不行嗎?”
岳封看看他那縮頭縮腳的樣兒,不禁哈哈大笑,看來這小家伙不是那塊料,遠大理想之類的教育恐怕對他沒什麼效力。
身為魔師,就需要換一種教育方式了,在空中掃視一下,找到了目標。
岳封拎著他落到地上,叫一聲:“李嫂,過來一下。”
那是一個在魔域擴張中失去了丈夫的三十多歲婦人,模樣倒也還齊整,在營地人群中很受歡迎。
見岳封叫她,丟下手邊的活計討好地迎了過來:“掌櫃的,要我做什麼。”
岳封微微一笑:“教導教導這小家伙做人的樂趣。”
李嫂打量打量少年,笑得眼都沒縫了:“是,沒問題。”
少年嚇得大叫,在他手中掙扎起來:“你要干什麼。”
岳封封住他經脈,找了間空房就扔了進去:“學著做個大人吧。”
李嫂跟了進去,里面就傳出少年驚慌的叫聲:“干什麼,你干嗎脫我衣服,不要,救命啊。”
一聲慘叫,然後就悄然無聲了。
岳封微笑著離開,他可沒有興趣聽這場戲。
他不聽,有人聽,岳封一離開,周圍幾個忙活的男人立刻跑到了房間門口,聽著里面的動靜,眉飛色舞起來。
當然,聽過了不算完,唾沫星子橫飛之中,不到半個時辰,整個營地都知道了老怪物身邊那個小怪物慘遭毒手的消息。
當岳封和寒霜他們一起進餐的時候,寒霜也知道了這個消息,給他一個大大的白眼,偷偷地傳音嚴辭訓斥兩句,說岳封教壞小孩子。
岳封卻一本正經地回答,他正在考慮,什麼時候親自把寒霜也教導教導一下,讓端莊的她羞回房間,不肯出來了。
說歸說,營地條件還是很差,加上安全考慮,女子們都住在一起,實在不是想做點什麼的適當地點。
一夜無話,朝陽升起,又迎來了忙碌的一天。
營地一切走上正軌,魔獸的內丹、皮毛、肉被一步步分解開來,人手雖然不算多,但各干各的,很快熟練起來。
反倒是岳封沒什麼事干,只要分配得人,當老板是最輕松的事。
寒霜忙於救人,雖然有耿無病制造成功的聖水的幫助,傷者恢復得相當好,但內病外傷仍然需要特別的救治。
風靈一切正常,莫名其妙地接受父母無時無刻的觀察呵護,還好有小薇陪著她,一齊寫寫畫畫,倒也沒那麼氣悶。
青梅跟著英耀安排布置防御巡查之後,很快也無事可干,就跟著岳封走來走去,纏著他拉呱個沒完沒了。
經過昨晚,小怪物眼圈有些發黑,不過精神狀態不錯,乖得象個小綿羊似的。
他不知道耿無病的具體配方,老怪物對他也留一手。
岳封讓李嫂陪著他用耿無病留下的藥草試驗,他很賣力,關在帳篷里不出來,至於在里面會不會賣力地干另一件事就不知道了。
不知不覺中,已到了中午,天邊騰起的一小片雲告訴他們,欽差出發了。
早上已有人來作為前站,現在正在一路上瞭望。
看來黃耀庭的人緣還真是很好,結交了不少好友,不但身邊帶著高手保護,聯盟中也有人對他全力支持。
英耀仰頭看著那片修真道法飛行形成的雲彩,問:“我們要迎接上去嗎。”
岳封搖搖頭:“大官出巡,那種臭架子還是少看為好。”
漸漸,那群人在空中接近了魔域周緣,甚至都看見了有在指手畫腳,可以想象欽差大人正在關切地詢問民生疾苦,關懷著芸芸眾生,同時為群眾指點著未來的金光大道。
等待良久,那群人從空中慢慢移動了過來。
已經可以看到每個人的面貌,眾人簇擁之中一個中年人顯然就是今天的主角,欽差大人。
他沒有身著官服,在眾人的介紹聲中四下掃視著,偶爾點點頭。
看上去,他年輕的時候肯定是一個英俊的人,居移氣,養移體,優裕的生活讓他的肚子已經有相當的規模,官威就體現在那里。
當他們從空中飛舞下來的時候,岳封帶著眾人迎了上去,遠遠地卻被人攔住了,一個人低聲喝道:“不要超過兩個人。”
岳封盯住他看了一眼,目中精光一閃而過,那人心中莫名一懼,退了半步。岳封不為已甚,帶著面紗下的寒霜走了過去。
到得近前,看得就更清楚了。
黃耀庭不愧是天下重臣,氣度不凡,溫文之中帶點威嚴,很難看出當初講下面沒有了的滑稽模樣。
說起來,當官雖說是天下最容易的事,但也不是人人都能干的,即便是蠢貨,也要蠢得是地方,蠢得恰到好處,更何況黃耀庭這樣三甲進士出身的人物。
岳封拱拱手:“見過大人。”黃耀庭微笑:“這位就是岳公子嗎?”
一個尖利的聲音陰陽怪氣地響起:“大膽,一介小民,見欽差大人怎敢不跪。”
轉頭看去,卻是我國皇權的變態特產,太監一個,沒有胡子的蒼白臉上滴溜溜的小眼睛放射著陰冷的光芒,做人奴才的人最喜歡把別人當奴才。
岳封淡淡一笑:“在下不過是方外之人,不習俗禮,公公見諒。”
“喔,不習俗禮,如果讓你朝見皇上你也敢不跪?藐視皇上,大膽之極,理當殺頭。”
黃耀庭面露一絲不奈之色,呵呵笑道:“劉公公,草野之中自有芳草,我今日微服探視,就不必講究那麼多了。”
這就是大官的微服出訪,隨行人員沒有上百也不下數十。
公公哼了一聲,不再開言。
黃耀庭笑道:“岳公子果然一表人才,我在京中也聽說了仙機商號的大名,除妖寶盒效果不錯,為人造福,功德不淺啊。”
象這種人物,宅院中自然能收藏高妙的法物法器,加上高人的鎮守,必不至於還要靠岳封的除妖寶盒來確保安寧。
不過,看來岳封布下的商號脈流已然伸展開來,力達京師,這其中肯定有喬家的不少功勞。
“過獎,過獎。”
隨後自然是視察營地,營中眾人被警惕的護衛遠遠阻隔,都放下手中的活計,好奇地看著這天子來人,這可是很少有機會能看到的大官,雖然比不上猴戲好看,卻也是更難得的體驗了。
三俠看來和黃耀庭關系很好,緊緊伴隨左右,聽濤散人的面容上明顯顯出對岳封的提防,總是有意無意地擋在岳封和黃耀庭中間,讓他不能接近。
黃耀庭對岳封營地內所做的一切都很感興趣,見到什麼問什麼,問完了往往陷入沉思,面色也凝重下來。
深秋的風吹過營地,伴隨著遠方一只魔狼孤單的長嘯,更添一種淒厲。
突然間,一股旋風暴起,一個女孩驚訝的叫聲讓大家都扭頭望去。
卻見小薇立於坡上房前,突起的旋風揚起了她的面紗,把她絕麗的容顏展現在大家面前。
帶些稚氣的面容上,少女的天真中卻混和著一種女人勾魂攝魄的魅力,那是九尾狐與生俱來的本能,就如同波蕩著水,香隨著花,一顰一笑中都流露著天然的媚惑與優雅。
偷跑出來看熱鬧的小薇為突起的風攪得手忙腳亂,輕呼一聲,轉頭閃入房去,可那驚鴻一閃已經印在了每個人的心底。
岳封掃一眼黃耀庭,他驚訝的目中一股異樣的情緒在波動,那種色彩讓岳封從心底里涌起一種不安。
黃耀庭果然不是平凡人物,很快就鎮定下來,含笑問岳封:“岳公子,此女是……”
岳封微笑:“那是在下的一個小徒兒。”
黃耀庭嘴角浮現一種曖昧的笑,輕聲說:“岳公子好生福氣,紅袖相伴,長夜不會寂寞了。”
一瞬間,昔日風流才子的風采似乎又回到了為官場所壓抑的這個人身上。
不待岳封回答,他正容干咳一聲,官腔又回來了:“多謝岳公子招待,使本官收獲菲淺,讓我此行回去,也有更多東西也回稟皇上。當前朝廷已開招賢館,遍招天下能人異士,以對付妖孽,岳公子如此人才,我願稟告皇上,必有重用。明日本官邀請修真聯盟的高人們共議討妖大計,不知岳公子明日可否到巫山縣城一敘。”
岳封想一想,點頭答應。
黃耀庭溫文一笑:“那就此說定,本官就在巫山縣城恭候大駕了。”數名修真高人施展道法,穩穩托起黃耀庭,就在雲霧之中飛行而去。
岳封看著他們遠去的身影逐漸消失在天際,英宗走過來問:“如何?”
岳封的眼中充滿憤怒的殺機,低聲問:“你可知道適才的旋風是誰制造而成的。”
當時他在黃耀庭身邊,無法注意到所有動靜。
英宗回想著,搖了搖頭,當時人多手雜,實在無法確認誰動了手腳。
岳封看著重又忙碌起來的營地,心中沉郁的想,有人要對這里下手了,可恨的是還不知道是誰,到底想干什麼。
強有力的氣機在他體內勃發,就象豹子遇到不知名的危險,精神和肌肉都聚集起來。
又要到搏殺時刻了,這也許是我的宿命吧,岳封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