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剛朦朦亮,一鈎殘月還冰冷地斜倚在鉛雲的空隙里,整個空間里流淌著徹骨的曉風,胡家屯的村街上還是靜悄悄的沒有一點人聲,偶爾只能聽到一兩聲狗的“汪汪”聲。
黃老二家的院門悄悄打開了,先是黃蕾推著自行車出到院門外,扶著自行車等在當街上。
之後,馬翠華頭上圍著圍巾也從院里走出來,她警覺地左右看了一會兒,便把兩扇門和上,咔地一聲上了鎖。
然後悄悄對女兒說:“走吧!”
黃蕾先是上了自行車,向前蹬了幾圈,馬翠華緊跑了幾步一竄就上了自行車的後座。
自行車輪碾過狐家屯並不平坦的街道,發出輕微的哧哧聲,所過之處會惹來兩邊院子里的的犬吠聲,但還是沒有一個人影出來,人們還沉浸在拂曉的夢香里。
很快,黃蕾騎自行車馱著她娘,就使出了狐家屯的街道,上了通向鄉政府的那條鄉路。
狐家屯已經被遠遠地甩在了身後,娘兩個才輕輕地舒了一口氣,她們唯恐有人發現他們早起進城的行蹤。
無限的緊張幾乎讓她們忘記刀子一般的冷風刮在臉上。
“蕾蕾,你還是去上學吧,娘自己進城安排這件事兒,你還是不要參與了吧?”
想到這樣犯罪的事情把女兒也拉扯進來,馬翠華總覺得忐忑不安,心里像什麼揪著一般難受。
黃蕾果斷地搖著頭。“那不行,我是這件事情的總指揮,我要是不參與啊,咱們黃家這些女人都不知道怎麼做呢!”
馬翠華知道說也白說,女兒認准的事情是誰也改變不了的,她也就不再做徒勞的勸阻了。
但她又想起了昨晚的事情,問:“蕾蕾,你昨晚還沒有和我說清楚呢,究竟都誰參與這件事啊?”
“咱黃家的女人都被我給動員起來了,我大娘和黃柳柳就不用說了,聽說要除掉胡家大花兒,她們什麼也不顧了,恨不能立刻就把事情辦成了呢!就連我三嬸我四嬸也都同意參加這樣的復仇行動!”
“啊?付玲和邱玉鳳都同意干?你是怎麼忽悠她們的?”
馬翠華幾乎是有點不相信。
“還用得著咋忽悠啊,她們對胡家女人恨得牙根癢癢了,如果能報了仇她們說就算事發了坐牢也不後悔,尤其是我三嬸,聽說處理完大花兒還要處理李二芸,頓時就來了勁頭兒,她恨不能把李二芸給撕碎了才解恨呢!”
馬翠華猛然想起什麼,問:“你三嬸怎麼會在家呢?沒有在醫院護理你三叔嗎?”
“我三嬸已經在醫院兩天連夜沒合眼了,有點受不住,她娘家兄弟昨天把她給換回來了!昨晚我們去的時候她正好在家呢!正好明天她以進城去醫院的名義參加我們的復仇行動,那樣還不至於引起別人的懷疑呢!”
“蕾蕾,你沒有打聽打聽你三叔現在咋樣了?有沒有危險啥地?”
馬翠華問。
“嗨,我能不打聽嗎?我三叔已經脫離了危險,只是大夫說他挨那一棍子已經造成一定程度的腦震蕩,說不定會留下後遺症呢。他下身的那個茬口也縫了幾十針呢。媽,你說我三嬸兒逗不逗?竟然把我三叔被割下的生殖器拿到醫院里,讓人家大夫再給縫上,說興許還能恢復好使了呢!人家大夫說,那還縫啥了,干脆扔它吧!”
黃蕾說這話的時候,嘴里似乎還發出一聲“哧”的笑聲。
馬翠華坐在後座上動了一下身體,責怪說:“你咋還能笑出聲來?黃家發生了這麼悲慘的事情,你不覺得太讓人難以接受了嗎?不到一年里,黃家三個男人都變成了太監,這簡直是聞所未聞的事情啊。你咋還能笑出聲來呢!”
黃蕾放慢了蹬自行車的動作,說:“媽,這你就不知道了,把愁苦掛在臉上是沒有用的,有心計的人都是心里裝著一把刀,需要的時候毫不留情地捅進仇人的心髒里去!”
馬翠華頓覺不寒而栗,倒像是有一把尖刀捅進她的心髒里去。
太可怕了,一個十五歲的女孩子,竟然有這般歹毒的心思。
這就是黃家禽獸的血統。
到了鄉里,黃蕾讓馬翠華在鄉政府門前等著,自己騎著自行車去學校,一方面讓住宿的同學給她向老師請假,一方面把自行車寄存到學校。
沒多久,黃蕾就從學校回來了。又等了一會兒,最早通向縣城的客車就從遠方的公路上駛過來。
到達縣城的時候,太陽剛剛露頭,才是早飯的時間,街道上的一些居民才起床呢。那些做早點的小攤兒剛剛升起爐火。
娘兩個心里裝著大事情,誰也沒心思吃早飯。
她們首先找到了一個收費的電話亭,馬翠華顫抖著手從兜里掏出那天大驢種給她留的寫著電話號碼的那張紙條,又顫抖著手撥通了那個對她來說是非常可怕的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