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彥卿也沒怎麼看謝芳,顯得興致寥寥。
向謝太太笑了笑,再朝許母噙起嘴角:“娶妻娶德,納妾納色,這妾之姿容,需姣好嫵媚能入兒子眼即可,出身門第毋庸強求,還有煩母親盡力挑揀才是。”
話鋒一轉:“兒子從揚州陳家賀壽連夜趕回,一路勞頓頗疲憊,容先告辭。”
許母看他眼底泛起鮮青,心疼地催促:“趕緊去歇著罷,一早吩咐廚房泡燕窩開火燉,現想必已濃稠了,我讓趙婆子稍會給你送去。”
許彥卿頜首,給謝太太作一揖,輒身出了房。
謝芳脹頭赤面地坐回椅上,指尖使勁攪纏著絹絲帕子。
謝太太渾身如蟻在爬,臉色雖然平靜,滿心卻說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這些年許彥卿在外的為人表現,她雖久居後宅卻也是知根知底的,他不同旁的高戶子弟紈絝浪蕩,其大哥頂事時、就一門心思考科舉備仕途,後其大哥癱了,索性棄筆從商撐起家族生意,縱是因應酬難為常出入酒場娼寮,卻潔身自好從不風流肆意。
她們這些富太太在茶園抹牌九聽唱戲時,有意無意套過許母的話,曉得這彥卿還是個純陽身哩。
謝太太心底就很竊喜而暗自洋洋得意,她痴活半生看透爺們的詭心詭意,若不是對自個閨女死心塌地求娶,誰肯這般數年硬生生干熬著。
哪想得自個閨女又出此番妖蛾子,讓許母染了怒憤,陰陽怪氣的話極快傳到她耳里,還能怎麼辦哩,同老爺商量後便攜著謝芳來賠罪。
她原還期許許彥卿會義正言辭拒絕納妾的提議,都熬過這些年了,再候個一年半載也不是甚麼難事。
瞧窗外的太陽影子才照花窗,再看已移上屋檐,時間這東西你說它慢,其實也快的很,戲文里不也唱光陰似箭日月如梭麼………
哪想許彥卿竟一口應允了納妾,還嫌棄謝芳長相不濟……倒讓謝太太措手不及,希望多大失望就有多深,這世間的男子變起心來,連時間都趕不上。
她斜目睃謝芳快把帕子攪爛了,低咳一聲,被打臉面再羞窘難過,也不好顯露出來,名門閨秀要有幽嫻貞靜的氣度,打碎銀牙也要混血暗自吞下去。
許母神情倒很舒暢,笑著讓丫頭給謝太太茶里加兩調羹枇杷川貝膏,清肺褪火止咳。
再把謝芳上下打量,看她臉、胸、腰和坐那肥墩墩若圓盤的肉體,是極好的生養相。
她腦里忽生出個主意來,將含在嘴邊冷嘲熱諷的話吞進喉里,緩著聲推心置腹道:“彥卿年輕不經事,只圖女孩子漂亮可意,卻不懂我們老傳統老法兒,女孩兒還得看身骨壯腰體實、生兒育女延展夫家香火才是正途。”
“可不是這般說的麼!”
謝太太松吁口氣,眉眼間浮起一絲悻悻:“那漂亮可意的燈籠美人,多半中看不中用。我是貼心貼肺、扒心扒肝兒為親家著想。”
抬起瘦長指骨描著謝芳身形虛空劃了劃,繼續道:“她也正經人家嬌養的女兒,常去宅里打牌的鄧太太她們,誰見不夸她兩句好生福相,嚷嚷要做媒給旁人做正妻的,我苦口婆心說動她來給彥卿做小,卻還不領情哩,枉我咸吃蘿卜淡操心。”
原想說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的,想想還是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