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車廂時,侯島前後座的人不約而同地將目光對准了他。
他裝作什麼都沒看到似的,臉上略略流露出一點笑容。
是友好的笑容?
還是勝利得意的笑容?
他自己也不知道。
他坐到座位上時,紅頭小伙子的幾個同伙都很吃驚地看著他,想說什麼,但又說不出口的樣子。
他裝作什麼都沒看見,兩眼看著窗外一閃而過的風景,似乎在思考著什麼。
“大哥,你沒事啦?”一個染著黃頭發,穿著休閒裝的,胸前掛著十字架的小伙子,懷著極其復雜的心情問他說。
很顯然,他們和紅頭小伙子是一伙兒的,看到候島出來了而他的同伙兒還在警務室,內心比較著急。
“沒事。他罵我,我又沒打他,我怎麼會有事?”侯島淡淡地回答說。
他知道,那小子問他,是他表明自己是正義一方的絕好機會。
這幫少年遇到了什麼事,從來是不想到他們沒理的,從來是將責任推卸到別人身上的。
不向他們說清除,他們還以為他受罰剛出來呢!
“那他怎麼還沒回來?”
“不知道!”
聽到候島說不知道後,有三個小伙子立即站起來了,朝著警務室方向走了過去。
而那個黃頭小伙子繼續坐在那里,想從他口里得到一點什麼消息。
“大哥,其實你也沒必要跟他生氣。他人就那樣,平時說話就張口傻逼閉口傻逼的!跟他計較什麼呢?”他的言外之意很明顯,那紅頭小伙子就那德行,罵人罵慣了,你如此跟他計較,跟他生氣,就是你氣量小。
“那小子太沒禮貌了!不讓他看看顏色不行!就他那德行,不打得他流血就已經輕饒了他……”候島覺得黃頭小伙子話外意很明顯是在說他不應該,就看了看他說,“你們是學生?還是……”話說了一半兒,侯島覺得說得有些過分,就迅速將話題轉移了。
黃頭小伙子非常尷尬地點了點頭。
“學生,太沒禮貌了!不知道老師是怎麼教的!”侯島十分感概地說。
其實,他也知道,現在的老師關注的升學率,其他的只要學生不擾亂他的正常授課計劃就行。
對於學生的思想道德教育,那早就成了形勢,或者說丟到一邊去了。
有的學校即使對學生進行思想道德教育,但由於老師本身的某些原因,也導致學生不僅沒學好,反而接受了一些不正確的道德觀念。
“大哥,他就那德行!在學校,哪個老師還敢教他?他是齊天大聖,任何老師都不服,只服一個老師,可惜那個老師不給他面子,爭他十分傷心……”黃頭小伙子見他還沒解氣,就帶著勸慰的語氣對他說。
“你們是學生,那為什麼不在學校呢?今天更不是用未!”侯島見他那樣說,立即打斷了他的話,好奇地問道。
“嗨,不說那個。我們在學校心情不好,就一起出來玩一玩。沒想到玩了一個星期,周×的心情越來越糟,一上車就跟你起了衝突!”黃頭小伙子見候島關心地問他,就嘆了口氣說。
“哦!?看來是我誤解他了!”侯島帶著幾個自嘲的口氣說。
“大哥別這樣說。這小子德行差,你就多包容一下他吧!在學校,他只服一個老師,也就是剛畢業到學校工作的女老師。他經常跟蹤那女老師,甚至女老師上廁所時,他也跟到廁所門外等著。女老師很煩他。但是,他的膽量卻越來越大,給女老師寫情書。他讓我們哥們兒一起措辭,寫了一封令人感動的情書,然後直截了當地送到女老師的手中。女老師收到情書後,就找來他爸媽。誰知道,周×在老爸老媽被叫到學校後,躲藏起來了……”黃頭小伙子輕聲向他解釋說。
“哦”候島象征性地點了一點頭。
“他躲起來了。學校和他老爸老媽到處找,但就是找不到他的蹤影。你猜,他躲在哪里了?他躲在女老師單身宿舍里的床底下!等女老師晚自習後回到宿舍後,他居然將女老師強奸了!他小子鬼得很,強奸了那個女老師後,就將女老師綁在床上,口里塞了床單,然後在第二天早上才逃走……”黃頭小伙子聲音越來越低。
“你怎麼和他在一起呢?”侯島見這群少年存在嚴重的問題,禁不住關心地進一步問道。
“我?早上上學時,我在路上遇到了他。他要求我跟他一起到外去打工,離開令人煩惱的學校!我和他是結拜兄弟,也厭學,當然不知道他強奸女老師的事,就同意了跟他一起出去打工。就這樣,他拉著我及其他幾個兄弟就出來了。”黃頭小伙子說著,臉上就顯示出了後悔的神色。
“你也夠衝動的!”
“沒辦法,我也知道出來不行,但我不能不講義氣。”
“義氣,義氣是好東西啊,但出發點錯了,被別人操縱了義氣,義氣就會反過來害人的!”候島若有所悟地說。
“對,對,我也感受到了!”
“你們出來幾天了?”
“5天。”
“你們這些時吃住在哪里?”
“在一些小網吧,沒營業執照的,不檢查身份證的那種網吧!”
“那是黑網吧!”
“我們也知道。但到了其他地方,就會很快被找回去的!周×不願意去其他地方。我們就只有聽他的了!那些網吧的老板還不錯,要吃要喝,只要給錢,就送到手里!”
“小兄弟,你將我當作真心朋友,說出了內心的秘密,我很感動。不過,我不得不勸你一句,回去吧,在外面混不容易,何況你們這些沒收人的孩子呢?”候島見黃頭小伙子跟他講那些,禁不住想勸他回到學校去。
雖然他知道學校並不是想像中的好地方,但對於這些十六七歲的孩子來說,沒地方比學校更好,至於網吧,那能給他們帶來短暫的精神安慰,甚至可能將他們導向學壞或者更壞。
“我們商議好了,今天就坐車回去。沒想到……”
“沒想到他與我發生衝突,是吧?”
黃頭小伙子點了點頭,繼而夏-說:“走哥,周x並沒侵犯您的意思,只不過想換個座位睡覺而已!”
“呵呵,我聽到這句話太遲了!否則,就不會發生那一切的!”侯島笑著回答說。
這時,他才意識到這幫少年也沒他想像中那樣可惡,他們對他不尊敬,張口罵人,那是平時的習慣使之,而不是他們故意要罵他的。
“大哥,您出來了,他還沒出來。他不會有事吧!”黃頭小伙子突然想起了什麼,帶著幾分焦急地問他說。
“不知道!”侯島見他焦急的樣子,迅速回答說,“如果沒有別的事,他就沒事!”
“哦!”黃頭小伙子的臉隨之紅了起來,並滲出了一些小汗珠。
從他的表情推測,那個紅頭小伙子肯定有事,而且黃頭小伙子也參與了其事,否則他不會那樣緊張的。
侯島見此,裝作什麼都沒看見似的,轉頭看著窗外一排排後退的星星點點的燈火,回想著剛才的一幕。
他想,如果自己不固執,將座位換過來了,這一切就不會發生了,如果那紅頭小伙子對他說話客氣一點,他也許將窗戶邊的座位換給了他,如果那紅頭小伙子不在後面帶“傻逼”兩個字,他也許得去理會,如果他心情好,他也許會繞過了紅頭小伙子。
但是,現實的情況都與“如果”相反,以至這場看起來沒必要的衝突爆發了,一個受過高等教育的人與一個明顯缺乏教養的愣頭青衝突起來了。
“誰叫黃帥?”突然,兩個乘警來到他們那里,盯著黃頭小伙子問道。
侯島嚇得大吃一驚,回頭看了看乘警,沒吭聲。
黃頭小伙子看了看乘警,也沒吭聲。
“誰叫黃帥?”乘警衛只好再問了一次。
黃頭小伙子見回避不了,就紅著臉回答說:“我是,你們有什麼事?”
“跟我們到警務室去一趟!”
“我犯了什麼錯?憑什麼要我去警務室?”黃頭小伙子急忙問他們。
“請配合我們的工作!到警務室去一趟!”
“我犯了什麼錯?憑什麼要我去警務室?”
“去了就知道的!”
黃頭小伙子看了看乘警一眼,又看了看候島一眼,裝作一副無辜的樣子,跟著他們到了警務室。
鄰座的乘客驚訝地看著他,搞不明白為什麼打架的中年人被放回來了,而並未參與其事的另一個小伙子卻被叫進了警務室。
候島也帶著遺憾地看了看他的背影。
從剛才輕聲交談中,已他經嗅出了他們這幾個年輕小伙子肯定有比較“嚴重的問題”,但絕不是強奸女老師的問題,因為強奸女老師的事與那個黃頭小伙子無關。
侯島嘆了一口氣,又轉眼看外面,看看外面模糊的風景,以打發火車上無聊的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