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更圓了,還有大半個時辰就是子時。
蜈蚣嶺頂處的大平台周圍,插了圈火把,平台地面上畫著個巨大的六芒星。
六芒星每個角內站著六人,每個人都面朝中心位置的德古拉。
牛二躲在樹叢中觀察,三十六人中大部分都是太平客棧的熟人,幽蟬果然在其中。
德古拉正念著咒語,可能是古羅馬尼亞語,牛二很少去東歐,聽不懂。
多股黑霧凝聚成线從德古拉心髒處穿出,緩緩抵在每一個人的頸大動脈上,黑线甫一接觸,各人如雕像一般紛紛靜止,只有眼球在動。
“孟穩!”
牛二高喊,左手一塊圓石擲向德古拉胸口,右手抄著腰帶,飛身而下。
勝負在此一搏,他施展渾身解數,速度比圓石慢不了幾分,跳進法陣,兜頭抽去。
德古拉一揮手,圓石在身邊半米處碎成粉末,腰帶爆出一點白光同樣化為粉齏,牛二仰面跌倒,滑出數米。
“召喚孟穩制約我的心神,石頭干擾我的動作,最後一擊嘛……”德古拉沉吟一下,“聖血!她連聖血都給你了!”
“你差點兒得手了,”德古拉微笑,“可惜遇到的是我。”
牛二爬起來,六芒星的线在動,它不是畫的,而是好多蝙蝠排成的,衝散的蝙蝠正蠕動著重新排好陣型。
“你沒騙我,你真是德古拉,是我想多了。”牛二邊說邊苦苦思索破局之道,“可你騙了孟穩,騙了袁晁,也騙了他們!”
“你比我想象的還愚蠢,你對德古拉元年一無所知。”
德古拉不屑的搖著頭,“我只騙了你,我是德古拉,袁晁也是,那些蝙蝠也是。即使現在,德古拉還只是某種形態,不過今晚之後,德古拉就是實體了。”
“其他人,我從沒騙過。”德古拉接著說,“孟穩想要太平盛世,我給了他,他現在樂不思蜀。”說著指了指自己的額頭。
牛二心一涼,孟穩被他封印了。
“袁晁想要絕對的力量,前提就是擊敗你。你能到這里,說明他失敗了,還有什麼可說。“德古拉環視一周,”而他們,很快就會領略到黑暗之美,這正是他們夢寐以求的。”
“你的理想國呢?”牛二抱著一线希望。
“不,是你的理想國。”德古拉邪笑,“我的理想國馬上就實現了。”
上當了,德古拉走的還是老一套,收買人心,轉化吸血鬼,把世界變成他們的樂園。
牛二走到幽蟬前面,用手心擋住黑线,“多說無益,談談條件吧。我帶走幽蟬,你離開烏程,從此咱們互不干擾,成交?”
身後開始有呼吸聲,脫離了黑线,幽蟬能動了。
“不然呢?”德古拉神情不變。
“不然我現在就劃破手掌,我的血會進入你的心髒,你知道後果。”沒了聖血,已經不能阻止德古拉了,保全幽蟬也好。
“幽蟬別怕,我帶你回家。”牛二側頭對幽蟬說。
“好。”
牛二忽覺後腰一陣巨痛,一尺長的劍身自腹部透體而出,剛要掙扎,德古拉右手凌空一罩,自己竟動彈不得。
“梅蘭妮,按說好的去做。”德古拉面無表情。
梅蘭妮……幽蟬才是吸血鬼新娘!自己全錯了,從頭到尾被誤導了。
陣陣絞痛從腹部傳來,幽蟬在用短劍左右橫劃,牛二疼得叫不出聲。斷腸了,完了,芭比Q了,他忽然想笑,這麼多年,從沒想過是這種死法。
“行了,洗手去吧。”德古拉面色凝重,“洗干淨,千萬別沾上他的血。”
幽蟬轉到牛二跟前,滿臉是淚,“牛叔,大梅該死。可若非如此,我終此一生都是奴婢,大梅做夠了。從今往後,大梅日日為牛叔上香。”
牛二艱難咧嘴,“我不怪你……沒人生來就該是奴婢。”
幽蟬大哭跑開。
“你和李冶調情的那些日子,我也在做梅蘭妮的心理建設,可惜她經常沒時間。“德古拉說著右手緩慢挪動,把牛二挪出六芒星陣,”說起來還要謝謝你們去安吉,我才有機會讓她下定決心。”
“如果你們再晚一天回來,就更完美了。”
牛二渾身疲憊,今夜的山風怎麼這麼涼?
幽蟬洗過手,抽泣著站回原位,黑线再度挪到了她脖子上。
“說是八成,其實我的絕大部分形態都在袁晁身上。我還能站在這里,多虧梅蘭妮。”德古拉志得意滿,“好啦,見證德古拉元年的……”
“孽障!”炸雷般的怒吼打斷了德古拉,皎然手持金剛杵,上了平台。
“去年中秋,為逼富陽縣令就范,你殺了他的小妾,孽障!”
“去年臘月,為謀錢財,你劫了諸暨去余杭的商隊,殺二十三人,孽障!”
“今年春分前,你毒殺了臨安任員外一家七口,從此再無人敢與你搶絹帛生意,孽障!”
說來奇怪,皎然每喊一句“孽障”,牛二精神就振作一分,德古拉臉上就抽搐一下。佛門獅吼功,牛二聽說過,今晚第一次見。
“施主撐住,辛夷塢的事你非主謀,今日又將功補過,我會為你求情。”皎然抽空對牛二說了一句,又全神貫注朝德古拉走去。
“今年五月,余杭馬家的商船被鑿沉,船上十六人無一幸免,貨物被一掃而空,孽障!”
“還有浙西李將軍的官銀,德清知縣的師爺,件件是你主使,”皎然走到法陣邊緣,“孽障!還不迷途知返,束手就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