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宗揚沒有去理會那幾個淪為下等丫頭的婢婦,摟著蛇嬈的腰身道:“好像瘦了……沒吃好嗎?”
“還好。那個史三得知我們的身份,倒是沒有為難我們。只是他們路上走得太慢,又在城外等了兩日。”
程宗揚冷笑道:“軟禁我的人,還想給我賣好?罌奴呢?”
“她……有些不大妥當。”
程宗揚心里不由一緊。
與別的侍奴不同,罌粟女身上被下過禁制紋身,死丫頭說,超過一天接觸不到自己的氣息,就會發作,到時紋身的一萬零一個針孔都會痛癢難當。
按照自己的理解,死丫頭說的雖然可怕,但一大半可能都是在嚇唬罌奴。畢竟罌奴跟了自己這麼久,禁制從來沒有發作過。
“嚴重嗎?”
“她原本准備了應急的事物,可原想著最多五六日,不料一直耽誤。勉強支應到第八日頭上,開始發作,後面幾日越來越不成了。奴婢沒辦法,只好找義姁要了幾顆六識禁絕丹……”
蛇奴和罌奴去追義姁時,是正月十一,今日已經是正月二十三。
罌奴准備的應急事物無非是自己的貼身衣物,十幾天下來,氣味早已散盡了。
痛癢之下,不得不禁絕六識,陷入假死,挨過禁制的發作。
但義姁的六識禁絕丹是仿制的,效果根本不穩定。
萬一醒不過來怎麼辦?
干!如果不是史三橫插一刀,罌奴怎麼會冒著絕大的風險,去服用六識禁絕丹?
臨時布置的臥房內,看著臉色蒼白,陷入假死的罌奴,程宗揚怒火中燒。該死的矮子!還想攀附自己?做夢去吧!
“先找潘仙子。不行再請燕仙師。”
“主子。”蛇奴道:“義姁說過,六識禁絕丹原物就出自帛氏,史三爺說不定有解藥。”
程宗揚想了想,“他知道罌奴的狀況嗎?”
“知道的吧?”蛇奴道:“即使奴婢不說,義姁也不會瞞著他。”
既然知道,把人送回來時,卻不附上解藥,也許他沒有,如果有的話,史矮子的心思就更可惡了。
話說回來,義姁的六識禁絕丹畢竟是仿制的,原本的解藥是否有效,也說不准。
“義姁呢?”程宗揚冷笑道:“史三把她留下了嗎?”
“她也跟奴婢一同回來了。只是黎門主來,說主子的吩咐,讓派人去宮里。姁奴會醫術,就和驚理、蘭奴一起去了。”
她們入宮去看管被李輔國奪舍的太皇太後。一次去了三個,再加上楊玉環和白霓裳她們,人手倒是足夠。
程宗揚摸了摸罌奴的臉頰,“照顧好她。”
蛇奴笑道:“那得主子親自來。”說著解開主人的衣帶。
程宗揚不由苦笑,剛才自己連御三女只是戲娛,這會兒倒是正好用在了刀刃上。
蛇奴連日未曾近身,主人的陽物剛插入穴中,便嬌顫不已。
程宗揚有意讓她享受一番,著力施展手段,不多時蛇奴便淫穴大開,在主人身下戰栗著,泄了身子。
然後是第二次、第三次……接連數重高潮,幾乎將蛇奴送上雲霄,險些昏厥過去。
程宗揚叫來孫壽和成光,讓兩名艷婢伏在床榻邊,抱住屁股,自己從後面輪番肏弄,直到兩女連聲討饒。
最後是昏迷不醒的罌奴,壽奴和光奴剝開她的陰戶,先潤澤了一番,然後扶著主人的陽具送了進去。
幾乎是甫一入體,罌奴蒼白的肌膚下便泛起點點血色,然後綿延綻開,宛如百花齊放,鮮明奪目。
程宗揚控制著力道,陽具在她體內深入緩出,將罌奴略顯干澀的淫穴一點一點捅穿。
她六識被封禁的程度顯然比飛島螢子更嚴重,肉體只剩下最基礎的本能反應。
程宗揚沒有著急,拿出水磨功夫,一點一點磨穿她的淫穴,頂住她的花心。
蛇嬈忽然驚喜地說道:“主子,她在笑呢!”
“有嗎?”
程宗揚仔細看去,怎麼也看不出罌奴唇角的笑意,不過她的姿容更加安詳,臉色也好了許多。
抱著一絲希冀,程宗揚以從未有過的勁頭,賣力地施展出渾身解術,可惜直到最後滾燙的陽精滿滿射入罌奴體內,灌滿她的子宮,也沒能把她喚醒。
唯一的收獲是解除了她的禁制,使她不用再經歷每天萬針穿身的痛楚,卻不知她是否能感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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淨街的鼓聲響起,一輛打著程侯旗號的馬車不緊不慢地行駛在大街上。
沿途的行人在鼓聲催促下,如同候鳥返巢,步履匆忙地回到各處里坊。
坊內的街市在人流涌動下變得熱鬧起來,叫賣聲、鑼鼓聲、唱曲聲,次第響起。
雪尚未停,馬車一路穿坊過市,車前的旗幟在風雪中飄舞著,沾染了一旗煙火。
行至中途,鼓聲停止,坊卒們正待關門,看到車上的旗號隨即停下來,目光中流露出幾許敬意,還有幾分好奇。
程宗揚救下太皇太後的大功眼下並沒有公之於眾,但他親手斬殺李輔國的傳說早已經傳遍了長安城。
而官方傳出的消息也從側面證明了這一點,新君登基,大賞天下。
重中之重一向是神策軍,但這回首先封賞的,卻是漢使舞陽程侯這位外臣。
除了重審以前不避宵禁,無視唐律的特權,還將他在宣平坊的私宅擴大了三倍,東西兩側,包括石超的宅院都劃歸那位程侯。
還有消息稱,官府原本准備將程宅對面的教坊司遷走,騰出土地宅院一並贈予程侯,但被程侯拒絕了。
甚至有傳言稱,朝廷有意將太真公主許配給程侯,並且將太真公主名義上的封地都轉為實封,作為嫁妝的一部分。
前所未有的超格賞賜,使得長安百姓對這位程侯愈發好奇——這也是為何諸事纏身,程宗揚還不得不從安樂府的逍遙窩專門趕回家。
即位儀式結束不久,鴻臚寺少卿段文楚便奉旨前往宣平坊的程侯居所,光是從瓊林、大盈兩庫送來的禮物,就裝滿了上百輛大車,從程宅門前,一直排到宣平坊外。
如此盛大的排場,可見唐國對程侯的重視,可段文楚一等就是兩個多時辰,從午後一直等到天黑,也沒見到程侯。
畢竟誰也沒想到,這位傳言要尚公主的程侯,竟然會宿在另一位未出閣的安樂公主府上。
程宗揚同樣沒想到賞賜會來得這麼快,更沒想到自己盡享溫柔的時候,老段正在自己家門口風吹雪打的苦等。
程宗揚要是知道,肯定不能這麼怠慢老段。
但問題是自己家還有位內宅大總管。
中大總管體貼自家主公連日的勞累,敖潤前來傳訊時,直接就被他攔下了。
說左右無非是些賜物,讓人等著。
這一等就等到主公方醒……
主公正在臨幸婢女……
主公還在臨幸婢女……
主公正在盥洗更衣……
主公又在臨幸婢女……
主公正在用膳——這才算一站。
當程宗揚得知段文楚活活等了自己一下午,還是捧著新君的聖旨干等,嘴里的飯當時都咽不下去了。
要說跟自己打交道最多的唐國官員,頭一個就得數段文楚,算是有交情的老熟人了。
“不早說!”
“誰知道你這麼能干呢?”中行說陰陽怪氣地說道:“左三個,右三個的,沒完沒了還。”
程宗揚被堵得說不出話來。
中行說倒是有話要說,“我都說過多少次了?你要干也行,找些有身份,能生養的啊,跟那些奴婢瞎搞個啥?她們要能生,早就生了!還有新來那幾個,你要嘗個鮮,消消氣,我也不說啥了。你不能當個事弄吧?她們能給你生咋滴?萬一生了咋整?也就是那個小的還成,我給你記著,可以多干幾次……”
“等等!你給我記著?”
“不然呢?”中行說比他還驚訝,“咱家不就是干的這活兒嗎?要不你自己記得過來嗎?”
“我記這些干嘛!”
“立嫡立長,這可是天大的事!多少高門大戶都敗在這上頭!”
中行說嚴肅地教訓道:“你干完光顧著痛快了,心里有點兒數沒有?哪天誰大了肚子,你能記起來是哪天弄的嗎?萬一有人冒充呢?”
中行說掏出一本小冊子,在掌心拍了拍,語重心長地說道:“我這上頭都記著呢。”
程宗揚無語。自己這是有起居注的待遇了?你丫的夠敬業的啊!
干!這閹狗不會把自己說的話都給記下來了吧?
程宗揚一把抄起小冊子,趕緊掃了兩眼。
還好,這孫子好歹沒扯淡到這地步,閨房戲語倒是沒記。可是上面時間、地點、人物一應俱全,連持續時間和給誰播種都有,未免細得過分了!
“正月二十三,丁未。申時末,幸蕭舒蘭、楊灩穴、楊欲嬛三婢,歷時三刻有余。嬉之為娛,無出,不記檔。”
“……酉時,又幸郭罌粟。受之,記檔。”
“罌奴姓郭?”程宗揚還是頭一次知道。
中行說奪過小冊子,冷著臉道:“知道我姓什麼嗎?”
“你不姓中嗎?”
“中個頭啊中!中行!中行!”
“老段!”程宗揚掀開車簾,熟絡地打著招呼。
段文楚臉色發青,攏著手縮成一團。聞聲段大人身體一挺,抖擻起唐國官員的風采氣度,拱手道:“微臣見過程侯。”
“得了吧,”程宗揚笑罵道:“你爵位比我還高,用得著這麼客氣嗎?哎,家里人都好吧?”
段文楚尷尬地應道:“都好都好。”
前日段家遇襲,幸得程宗揚搭救,闔家寄居在程侯府上。
程宅疏散時,段文楚原本打算搬回去,結果回去一看,家都被燒了。
無奈之下,只好把家眷送到石超家里。
說來他其實就在自己家門口,但為了朝廷禮儀,不可能溜回去避避風雪,只能在府外干等。
“老敖,怎麼不請人進屋呢?”
“別別別!”段文楚也顧不上打官腔了,趕緊說道:“這是朝廷的規矩。侯爺,別耽誤了。後面還一起子人呢。”
“成!”程宗揚從善如流。
香案已經設好,程宗揚下了車,坦然立在案後。這是此前談判的結果,他腳下就是自己的領地,唐國以賓禮待之,不用跪下接旨那一套。
段文楚展開詔書,各種封賞一大堆,金銀絲帛之類的賞賜不用說,最要緊的是居然授予程宗揚這位外臣正式官職:大都護;勛位:上柱國。
勛位嚴格點兒說,必須要有戰功方可受勛,即使唐國為了籠絡臣下,長期濫用名爵,但上柱國也不是隨便就給的,這顯然是對他誅殺李輔國的重賞。
而大都護這個讓程宗揚摸不著頭腦的官職意味更為深長。
接旨之後,上百車的御賜物品陸續送入府中,一時間也搬不完。
程宗揚請段文楚入內品茶,段文楚才私下向他解釋其中的用意。
大都護原本是都護府的主官,唐國巔峰時曾有九大都護府,鎮守邊疆,專門處置異族事物,但時過境遷,如今大多名存實亡。
這樣看,大都護僅僅是個可有可無的虛職。
但另一方面,唐國的大都護可不是誰都能當的,而是一向由親王遙領。
也就是說,這個大都護,暗示程宗揚已經等同親王。
也因此在這次封賞中,專門空了一筆,沒有授予郡公、國公,或者郡王之類的爵位。
段文楚道:“待程侯迎娶太真公主,必然位列親王。本來以程侯的功勞,此番加親王也理所應當。可如今加親王,他日與太真公主成親,便無可再封。”
程宗揚對此倒是能理解,楊玉環如今的鎮國大長公主已經前所未有,封無可封。
自己真要娶了她,不管自己是什麼爵位,肯定要加封。
現在就給個親王,將來還給什麼?
總不能給個副皇帝吧?
權衡之下,才選了個只有親王才能遙領的大都護,即給足了待遇,又留下了加封的余地。
明白里面的路數之後,程宗揚想想都有點兒不可思議——自己去年還是個員外,怎麼眼看著就要親王了?這晉爵速度也未免太快了吧?
在南荒還是奴隸,在晉國才是白衣,到宋國變員外,到漢國直接裂土封侯,已經位極人臣了,到了唐國可好,臣位都盛不下他,都已經要成親王了。
而且好像還挺順理成章?
畢竟都是實打實的功勞——自己敢發誓,絕對沒有賄賂買官。
要是按照這節奏,自己再去昭南和秦國轉一圈,難不成還要當皇帝?
程宗揚一陣心虛,雖然都說男人要有事業,可這事業也太巔峰了吧?治國理民?開玩笑呢!自己干得來嗎?
“程侯?”段文楚見他出神,心下不由得一陣不安,難道程侯對這回的封賞不滿意?
“呃……”程宗揚回過神來,隨即想到一個要命的問題,“你剛才說什麼?娶太真公主?”
段文楚都驚了,這事兒不都板上釘釘了嗎?你難道不打算認賬了?這可是大麻煩!天大的麻煩!
程宗揚也是頭大如斗。自己想不想娶楊妞兒?廢話!楊玉環啊!能不想嗎?
可娶了怎麼辦?
自己可是發過誓的,三平妻:紫丫頭、月霜、雲如瑤。
一個蘿卜一個坑。
把楊妞兒娶回來往哪兒放?
不當正妻當小妾?
就算能搞定楊妞兒,唐國也接受不了啊。
堂堂鎮國大長公主給你當妾?
唐國的臉面往哪兒放呢?
皇帝給你的小妾當侄兒?
按規矩,連走親戚都不能走正門!
皇帝想探望他姑,得從偏門溜著進去……
何況楊妞兒自己也搞不定啊!
以楊妞兒的潑辣,不騎到那三個頭上就是好的!能以姊妹相稱,自己都要燒高香了。
要是姊妹相稱,好嘛,四平妻了都!自己干嘛不入綠教呢?
程宗揚發現,如果把楊妞兒放進來,自己原本完美的內宅結構立馬出現了一個巨大的漏洞,無論如何都擺不平的那種。
三平妻已經前所未有,四平妻到哪兒都說不過去。
要想解決內宅諸女的地位問題,似乎只有一個辦法:吞並六朝,一統天下!
到時候自己說什麼就是什麼,別說四平妻,自己直接立四個皇後!什麼左皇後、右皇後、前皇後、後皇後——歷史上又不是沒有過。
就連趙飛燕、呂雉這樣見不得光的,也一並解決了。
自己都一統天下了,睡幾個女人怎麼了?
武則天還是李治的小媽呢,楊玉環還是李隆基的兒媳呢。
自己再不要臉,總沒他們那麼不要臉吧?
正想得飛起,段文楚顫聲道:“程侯?”
“咳!咳!咳咳咳!”程宗揚捂著嘴,使勁咳嗽起來。
段文楚誤解了,“程侯莫非是受了傷?”
“咳咳!”程宗揚胡亂點頭。
段文楚識趣地說道:“那下官就不打擾了。”
他起身告辭,實在心頭忐忑,禁不住又問道:“太真公主……”
“我問問她再說。”程宗揚誠懇地說道:“你們也別太當回事了,說不定人家都沒打算嫁給我呢。”
段文楚干笑兩聲,硬是沒敢接口。
祁遠和任宏在庭中清點賞賜的財物,敖潤、鄭賓、戚雄、獨孤謂等人熱火朝天地來回搬運。
程宗揚左右看了看,好像少了幾個人,他叫來敖潤,“老袁頭呢?”
“跟徐仙長一塊兒,昨天就入宮了。”
“還沒回來嗎?”
“好像宮里發現什麼妖術的痕跡,新皇上信不過那幫光頭和尚,把道門的人都留下了。”
程宗揚一頭霧水,妖術痕跡?這又鬧的哪一出?
還有呂雉,她也不在安樂的公主府,不知道是不是還在宮里。
“高智商呢?”
“他跟小呂子和富安跑涼州盟,找老鐵去了。說是年里頭耽誤了,還要接著再比,決個盟主出來。”
剛經歷過唐皇的即位儀式,這廂又是比武爭盟主,一邊是廟堂之高,一邊是江湖之遠,兩者間天壤之別,程宗揚卻覺得,還是這幫只知道馬快刀利義氣為重的江湖漢子更親切一點兒。
說來一個小小的涼州盟主,居然比唐國的新君還難產,也不知道是涼州盟的兄弟們太拖沓,還是唐國的皇位更迭太隨便。
但無論如何,涼州盟也不會在六七年間,一口氣換五位盟主。
程宗揚最後問道:“賈先生呢?”
“呶。”敖潤往書房方向一指。
程宗揚轉過頭,對上賈文和無奈的眼神,不由訕訕笑了起來,“太累了,偷空睡了一覺。”
賈文和舉手相請,兩人在書房坐定,賈文和開口道:“一個時辰前,宮中發明諭,以魚朝恩、仇士良為左右樞密使,王鐸為山陵使。”
程宗揚怔了一下,“這是把他們的兵權都收了?宰相也撤了?”
這也太利落了,登基當天就把事給辦了,都不帶過夜的。夠果決!行動力夠強!
賈文和含蓄地說道:“唐皇性急如火。”
“會不會有點太性急了?”程宗揚有點兒擔心,“萬一局勢不穩呢?”
“不會比今日局勢更穩了。”賈文和道:“王涯等宰相日前已經伏誅,李輔國、田令孜、王守澄先後授首。如今這位唐皇已經無可阻擋。”
程宗揚一想,可不是嘛,來回幾度波折,北司南衙的高層都快被殺空了。
更要緊的是,李炎手上絲毫沒沾血!
連李輔國都是自己殺的,他來的時候人都成幾塊了,而且他那時候還沒登基。
等於李炎一點兒仇怨都沒結,朝廷就主動騰出一大堆位置,無論他提拔誰,剩下的都只有恩典。
即使這三位,魚朝恩、仇士良的樞密使都是高升,王鐸的山陵使更是理所當然——宰相就剩他一個,他不去誰去?
王鐸有怨氣,也只能怨同僚不爭氣,死得太干淨了。
這麼一看,李炎這皇位坐的是真穩當,新君通常要面對的舊臣之爭,如今壓根兒就不存在。
程宗揚吁了口氣,“這就好!”李炎能坐穩皇位,自己也就放心了。
“哎,老賈,是不是有啥事?”
賈文和目光炯炯地注視著他,讓程宗揚有點兒心虛,趕緊說道:“哪啥,你說的我都記著呢!不是我不想殺她,實在是當時那情形,真沒辦法下手啊。”
程宗揚臉色發苦,“李炎帶著大臣、太監幾十號人一起涌進來,我要當著他們的面殺了太皇太後,這事就說不清了。”
賈文和避席退讓,然後拱手深施一禮,“主公胸懷,令屬下無顏以對。賈某身為僚屬,不過為主公出謀劃策,察遺補缺,豈敢指使主公?”
“哈哈!”程宗揚大笑道:“你是沒見老中那嘴臉,管我跟管兒子似的。一個奴才,都快騎到我頭上拉屎了。”
“咣!”中行說將一杯茶拍在桌上,板著臉出去了。
程宗揚衝著他的背影小聲喝道:“什麼態度!老賈,你看見了吧?蹬鼻子上臉了都!”
賈文和一笑,然後道:“還未恭喜主公,得授上柱國、大都護。”
程宗揚矜持地擺擺手,“虛職,虛職。”
“主公雖居富貴,卻有閒雲野鶴之心,還請上表辭讓。”
“為何?”程宗揚不解,“只是虛職,難道有什麼犯忌的?”
“主公想不想迎娶太真公主?”
程宗揚干笑半晌,然後老實道:“想。”
“既然如此,除賜物之外,所有職銜勛位一概辭去,只以漢侯身份,將太真公主娶至舞都,唐國之物一芥不取。”
程宗揚尋思道:“你是不是也聽說外面傳的風聲,說要把太真公主的封地轉為實封,當作嫁妝?”
“正是屬下派人去傳的。”
程宗揚臉一黑。自己聽著傳言心里還有點兒打鼓,沒想到幕後黑手就在自己面前坐著。
“干嘛傳這個啊?這不是把楊妞兒放在火爐上烤嗎?”
“主公以為李炎如何?”
“為人果決有豪氣,應該是個明君。”
“寡恩。”
“嗯?”
賈文和道:“光王當日正是被他衝撞,落馬暈厥。”
“他?”程宗揚倒吸了口涼氣,“既然是他干的,為什麼李怡不肯說?”
“也許只是無意,而江王與太真公主素來親近,光王怎敢多口?”
“不會吧?”程宗揚還有些不信,“會不會認錯了?”
“主公可知,今日皇上登基,為何諸王無一入覲?”
程宗揚一想,還真是,登基大典上,一個親王都沒來。
“為什麼?”
賈文和沒有回答,而是說道:“按照慣例,新君登基之後,會大賞宗室,諸王隨後入宮謝恩。主公可讓人在十六王宅看著,宮中何時賞賜,絳王、安王、陳王三位是否謝恩。”
程宗揚琢磨了一會兒,“有什麼說法嗎?”
“宮里秘傳,李昂死時,留下三份遺詔,分別傳位給三位親王。”
程宗揚剛拿起杯子想要喝水,一聽又放下了,沉著臉道:“今日登基,魚朝恩手里可是拿著遺詔的。”
“正是魚朝恩暗中向屬下透露的消息。”
“干!”
老魚真是……合著他心里也沒底啊!
這麼說來,李炎的遺詔是假的,那三份才是真的。
不對,李炎的遺詔肯定是假的,他入宮的時候,李昂腦子早都被挖了。
絳王李悟那份也不真,同樣是李昂死後才有。
安王、陳王那兩份多半是真的。
無論如何,這三份遺詔只要有一份公之於眾,李炎的繼位就失去了合法性。
李炎現在在做什麼?
在找那三份遺詔,找到後立刻銷毀。
如果找不到呢?
總不能一直留著這個致命的隱患吧?真找不到遺詔,只能換一種方式,比如把三位親王銷毀掉……
“干!”程宗揚再次罵出聲來。
無情最是帝王家。牽扯到皇位之爭,什麼手足之情都顧不上了。
程宗揚扶額道:“楊公主知道嗎?”
“太真公主冰雪聰明,宮中有所異動,想來能猜到一二。”
“你知道楊玉環肯定會去攔著,所以先放點無中生有的風聲,到時好讓她拿來當籌碼,換李溶他們一命?”
賈文和嘆道:“只是保楊公主自己的命。”
程宗揚心頭發緊,楊玉環如果強行阻攔,與李炎便形同決裂。還是那句話:無情最是帝王家……
程宗揚狠狠揉了把臉,讓自己清醒一點,“找那三份遺詔,是不是就能救下他們?”
“主公不妨換到李炎的位置想想,他也只是自保,並非嗜殺。”
沒錯,李炎並不是壞人,只是害怕冒風險。
誰能不怕呢?
畢竟已經登基的皇帝被反殺也不是沒有。
萬一哪個別有用心之輩,挾持了三王的某一位,半夜三更手持遺詔殺進宮來,李炎這個剛登基的新君,能有幾個肯賣命的鐵杆心腹呢?
程宗揚忽然驚醒過來,拍案道:“李輔國!三份遺詔是他藏起來的!怪不得他會奪舍太皇太後!這就是他的後手!”
賈文和欣然拱手,“主公英明!”
程宗揚還是不想因為此事與李炎鬧出心結,“要不然我們找到李炎,把話攤開了說明白?”
“縱然有千般道理,找不到遺詔也只能萬事皆休。”
程宗揚無言。空口白話容易,遺詔的威脅可是實打實的。自己不說還罷,說多了,保不定會被當成別有用心……
“李輔國!”
程宗揚恨得咬牙切齒,這老東西真是個該死的老陰逼!都奪舍了,還藏了一手狠的。
按照他的算計,他自己奪舍太皇太後,外面又有黨羽拿著遺詔,再加上魏博樂從訓那樣私下勾結的藩鎮,真有可能把李炎掀下台。
只不過李老妖恐怕也沒想到,他培植多年的黨羽倒得那麼快。
眼下他已經暴露身份,大伙兒十二個時辰往死里盯著,不信他還能玩出什麼麼蛾子!
幸好自己來之前,已經安排侍奴去仙居殿輪班,只要人手足夠,保證把他看得死死的。
“我看還是得准備點兒鶴頂紅,真到要緊關頭,索性送她升天。”
“主公英明。”
“唉……”程宗揚一手扶著額頭,心里涌起一股無力感。
還一統天下呢,統個屁!到了那地步,真成了孤家寡人,連人性都沒有了。
李炎是壞人嗎?當然不是。即使他故意把李怡撞下馬,也頂多是意氣之爭。
李悟、李溶、李成美難道該死嗎?他們可什麼都沒做,好端端的就飛來橫禍了。
一刻鍾之前,自己還因為位比親王而得意,一刻鍾之後,他只想抱上楊玉環一路跑回舞都,離這一切遠遠的。
“李輔國……李老妖……李喇嘛……死太監……”程宗揚嘀咕道:“要是能把他的魂魄收走就好了。”
“主公莫非忘了紫姑娘?”
程宗揚一拍大腿,“都盧難旦妖鈴!”
死丫頭手里的妖鈴,收魂魄一收一個准!只不過……
“那妖瓶收的是死人魂魄,活人有點兒麻煩。老太監要是不配合,恐怕還收不了。”
“李輔國肉身已死,只要把他魂魄驅離太皇太後肉身便是。”
“要是能驅走就好了!”
“李輔國用的蕃密法術,暗中布設五肉、五甘露,以血浴之法,將太皇太後的魂魄抽離肉身。只要找到這些邪物,便可原樣驅走他的魂魄。”
程宗揚大喜過望,“不早說!”
賈文和道:“是屬下的錯,未能及早稟告主公。”
“呃……”老賈想早點稟報,那也得能找到自己。只能說,沒個手機就是不方便!
五肉不知道是什麼,但蕃密的五甘露自己領教過,什麼屎尿精血腦髓……怎麼惡心怎麼來。
等等,腦髓?不會是李昂的腦髓被李喇嘛拿來施法了吧?
“主公放心,太真公主與袁、徐兩位,已經在設法尋找了。”
程宗揚恍然道:“妖物遺跡就是這個?”
“以此為名目耳。”
太皇太後被奪舍的事並沒有透露給李炎,楊玉環借口在宮里發現妖物遺跡,留下道門的人幫忙清除。
李炎不疑有它,一口應諾。
她為了隱瞞太皇太後被奪舍的真相,也算是費盡苦心了。
楊妞兒人在宮中,找起來比自己方便。
畢竟自己一個男性外臣,光偷偷入宮算什麼事?
知道的,怕是覺得自己太閒了,不知道的,還以為自己去踩點呢。
賈文和寬慰道:“假若特昧普所言不虛,太皇太後的魂魄如今尚在。只要將李輔國魂魄收走,便可回歸本體。”
這倒是個好消息。可紫丫頭什麼時候能回來?妖鈴還在她手里。咦……
程宗揚忽然想起來——小賤狗呢?
自己一幫人被拖進曼荼羅壇城,好不容易斬殺李輔國,小賤狗又跑哪兒了?不會那麼倒霉,死在曼荼羅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