龐大的船隊在天水河里行駛了三天,第四天黎明,我們終於在距離天之裂痕僅有五十余里路程的莫丘迪南附近下了船。
“那就是日不落山了,我的母親就在山的那一頭。”當黑龍號在莫丘迪南靠岸時,波爾多指著遠處的一座山峰對我說。
我順著波爾多手指的方向朝北望去,高聳入雲的日不落山就矗立在我們的面前,筆直的山峰象利箭一般地插向天空。
日不落山的上半段白雪皚皚,雲霧繚繞,而下半截卻是黑色的山體,黑得幽暗,黑得神秘,高高在上的神就住在日不落山頂上。
天之裂痕是從阿沙尼亞到阿拉西亞的捷徑,不過由於它奇異的地理環境,加上是在神的眼皮底下,雖然戰爭打得火熱,但幾千年來這里倒是一片平靜,始終沒有遭受過戰火的波及,因為大家多少還是對住在日不落山上的神明有所顧忌的。
幾千年來,天之裂痕一直只是作為一條聯系兩塊大陸的通商棧道。
唯一和軍事扯得上關系的,也就是三百年前魔族的絕代名將漢尼拔率著七萬大軍穿過天之裂痕狹窄的棧道遠征風之帝國。
在隨後幾年的戰爭中,漢尼拔以戰養戰,他憑借著魔術師般的指揮藝術,取得了一個又一個不可思議的勝利,也讓人類不敗的英雄雷茲。
法比爾一次又一次地品嘗到了失敗的滋味。
望著古老的日不落山,我禁不住產生了無數的感慨。
發生三百年前的那場兩個天才間的戰爭讓大陸上的所有生物都明白了一個道理,戰爭原來並不是匹夫之勇,而是一種斗智斗勇的游戲,智慧比力量更重要。
從那以後,三大種族都極力地培養軍事指揮人才。
光陰似箭,歲月如梭,不敗的名將漢尼拔早已作古,而一代天驕雷茲。
法比爾也魂歸大地。
經過三百年的等待,一直是冷眼看世界的日不落山終於也迎來了它生命中新的一頁,無數的血肉生命將成為我們通過這里時對神的獻祭,至於日不落山上的神收不收這份祭品,那已是由不得他了。
“我不喜歡這里。”望著日不落山發了一通感慨之後,我對波爾多說道。
“誰喜歡這里啊?那些狗娘養的混蛋神明就住在這上面,他媽的卑鄙無恥下流的創世之神。”波爾多也對著日不落山發出一通咒罵,來到這里我們倆都想起了自己所受的詛咒。
“路西法說就算我們不去找他,那個人也會來找我們,這是什麼意思?”望著近在眼前的日不落山,我心中的憂慮又多了一重。
從船上下來時我們並沒有受到魔族的狙擊,莫丘迪南是座大城市,守備森嚴,我們自然也不會蠢得去進攻這個目標。
四萬大軍只是從城市邊上繞過直取天之裂痕,奇怪的是城內的守軍也沒有出來襲擊我們,雙方就象達成了默契一般,相互間井水不犯河水。
而在從莫丘迪南到天之裂痕瓦倫關的一天一夜的急行軍,這一路上也是平靜異常,順利得連我們自己都不敢相信。
魔族的軍隊都到哪兒去了?
雖然魔族的大部分主力都調到西线和人類決戰去了,但作為水陸交通的中心莫丘迪南,距離天之裂痕僅數十里之遙的重鎮,我們能夠如此順利地自由行動,這一切太不正常了。
第二天的中午,部隊到達天之裂痕的瓦倫關下,先前的一切疑惑都在這兒找到了答案——魔族的軍隊原來都集中到了這里。
守衛天之裂痕的第四魔將雅爾塔在接到人類部隊到達的消息之後,將天之裂痕方圓百里內所有能調動的軍隊都集中到了瓦倫關之下,准備在這兒和我們決一死戰。
“這就是日不落山了,簡直就像是寸草不生的地獄。”
我站在日不落山腳下,抬頭審視這座大陸上最神秘的高峰。
除了接近雲端的地方被皚皚的白雪覆蓋以外,大半截的山體全是黑色的,光禿禿的石頭,整座山上找不出一棵樹,一根草,甚至在日不落山方圓數里的地帶,挖地三尺也找不出半點綠色來。
這里可以說是風之大陸上最丑陋的地方,而在四千六百年前,日不落山曾有“空中花園”的美譽,那時候日不落山這四個字幾乎是天堂的代名詞。
而現在日不落山只是一棵快要枯死的老樹,樹身被人用利刃從頭到腳,一剖為二,帶著一道永遠不會消失的傷疤,喘著粗氣,淒涼地立在我們的面前。
瓦倫關就建在天之裂痕的出口處。
離我不過千步遠。
就象裂痕北面的另一個出口鳳鳴關一樣,針對北面過來的方位,瓦倫關修了二道城牆,一層套一層,厚厚的牆壁象一把鐵鎖般鎖住了天之裂痕的咽喉。
而在朝南的方向,只是象征性地修了一堵城牆,城牆並不是很高,而且年久失修,破破爛爛的,仿佛只要狠狠地擂上一拳,就可以把整座城牆轟塌。
雖然敵人的地利優勢不是很明顯,但我的情況也不容樂觀,情報奇缺是我最頭痛的問題。
敵人的守軍兵力有多少?不詳。
守軍的戰斗力如何?不詳。
瓦倫的防御情況如何?不詳。
斯羅的追擊大軍現在在什麼位置?答案仍然是兩個字,不詳。
面對著這一大堆的不詳,就以這麼一支走了五十里路的疲憊之師與魔族決戰,這實在是愚蠢至極的行為。
但我們現在已沒有任何退路了,時間緊迫,唯有硬著頭皮往瓦倫關上硬衝。
第四魔將雅爾塔很清楚我們的弱點——我們這支流亡軍隊最缺的就是時間,他把所有的部隊都收縮到瓦倫關內死守,只要能堅持到路西法十三世率軍趕來,這里就將成為埋葬我們的墳常面對他的這種烏龜戰術,任何奇方良策都失去了作用,唯一的辦法就只有強攻。
瓦倫關就緊挨著日不落山,日不落山是創世之神的老窩,這里受到神的光明結界的保護,除了光明系,回復系和支援系的魔法在這不受限制外,三級以上的殺傷性魔法在這里全都無法使用。
當然了,最高級的第九級魔法不受這個限制,否則當年的神魔之戰也不會把整座山一分為二了。
“你估計這兒的守軍有多少?”在發動總攻擊之前,我和奧維馬斯仔細地討論了敵情。
幸好奧維馬斯有先見之明,得他的提醒,我把在尼爾斯城內繳獲的投石機,攻城錘,雲梯等重要的攻城器械硬是用馬匹拉著運到了瓦倫關下。
瓦倫關周圍寸草不生,找不到半棵樹,想臨時打造攻城器械也無從造起。
如果就這麼赤手空拳地攻城,那和瘋子的行徑沒有多少區別。
“加上雜牌部隊,不會超過一萬五千人,但如果再添上自願參戰的居民,那就不是我所能估計的了。”奧維馬斯憂心忡忡地說道。
盡管人類已大兵壓境,但瓦倫關上的守軍卻沒有顯出絲毫的慌亂,壘沙袋,加固城牆的行動依然有條不紊地在進行著。
“怎麼得出來這個數字的。”
“在北面的鳳鳴關,駐扎在那兒的碧龍騎士團只有一個兵團,不過一萬來人,所以我推算這兒的守軍差不多也是這個數。加上從附近調來的雜牌軍,估計也就是一萬五千人這個數字。敵我人數之比:一比三,按照攻城時攻方和守方的人數比例原則,我們算是勉強及格吧。”
“如果再加上當地居民的支持,我們的人數優勢大概只剩下一比二了吧。”
望著城牆上嚴陣以待的軍民,我突然感到頭有點痛,斯羅特要塞絞肉戰的陰影涌上了心頭。
我手上的本錢並不多,經過一個月的戰斗,軍隊的組成情況也發生了很大的變化。
原先屬於我的黑龍騎士團現在也僅剩下了一萬三千人的步兵和虎特的四千騎兵,隼人指揮的第八軍團也不過一萬四千人,羅蘭德的部隊還有四千人,加上新解救出來的貴族部隊,拉法指揮的六千人,加上其他亂七八糟湊來的軍隊,總共也不過四萬五千人,不足一個軍團的人數。
“傳令下去,今天的攻城戰,許進不許退,後退者,殺無赦!”在總攻擊之前,我下了最後一道軍令,而執行這道軍令的人就是奧維馬斯。
我命令他帶著五百人的執法隊壓陣,斬殺一切臨陣後退者,而奧維馬斯手中的“令箭”則是法洛德侯爵的“親身佩劍”。
門農。
法洛德侯爵雖然是個混蛋,但他總算也有點自知之明,如果不能攻下瓦倫關,他就再也不能回帝國去享福了。
為了保命,當軍隊來到日不落山下時,他主動地把指揮皇龍騎士團的權力交給了我——雖然他是名義上的老大,事實上也只有被救出來的皇龍騎士團聽他的指揮,其他的部隊對他也只是表面上的服從而已,真正的兵權還是在我的手中。
我按照奧斯馬斯的吩咐,做足了表面功夫,給了他下台的台階,結果我被任命為前敵總指揮,可以調動皇龍騎士團的任何部隊。
為了以防萬一,我向法洛德侯爵要來了他的佩劍——這家伙原先的劍早在被俘時就丟了,這把是他臨時弄來的。
“全軍安危就在此一戰,若將令不行,則危及全軍,望侯爵大人賜我寶劍,斬殺一切臨陣後退者。”
我當眾向法洛德侯爵提出了這個請求,他也很爽快地就把腰間的佩劍給了我。
瓦倫關的攻城在陽光最火熱的下午展開,我在陣地前發表了一通戰前演講。
“這是最後一戰了,兄弟們,過了這里,我們就可以回家了!”全場一片沉靜,只有我一人在陣地前大聲呐喊著。
“兄弟們,一個月前我答應過你們,我會努力地把你們每一個人都活著帶回家去。這一個月來,我們每個人都朝著這個目標努力著。今天的這一戰,是最後的一戰,你們要努力地作戰,我也會努力作戰!大家一起努力吧!”演講的時候我一直以龍戰士的形態漂浮在空中,演講完畢之後,我在空中一個大轉身,拔出逆鱗指向瓦倫關。
在這個極具挑逗性的動作的引發下,全場的士氣“嘣”的一聲高漲了起來。
“嗓子好痛埃”我捂著發痛的嗓子從空中落下,在前沿的陣地上,奧維馬斯悄悄地向我豎起大拇指表示我說得好,這些演講的話都是他幫我擬的稿。
說實話,我不喜歡這種陣前講話,這常常讓我想起學校里考試前老師常搞的戰前總動員。
再說對著幾萬人講話,又沒有擴音設備,嗓子都喊痛了,可是出於提升士氣的目的,我就是不想喊也得喊。
攻城戰在震天的呐喊聲中展開。
幾十部高高的登城雲梯緩緩地逼近城下,而一字排開的幾十具攻城車也夾在人流中慢慢的駛近城牆。
天之裂痕是日不落山上的一道狹縫,而瓦倫關其實只是豆腐干大小的一座城池,占地面積不會比蒼龍學院大多少,幾十具登城雲梯,十幾具攻城車,就把城牆前的空間填得滿滿的,為了把這些攻城器械運到這兒,奧維馬斯可是花了不少的心血。
瓦倫關南面的防御實在是差得可憐,城牆前雖然有一道護城河,卻不是很深,而且里面一滴水都沒有。
城牆臨時用沙袋加高了,然而看上去仍然略顯單保魔族地利優勢不是很明顯,素質也不怎麼樣。
從城下望去,守軍的服裝很不統一,即有穿著正規軍的軍服,也有平民穿著的武裝軍人,這里的守軍只是一支臨時湊合起來的雜牌軍。
但就是這麼一支雜牌軍,卻在這最後一戰中給我們帶來了極大的麻煩。
衝在攻城部隊最前頭的是扛著沙袋的工兵,他們的任務是填滿護城河。
當這些人進入離城牆百步遠的地方時,城頭布滿了弓箭手。
千余張強弓拉成滿月,“噌噌噌”地射出千余道死亡的光线,利箭象連續的暴雨般傾瀉到他們的頭上。
傾刻間,幾百名人類士兵就在離家門最近的地方命喪黃泉。
面對著飛蝗般的箭雨,有人開始膽怯了,然而後退者立刻被奧維馬斯率領的執法隊當場格殺。
在付出了很大的代價之後,護城河終於被屍體和沙袋填平了,而在城牆前二百步的范圍內,大地已被鮮血染成了紅色。
雲梯搭上了城頭,攻城車也緩緩的開到了城牆下,然而迎接他們的是更加猛烈的風暴。
弓箭、滾石、沸水、熱油、檑木、魔法閃電,有如狂風暴雨般地往下傾泄著。
首先遭殃的是攻到城牆下的攻城車,從城牆上投下的巨石將木制的攻城錘一一擊毀,而暴雨般不斷落下的石塊箭雨更是將通過雲梯向上攀登的人類士兵殺得血肉橫飛。
才一頓飯的功夫,城牆下的死屍就堆得象小山包一樣高。
在經歷了剛開始時的慘重傷亡之後,人類軍隊漸漸地在城牆下站穩了腳跟,我們也用投石車和弓箭手對城頭的守敵展開發擊,瓦倫關的城頭也開始出現了紅色。
經過一段激烈得令人窒息的衝擊戰之後,我們終於踏著屍體壘成的道路攻上了城頭。
人類的攻擊有如潮水般一波接著一波,守城的魔族依然寸步不讓,頑抗死戰,雙方就在城頭的方寸之地展開白刃戰。
白刃在陽光下閃耀著,鮮血有如鮮花般盛開著,魔族殺人類,人類殺魔族,你用牙齒咬我的耳朵,我用指甲摳你的肉,雙方滾成一團,殺成一片。
一邊是為了回家,為了生存而拼死奮戰,野獸一般的勇猛,另一邊則是為了保衛的國土而戰,磐石般的堅硬。
雙方都有屬於自己的正義,自己的生命,都為了各自所愛的人而互相廝殺著。
血肉在城牆上飛濺,這里是日不落山,就在創世之神的眼皮底下,一條又一條的生命就象獻祭的犧牲一般,被白晃晃的刀刃送到了另一個世界。
不知道創世之神收到這份祭品會有何感想,自從四千六百年前的神魔大戰之後,就再沒有一個種族為他舉行過獻祭的禮儀。
身為龍戰士的我履行了自己的諾言,仗著自己比普通士兵強大得多的力量,盡我所能的砍殺著敵人,波爾多、拉茲、拉法等人也在我的身邊努力地幫忙著。
真沒有想到,性情謙和的拉法在戰場上完全就變成了另外一個人。
如果說過去的他象一只綿羊,但現在的拉法就象獅子一般的勇猛,他的勇敢絕不亞於其他人。
當我用逆鱗捅穿一個牛頭怪的身體時,逆鱗卻意外地和拉法的長劍在牛頭怪的小腹里相遇了。
“干得不錯嘛。”在亂軍之中,我竟有心情向他豎起大拇指表示贊美。
拉法對我一笑,我們倆同時抽出長劍,繼續砍殺其他的敵人,因為當前的情況根本就不容我們分心。
就在城頭即將落入人類手中時,魔族的軍隊卻這時發動反衝鋒。
新的生力軍加入,迅速填補了即將崩潰的防线,戰斗又成了禮尚往來的拉鋸戰。
新加入的敵軍顯然是守城部隊中的精銳,無論是戰斗力和精神氣勢方面都勝過先前的守軍,就在激烈的肉搏戰中,原先已占領城頭的人類士兵竟被他們一點一點地逼下城去。
而殺普通士兵殺得正順手的我此時也遇上了最麻煩的對手,他就是魔族的第四魔將雅爾塔。
雅爾塔是穿著普通士兵的軍服與我交手的,當時我宰“低手”宰得正順手,遇上他時的第一感覺只是覺得眼前的這個普通士兵怎麼這麼經打,竟能接住我七成力量的重劍。
就在我正疑惑著而感到有些不對頭時,一道銀光從雅爾塔的手上發出,斬向我的右腰。
“這是聖光斬!”
就在驚呼聲中我豎起逆鱗一擋,封住了對方流星般的一擊。
“該死,是光明系的。”
幸好對方出手前我就有了警覺,沒有大意輕敵,然而刀劍甫一接觸就令我吃了一點小小的苦頭。
在風火水土黑暗光明這六系的力量中,光明系的力量與黑暗系力量的關系是最奇特的,黑暗代表詭異多變,而光正相反,雙方互相克制。
光明系的高手和黑暗系的高手交手,彼此間的攻擊傷害效果成倍地增強,而自身的防御力卻又成倍地減弱。
所以力量級別不是相差太多的兩系高手交手,最終結局往往都是兩敗俱傷。
刀劍剛一相交,我們倆同時發出悶哼,從對方大刀上傳來的力量有如水銀泄地般地透過逆鱗滲入我的體內,力量所到之處皆產生劇烈的灼痛感,護體的龍氣在光明系的力量面前幾乎不起半點作用。
“討厭的光明力量。”我心中大呼倒霉,連連催動體內的龍力化解這股屬性和我相克的力道,由於屬性相克,光明系力量對我身體的破壞效果絕不亞於破龍斬,神龍不死身的護體力量半點用都沒有。
“你就是第四魔將雅爾塔?”我這才注意到,眼前的對手左肩上釘著一個金色玫瑰標志的肩章,那是魔將的標志,而他右手所持的大刀刀身如雪,亮可照人,是把好刀,此時雅爾塔也已變身成為了墮落天使形態。
“秀耐達伯爵不在帝國享福,卻跑到別人家里殺人放火,這是何苦來著。”
一擊之後,雅爾塔也一動不動地立在我的面前,眉頭微皺,我那暗的力量同樣也讓他吃了不少的苦頭。
“如果不是皇帝有命,誰願意到這兒玩啊?兄弟,為我們讓開一條路,這份交情我記著。”我一邊和雅爾塔閒扯一邊仔細打量著這個對手。
我身邊的其他將領現在也都遇上了難纏的敵手,波爾多被一個魔族的火君主纏住了,兩人打得正激烈,沒辦法過來幫我。
“讓路?八天前你屠殺我魔族五千子弟兵,三天前血洗尼爾斯城,殺我手無寸鐵的居民五萬人。如此深仇大恨,就算我想放你們過去,我的手下也不答應埃”
雅爾塔不慍不火地回答道。
這位名震大陸的魔族第四魔將生著一臉灰白的絡腮胡子,頭發散亂,那雙混濁的眼珠總是讓人覺得他隨時都會躺下睡著似的,他看上去就象一個飽經風霜的流浪劍士。
“又是那種很能忍的慢性子,頭痛!”
我這幾天來所做的一切早已通過信鴿傳遍了整個阿沙尼亞。
數落我“罪行”
的時候,雅爾塔竟能不帶半分的火氣,這份修養已令人驚異。
從武學的角度來說,慢性子的家伙的武藝是最難對付的,這種人極有耐性,就像是蛇一樣,身體盤成一圈,把所有的弱點都隱藏起來,只有等敵人出現弱點時才發出致命的一擊,第四魔將雅爾塔絕對就是這樣的人。
我從埃洛斯親王的記憶中得知,此人手中的刀名叫聖華,是光明屬性的武器,雅爾塔在魔將中雖然排名第四,但許多人都認為他的武藝甚至更在魔族的第一魔將,那天和我交過手的紫電龍赫克托爾之上——這是路西法十三世對他的弟弟埃洛斯親王說的。
不過按魔族的慣例,前三位魔將向來由名門望族的人出任,雅爾塔是平民出身,所以只能擔任第四魔將。
他平時極為低調,也從來不和別人爭什麼。
“既然如此,那我就宰了你。”我說著舉起逆鱗就是一記重劈,我准備把戰斗的節奏提起來,所以這一劍完全是強攻硬打的手法。
光明的力量與黑暗的力量再次相撞,這一回大家都是全力出手,光明的力量和黑暗的力量都提升到了極限。
“當!”
聖華再次架住了逆鱗,在刀劍相遇的一刻,我發現雅爾塔原本昏昏欲睡的眼珠突然間變得象鷹隼般的銳利。
兩種屬性迥異的力量相撞,登時產生了一個小型的爆炸衝擊波,周圍十步之內的人全被這股衝擊波炸得飛了出去。
“呀!該死,又來了!”
光明對黑暗,傷害加倍,防御減半,持劍的左手又是一陣灼痛,從逆鱗上傳過來的光明力量象強酸一般地侵蝕著我的肉體。
我覺得自己左手握著的不是逆鱗,而是一根燒紅了的鐵棍,幾乎忍不住要把劍拋掉。
我的對手雅爾塔的情況也好不到哪兒去,看他皺眉的樣子,黑暗的力量同樣也讓他吃足了苦頭。
“到天上去打吧!”我首先提議道,雙方屬性相克,這種毫無花巧的硬碰硬,就算是勝了也只是慘勝。
“也好。”雅爾塔點頭表示同意,他也不喜歡這種打法。
對於光明與黑暗相互間奇特的雙倍傷害,這世上並非沒有解決的方法,在交手之前,我和雅爾塔施盡了法寶應付這種情況。
飛翔在高空中,四周除對方外再沒有其他人,我和雅爾塔都有足夠的時間和精力應付對方的攻擊,因此許多在混戰中無法使用的魔法在這里也可以盡情地施展出來。
“永恒的光明之神,應我之召喚,請賜予我光輝的力量,讓所有的黑暗遠離我的身體。”
“聖光護體!”
雅爾塔手握聖華刀,念動咒文,吸收日不落山附近的光明力量增強自己的防御黑暗力量能力。
日不落山受到創世之神所設光明結界的保護,吸收光明力量相當的快,只一小會兒,雅爾塔全身上下就蒙上了一層淡淡的聖光,就連魔族的紫眸也變成了銀色。
“該死的結界,竟然無法吸收黑暗的力量!”
和他比起來,黑暗屬性的我就有些吃虧了,日不落山的環境並不適合我在這兒作戰——在光明結界里吸收黑暗力量相當的困難。
“只有那招了,希望沒有計算錯誤。”
黑暗力量代表詭異多變,這種情況下我也不是無計可施。
“黑暗中的亡靈啊,以我的熱血為獻祭,應我之召喚,附於我身。”
“亡靈附體”
我用逆鱗在右手手腕上割開長長的一道口子,鮮血如泉水般地噴出,灑向空中。
這是一種召喚亡靈附身的黑暗魔法,正好屬於三級魔法的范疇。
光明結界可以阻止人體吸收大自然里黑暗的力量,但卻對亡靈沒有什麼效果。
亡靈附體並不是什麼高深的魔法,施法者以自己的鮮血為媒介,吸引死者的怨靈魂魄附體,以此來增強自己的力量。
此法雖然不是很難用,但施法者付出的代價卻是很慘重的。
吸引亡靈附體,就必須拿自己的精氣為代價供養亡靈,施法者雖然貪一時之快而力量大增,但事後往往都會因為血氣大損而大病一場,嚴重者甚至被召喚來的亡靈反噬而被吸成一具干屍。
反噬力太強是黑暗魔法最令人頭痛的地方,要不是萬不得已,我實在是不想用這種損人不利已的招式。
那些剛剛戰死,徘徊在戰場上的怨靈們受到血氣的吸引,立刻聚成一團從我手腕上的傷口處瘋狂地涌入。
“嗚,好痛埃”亡靈侵入體內,我只覺得身體的血氣仿佛一下子被抽干似的,身體一陣虛弱,差點就要從天上掉下來。
但虛弱感只維持了極短的一瞬間,一股絕對邪惡,冰冷,卻又無比強大的力量,如潮水般地從傷口處涌來,迅速地與我的身體融合,因喪失精氣而變得虛弱異常的身體一下子由一個極端跳到了另一個極端。
仇恨,憤怒,嫉妒,各種各樣負面的情緒一下子充滿了我的內心。
怨氣是這世上最恐怖的力量,當年創世之神就是用死者怨氣做為降種在哈姆巴石上施下了世間最惡毒的詛咒萬神血咒。
這些亡靈全是剛剛死在戰場上的士兵,吸收了他們的力量之後,死者臨死前的一切情緒也隨之轉移到我的身上。
殺!殺!殺!
這是怨靈入體後我心中唯一的念頭,人的所有情感愛恨在那一瞬間全都被無盡殺意所覆蓋,只有無盡的殺戮才能發泄我心中那股怨氣。
如果現在有一面鏡子放在我面前,並且我還能保持先前的理智,我一定會被自己現在的樣子嚇壞。
和吸收了聖力的雅爾塔相反,我全身泛著一股濃密的黑氣,面色陰沉,臉上手臂上青筋暴出,血脈賁張,龍戰士的金眼睛也因為殺意太盛充血硬是被轉變成了赤紅色。
現在我就像是一頭擇人而噬的瘋狂凶獸,不住地迸發著凌厲無比的殺意。
“殺呀!”
在無盡殺意的驅使下,什麼後發制人,謀而後動之類的戰術我全都顧不上了,我想也不想,揮動手中的逆鱗不顧一切地撲了上去。
殺者之劍逆鱗感應到我體內瘋狂提升的殺意,更是興奮得發抖,拖著一道森冷的劍氣噬向雅爾塔。
這時候我感到無論在氣勢或者力量上都勝過了雅爾塔,事實也正是如此。
當拖著紫氣的逆鱗和泛著銀光的聖華相撞之後,力量遜我一籌的雅爾塔硬是被這一劍劈得向後飛退,護體的聖光似乎也被逆鱗上的怨氣擊得消散了不少。
雅爾塔的屬性是光明,光明魔法在這里不受限制,而黑暗的力量則大打折扣,我唯有步步搶攻,不給他施展光明魔法的時間和空間,否則這一戰也就別打了。
第一擊占了上風,我立刻以最快的速度撲上前去展開無情的痛毆,父親的劍法,爺爺的拳法,太爺爺的腿法,全都不要錢似地往雅爾塔身上傾泄。
而處在暴風攻擊中心的雅爾塔成了在風雨中飄零的孤葉,在空中被我打得來回飄蕩,我的每一次出拳抬腿揮劍都給雅爾塔造成了不輕的傷害。
光明的特點是永恒不變,性格堅韌的雅爾塔將這個優點發揮到了最大的極限。
我雖然步步緊逼占盡上風,一連攻了一百多招,打得雅爾塔口眼耳鼻全都滲出血絲,卻偏偏就是無法將他斬於劍下。
因為不管我占了多大的優勢,聖華總能死死地守住最後一道防线,在關鍵的時刻封死我最致命的一擊。
“路西法十三世的評價果然沒有錯,單以武藝而論,這家伙還在紫電龍之上!”
怨氣入體令我殺機大盛,但還不致於令我喪失分析現狀的能力。
我知道我現在的優勢只是暫時的,黑暗力量的特點是先甜後苦,起初運用時威風八面,但過後的反噬力也非常的驚人,尤其是這招吸收怨氣提升力量的魔法,每發一分力身體都會相應地損失一分元氣,即使我是擁有無限潛力的龍戰士也受不了這種損耗。
一股虛弱的感覺猛地從我心中冒了出來,我知道這是反噬發作的前兆,不得不改變戰術。
我決定冒一次險,想到做到,手上立刻減輕力道,而出手的招式也由攻轉守。
一直處於下風的雅爾塔立刻就感應到了我的變化。
“不行了嗎?”
聖華就在我力量減弱的那一刻亮了起來,耀眼的聖光一下子就把壓迫在他身上的黑暗力量驅散殆荊“接我這招聖華斬!”
雅爾塔被我壓制多時的力量在這個時候在這個時候爆發出來,聖華象太陽一樣地亮了起來,耀眼的光线刺得我無法閉開眼睛,一時間我的面前白茫茫的一片,什麼也看不見。
“仁慈的上神啊,用你慈愛的雙手……”耳邊傳來了雅爾塔詠唱咒文的聲音,他要全力出手了。
失去視覺對我影響並不大,暗黑龍本就是喜歡黑暗,這一年多來我早就習慣了用心看世界,我的心眼告訴我雅爾塔現在已飛到了我上方,聖華正帶著呼嘯著向我的腦袋劈來。
在聖光的照耀下,我感到體內的亡靈迅速分解著,亡靈附體得來的力量正不斷地減弱。
我不驚反喜,一切果然象我計算的那樣。
“白痴啊!詠唱咒文有個屁用,你們是魔族啊,神會幫你們嗎?”
看到身為魔族的雅爾塔還在詠唱著無用的咒文,我也不禁有些好笑。
我雙手緊握逆鱗,全力迎上這一擊。
逆鱗與聖華再次相交,光明與黑暗又一次地在空中接觸,就像是兩塊極性相反的磁石,刀劍象被吸住了似地緊緊貼在一起,戰斗又成了比拼力量的格局。
逆鱗和聖華互相地擠壓著,我和雅爾塔的身體非常的接近,我們倆的臉相距不到一尺。
黑暗與光明互相吞噬,雅爾塔占了地利,他現在已和日不落山的光明結界合為一體,在力量上已和我不相上下。
相反在過了初期的狂飆之後,我的力量卻在走下坡路,附身的亡靈受著聖光的影響正逐一地消失,先前因為魔化而過度膨起的肌肉和血管也因為力量減弱而逐漸地回復原狀。
此消彼長之下,雅爾塔的力量很快就會勝過我的。
“你完了,暗黑龍!”
雅爾塔的臉上露出得意的笑容,說話間他加足力道狠狠地將光明的力量擠過來。
“完蛋的是你!”
我也笑了,因為雅爾塔他中計了。
“謝謝你的聖光,心靈風暴!”
我把手上的力量減弱三成,分出一部分精力發出我的特色技——心靈風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