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子介給了一些時間讓聽眾們思考，然後才換回輕松的語氣：“而且，我個人不願意欺騙它們。因為它們真的很單純，很坦率。比如這次我找到的這個智慧喪屍，我向它提出過請求，希望它放還平民幸存者。但它很直接地告訴我，它還不確定以後到底能不能和人類合作，也不確定挾持人質有沒有用。如果不能合作，再開打的時候，可能需要用人質來和我們對抗。——哈哈，就是這麼毫無隱瞞。所以，和它們打交道真的很省心，比和人打交道還省心。”

　　然後，他話鋒一轉，毫不掩飾自己的憤怒和悲傷：“最後，欺騙它們可能會導致強烈的報復。我們海源有個核電站，在那里，我第一次嘗試和喪屍合作。過程很復雜，有戰斗也有談判，但最後是談判達成了合作協議。我開始派人嘗試恢復核電站運行，它們保護核電站，我承諾給它們提供食物……那時候我還沒多想，我告訴它們，人類願意和它們合作，和它們做朋友。我還是太天真太幼稚了，以為自己能代表人類……結果沒多久，另一支人類部隊經過核電站的時候，它們也以為是朋友，卻被全部殺光了。我找到那里的時候，其中一個還有一口氣，它說我欺騙它，用最後一點力氣拼命咬我。所以，如果我們欺騙喪屍，它們只要有一口氣，可能也要咬你一口。”一口氣說到這里，程子介眼眶有些發熱，難以掩飾心中的激動：“劉上校，你記得核電站那個大個兒吧。”

　　雖然一直沒有出聲，但既然被程子介點名，劉上校也只能做出回答。

　　他的語氣非常冷靜甚至平靜：“如果是這樣，那就對不起了，程少將。我從來沒想到過這些——那時候沒有相關的概念，就像你剛才說喪屍沒有欺騙的概念一樣。我們是普通人，沒有您那些神奇的能力，看到幾層樓高的一頭喪屍帶著一大群喪屍，誰都會忍不住開火的。——你知道我的兵素質很一般。”

　　程子介當然知道這些原因，但仍然難以釋懷。

　　那是兩個最初的喪屍朋友，那是最初的和喪屍嘗試交流合作，還是某個人悲劇人生的悲劇注腳。

　　而且，劉上校剛才在說到欺騙這個字眼時，刻意加重了語氣。

　　程子介當然知道這是什麼意思。

　　或許，一切都只能怪自己的單純。

　　那時候自己意氣風發，什麼事都無往而不利，卻沒有想到自己既不能代表人類，也不能代表嚴少將。

　　至少，那場在核電站爆發的戰斗或者說屠殺當中，雙方都覺得被他程子介欺騙了。

　　自己絕無心欺騙他們或者它們。

　　但從對方的立場來看，自己難辭其咎。

　　而且現在也不是爭論這些細枝末節的時候。

　　程子介本就只是想發泄一下情緒。

　　再加上秦司令趕緊打圓場：“程少將，我並不是為了小劉他們開脫，他們確實給您造成了不少傷害和損失，但單就這件事而言，希望您代入普通人的立場思考一下，他們在那種情況下的反應是絕大部分普通人都會做出的反應。”

　　程子介只是哼了一聲。

　　秦司令當然知道光靠三言兩語起不了作用，耐心地繼續道：“請程少將放心吧，你們之間曾經的衝突，無論如何，我都會找出能讓您滿意的方式解決。您受到的損失我們也會竭盡全力地彌補。比如您個人受到的傷害，我們這里就一直在拼命想辦法補償。只是對於那種從變異喪屍身上發現的肢體再生能力，我們暫時還沒研究出什麼進展——，雖然分離出了病毒樣本，可是這些病毒樣本形態復雜，似乎並不是同一種變異……我不是專業的研究人員，只知道還沒有到應用階段。不過您放心，一旦有了可以應用的成果，我們第一個提供給您。您隨時可以來我們的實驗室，或者隨時查閱拷貝全部資料。這方面我們絕不對您有任何隱瞞。”

　　至少在這個時候，秦司令的語氣誠懇而且尊重，拋出的利益也是頗有誠意的。

　　他們可是為了這種變異能力做出了不少令程子介不以為然的事，現在卻當著這麼多各地部隊的領導，表示願意和程子介共享成果，完全稱得上開誠布公。

　　程子介本就不是想在這個場合下和劉上校算賬，發泄幾句之後也就懶得再理他。

　　只是又一次，聽到青陰軍區發現的變異再生能力，還是讓程子介心中起了一些波瀾。

　　上次在青陰聽說之後，程子介一直避免去想這件事。

　　因為希望越大失望就越大，所以還是不要抱太大希望，保持平常心才好。

　　但現在他們既然再次主動提起，而且說已經得到了那種變異病毒，那意味著自己其實可以使用了？

　　自己體內有十六的存在，是不用怕有什麼嚴重後果的。

　　不，還是不能急。

　　自己如果表現出急於得到這種病毒，誰知道這些家伙會干出些什麼勾當。

　　所以程子介壓抑住內心的激動，盡量用平靜的語氣回答道：“那就請秦司令多費心了。我這少一只手，影響還是蠻大的。不過現在還不是考慮這個的時候，我剛才說的，六天之後就是我和陽門喪屍頭子約定的期限，現在這件事已經牽扯到幾乎全國的喪屍了，當務之急還是先解決這個問題。”

　　所有人都知道其中的關系重大，就連郭司令的語速都快了起來：“程少將有多少把握能說服它們進行合作？”

　　程子介思考片刻，嚴肅地回答道：“如果是我個人，我有絕對的把握。但如果要代表人類，我不知道。各位請放心，我已經受到了足夠的教訓，不會再隨意代表任何人或者喪屍。所以和喪屍談判的時候，還請各位領導和我保持通訊，我會隨時翻譯談判的進程，任何決定都會征求各位的同意，不會擅自答應。”

　　看起來有些人松了口氣。

　　畢竟沒人喜歡自己被代表，特別是在自己不知情的情況下被代表。

　　“當然沒問題。”范參謀長馬上回答道。

　　接著又問道：“我們有什麼可以做的准備？”

　　對這個問題程子介倒是仔細思考過，早有准備：“首先，我們不是搖尾乞憐，是對等的談判，所以我希望能在談判的時候有威懾它們的能力，讓它們意識到堅持消滅人類並不現實。所以我要求在談判時有隨時進行核打擊的能力。——可能並不是攻擊它們，只是讓它們看一下，我們人類還有它們難以想象的手段。”

　　范參謀長毫不猶豫：“可以。我會讓戰略火箭部隊做好准備，到時候直接聽你的命令，隨時攻擊你指定的地點。還有呢？”

　　相比直升機，現在的程子介擁有了使用核武器的權限。

　　這其中的差距自然不能以道里計。

　　但程子介自然不會因為這種事情而感到欣喜，而是只覺得壓力沉重。

　　如果可以的話，他希望自己永遠不要有這樣的能力。

　　即使是鄧團長，恐怕也只是想到過程子介可能會當上將軍，而絕不會想到程子介會掌控這麼強大的力量。

　　想起和自己一樣肢體傷殘，現在又和蘇田田一起流落紅寧，音訊全無的老鄧，程子介不由得嘆了口氣，繼續道：“同時，我還希望能調動一批漁業資源……就是希望在談判的時候能隨時給那些喪屍提供一批魚。——各位，我解釋一下，即使和喪屍達成協議，要教它們從大規模種植植物飼料到養殖動物，周期還是很長的，所以我覺得有必要讓它們看到及時的利益。讓它們看到，和我們合作馬上能解決同類開始餓死的困境。經過我的一些思考，還有和一些虎鯨海豚喪屍的交流，我覺得魚類是解決目前問題的一個辦法……”

　　程子介詳細講解了自己的分析，沒想到的是有人問道：“各位領導，程軍長，我剛才就在想，既然喪屍已經開始餓死，那我們等它們全餓死不就行了？”

　　不過，這個問題不用程子介親自解答。

　　另一個聲音馬上回答道：“你再想想。喪屍可以吃人的。”

　　“對。那些本來不願意傷害人類的喪屍可能會因此被迫攻擊人當食物。”

　　“那些本來就敵對的喪屍，更會趁著還有實力的時候拼死一搏吧？我不覺得它們會坐以待斃。”

　　而范參謀長則提出了另一種危機：“你們都知道，有一個國家可以指揮喪屍勞動和作戰了吧。就算他們不侵略我們，和平競爭，但是他們有無數的喪屍做勞動力，我們只能靠幸存不到百分之一的人口，有任何競爭的實力嗎？”

　　秦司令說的更簡單直白：“喪屍體力強健，需求卻非常少，除了少量的食物，沒有住房，衣物，醫療這些需求。更重要的是，它們當中的大部分沒有智慧，只會盲目地服從。你們仔細想想，這意味著什麼。能不能掌握這種勞動力有什麼區別。”

　　沒有人再提出反對意見。於是秦司令便朗聲道：“老溫。”

　　終於輪到溫少將出聲了：“在。”

　　秦司令也不客氣：“還有六天時間，交給你籌備一批魚，沒問題吧？”

　　“每天十噸，如果程少將覺得不夠，我也無能為力了。”溫少將也沒有含糊。

　　最終還是要和他們合作。

　　程子介不由得想笑，心里卻忍不住起了一些惡作劇的心思，決定刁難他一下，便冠冕堂皇地說道：“那麼多喪屍，才幾十噸魚太少了。恐怕很難打動它們。各位領導，我們需要讓它們相信，和我們合作能解決它們缺乏食物的困境。就像核彈一樣，要讓它們重視我們的實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