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程子介對現在的漁業狀態情況完全沒什麼概念，只是隨口說說而已。
別人卻不知就里。
溫少將無可奈何地分辨道：“突然要大規模捕撈，人手沒辦法解決。就算我讓艦隊的人員都去幫忙打魚，產量也很難翻倍。真要大批量捕撈那得遠洋大型漁船，那個出海一趟倒是有可能一條船就帶回來一百噸，但行程至少要兩三個月，趕不上。我們一直也沒這麼大的需求，那些大船都在港里閒著，做好相關的准備都得幾天工夫。既然期限是六天，那只能派小船在近海打。”
看樣子確實是不合理的要求，因為其他領導人也紛紛道：“我這里產量沒有飽和。全力捕撈的話，六天之內可以提供一百五到兩百噸，但是我們這麼遠，要運到連山就得兩三天了。”
“我這里也缺肉食，提供不了什麼物資，不過我可以安排運輸機，幫各部隊運輸程少將需要的魚類。”
“我這里可以幫忙提供一批肉類，不過數量有限，我回去看看能不能湊到十噸。”
甚至秦司令也不知道程子介的小心思：“我們青陰應該也可以提供五十噸左右。到時候直接空運到程少將的指定地點吧。”
各位部隊領導都是群策群力，想辦法滿足程子介的要求，反而讓他有些慚愧，趕緊道：“各位，那個……也不用著急，有個幾十百把噸應該差不多了吧……其實我也不太清楚到底准備多少合適，只是為了保險起見才往高了說。各位領導不要為難，也不必耽誤正常的工作。”
但話說出去容易，收回來卻難了。
其他人還是在討論如何籌備到更多地魚類和肉類，程子介也只能聽之任之，暗自後悔不該任性。
最後范參謀長道：“那就請各位盡量籌備了，我這里安排統一轉運到連山。”
總算是告一段落。
程子介趕緊道：“暫時就做好這兩種准備吧。我年紀輕沒經驗，如果各位領導覺得我還有什麼沒想到的，請多指教。”
但並沒有人提出什麼意見。
安靜片刻之後，郭司令笑道：“除了胡蘿卜和大棒，也沒什麼其他好准備的了。至於經驗，和喪屍打交道的經驗，只有程少將有。我們才是沒有任何經驗。不用急，還有六天，大家都可以仔細想想還有哪些要注意的。等程少將出發之前我們再開個會交流一下。程少將准備什麼時候出發？”
程子介想了想，回答道：“我先要甄別收容平民，然後還要找出那個躲在我們當中的喪屍，還有和青陰軍區的援軍剛剛會合，兩只不同的部隊怎麼指揮也要討論，互相之間還要熟悉……”
秦司令卻毫不猶豫：“我既然派老楊過去，自然是打算讓他聽你統一指揮的，總不能一支部隊兩個指揮班子。老楊也知道我的命令。他應該一見到你就向你正式報到了才對。”
程子介看了看指揮車中表情略顯尷尬的楊少將，不由得笑了起來：“還沒來得及，因為我剛剛也是和喪屍談完回來。”
秦司令倒也不疑有他，笑道：“程少將也不必見外，把他們當成自己的部下就行。”
程子介也明白，至少這件事上，青陰軍區是不會有什麼異心的，否則根本就不會派這支部隊千里迢迢地趕過來。
於是便誠懇地回答道：“感謝秦司令無私援助。感謝楊少將帶著友軍冒險來支援。——好，我的計劃是，把這些事處理完，不管找沒找到那個喪屍內應，我都會提前一天或者兩天去天昌，找那個喪屍頭子，然後通過它聯系別的喪屍領導，展開談判。”
這樣的安排合情合理，唯一的問題是具體行程：“程少將是准備怎麼走？從原西到天昌的距離超過了直升機的航程太多了。”
問話的是秦司令，而程子介也知道他為什麼這麼問，笑道：“當然是坐飛機才行，總不能靠我自己兩條腿走。雖然我跑得快，那也沒飛機快啊。只是我不會跳傘，怎麼辦才好呢？”
有人似乎不太了解那一帶的情況，奇道：“不能在天昌附近找個機場降落，再換乘直升機嗎？哪怕是到了附近在走路也好啊？天昌附近……不是還有海源和連山的軍用機場都能用？”
程子介自然是不會回答這個問題。
但秦司令卻一直在努力消弭他與溫少將和劉上校的衝突，畢竟他們都算是青陰軍區的下屬部隊。
更不希望又討論起之前發生過什麼來，馬上回答道：“對。程少將，您從原西機場坐我們的運輸機出發，在連山或者海源基地降落，再坐直升機去天昌，這是目前最妥善的路线了。您覺得是海源還是連山更合適？和天昌的距離都差不多。”
程子介沉聲道：“海源吧。順便回我自己的基地看看，被糟蹋成什麼樣了。”
雖然在“自己的基地”上加重了語氣，但秦司令就像是沒聽見，回答道：“好。小劉。”
劉上校自然聽到了程子介的話，卻也不分辨：“在。”
“那程少將的行程，就由你負責接待了。”秦司令語氣平靜：“程少將這次行動關系重大，你一定要保證他的行動不出任何問題，更要保證他的安全。”
劉上校自然知道是什麼意思，簡單有力地回答道：“明白。”
程子介當然不怕在這種情況下他們還敢做什麼喪心病狂的事，只是有些啼笑皆非，思緒萬千。
而秦司令則最後道：“好，老溫你負責准備魚，小劉負責接待和行程。你們好好配合程少將完成這次行動。”
兩個人一起答應一聲，便沒再說話。
程子介嘆了口氣，秦司令確實是在努力希望化解糾紛，只可惜，他們之間恐怕沒那麼容易就此罷休。
即使不算程子介個人的受到的傷害，也還有那麼多懸而未決的問題：他們攻擊雙河時犯下的罪行，海源野戰軍的基地，洪岩的女平民，林司令的死因調查……
這些問題，總是要解決的。
會是什麼樣的解決方式呢？
程子介這段時間有了閒就會想一想，但他想不到除了暴力手段以外的解決途徑。
或許有人能想到，他就認識這麼一個人。
不知道這次有沒有機會順路拜訪一下智囊。
這段時間他做了些什麼？
如果真如他所說的那樣，今後會全力幫助自己，那麼，他為自己在暗中做了哪些事情呢？
程子介搖搖頭，收回思緒：“好，大致就這樣決定吧。離我出發還有三天左右，有什麼其他的變化，我會及時通知各位。現在我要去甄別收容平民，那些喪屍已經等久了。”
簡短地道別之後，會議結束了。
程子介招呼一聲，便帶著部下們離開了指揮車。
公路上一直保持著安靜，喪屍們並沒有什麼不耐煩的表現。
程子介心中對真的道了個歉，然後便帶上那支等候多時的醫療兵小隊，走向路邊原野中的喪屍集群。
當他來到離喪屍集群不過三五米距離，正想著要怎麼通知真的，自己要開始甄別的時候，聽到了喪屍集群中央傳來一段無聲的簡單命令：“讓開，不攻擊。”接著，密集的喪屍們就再一次像黑色的瀝青分開，露出一條窄窄的通道。
通道前方的喪屍集群內部，是一小群擠在一起的人。
程子介大步走向喪屍中間，這一次，淘氣們乖巧地沒有跟來，甚至聲都沒出，倒是讓他有些訝異。
當然他也樂得清靜，不去招惹這幾個家伙。
只有楊少將，看著程子介閒庭信步般走向一大群喪屍，直接從它們中間穿過，神色愕然地停住了腳步。
片刻之後才意識過來，咬了咬牙，回頭向自己部下的醫療隊招了招手，加快腳步緊跟了上來。
很快，程子介就來到了平民面前。
大概一百來名幸存者擠成一團，看著他卻都沒有任何反應。
那些毫無光彩的眼睛和木然的神情，看起來就和他們身邊的喪屍沒有任何區別。
程子介知道他們遭遇的這一切對普通人心理造成的衝擊。
確實，這些人看起來都只剩基本的生存本能了，理智在這種情況下是沒有任何意義的。
但在現在還能保持著求生欲望的人，程子介覺得都很了不起。
所以，他面對這些為數不多的人時，心中涌起的不是憐憫，而是敬意。
接著，便盡量用平靜溫和的語氣道：“大家好，都不用害怕了。我是海源野戰軍軍長，陸軍少將程子介。”
程子介確實不願意用這樣的頭銜來作自我介紹，但他明白，面前這些人需要什麼。
對他們來說，重要的不是作自我介紹的是程子介或者阿貓阿狗，而是這樣的頭銜背後的含義：仍然成建制的部隊，仍然在運行的國家機器。
如同程子介期待的一樣，安靜片刻之後，他聽到了哭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