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身份倒轉。

　　雖然這些人瑟縮逡巡，卻還是不由分說地被帶到丁薔薇和哈雷面前。

　　還沒站穩，幾頭喪屍就好奇地圍了上去，開始指指點點。

　　於是政府大樓門前響起了一連片恐懼的叫喊，有幾個人拼命求饒:“丁小姐，饒命……我沒過壞事啊。”

　　“丁、丁小姐，之前我負責看守你的時候也沒對你怎麼樣……還照顧過你……”

　　“大姐，丁大姐，之前在水壩，我們一起守壩，我也沒欺負你們……”

　　丁薔薇平靜地打斷了他們的叫喊。

　　聲音雖然不高，臉上甚至還帶著淡淡的微笑，卻帶著令人折服的力度:“好了，不要叫。我就是知道你們沒有作什麼大惡，才會留著你們的性命。像姓黃的，陳麻子，還有馬老二那那些人渣，我根本不會留他們活到現在。”

　　看來已經有不少袁領袖的幫凶和爪牙得到了應有的懲罰。

　　程子介幾乎可以確定，丁薔薇肯定沒有能力親自懲處那些家伙，只能借喪屍之手。

　　但他這一次並沒有因為喪屍咬死甚至吃掉自己的同類而覺得難過，反而心情暢快了不少，連丁薔薇臉上那層金色的陽光仿佛都更加明亮了起來。

　　而丁薔薇話鋒一轉：“你們雖然算不上大奸大惡，但是助紂為虐，終究做了不少壞事。所以死罪可免，活罪難逃。以後你們就得好好干活，以觀後效。”說到這里，略一轉臉，對著仍然有些發呆的老王道:“老王，你告訴他們要做什麼。”

　　老王一個激靈，條件反射般地縮了縮身子。

　　但在丁薔薇鼓勵的注視之下，還是用力挺直了腰杆，站在比丁薔薇低一級的台階上，對那群人大聲宣布道:“丁大姐開恩，留你們一條命，給你們一個重新做人的機會。從現在開始，你們跟著我去西門那邊剛剛清出來的地方，教這些喪屍養雞，以後還要養豬養羊。——要不是丁大姐和喪屍說，叫它們別吃你們，改吃雞，你們現在已經變成喪屍的屎了。”

　　喪屍是不會拉屎的。

　　但他這說法倒也有趣，就連程子介也忍不住微笑起來，心里對丁薔薇更加贊嘆。

　　一個優秀的領導者不但需要自身的能力，也需要開發和培養部下的能力。

　　以前丁薔薇身邊的不少女性都非常出色，想必正是因為丁薔薇的影響。

　　現在這個老王雖然初見之下並沒有什麼過人之處，但假以時日，應該也會在丁薔薇手下成為一名合格的助手吧。

　　當然，實在是爛泥扶不上牆的，比如楊富貴那種，估計丁薔薇也是無可奈何了。

　　但是就連楊富貴這種人，也因為丁薔薇的影響，在關鍵時刻展現出了血性。

　　程子介回想自己作為領導者的經歷，在這方面和丁薔薇差的實在太遠。

　　雖然自己用人方面沒出現什麼太大的問題，除去一兩個叛徒之外，大體上還是算得上知人善任的。

　　但說到培養人，那真可以說是一片空白。

　　雖然並不是本意，但自己的地位已經越來越高，責任越來越重，今後也必須要注意培養人的問題了。

　　程子介思索著收回目光，卻見老王已經訓完話，轉身向丁薔薇請示了幾句。

　　丁薔薇微笑揮手，老王就自信滿滿地帶著那百來人，整齊地轉身離開。

　　而哈雷和它的小伙伴們也亂七八糟地和丁薔薇打過招呼，就呼啦啦地簇擁在那些人身邊，一起走向城西。

　　程子介自然知道這其實是平靜甚至和諧的一幕，但其他人看到，卻肯定會產生誤解。

　　——喪屍挾持著一群失去反抗能力的人類一起離開，而之前不久，北方的平原上大規模出現過這種現象。

　　就連一直在程子介身邊舉著望遠鏡，安靜觀察情況的何安靜都忍耐不住，放下望遠鏡，輕輕拍了拍程子介的肩，然後用略帶焦慮的目光詢問地看著他。

　　程子介微笑點頭，示意這些人沒有危險。

　　而這時他佩戴的耳機中，也終於傳來某位軍隊領導按捺不住的，驚疑的發問，打破了在他的要求下一直保持著的安靜:“程少將，這是什麼情況？這些人被喪屍帶去哪里？需要我們采取救援行動嗎？有沒有天昌附近的隊伍能——”

　　他的話很快被包括范參謀長，甚至秦司令在內的幾個聲音打斷:“薛少將，請稍安勿躁。”“老薛，你想害死程少將嗎？”“程少將只帶了一名助手，深入喪屍集群腹地，環境極其危險。你也看到了。他恐怕不能出聲。”

　　程子介頭上戴著攝像器材，並且一直和衛星保持著連线，剛才他所觀察到的所有情況，都會呈現在各地指揮中心的屏幕上。

　　雖然別人沒有程子介這樣經過改造的視力，但這套攝像器材是最頂尖的軍用產品，後方觀察到的畫面甚至能比程子介的眼睛看到的更清晰。

　　所以，全國各地的軍隊領導肯定都是能看到剛才那一幕的。

　　但程子介此時無法出聲解釋。

　　僅僅是他佩戴的耳機中響起的那幾句短短的對話，雖然對正常人或者喪屍來說根本聽不見，但足夠驚動聽力變異的喪屍。

　　他還沒考慮怎麼應對，僅僅隔著一條街的一家餐館中已經走出一小群喪屍，仰著腦袋開始觀察程子介所在的居民樓，更遠處則有一小隊變異喪屍正在靠近。

　　或許是因為天興縣城內現在有許多人在活動，當然也免不了正常對話，所以這些喪屍表現得倒絲毫也不緊張。

　　那隊接近的變異喪屍更沒有飛檐走壁地抄近路，只是閒庭信步地順著街道漫步而來。

　　和一小群人擦肩而過的時候，領頭的智慧喪屍甚至還停下了腳步，好奇地看著那些人搬運的一些建築工具。

　　但程子介不敢大意。

　　肯定有聽力變異的喪屍聽到了本不該有人類活動的地方想起陌生的人類聲音，雖然它們看起來不怎麼在意，但肯定還是會來看看情況的。

　　所以他馬上拍了拍何安靜的肩，兩個人便一起悄無聲息地離開了。

　　當然，因為喪屍幾乎都心不在焉，兩人也沒有遇到任何意外，很快就安然回到了城外的直升機邊。

　　雖然沒有遇到危險，但程子介仍然很惱火。

　　姑且不說行動被迫中止，光是驚動喪屍這種事，就完全可能威脅到他和何安靜的安全。

　　所以也顧不上和迎上前來的關中尉打招呼，毫不客氣就開噴了:“我信任各位將軍，才主動提出帶著音像器材行動，以便和大家分享第一手情報。希望各位將軍不要給我增加額外的麻煩和危險。”

　　耳機中仍然一片安靜。

　　這大概是第一次，有普通人通過第一視角的方式，體驗了程子介的驚人能力。

　　和進入天興縣城時輕手輕腳，小心謹慎的緩慢行動不同，程子介剛才撤離時是毫無保留地全力移動。

　　頭戴式攝像頭忠實地記錄了程子介行動的全部過程：突然的加速和減速，跳上數層高樓或者跳下，違反直覺的急轉彎和急停，毫無征兆的平移……普通人恐怕很難突然適應這段畫面，或者因為震驚而暫時沒有作出反應。

　　片刻之後，他才終於聽到一聲嘔吐的聲音。

　　那位薛將軍仍然愣了片刻，才老老實實地回答道:“對不起，程將軍。當時是我沒有控制住情緒。請問有沒有造成嚴重後果？可有辦法補救？”

　　其他人也陸續回過神來。

　　此時此刻，眾人更關心的自然是天興縣城中到底發生了什麼，現在又是什麼局面。

　　范參謀長趕緊出面打圓場，即使是他很了解程子介的能力，第一次通過第一視角體驗到這種能力後，說起話來也顯得有些恍惚:“薛少將也是看到有幸存者被喪屍帶走，一時失聲。——萬幸程少將沒有遭到攻擊。應該不會有什麼問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