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顯然是所有人都期望的結果。
劉上校雖然剛剛還在給程子介使絆子，但其實比任何人都清楚，只靠他自己的部隊，是沒辦法阻擋那麼多喪屍的。
如果喪屍真的發起攻擊，他即使能及時撤退，避免像天興那樣全軍覆沒的下場，至少也得放棄基地，再一次開始流亡，甚至再一次屈身於溫少將的庇護之下，依靠海軍撤往海上。
到了那時候，他將處處受到溫少將的限制，他這支部隊，恐怕將永遠失去自主權了。
這家伙本就算是個拿的起放的下的人，所以此時也誠懇地對程子介道:“多謝程將軍。”
聽到昔日的敵人和對手這樣的由衷感謝，程子介的心情多少還是好了一點。
於是繼續道:“既然喪屍並沒有對我們進行無差別的攻擊，那應該是可以避免全面衝突的。各位也不要太過擔心，既然天興城內有我的熟人，也有喪屍朋友，不出意外的話，我有把握搞清楚喪屍的目的。然後我們就可以針對它們的目的和它們談判了。”
聽到程子介的話，氣氛總算輕松了一些。
然而他話音剛落，溫少將卻再次突然開口，而這一次，他帶來的是包括程子介在內，所有人都完全沒有想到的情報:“各位。有新情況。我的一架偵察機剛剛發現，已經到達紅寧縣郊區的喪屍先頭部隊作出了一些奇怪的舉動，初步判斷，它們可能是在向我們發送信息。具體情況——我不清楚該怎麼解釋。我已經將畫面轉發給各位，請自行觀看。——程將軍，你那里能收到我傳送的畫面嗎？”這是程子介印象中，溫少將礁石般的聲音第一次出現了松動:“如果不能，我建議您立刻回海源基地，或者來我的基地，看看是怎麼回事。”
程子介精神一凜。
而劉上校顯然已經看到了溫少將傳送過去的畫面，突然吼叫了起來，聲音尖銳，帶著令人難受的顫音:“小關，快給程少將看看。”
關中尉一邊大聲答應，一邊在手中的平板電腦上操作了幾下，自己看了一眼，臉色便一片蒼白。
然後也顧不得禮節，徑直把平板電腦杵到程子介面前，牙齒咯咯作響:“程、程將軍，請看。”
程子介只掃了一眼，便明白了劉上校乃至關中尉突然情緒失控的原因:平板電腦的屏幕上出現的，又是一片從空中俯瞰的草坡。
草坡上圍著一圈喪屍，數量不多，它們中間圍著的，是一塊籃球場大小的白布。
白布上則有規律地分布著不同顏色與形狀的色塊。
那些喪屍拉著白布的邊緣，努力展開白布，平鋪在草坡上。
保持著白布不變形，也不會被秋風吹亂或者吹走。
毫無疑問，這些喪屍正如溫少將判斷的那樣，在向人類傳達信息。
但光憑這一點本來並不足以造成劉上校等人的失態，因為剛才程子介乘坐直升機飛越紅寧時，所有人都應該看到過類似的情況。
導致劉上校等人情緒大變的，是喪屍們這一次傳達的信息。
——劉上校等人並沒有掌握和喪屍交流的圖形語言，自然看不懂這張白布上的色塊表達的含義。
但這一次，白布上除了色塊之外，還有其他的圖案:兩個黑色的，不知道是喪屍還是人類手繪在白布上，在一片花花綠綠中顯得格外醒目又格外凝重的奇怪形象。
一個看起來是人類或者喪屍的模樣，但竟然占據了白布的幾乎四分之一面積，它身邊圍繞著一些和它相比顯得如同火柴棍一般渺小的人類或者喪屍；而另一個形象雖然沒有這麼龐大，看起來卻格外驚悚:一節一節烏黑的身體首位相連，身體兩邊排列著兩排肢體，乍看之下像是某種節肢動物，但實際上，這簡潔的圖案清晰地描繪出了那些肢體的人類特征。
只要見過一次，任何人都會對這兩個形象留下深刻的印象。
所以，即使是程子介，看到這幅圖案時也失聲喊了出來:“怎麼是它們？——啊，那個，不是——北方來的喪屍怎麼扯到它們頭上來了？”
除了見過曙光和嘟嘟的程子介與劉上校，或者還有間接了解過它們存在的溫少將和范參謀長等人，其他人自然是摸不著頭腦，只知道事態嚴重，紛紛問道:“怎麼了？”“程少將，它們是誰？”“這白布上的圖案是什麼意思？”
程子介努力收斂驚訝的心情，用力抹了把臉，回答道:“那兩個黑色的圖案，是兩頭我以前認識的，有智慧的喪屍……這個，我一會細說。快去喊我媽來，先看看白布上的圖案說的是什麼。”
他話音剛落，鍾美馨的聲音就在耳機中響起。
看來她也一直沒有離開原西機場的臨時指揮部，始終關注著程子介的行動。
而這一次，就連她的語氣，也不像往日那般恬靜安然，而是罕見地加快了語速，帶著難以抑制的緊張:“我翻譯一下。白布上的圖案說的是:我們，曾經有兩個同類，——就是白布上畫的那兩個黑色的喪屍，——信任人類，和人類合作，卻被無恥的人類偷襲，殺死了它們。我們要殺掉那些可惡的人類。暫時不主動攻擊其他人類。如果別的人類想要阻止我們報仇，那就開戰。如果其他人類不阻止我們，我們報仇結束以後，會考慮和人類和平共處，或者進行合作。”
雖然程子介在第一眼看到白布時，就隱約猜到可能會是這種情況，但終究還是有別的希望。
現在猜測被鍾美馨證實，心情頓時變得極為復雜，一時不知道該作何反應。
耳機中也是一片嘩然。
喪屍們主動傳達了信息，表明了它們的目標並不是全部人類，甚至表示以後還有與目標之外的人類和平與合作的可能，這使得不少與會者的態度立即發生了變化。
大部分部隊領導都松了口氣，其中不少人毫不掩飾准備置身事外的打算，不打算趟這片渾水。
這當然可以理解，姑且不說他們距離遙遠，就算距離足夠近到能參與此事，只要還有三分理智，又有誰吃飽了撐的，為了不相干的人去主動招惹億萬喪屍？
少數與會者則或許是因為關心，或許是因為思慮更深，或許是因為覺得自己也有嫌疑，所以更關心喪屍的具體目標:“是誰干的？”“喪屍要找誰報仇？”“是海源地區的單位？”
當然，他們其實不必問。
因為劉上校慌亂，驚恐，還帶著三分氣急敗壞的聲音在耳機中回蕩起來:“怎麼可能！這些喪屍不是從北方幾千公里以外來的嗎？怎麼知道海源這里的事！是不是看錯了？”他拉著嗓子，聲音尖銳沙啞，讓人難以忍受:“我又不知道那些喪屍和什麼人有什麼合作！我那時候剛被老嚴趕出基地，正在逃命！本來就慌，突然看到一群喪屍跑過來，還有一個幾層樓高的，一個和蜈蚣一樣的詭異玩意，我們肯定會開火啊！我們——”
程子介冷冷地打斷了他的話:“劉上校，你真的一點都沒聽說過，我帶著陸軍特種部隊和海軍陸戰隊，去核電站執行任務，最後和喪屍達成了合作的事？”
劉上校聲嘶力竭地喊道:“我們確實聽說過一點。不過，那時候誰會信這些啊？都只當是傳的時候夸大其詞，要麼就是你故意裝神弄鬼來嚇唬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