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宗揚拔出佩刀,“五個人?少了點吧?”
齊羽僊抬起一只手掌,正容道:“公子若是束手就擒,我齊羽僊以魔尊之名起誓,絕不傷公子性命。”
程宗揚冷著臉道:“你們要是束手就擒,我也發誓,絕不動你一根陰毛。”
“公子何必拒人於千里之外呢?”齊羽僊嘆道:“我們僊姬對公子可是絕無半點惡意。”
“別廢話了,你們要不怕崩了牙,就上來吧!”
程宗揚舉刀指著齊羽僊,一邊說一邊一手伸到背後,拚命給秦檜打手勢。
眼前的暗道總共三個出口,兩個被人擋住,只有入口這一端毫無動靜,但程宗揚敢肯定,自己走進暗道的一刹那,後路已經被人斷掉。
既然退不得,只有往前。兩廂比較,壁水貐當初在洛水重傷過,眼下雖然看不出來受過傷,但肯定沒那麼容易痊愈。另一個小玲兒擅長土遁、暗殺,硬碰硬的話,未必就強過另一邊的斗木獬和危月燕。最惡心的是齊羽僊,這賤人故意站在中間,自己無論選哪邊突破,她立刻就能上前策應。
“都別動!”秦檜一聲厲喝,從袖中擎出一只拳頭大的鐵罐。
“這是君侯特制的五煞天雷!”秦檜將鐵罐高高舉起,叫道:“只要秦某一丟手,足夠把這條暗道炸上天去!大伙全都死個干淨!”
“長得帥的男人果然會騙人。”齊羽僊冷笑道:“這種手雷奴家又不是未曾見過,哪里能把暗道炸上天去?”
“別忘了,”秦檜森然道:“這可是君侯所制!”
“除非它能大上十倍,否則便是殤侯所制,也不可能用它把我們這些人全都炸死。”
“哈哈,果然騙不過你。”秦檜爽朗地一笑,隨手把鐵罐一丟,然後從懷中取出一只瓷瓶,一把捏碎,彈出一顆藥丸,落在程宗揚手中,低聲道:“含在口中。”
“不好!”危月燕一聲驚呼,揚手揮出一幅羅帕,朝那顆五煞天雷罩去。
可惜她晚了一步,那只鐵罐沒有爆炸,而是冒出一股黑紫色的煙霧,在狹窄的暗道中迅速彌漫開來。
幾乎是同一時間,暗道風聲大作,斗木獬、危月燕、壁水貐、小玲兒、齊羽僊同時出手。
“咄!”程宗揚舌綻春雷,接著雙刀齊出,一招“夜戰八方”,將眾人的攻勢盡數接下。
“退後!”齊羽僊叫道:“守住通道!別讓他們闖出去!”
“晚了!”
程宗揚身形一閃,硬闖進右邊的暗道中,接著丹田真氣狂涌,雙刀奔雷般朝壁水貐斬去。
壁水貐揮起那柄血紅的長刀,擋在胸前。雙刀相交,他怪叫一聲,踉蹌著向後退去,一邊吐出一口鮮血,將胸前雪白的僧衣染得一片殷紅。
程宗揚一刀試出壁水貐的深淺,知道他傷勢未愈,頓時心頭大定,刀光隨即一轉,往小玲兒頸中斬去。
程宗揚這一刀幾乎拼盡全力,刀身上的白光彷佛要迸射出來。小玲兒驚叫一聲,連忙往後退了一步,靠在洞壁潮濕的泥土上,然後就像脫殼的金蟬一樣,消失無蹤。
程宗揚旋風般直闖過去,背後的秦檜十指連彈,猶如狂風暴雨般點在齊羽僊彎刀上,將她逼退,緊跟著主公的後塵掠入暗道。
壁水貐死命壓下傷勢,拔足追趕。他緊緊握住血刀,恨不得將兩人一刀砍成四段。
另一邊的斗木獬和危月燕齊齊撲上,一個擎出兩柄短戟,一個則抖出軟索,貼著地面往秦檜腿上纏去。
秦檜足尖一點,輕松躲開軟索。
壁水貐緊盯著前面的背影,俊俏的面孔幾乎扭曲,那名中年文士速度似乎並不快,身法也只是平平,看不出有什麼高明之處。要是換作自己沒受傷的時候,輕松就能把他追上斬殺。即使現在有傷在身,但只要加一把勁,快上那麼一點一點,就能追上他。先一刀把他攔腰砍成兩段,然後趁他還有氣,一刀一刀砍掉他的手腳,最後再砍掉他的腦袋……可惜總差那麼一點……
壁水貐正心里發狠,前面的背影忽然一頓,那文士轉過身,笑道:“看你這麼辛苦,賞你了。”
壁水貐來不及止步,就看到他拿出一只黑黝黝的鐵罐,塞到自己懷中。
壁水貐一邊吐血,一邊慌忙把鐵罐拋開,拚命後退,結果把趕來的齊羽僊、斗木獬和危月燕都擋在身後。
眾人齊齊止步,各自戒備。誰知那只鐵罐掉在地上,半晌沒有動靜。
良久,斗木獬上前踢了一腳,鐵罐在地上滾了幾滾,依然動靜全無。
“假的。”
齊羽僊面冷如冰,忽然抬手給了小玲兒一記耳光,厲聲道:“賤人!”
小玲兒委屈地摀住臉,“我又打不過他……”
齊羽僊一把扯掉她頸中的銀鏈,然後彎下腰,粉面幾乎貼在她的鼻尖上,一手提著銀鏈,冷冷道:“再有下次——你知道會有什麼後果。”
小玲兒臉色慢慢發白,無聲地點了點頭。
“快走!”危月燕道:“煙里有劇毒!”
眾人回頭看時,身後的暗道已經充滿紫黑色的煙霧,空氣中彌漫著一股甜絲絲的香氣。
齊羽僊道:“是殤老賊的鬼瘴!屏住呼吸,闖過去!”
斗木獬叫道:“回去?為什麼不追?”
“他們若是在另一端再放一只鬼瘴,你以為自己能撐多久?”齊羽僊停頓了一下,然後道:“況且他們去的方向,無關大局,眼下先去永安宮要緊,且讓他們留一條命。”
…………………………
程宗揚奮力擲出佩刀,將甬道盡頭的木蓋擊碎,接著又是一刀擲出,防備有人躲在外面。
這一招果然奏效,木蓋剛被擊碎,一柄銀戟就捅了進來。如果程宗揚是砍碎木蓋殺出去,猝不及防下,少不得一陣手忙腳亂。結果程宗揚脫手兩刀,外面那人銀戟刺空,隨即被飛來的第二刀劈中,發出一聲慘叫。
秦檜飛身上前,一把抓住銀戟,擰腕奪下,然後貼著洞口掃了一圈。
等程宗揚躍上地面,只見一個人倒在血泊中,他穿著內侍的服色,一條手臂被齊肘斬斷,連腰腹都被刀鋒斬中,血如泉涌,腳踝更是被秦檜那記橫掃擊得粉碎,此時躺在地上,四肢不停扭動。那柄銀戟掉在一邊,看上去光彩閃亮,是宮中常用的制式。
秦檜一手按住那人的嘴巴,免得他的慘叫聲驚動他人,一邊出指如風,封住他身上數處要穴。
程宗揚環視一周,只見眼前是一間斗室,室角胡亂扔著一堆宮中器具,似乎是一處雜物間。
他撿起刀,走到窗外往外看了一眼,不由一愣。
外面是一座偌大的宮殿,空蕩蕩的殿中點著幾盞油燈,似乎是怕失火,不僅相隔極遠,而且只有豆大一點光焰,與宮中常見的青銅燈樹截然不同。借著微弱的燈光,隱約能看到一排……大門?
這可實在太蹊蹺了,自己還從未見過殿內設門的,而且還是一扇連著一扇,一眼望過去,看不到盡頭的樣子。
秦檜吐出那顆解毒丸,然後輕輕捏開,從中挑出一粒粟米大小的紅珠,張口服下,一邊解釋道:“這顆解毒丸能克制鬼瘴在內的多種毒物,但本身也含有劇毒,必須在一刻锺內服下其中的赤珠才能化解。”
程宗揚嚇了一跳,趕緊依樣挑出赤珠吞下,抱怨道:“連解毒藥都含毒,老東西也太黑了吧?”
這話秦檜沒法接,他咳了一聲,然後道:“屬下已經問明,方纔那人是此地內侍,也是太平道信徒,說是奉教中渠帥之命,把守暗道。我們出來時既沒有示警,也沒有說出口令,因此試圖攔截。”
“居然還有口令?”程宗揚問道:“什麼口令?”
秦檜慚愧地說道:“屬下無能,那人傷勢太重,屬下只問出半句,他便咽氣了。”
“哪半句?”
“蒼天已死。”
程宗揚七情上臉,半晌才吐出一個字,“干!”
他終於明白過來,劉驁死得一點都不冤!
蒼天已死,黃天當立。歲在甲子,天下大吉——問題是今年就是甲子年!即使呂冀沒有動手弑君,最多一個月內,劉建也會動手,干掉蒼天,自己過一把天子的癮。難怪劉建動作這麼快,轉眼就糾集一大票人馬出來,原來他早就准備好要造反,這纔能趕在天子剛一駕崩的時機,立即發動。眼下天子駕崩,只是讓他把動手的時間提前了,而且更加師出有名。
呂氏諸人一手炮制了天子駕崩的戲碼,從深宮弑君,到暗中調左武第二軍入京,布局不可謂不周密。可他們無論如何也想不到,自己所面對的是一伙同樣處心積慮的野心家,甚至處置局面的精細猶在他們之上。從趁亂搶奪玉璽虎符,到截殺呂讓、呂忠,一路翻雲覆雨,硬生生將呂氏穩贏的局面攪得七零八落。
這不是螳螂捕蟬,黃雀在後,而是兩只螳螂狹路相逢,各自磨刀霍霍,要獨吞劉驁那只死蟬,而最終的贏家只能有一個。相比之下,自己卷進此事,完全是倒霉催的,要多無辜有多無辜。
秦檜已經將暗道出口封住,毒煙消散前,不虞有人殺出。自己這一路已然吃了大虧,東路情形想來也不妙,畢竟是劍玉姬一方的人領路,不設上七八十來個圈套,簡直對不起劍玉姬那賤人卑劣的人性。不過東路有盧五哥,一般的圈套還真套不住他。相對而言,單超所在的北路危險性更大一些。
眼下要退回去已經來不及了,劍玉姬已經在北宮布局停當,隨時都可能攻入永安宮。她要真動手殺死呂雉,自己還不算太擔心,最可怕的是呂雉沒死,而是被劍玉姬挾持,到時劉建一手抓住玉璽虎符,一手抓住太後,這個天子之位就算徹底坐穩了,即使長秋宮有金蜜鏑支持,也翻不出什麼浪花來。
進還有一线生機,退則萬事俱休。怎麼選擇也不用多想。
“此地不可久留。”秦檜道:“還是盡早離開為上。”
“稍等片刻。”程宗揚望著外面那排雕刻精美的大門,皺眉道:“這地方似乎有些古怪。”
秦檜側身貼在門上,仔細聽了片刻。
“我先來!你斷後!”程宗揚將佩刀貼在肘後,推開門,籍著油燈昏暗的光线,往那排高大的宮門走去。他神情越來越疑惑,離宮門還有數步,他忽然停下腳步,然後抬起頭,倒抽了一口涼氣。
直到此處程宗揚才發現,這根本不是什麼宮門,而是一排巨大的木櫥。這些櫥櫃高達兩丈,上端幾乎與大殿的橫梁平齊,一座連著一座,一直延伸到視线盡頭。緊閉的櫥門掛著金鎖,由於規格過於龐大,使他生出錯覺,誤以為是宮門。
“鏘”的一聲輕響,長刀破開金鎖。
程宗揚拉開一扇櫥門,眼前不由一花。木櫥中是數不清的格子,一格一格擺滿各式各樣的珍寶。各種水晶、瑪瑙、珍珠、翡翠、象牙……琳琅滿目,即使黑暗中,仍然閃動著誘人的光澤。
程宗揚打開另外一扇櫥門,里面是雕琢精美的玉碗,從上到下不知有多少。再打開一扇,里面全是珍貴的香料。每個格子里,都掛著一支竹簡,上面寫著某年某月某地所貢,然後是具體數量。
以程宗揚如今的見識,陡然見到如此之多的寶物,也不禁犯暈。他仰起頭,帶著不可思議的表情往上看去。高達兩丈的木櫥里面,一層一層盛滿了累世收藏的宮廷貢品,數量之大,足以撐爆任何一個珠寶商人的眼球。
秦奸臣這會兒也有些愣眼,如此多的珍藏,數量太過駭人。不過換一個角度來想,以漢國的國力,每年各地州府進獻的貢品都差不多能裝滿一只木櫥,累年積累下來,這樣的數量也在情理之中——別忘了被劉建放火燒掉的武庫,單是兵甲就有百萬之巨!
兩人都被眼前海量的珍寶震住,一時間默然無語。
忽然,一個牛皮哄哄的聲音從殿後傳來,“這里就是增喜觀!里頭都是些不值錢的小玩意。看中什麼,盡管拿!別跟大爺客氣!”
程宗揚張開嘴巴,目瞪口呆地望著殿後。
一個穿著破襖的老東西,髒得跟剛從地里刨出來的一樣,此時正背著手,一副趾高氣昂的模樣走過來,下巴一撮山羊胡都快揚到天上了。可他腳上那雙破鞋爛得都快沒邊了,只能拿腳趾夾著,走得踢踢拉拉。
在他旁邊,一個少女抱著一條雪白的小狗,就像一個午夜出現的精靈一樣,輕盈地走來。她長發垂在頰側,一雙烏黑的眸子光澤流動,精致的面孔猶如珠玉般散發著迷人的光彩,滿殿珍寶與她的姿容一比,都不禁黯然失色。
少女翹起唇角,像唱歌一樣脆生生道:“說得好像都是你的一樣呢。”
“那可不是?”朱老頭吹著胡子道:“這些玩意兒本來就是大爺的!”
“吹牛。”
“嘿!紫丫頭,連大爺的話你都不信?”朱老頭拉開一扇櫥門,口沫橫飛地說道:“瞧這玉瓶!美不美?上好的羊脂白玉!你瞧這雕工!每片樹葉都清清楚楚!還有這頭發,一根一根刻得這細啊……”
忽然,那只小白狗從小紫懷里奮力掙出,鑽進木櫥里面。只見它尾巴一搖,一只羊脂玉瓶從櫥中滾落,“咣啷”一聲,在地上跌得粉碎。
“咣、咣”聲不絕於耳,那小賤狗就跟炮彈一樣,一溜煙撞翻了一排玉瓶,直衝到一只玉盆旁邊,這纔歡快地湊過去,然後翹起一條小短腿,“嘩嘩”地尿了起來。
朱老頭下巴差點兒掉在地上,這一排十好幾個羊脂玉瓶,被這死狗一泡尿全給毀了——這泡尿得有多金貴啊?
小紫眉花眼笑,“雪雪最乖了,知道不能隨地便溺呢。”
小賤狗“汪”地叫了一聲,得意地搖著小尾巴。
“哎喲!”朱老頭一手摀住胸口,用力捶了幾下,一臉的痛心疾首。
小紫撇了撇嘴,“幾個瓶子都舍不得,還說都是你的呢。”
朱老頭臉頰抽搐了幾下,最後一甩破袖,豪氣干雲地揮手道:“隨便砸!這破瓶大爺有的是!”
雪雪一泡尿尿完,渾身輕松地跳回女主人懷里。小紫摸著它白絨絨的軟毛,一邊游目四顧。
朱老頭走到一座有年頭的木櫥前,篤定地說道:“就在這兒了!”
老頭扭開金鎖,一格一格找下來,本來自信滿滿的表情逐漸變得遲疑。等最後一格找完,老頭眨巴眨巴眼睛,只剩下一臉茫然。
“瞧我這記性!”朱老頭一拍腦袋,哈哈笑道:“這個!這個!”
朱老頭拉開旁邊一座木櫥,半個身子都趴到里面,賣力地一通亂扒。他越扒越是心虛,嘴里嘀嘀咕咕道:“就在這兒啊……咋會沒有了?”
“哪兒去了這是……”
“這個!誒……不對,不對……”
雪雪在小紫懷里翻了個身,蜷起四條小短腿,露出小肚皮扭來扭去,一邊諂媚地吐著小舌頭,使勁撒嬌賣萌,討女主人開心。
忽然間,一只手伸來,揪住它的耳朵一扯,然後劈手扔了出去。接著一雙手臂緊緊抱住小紫,咬牙切齒地說道:“死丫頭!”
小紫沒有半點慌張,好像就知道他會在這里一樣。她舒服地偏了偏頭,把臉貼在程宗揚胸口,一邊聞著他身上熟悉的味道,一邊半閉著眼睛道:“有罌奴的味道,蛇奴的味道,蘭奴的味道……咦?你跟人動手了?”
程宗揚點了點頭。
“你不是不願意暴露那個嗎?”
自己擔心引來是非,一直隱藏九陽神功,直到在昭陽宮外,用師帥傳授的功法,斬殺了古格爾。
“遇到一個必須要殺的仇人。”
“哦。”
程宗揚低頭看著小紫,“你怎麼跑到這里了!”
“來找東西啊。”
這邊朱老頭也露出腦袋,他剛纔的篤定一掃而空,這會兒一邊心虛地搓著雙手,一邊湊過來,親熱地說道:“小程子,你也來了啊?想大爺沒有?”
程宗揚笑道:“想你大爺!”
朱老頭的臉皮早已厚到無形的境界,直接把這話當成贊美,樂呵呵道:“我就知道你跟大爺親!”
程宗揚對小紫道:“來找什麼?你不是去參拜魔尊了嗎?參拜了嗎?”
小紫皺了皺鼻子,“你問他好了。”
朱老頭一張老臉立刻皺得跟苦瓜一樣。
“這事可不能賴我啊。”朱老頭先開口叫屈,然後抱怨道:“我那師兄雖然是個不要臉的老潑皮無賴,可以前不這樣啊。”
“沒見著?”程宗揚不以為然地說道:“沒見著就沒見著吧,有什麼大不了的。”
“可不能這麼說。”朱老頭少見地嚴肅起來,“不拜魔尊,不得列入宗門。這是規矩。”
程宗揚聽著納悶,“他們干嘛死攔著,不讓紫丫頭參拜魔尊呢?”
“怕了唄。紫丫頭要是入了宗門,哪兒還有他們混的?”朱老頭道:“你不是怕那個啥玉姬的,怕得要死嗎?”
“誰怕得要死!”
朱老頭沒理會他的辯解,“紫丫頭要是入了宗門,讓她撅著她就不敢盤著,讓她臥著她就不敢蜷著。”
程宗揚嗤之以鼻,“我怎麼沒見她對你這麼老實呢?”
“啊呸!紫丫頭是大爺能比的嗎?紫丫頭只要入門,將來一統宗門,不在話下!”朱老頭涎著臉對小紫道:“我看好你呦。”
小紫翻了個白眼。
程宗揚道:“所以你們又白跑了一趟?”
朱老頭像霜打的茄子一樣蔫了下來。
小紫嘟著嘴道:“還是上次殺的太少了,把他們全部殺光光就好了。”
朱老頭豎起大拇指,“通透!”
小紫口氣雖然輕淡,作為最熟悉她的男人,程宗揚聽出來死丫頭是真惱了。被人三番五次的戲耍,單是巫宗這種態度,就必須全都死一死。
“要殺光他們,眼下就有個機會。”程宗揚對小紫控訴道:“我剛被她們坑過!”
秦檜適時地上前施禮,“君侯,紫姑娘,事情是這樣的……”
奸臣兄口齒流利,三言兩語,就將事情經過說得明明白白。
聽過原委,朱老頭道:“小程子,你跑錯路了嘛。這增喜觀和朔平署一南一北,隔著好幾里,跟永安宮更是隔了半座宮城呢。”
程宗揚笑道:“幸好跑錯了路,哈哈哈哈。”說著忍不住開懷大笑。
忽然腳踝一疼,程宗揚低頭一看,那條小賤狗正咬著他的腳脖子拚命使勁。程宗揚本來想把它一腳踹飛,接著又改了主意,惡狠狠道:“再不老實——我就找條黑獒跟你配種!”
雪雪呆了片刻,然後夾住尾巴,一溜煙躥到小紫背後,再也不敢露頭。
…………………………
確定了方位之後,朱老頭帶路,一行四人殺往朔平署——巫宗勢力早已滲透入宮,如今空置的朔平署很可能是他們的據點。朱老頭的意思是反正順路,大家都聽紫丫頭的,先殺幾個再說。
但剛過溫德殿,眾人便發現情形不對。殿後白茫茫的雪地上多了許多雜亂的腳印,不時還有血跡出現。
秦檜用手指醮了醮血痕,“是新血,應該不到一刻锺。”
再走不遠,雪地上出現了幾具屍首,有穿著黑衣的內侍,也有帶甲的軍士,甚至還有一名戴著面具的呂氏死士。
忽然眼前出現一個熟悉的身影,程宗揚心里咯噔一聲,臉色變得極為難看。
倒在地上的是蔣安世,他胸腹中了數刀,此時還睜著眼睛,但氣息已絕。
程宗揚半跪在地上,一手托起他的脖頸。蔣安世身體還沒有僵硬,但皮膚已經冰冷。程宗揚默然片刻,然後伸手幫他合上雙眼。
秦檜上前接過屍身,“先找個地方收斂好,回頭再風光大葬。”
程宗揚低聲道:“都是我的錯。”
如果不是自己錯信了劍玉姬那賤人,蔣安世也不會出事,死在這深宮之中。
秦檜勸慰道:“人死不能復生,還請主公節哀。”
小紫忽然道:“那邊有聲音。”
程宗揚起身往聲音來處掠去。不多時,眼前出現一幢小樓。十余人散成一個圈子,將小樓團團圍住。為首一名內侍陰聲細氣地說道:“識時務者為俊傑,單常侍,依咱家說,你還是盡早棄暗投明,及時歸順……”
樓內一片死寂。
“想當年,咱們一道在宮里當值……”那名內侍一邊攀著交情,一邊悄悄揮手。
兩名軍士暗暗靠近小樓,然後挺矛衝進門內。黑暗中驀然伸出一雙手掌,握住矛身一拉一送,矛尾重重擊在兩人胸前的皮甲上,將兩名軍士撞得橫飛出去。
後面一名戴著鐵面具的死士閃身而入,揮刀朝那雙手腕絞去。
單超化掌為拳,一拳擊出,就像鐵錘一樣擊在刀身中央,將那柄長刀砸得彎折過來。那名死士單刀脫手,踉蹌退了幾步,接著機括聲響,從他腰間射出一篷烏黑的透骨釘,奪命毒蜂一樣飛入門內。
“篤、篤、篤”……
單超拽過一條長幾,將那些透骨釘盡數擋下,隨即往外一掄。釘滿毒釘的長幾旋轉著從門中飛出,將一名躲閃不及的內侍砸翻在地。
“好膽!”為首的內侍尖叫道:“殺!殺!殺!殺了這逆賊!”
叫了半晌,卻不見動靜,那內侍疑惑地扭過頭,只見自己身後的手下不知何時已經倒在地上,不知生死。一名風雅的文士微笑著走過來,“有勞尊駕,永安宮怎麼走?”
那內侍還想反抗,被秦檜一指點在頸側,頓時渾身酸麻,直挺挺跪了下來。
圍在小樓另一側的諸人一陣騷動,幾名內侍揮刀舞棒地殺過來,剩下一名衛尉軍卻是轉身就跑。
程宗揚臉色冷厲,雙刀發出虎嘯般的刀鳴,猶如虎入羊群,轉眼將幾名內侍斬殺當場。
那名衛尉軍眼看就能逃出去,前面忽然多了一名抱著小狗的女孩。聽著身後傳來的慘叫聲,那軍士狗急跳牆,惡狠狠揮刀往女孩劈去。女孩對襲來的刀光視若無睹,懷中那只白絨絨的小狗像打呵欠一樣,懶洋洋地張開嘴巴。
那小狗比一只鞋盒大不了多少,看上去嬌憨可愛,嘴巴也小小的,張開來跟撒嬌一樣。然而一眨眼工夫,那張小嘴就張大到可怕的地步,幾乎是吞天噬地,只一口,就將那名衛尉軍整個吞下。
那名衛尉軍連慘叫都來不及發出一聲,就被吃干抹淨。雪雪伸出紅紅的小舌頭舔了舔嘴角,滿意地打了個飽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