堡內夜深人靜,程宗揚一路無驚無險地掠到牆邊,躍上木梯,拋出繩子,紐繩而下。兩丈高的城牆跳下去並非難事,但雲如瑤免不了會受到震動,結果剛落到地面,牆上的繩子就被人發現,隨即伸出幾根火把,厲聲道:“誰!”
程宗揚悶頭狂奔,幾步跨近壕溝。牆上的護衛叫道:“放箭!放箭!”
背後還背著雲如瑤,萬一有哪個不開眼的射中一箭,他和雲老哥他們都可以去死了!程宗揚只好叫道:“是我!程少主!白天拿了錢就不認識了?”
牆上一陣慌亂,總算沒人敢隨便放箭。程宗揚抓住機會一口氣越過壕溝,掠到林邊,剛藏好身形,吊橋匡的一聲放下,一隊人馬疾馳而出。程宗揚轉頭一看,當先的竟然是雲秀峰和雲蒼峰,兩人都光著腳只穿了內衣,顯然是睡到一半被人叫起。
單看兩人連鞋子都顧不得穿的勢頭,程宗揚就知道風頭不妙,趕緊繞路,遠遠兜了一個圈子奔向舞都。
程宗揚繞路了,雲家的人卻沒繞路,等他奔到城下,只見在他和敖潤約好的城牆邊,一隊人馬高舉著火把四處游弋,還有人沿著繩子往上爬。
敖潤探著頭,一臉莫名其妙,心里一個勁的打鼓:程頭兒搞個私奔咋這麼大動靜?難道是突然改主意,變成領人攻打舞都城?
程宗揚遠遠看了還蒙在鼓里的敖潤一眼,心道:老敖,你自求多福吧!被雲家人逮到頂多挨頓板子,好在你皮厚肉糙,也能頂得住。
這會兒不是仗義的時候,程宗揚轉頭沿著舞陽河往上游的首陽山奔去,一邊狂奔,一邊想著:私奔、私奔,難怪叫奔!力氣差一點哪奔得動啊?
幸虧程宗揚早有先見之明,被雲家趕出來就閉目凝神,養精蓄精,還能撐得住。
好不容易奔到首陽山,算算運動量,這一個時辰都跑了一場馬拉松。程宗揚終究傷勢未愈,這會兒只覺心浮氣躁,丹田的氣輪又有失控的跡象。他咬牙離開大路,往偏僻的山林鑽去。
靠著手電筒幫忙,程宗揚在山坳里找到一處避風的位置,才放下雲如瑤,拉開拉鏈。
雲如瑤已經收了眼淚,一雙眼睛明淨如水,這會兒望著他,眼中滿滿的都是笑意。程宗揚抱著她親了一口,然後道:“一時半刻他們找不到了,妳瞧,有個好玩的。”
程宗揚拿出蛋屋,轉眼一座房屋就出現山坳間。由於地方狹窄,蛋屋擠在山石、樹木之間有些變形,但足夠兩人容身。
雲如瑤驚喜地說道:“這就是仙人用的屋子嗎?”
“沒錯。”程宗揚道:“我一共找到三個,壞了一個,一個給了雲老哥,另一個就在這里。”
程宗揚帶著雲鄰瑤進到屋內,拉上門鎖。周圍安靜下來,整座蛋屋彷佛飄浮在山中的一個獨立空間,隱秘而溫暖。
雲如瑤摸著牆壁,“外面的風透不進來,卻一點也不覺得氣悶,好神奇……”
“這里有桌椅、窗戶,還有床榻。”程宗揚打開手電筒充當燈具,然後靠在床上精疲力盡地喘口氣,接著又坐起來認真道:“瑤兒,我必須告訴妳,六哥他們之所以不同意,是因為還有兩個女子我一定要娶來為妻。六哥只答應其中一個和妳身份一樣做為平妻。另一個出身有點……六哥無論如何也不同意。那個女子和妳一樣,我不願讓妳們受半點委屈,如果妳不喜歡,我便送妳回去。”
“奴家在想,也許是你家里已有妻子,娶我回去只能當側室,所以哥哥才不答應。”雲如瑤綻出一絲笑意,低聲道:“奴家在路上已經想過,便是當妾室也不後悔0”
程宗揚挽住她的纖腰,“只怕委屈了妳。”
雲如瑤在他耳邊小聲道:“只要在你身邊,莫說妾室,便是暖床侍寢的奴姬,奴家也是喜歡的……”
程宗揚笑道:“真的嗎?”
雲如瑤臉上浮起一抹紅暈,羞澀地垂下頭。
程宗揚心神微蕩,展臂把她抱在懷中,低頭吻住她的紅唇。兩人唇舌相接,良久才依依不舍地分開。程宗揚拿出一只兩顆心連在一起的飾品盒,“這是給妳的。”
雲如瑤打開一看,驚嘆道:“好美……”
盒內是一對龍鳳戒指,做工精美異常。上面的龍鳳鱗羽微微振動,還以肉眼難以察覺的速度在戒指上緩緩旋轉。每一個細節都精致入微,讓人一眼看去就舍不得移開目光。
程宗揚把鳳戒戴在雲如瑤左手的無名指上,然後舒口氣,“正合適。”
雲如瑤看著他的舉動,滿臉都是幸福的甜蜜,然後緊緊抱住他。
纏綿間,雲如瑤狐裘滑開,懷中的紙頁散落出來,但兩人都沒有留意。直到唇瓣分開,程宗揚才發現地上的紙頁,他好奇地拿起一頁,“這是什麼?”
雲如瑤連忙去掩,“不要看!”
“哈!”程宗揚舉起紙張,上面是一個年輕男子,唇角帶著壞壞的笑意,眉眼栩栩如生,一看就是他的畫像。問題是上面的他不僅光著膀子,露出八塊結實腹肌,下面還挺著一根很威風的東西,顯得氣勢洶洶。
“哇!這是妳畫的嗎?瑤兒,妳在畫春宮圖啊!這是什麼?”程宗揚又拿起一張寫滿蠅頭小揩的紙頁,“這是……手抄的《金瓶梅》?不對!哈哈!是妳寫的!”
紙上的文字明顯有模仿《金瓶梅》的痕跡,但描寫大膽,連《金瓶梅》也瞠乎其後。只是寫作者顯然對男女之事並不十分熟悉,字里行間充滿想象。程宗揚本來邊看邊笑,但漸漸收起笑意。他可以想象雲如瑤如何在孤獨和痛苦之中,把她的向往都融入筆端,用文字和圖畫將她的一切都展露給自己。
雲如瑤咬著唇,羞紅的玉臉彷佛要滴下血來。
程宗揚柔聲道:“如果這是情書,這是我見過最美最熱烈的情書。”
雲如瑤狐裘松開,露出單薄的小衣。程宗揚心頭一陣激蕩,張臂擁住她柔滑的身子低聲道:“妳剛小產過,別著涼了。”
雲如瑤訝然道:“奴家未曾小產啊!”
程宗揚的臉色變了幾下,媽的!又被那賤人騙了!
雲如瑤道:“你走後一連幾個月,奴家的寒毒都沒有發作,後來身子一天涼似一天,三哥不放心便找個婆子來看。那婆子開了方子,奴家吃了幾副,不知為何越來越嗜酸還斷了癸水,停了方子才好些。誰知過了幾個月突然有人說奴家小產,用了下胎的方子,再尋那個婆子已不見蹤影。可奴家失了身子的事再隱瞞不住……”
程宗揚明白過來,那婆子顯然瞧出雲如瑤失身的端倪卻沒有聲張,而是在江州之戰如火如荼時突然拋出。一則丑聞醞釀數個月,在最緊要的關頭揭露,使之效果最大化I典型的劍玉姬那賤人的手法。
上當就上當吧,顧不得去找那賤人算賬,程宗揚這會兒如釋重負,“嚇死我了,妳沒有小產實在太好了!我只怕妳傷了身體。”
程宗揚一手環著她的纖腰,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她柔潤的雙乳上,接著他張開手掌在衣內一滑,包住她香滑微涼的玉乳。雲如瑤身子一顫,含羞轉過臉。
程宗揚在她耳邊輕笑道:“瑤兒喜歡這樣,對不對?”
程宗揚指尖一挑,捻住她的乳頭,在指間揉弄起來。雲如瑤“呀”的低叫一聲,嬌喘道:“郎君……怎麼知道……”
程宗揚壞笑謹:“我還知道瑤兒喜歡粗暴一點。”
他指間略一用力,雲如瑤纖軟的嬌軀頓時一陣顫抖,她無力地伏在程宗揚懷中,“奴家雲英未嫁便已失身,在世人眼中不過是一個無行的淫婦,可是郎君,我一點都不後悔。”
她揚起臉依戀地看著程宗揚,然後雙手一分,那條厚厚的狐裘滑落在地,接著解開貼身的小衣,露出白玉般的胴體,聲音微顫著道:“奴家此身已是郎君所有,便是被郎君恥笑,被郎君當成最淫賤的奴婢,奴家也不後悔……”
雲如瑤咬著唇瓣,兩眼水汪汪又濕又媚地看著他,忽然身子一滑,跪在他腿間。
“瑤兒……”
“奴家已經出了雲家的門,從今往後眼里心里便只有程郎一個人。”雲如瑤柔媚地說道:“郎君累了一路,便讓奴家來服侍你。”
雲如搖解開程宗揚的衣物,絲毫不嫌他下身還未洗過,便張開小嘴輕柔地吞吐起來。她的唇舌又涼又滑,剛開始有些生疏,不多時便無師自通地學會技巧,吸吮得越來越順暢。
良久,她吐出陽具,一手揉著紅紅的臉頰,“嘴巴好酸。”
程宗揚一臉銷魂的表情,“瑤兒,妳怎麼知道用嘴巴?”
“都是你拿的那本書,里面好多花樣……”雲如瑤紅著臉小聲道:“人家天天想你,想得受不了就寫下來……都讓你看到了。”
程宗揚壞笑道:“我們把里面的花樣都試一遍好不好?”
程宗揚抱起雲如瑤放在床榻上,然後雙手扒住她的雪臀,輕柔地朝兩邊分開。
雲如瑤肌膚如冰似玉,像嬰兒一樣光滑,臀間嬌美的玉戶柔柔綻放,宛如冰雕一般晶瑩。
隱秘的部位暴露在空氣中,雲如瑤的身體顫抖著,體溫開始攀升。她常年寒毒纏體,肌膚冰涼,卻是內媚的體質,稍加挑逗便春潮涌動。知道雲如瑤未曾小產,程宗揚便拋開顧慮,他這些天跟十幾個光棍漢擠在一起,偶爾跟死丫頭摟摟抱抱反而更加火大,此時玉人在側,胯下早已一柱擎天。他挺起身,陽具頂住少女柔膩的穴口慢慢貫入。
雲如瑤昂起頭,感受著情郎溫存和細致的進入,身體不由自主地繃緊。
火熱的陽具在狹緊的蜜穴中越進越深,粗硬的肉棒彷佛散發出無窮熱量,讓雲如瑤整個身子都彷佛融化。
雲如瑤羞媚的閉上眼,身體輕顫著道:“檀郎……”
雲如瑤的呢喃聲彷佛一個信號,程宗揚的身體猛然一沉,陽具硬硬地頂到雲如瑤體內,一直頂到蜜穴盡頭。雲如瑤只覺嬌嫩的蜜穴似乎被陽具撐裂,情不自禁地發出一聲低叫。
程宗揚伏在雲如瑤光潔的玉背上,腹部緊貼著她滑嫩的雪臀,怒脹的陽具在她小巧蜜穴中用力搗弄。雲如瑤秀發散開,玉體柔軟得彷佛沒有骨骼,滑膩的雪臀被程宗揚壓在身下如玉球般滑來滑去,中間的嫩穴被陽具塞得滿滿的,隨著他的抽送不住收緊。
雲如瑤雖然嬌嬌怯怯,在床上卻奔放又大膽。柔嫩的蜜穴已不堪重負,還主動翹起雪臀讓他插得更加深一些。
程宗揚一手伸到她身上,然後一托,將她的玉體扶起來個觀音坐蓮。雲如瑤靠在他胸前,兩條玉腿搭在他膝上,嬌美的蜜穴綻露出來。一只大手伸進她蜜穴上方的裂縫里捻弄花蒂,另一只手掌則擁住她的身子揉弄她雪滑的雙乳。
雲如瑤媚眼如絲,粉頸靠在程宗揚肩頭,玉頰側在一邊被他吻住紅唇,整個人就像要融化的蜜汁。
懷中的玉體反應越來越熱烈,忽然雲如瑤勉強分開唇瓣,“等等……”
雲如瑤解開長發分出一縷發絲,與程宗揚的發梢軟軟系在一起。
“這是什麼?”
“結發同枕席,黃泉共為友……”
程宗揚明白過來,低笑道:“這應該是我們的洞房,可惜沒有花燭,只有一個……咳,手電筒。”
雲如瑤貼他頸側道‘!“太亮了……”
程宗揚笑道:“怕我看到嗎?”
雲如瑤羞怩地側過臉,“郎君還在人家……里面呢。”
少女柔軟的玉體宛如春水,散發出淡淡的體香。在程宗揚的挑弄下,雲如瑤身體很快顫抖起來,忽然她蜜穴一緊,花心抽動著,從體內深處涌出一股寒氣。
雲如瑤體內的寒毒雖然詭異,但對擁有生死根的程宗揚來說沒有絲毫妨礙,那股純陰的寒氣彷佛一絲清泉匯入丹田,反而使燥熱的陽氣安穩許多。
程宗揚的雙手托在雲如瑤膝下,將她粉臀抬起少許,然後從下往上挺弄起來,他刻意保持著節奏,等雲如瑤的身子再次顫抖才一泄如注。
雲如瑤冰涼的身體洋溢出一絲暖意,只是她身子嬌弱,接連兩次高潮早已支持不住,蜷在程宗揚懷中迷離睡去。
程宗揚擁著她纖柔的玉體,心頭一片平安喜樂;只要沒有辜負如瑤,即使面對雲家的怒火,他也甘之若飴。
兩人又纏綿一個白天,直到黃昏才從山間出來。
程宗揚原以為雲家人會四處布防,掘地三尺也要把他抓住,可出乎他的意料,壓根連個人影都沒見。
一路風平浪靜地回到舞都,程宗揚倒是不安起來。雲如瑤伏在他背上,被一條睡袋從頭裹到腳,只露出一雙圓圓的眼睛,好奇地望著眼前的茅屋。
“我們就住在這里嗎?”
“租來住的。”程宗揚道:“條件差了些,和妳的繡樓沒得比。”
雲如瑤嫣然一笑,“人家喜歡的。”
富安正捧著茶壺喝茶,見到是他頓時長出了一口氣,“程少主。”
程宗揚道:“雲家來人了嗎?”
“那個……老敖在屋里呢。”
程宗揚心里一緊,“老敖受傷了?”
“沒!沒!好著呢。”
“人沒事就好,一會兒再說。”
程宗揚把雲如瑤送到屋內,擔心她住不慣土牆茅頂的陋室,直接在室內打開蛋屋把她放進去,“妳在這兒等我一會兒。”
敖潤已經從屋里鑽出來在院子里等著,低聲道:“程頭兒。”
程宗揚打量一下,敖潤除了額頭腫了一塊,別的地方都好端端的。程宗揚狐疑地看著他:“老敖,你怎麼一臉心虛?雲家沒打你吧?”
“沒有。”敖潤愁眉苦臉地搓著手道:“程頭兒,這事兒……麻煩了。”
程宗揚沉下^5,“仔細說。”
“是。”敖潤道:“昨晚我在城角等著,半夜聽到動靜,我還以為程頭兒你來了,趕緊把繩子扔下去,等他們開始爬才覺得不對,再想收繩子可都來不及了。我怕你過來沒人接應,也不敢躲。那些人上來,一頓拳腳就把老敖打趴,我都不敢還手,被他們用繩子捆著回到堡里。
“雲家人問了我幾句話就把我扔到空房子里,也沒人理睬。我聽著外面人叫馬嘶,亂得跟打仗一樣,到了大半夜突然什麼聲音都沒有了。”敖潤心有余悸地說道:“我心里撲騰撲騰亂跳,不知道出了什麼事。一直快天亮,雲家才有人過來說三爺叫見。”
敖潤咽口吐沫,“三爺倒是和氣,笑咪咪的,說昨晚都是誤會,讓程少主不要往心里去……”
“還有嗎?”
敖潤吞吞吐吐道,‘“雲一二爺說……他們家壓根兒沒有瑤小姐這人,程少主以前是誤會,往後不用再登門了。”
程宗揚明白過來,雲家是看到雲如瑤留書出走,動了真怒,索性斷絕關系,不再承認雲如瑤是雲家的人。他本來想生米煮成熟飯,誰知道雲家直接把鍋扔了!
程宗揚搖了搖頭,雖然對雲老哥有些歉意,但他一點都不後悔。
“紫丫頭呢?”
“一大早跟著朱大爺出門,多半是去找你吧。”敖潤道:“程頭兒,要不要我安排車馬?”
回臨安嗎?如果雲家上門要人,自然跑得越遠越好,現在雲家直接把人掃地出門,再跑就沒有意義,反而留在舞都更好,更容易想辦法彌補關系。
“找一處好點的宅子。”程宗揚道:“咱們在這兒要多住一段日子。”
得知雲秀峰和雲蒼峰不再認自己這個妹妹,雲如瑤不禁痛哭失聲。幾位哥哥與她年齡懸殊,雖然是兄妹卻猶如父執。
程宗揚安慰幾句,雲如瑤哽咽道:“縱然被父兄所棄,奴家也不後悔……只是瑤兒讓家門蒙羞……傷了幾位哥哥的心……”
“六哥他們只躉一時氣惱,過幾日就好了。”程宗揚擁住她的腰,“真不行就等妳生個大胖小子帶著回娘家,保證雲老哥樂得合不攏嘴。”
雲如瑤被他逗得破涕為笑,接著又垂下淚來。
這時傳來一聲輕笑,“程頭兒,你又在欺負人了。”
程宗揚轉頭一看,只見房門開著,小紫在門口笑吟吟看著他,然後目光落在雲如瑤身上。
小紫笑道:“好漂亮的新娘子。”
雲如瑤停住抽泣,驚訝地張大妙目,被小紫的美貌所驚艷。
“這是小紫,這是如瑤。”
雲如瑤恍然道:“原來是小紫妹妹。”毫不掩飾地露出欣賞的目光。
小紫笑道:“那我就叫妳姐姐好了。”
程宗揚一直心懷隱憂,擔心死丫頭和雲如瑤見面會不會釀成什麼血案,沒想到兩女一見如故,越說越是相得,最後竟然把他趕出來。
“這算什麼事啊?”
程宗揚嘀咕著離開屋子,看到朱老頭正蹲在老槐樹下跟幾名禁軍漢子吹牛。
程宗揚本想問他和小紫去哪兒,但這會兒滿腹心事,見他們說得熱鬧,只搖了搖頭去了靜室。
“我准備在舞都多留幾日,年前必定趕回去。”
水鏡中,秦會之的面容有些模糊。這些天接連施展水鏡術,林清浦也有些吃不消,但再模糊,此時也能看到奸臣兄嘴邊的苦笑。
“家主,如今時景動蕩,商會還需要家主坐鎮。”
“臨安上下,我相信你能搞得定,至於資金壓力……我准備把首陽山的銅礦拿下來。”
秦會之一驚,“家主明鑒!若是開礦,需要招募大量工匠,甚至開山築路,運出的礦石還需挑揀、煉化。即使公子真能拿下銅礦,商會如今也無財力用在礦上。”
“我明白。”程宗揚道:“所以我需要你在臨安辦一件事I募股。”
秦會之皺眉道:“股東大會剛開過,眼下只怕不好再加人。”
“這次募股和納入商會的股東不同,確切地說,相當於債券。”程宗揚道:“當初在股東大會上已經通過,銅礦所用資金不多,可由我作主。現在我決定,在程氏商會名下以經營銅礦的名義成立一間商行,專門經營此次銅礦生意,從商會調撥十萬金銖為本金。”
秦會之思索片刻,“只怕不足。”
“所以要另外再發行十萬金銖的無記名股票,每一金銖為一股。這種股票只限於商行的銅礦生意,不參與經營也沒有表決權,但可以獲得利潤分紅,年息定為五成。”
秦會之緊張地盤算一下,五成利息並不算高,一般民間借貸,兩倍甚至四倍的利率都有。但民間借貸大都是在相熟的圈子中進行,向陌生人借貸的風險未免太大。
最要緊的問題是I“敢問家主,這些股票賣給誰?便是高太尉,最多也只能拿下一、兩萬金銖。”
程宗揚搖了搖頭,“不用去找豪門,就向市民發行,只要能拿出兩貫錢就給一張股票。一年之後可持票領取股息,三年內本息全部還清。”
秦會之推敲多時,“只怕市民未必肯買。”
程宗揚無比誠摯地說道:“奸臣兄,這要靠你了。”
秦會之苦笑起來,拱手道:“敢不從命。”
程宗揚不擔心股票賣不出去。臨安與其他幾座大城不同,士民殷富,一、兩貫錢對一般人家並不算多。況且他相信秦會之的能力,別的地方不好說,但在臨安興風作浪都不在話下,欠缺的只是一個機會。
“老敖!備馬!‘”
敖潤跑過來,“程頭兒,天都快黑了還出門?”
“離宵禁還有一會兒,在城里走走。”
朱老頭趕忙跑過來,“我!我!還有我!”
“用不著你帶路,後面去!六朝的城池多有宵禁,每晚敲過暮鼓之後關閉城門,到凌晨敲過晨鍾才開放通行。城中有嗇夫邏卒巡邏。因此像義縱那幫游俠兒只能在城外打劫。
程宗揚在舞都待了七、八天,還是頭一次逛街,這一看才知道和他想象的不同,舞都的商業氛圍別說比起晴州、臨安,連建康都遠遠不如。城中整齊劃分為二十四個坊,各坊用高牆相隔,根本沒有臨街商鋪的概念。無論殺雞屠狗還是販賣糧、米、布匹、酒水,所有的商業行為都集中在一個坊內。坊內鋪面同樣寥寥無幾,除了一間酒肆,只有一間鐵匠鋪和五、六家小鋪面。
程宗揚呆了半天,“舞都人都不買東西嗎?”
“小程子,你就不知道了吧?”朱老頭得意起來,指點道:“看到那邊沒有?”
程宗揚望向旁邊一處坊市,坊內鱗次櫛比遍布著高大的屋脊,一直延伸到坊牆邊緣,然後一座望橋從兩坊之間的街上跨過,與另一處坊市連為一體。
“瞧見了吧?猜猜里面多少人?”
“大概……五、六百戶?”
“嘿嘿!”朱老頭豎起一根手指,“就一戶人家I平亭侯邳家。舞都除了邳家,還有十幾家地方豪強。小的占半座坊,大的像邳家足足占了兩座坊,加起來占了大半座城。這十幾戶人家頂了天就幾百人口,門下家奴雖然有數萬,但那些家奴從生到死都在主人家里,哪里要買什麼東西?除去這些豪強,城里還有官吏,官吏的俸祿一半是錢銖,另一半折成糧食、布帛、炭薪、香料,哪里用得著去買?便是城里的平民也大多有自己的田地,能種田紡麻,要買的物品著實不多。”
程宗揚這才知道舞都雖然是大城,但居民大都自給自足,關上門就能自己過日子,難怪商品交易這麼不發達。
“我不信他們不花錢I老敖,這里有青樓嗎?”
“有。”敖潤道:“可程頭兒,你不一定能看上眼。”
“最好的在什麼地方?那些公子哥兒難道不尋花問柳?”
敖潤老實道:“反正我是沒碰見過。”
朱老頭道:“那些大戶人家自家養的歌妓就有幾百人,往來宴飲都在自家宅中,哪里用出去尋樂?舞都算不錯了,多少還有幾間酒肆、客棧。小程子,你以為到處都跟臨安一樣?”
程宗揚半晌才道:“怪不得我還覺得納悶,雲家祖業在漢國,怎麼產業全在晉宋?原來是沒生意做I不對啊!我在臨安聽說漢國有些大商人,地方繁華,比起宋國也不遜色。”
“那是宛洛一帶。當初天子把天下的富強大族遷往洛都,世家大族多起自宛郡,宛洛周圍人口不到三成,卻匯聚漢國七成的財富。舞都是武帝南征奪取的晉國故地,地方豪強早被遷徙一空,如今這些豪族都是別處遷來的,怎麼能和那些通邑大都相比?”
難怪雲家在舞都這麼低調,程宗揚總算明白過來。舞都位於漢國邊陲,又因為經歷戰火,地廣人稀,大量土地又被豪強大族占據,商品經濟基本等於零,只怕比蒼瀾好不到哪兒。
朱老頭等的就是這一刻,先用嚴酷的事實教訓這小子,然後勸小程子別滿門心思做生意,男子漢大丈夫還是趕緊干正事要緊。他笑咪咪正准備開口,沒想到程宗揚卻笑起來。
“這里的商業完全是空白啊!太好了!”程宗揚重重一甩馬鞭,意氣風發地大笑道:“這麼大的市場,整個都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