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宗揚以手覆額,無語良久,最後心一橫,“紫丫頭,雲大小姐,你們帶上太後,咱們四個先進去。如果沒有異常,蛇奴、蘭奴,你們兩個再帶著皇後娘娘和合德姑娘進來。罌奴,你看好陶家那位。”
小紫招了招手,雪雪立刻跑過來,跳進她臂彎里。
雲丹琉挽起呂雉的手臂,認真道:“你很厲害。是我見過的太後里面,最厲害的一個。”
呂雉望著她,然後笑了起來,“我知道你,雲家的大小姐。”
四人踏進光柱,隨即身體一輕,仿佛失重一樣飄浮起來。程宗揚暗暗吸了口氣,等待轉送。誰知那道光柱像是不堪重負一樣連閃數下,然後猛地擴散開來,瑩白的光芒如同奔涌的潮水,席卷了整個石窟。
危急關頭,程宗揚一手一個,將小紫和雲丹琉緊緊抱住。眼前的景物扭曲起來,一切都變得模糊而遙遠,最後陷入一片無邊無際的黑暗之中。
不知過了多久,身體猛地一沉,重重跌在地上。程宗揚清醒過來,趕忙左右一摟,感受到臂間兩具熟悉的玉體,才松了口氣。
耳邊傳來輕微的呼吸聲,聽覺已經恢復;鼻端的氣息飄來兩女淡淡的體香,嗅覺也已經變得正常;兩具玉體一個嬌小玲瓏,一個修長婀娜,溫香軟玉在懷,抱著實在很爽……說明觸覺也沒有問題。可唯獨眼前黑沉沉的,始終看不到任何光线。
程宗揚心里怦怦直跳。干!不會是瞎了吧?自己早該知道,亂穿沒好下場!自己一個人瞎倒也罷了,可偏偏還帶著死丫頭和雲大妞……
程宗揚不敢再想下去。
耳邊傳來一陣輕響,接著“嗒”的一聲,一道雪亮的光柱猛然亮起,幾乎閃瞎了他的眼睛。
雲丹琉在旁邊吐了口氣,“嚇死我了,我還以為自己瞎了呢。”
程宗揚朗聲一笑,坐起來用力拍了幾下胸口,“別怕!有我呢!”接著他壓低聲音,“死丫頭,你帶著手電筒,怎麼不早點拿出來?”
“誰知道這里會這麼黑?”
小紫握著手電筒左右照了一遍。眼前是一條又寬又長的隧道,平坦整齊的路面足有八車道,高不見頂。漢宮的地下暗道和它相比,就像蚯蚓與巨蟒的差別。
在漢宮狹窄的暗道待久了,陡然見到這樣一條寬闊的大道,程宗揚沒有半點喜悅,反而提起心來。他用力吹了聲口哨,以此掩飾自己心頭那一絲說不出口的恐懼。這鬼地方一看就是那種超時代的遺留,不會和太泉古陣一樣,也是用來畜養人類的囚籠吧?
前面進來的朱老頭、曹季興和蔡敬仲不見蹤影。有過太泉古陣的經驗,程宗揚知道傳送地點很可能是隨機的,他們幾個多半正在哪個角落里瞎轉呢。至於罌奴、蛇奴和趙氏姐妹,同樣不見下落,不知道她們被光柱吞沒之後是一同傳送過來,還是留在原地。
呂雉被雲丹琉挽住手臂,傳送時也沒能掙脫,此時正掙扎坐起身,不動聲色地將羅帔扶正。
隧道前不見頭,後不見尾,程宗揚俯身往地面拍了一掌,手上傳來的力道顯示,下面的水泥不是一般的厚。
他直起腰,對呂雉道:“怎麼走?”
“我怎麼知道?”呂雉淡淡道:“哀家從來都沒來過。”
這話讓程宗揚心里不祥的預感愈發濃重,她不會是想拉著自己一起死吧?
“那就隨便走咯。”小紫抱著雪雪,當先舉步。
程宗揚一邊跟上,一邊對呂雉道:“傳送入口就在你的永安宮,你怎麼會沒來過?”
“這是帝室秘境,進入的方法,先帝到死也沒有說。而知道的人又不肯告訴我。”
“誰?”
呂雉諷刺地一笑。
程宗揚心頭疑雲大起。呂雉知道秘境入口開啟,卻不知道怎麼開啟,這聽起來就不像真的。可反過來想呢?秘境入口的開啟顯然與湖水下降有關,而水位下降的時候,呂雉正在北寺獄。接著她一路逃亡,卻始終沒有擺脫小紫和朱老頭,根本沒有開啟入口的機會。那秘境的入口是誰開啟的?
如果聯想到水位下降時,占據永安宮的是誰,那答案只有一個……
程宗揚感覺像是生吞了一只刺蝟一樣。
劍玉姬!果然是這賤人!難怪她接連拿下南北二宮,已經勝局在握,卻莫名其妙地消失不見,甚至連擄走的趙飛燕都棄在半路。可見在她眼中,這處帝室秘境比太後和皇後加起來還重要。
這樣要緊的地方,自己居然毫無防備的一頭闖了進來——呂雉這妖婦心腸真夠毒的,這是要讓自己和劍玉姬那幫人火拚啊。雖然自己跟劍玉姬早已是你死我活,不死不休的局面,可起碼讓自己也多做點准備,把四哥、五哥、奸臣兄、吳三桂、卓美人兒、郭大俠、趙充國那幫人都帶來吧?
“死丫頭!”程宗揚叫住小紫,打算先想辦法離開這個鬼地方,可嘴巴剛張開,就忘了合上。
小紫拿著手電筒,一路照著四周,在隧道一閃而過的水泥壁上,程宗揚清楚看到一個利器刻下的圖案。那圖案自己在太泉古陣的雁過石上也見到過,與岳鵬舉親手留下的畫押一模一樣。
“喂!”程宗揚提醒道。
“有什麼好看的。”小紫腳步不停,絲毫沒有回頭去看一眼。
程宗揚心下疑雲驟起,這地方岳鳥人也來過?他來這地方干嘛?他是怎麼進來的?
程宗揚回頭對呂雉道:“你知道對吧?”
雲丹琉不樂意地說道:“你在干嘛?打啞謎呢?”
“我是說岳鳥人。對,武穆王岳鵬舉。他進來過,是不是?”
呂雉道:“是啊。可他不告訴我怎麼進來的。”
程宗揚上下打量了她一眼,“你跟岳鳥人有一腿?”
呂雉冷笑道:“你太看得起他了。如果有一腿,他會不告訴我嗎?”
程宗揚莫名地松了口氣,“那他是怎麼進來的?”
“我有兩個弟弟。”
程宗揚盤算了一下,“不行。”
呂雉痛快地說道:“那我不知道。”
小紫道:“你不用問她。她自己就肯說。”
“小姑娘,你很聰明呢。”
“是啊。做了這麼大的事,卻在心里埋了幾十年,你也很想找人傾訴吧。”
呂雉笑道:“你看我像那種長舌婦嗎?”
程宗揚道:“坦白說吧,即使我說我能保住呂冀、呂不疑兩個,你也不會相信對不對?不管誰勝誰負,至少你已經失勢了,為了斬草除根,漢國的諸侯、宗室、重臣,絕不會放過他們。但我可以答應你,襄城君的性命可以保下來。”
呂雉沉默半晌,“也罷。昔日岳鵬舉……”
“等等!”程宗揚打斷她,“你敢說我還不敢聽呢。”
呂雉氣得笑了起來,“你要怎樣?”
程宗揚對小紫道:“拿一張禁音的符菉。”劍玉姬那賤人很可能就在此地,不能不防,再小心也不為過。
小紫取出一張小小的符菉,拿雪雪的爪子一按,激活符文。四周仿佛扣上一個罩子,與外界聲息隔絕。
呂雉道:“岳鵬舉昔時與家母有一面之交。我晉位皇後不久,他找到我,想取天子鮮血一合為引。”
“取天子的血當引子?他要干什麼?”
“他不肯告訴我。”
“開什麼玩笑?那可是天子血,他不說干什麼用的,你就幫他取了?”
“為什麼不?”呂雉道:“先帝內寵數以百計,只是迫於呂氏勢大,不得不立我為後。當時呂氏女子在宮中的,有六人之多,先帝立我為後,是因為我父母俱亡,兩弟尚幼。我剛立後不久,先帝就又有了中意的美人兒,想另立他人。而呂氏族中同樣推波助瀾,想另立呂氏女子。”
“岳鵬舉正在這時候找到我,可惜他只要一合鮮血。”呂雉口氣平靜,卻能聽出那股深入骨髓的恨意。
漢國一升等於十合,一合差不多鮮血相當於二十毫升,並不算多。
“那晚天子夜宿玉堂前殿,我與淖夫人入殿。淖夫人施藥,迷倒天子,本宮親手執匕,切開天子的血管,取了一升鮮血。”
程宗揚心頭微震,這婦人心真夠狠的,岳鳥人只要一合,她直接給了一升。二百毫升鮮血,相當於正常獻血量的一半,那位天子應該能撐住吧?
“你們殺死了他?”
呂雉道:“我當時還真沒想到要弑君,取血之後就離開了。天子醒後,自覺龍體困倦,召伶人以娛耳目。”
“那他怎麼死了?”
“因為岳鵬舉又來找我,說一升鮮血不夠。我前後取了三次,岳鵬舉還說不夠。這時天子漸覺不起,便讓人封了長秋宮。”呂雉輕笑起來,“所以岳鵬舉第四次來找我時,我給了他十升血。”
程宗揚心下一寒。十升!合著劉奭那倒霉鬼是給抽血活活抽死的。
呂雉淡淡道:“天子駕崩,太子繼位,依漢室慣例,哀家垂簾聽政。後來的事,你都知道了。”
“那先帝的屍體呢?”
呂雉唇角露出一絲笑意,“岳鵬舉又來找我,問能不能再取點血,我就把天子的屍體給他了。”
岳鳥人干的這鳥事!要點鮮血當引子,活活把一個天子都給弄沒了。
“後來呢?”
呂雉放聲大笑,“沒過多久,岳鵬舉又來找我。說他終於搞清楚了,不是血量不夠,而是因為劉奭那廝根本不是漢室嫡脈!”
程宗揚瞠目結舌,這個消息太勁爆了,堂堂漢國天子居然被人鳩占鵲巢,這事傳揚出去,漢國立馬就要大亂。程宗揚忽然發現,母系社會還是有優點的,至少當媽的不會生錯孩子,不會搞出這種糟心事。
雲丹琉聽得入神,忍不住道:“再後來呢?”
“後來岳鵬舉就去了南荒,”呂雉輕笑道:“去找世宗武皇帝的嫡脈。”
程宗揚道:“漢國這麼多諸侯,就沒一個真的?”
“當然有。但他總不能把每個諸侯都抽一遍,挨個去試吧?”
呂雉沒有明說,但程宗揚也能猜出來。朱老頭固然是武帝嫡脈,但除了這個原因,還有私怨,這麼好的機會,能讓行事囂張霸道的岳鳥人跟朱老頭杠上,呂雉求之不得。
程宗揚看似無意摟住小紫,原來岳鵬舉的南荒之行就是衝著朱老頭去的,結果遇上碧姬……
小紫道:“那顆比目魚珠,是在天子身上嗎?”
“果然讓你猜到了。天子大行,當口含珠玉。劉奭那廢物無德無能,含顆魚眼珠就夠了。”
“好個魚目混珠。”程宗揚冷笑道:“你是想等岳鵬舉走後,自己去找秘境吧。”
“蠢貨才不這麼做。”呂雉冷冷道:“若非秘境關閉之後,比目魚珠也失去感應,哀家豈有今日。”
“你怎麼知道秘境開啟的?因為比目魚珠?”
“那次岳鵬舉來時,永安宮湖水一夜之間消失殆盡。只不過當時北宮閒置,沒有驚動太多人。假若你知道自己腳下有一個與漢室休戚相關的秘境,只怕也會想盡方法弄清湖底的細節。”
何止要摸清細節?少不得還得設下法陣,時時監控水位變化。程宗揚明白過來,呂雉知道武帝秘境就在湖下,於是遍尋湖底,找到那處可疑的石窟。但比目魚珠失去感應,無法定位。一直等到今日,湖水才再起變化,本來已經振翅遠颺的呂雉不惜轉向,重回永安宮。
可時過境遷,上一次秘境開啟時,呂雉親手弑君,最終踏上太後之位,垂簾聽政,執掌漢國二十年。時光輪回,這一次秘境開啟,呂雉再度弑君,卻已經失去了一切籌碼,自己也淪為階下囚。
命運就是如此不可捉摸。
程宗揚長出了一口氣,然後抬起頭,只見禁音符形成的罩子上,貼著一個喇叭狀的耳狀器具,後面的耳柄差不多有五六丈長,一直連通到一個麗人耳中。
程宗揚當時就震驚了,“我操!劍玉姬你個賤人!”
劍玉姬玉手一揚,那只耳狀法器倏然縮小,被她收回袖中。
禁音符悄然破碎,劍玉姬聲音傳來,“妾身遠遠見到公子,便過來打招呼。不曾想公子設下了禁音符,似乎在商討要事。妾身怕貿然上前,驚擾了公子,因此才在此恭候。”她輕笑道:“妾身沒有打擾到你們吧?”
程宗揚拔刀在手。撞上這個賤人,只有一招:別說話,就是干!干死拉倒,多說一句都算輸。
劍玉姬像是被嚇到一樣,退了一步,“要打架嗎?”
那賤人口氣像是剛被一百八十多條大漢輪暴過一樣怯生生的,作為她的老對手,程宗揚用鼻子都能聞出里面陰謀和陷阱的臭味。
程宗揚壓下出手的衝動,一手拿過手電筒,往前照去。光柱掃過,只見那賤人身邊黑壓壓一片人頭,起碼好幾十號,齊羽仙、聞清語、西門狗賊等人都在,其中一名身材高瘦,頭發花白的男子氣息尤其可怖。
這還打個屁啊!都怪那枚禁音符,里面聲音傳不出去,外面的聲音也傳不進來,結果被人摸到鼻子底下才發現。自己偏偏還打了個手電筒,想不被人注意都難。
整個巫宗的主力果然都在這里。以劍玉姬的大局觀,絕不會做出撿了芝麻丟了西瓜這種事。她連漢國政局都充之不顧,這處秘境究竟有什麼吸引力,讓劍玉姬如此上心?
“要打架嗎?”同樣的話語,從劍玉姬嘴里說出來充滿陷阱,從雲丹琉口中說出來卻是充滿陽光,不但堂堂正正,還有種躍躍欲試,興致勃勃的意味。
“要打架嗎?”
這次開口的是小紫。她雙手叉著纖腰,往前一站,好像對面的幾十號人都是空氣。
劍玉姬臉上原本近乎完美的笑容微微一滯,然後柔聲道:“紫姑娘,大家同屬一宗,當然是以和為貴。”
小紫奇道:“你也配和我說話嗎?”
劍玉姬正容道:“紫姑娘,你尚未正式列入門牆,還請自重。”
“好了。”那名頭發花白的男子踏前一步,對小紫說道:“上次大家已經說好,以前的事一筆勾銷。死在你手中的巫宗門人,我們不再追究。殤振羽也不得以鬼巫為借口,向我巫宗尋仇。大祭之前,彼此井水不犯河水。對吧?”
“是啊。”
“請吧。”那男子手一擺,身後諸人左右分開,讓出一條通道。
“不過……”小紫眨了眨眼睛,“偷聽我們說話,也算井水不犯河水嗎?仇尊者?”
那位姓仇的尊者干脆應下,“是我們的錯。我道歉。”
“只道歉就可以了嗎?”
“你待如何?”
小紫朝劍玉姬一指,“讓她過來,給我當幾天婢女。放心,什麼時候開始大祭,我就什麼時候放她回去。”
仇尊者看了一圈,然後對齊羽仙道:“你去。”
齊羽仙指著自己的鼻子,愕然道:“我?”
劍玉姬目光閃過一絲漣漪。看來為了大祭,教尊向殤振羽作出的讓步遠超過自己的想像。這也是無可奈何……
程宗揚也是大吃一驚,自己對劍玉姬畏之如虎,怎麼在小紫眼里,那賤人就跟老鼠差不多呢?他壓低聲音,“你跟朱老頭去見秘御天王,是怎麼談的?”
“人都沒見著,有什麼好談的?就是那個仇雍從中間帶話,開了些條件。老頭兒跟他們耗不起,捏著鼻子答應了。”
“那他們怎麼這麼怕你?”
“他們是怕老頭兒。”小紫說著,朝仇雍做了個鬼臉。
仇雍只當沒看見,對齊羽仙不耐煩地說道:“去!”
齊羽仙看了劍玉姬一眼,劍玉姬略一點頭,齊羽仙只好心不甘情不願地走了過來。
呂雉看著她,又看著遠處的劍玉姬,微微抬起下巴。雖然身為階下囚,她也不肯讓人輕視。
劍玉姬微笑道:“娘娘萬福金安。”
“挑撥趙王的,就是你們吧。”呂雉冷冷道:“你們在漢國暗中經營這麼多年,如今哀家輸了。可你們也未必能贏。”
劍玉姬笑道:“有勞娘娘關心。妾身只是恰逢其會,了無逐鹿之心。勝固可笑,敗亦欣然。只不過娘娘將永安宮拱手相讓,如此胸懷,妾身感激莫名。”
呂雉面冷如冰。她最大的失著就是被仇恨蒙蔽雙眼,放棄永安宮。結果又被這個女人翻出來,當面打臉。
“順便告訴太後一句,”劍玉姬輕笑道:“那些賊禿,可未必靠得住。”
呂雉眼中迸出一絲寒光。
“抱著。”小紫把雪雪交給齊羽仙。
齊羽仙眼角抽搐了一下,咬著牙把小賤狗抱在懷里。
“走嘍。”小紫轉身朝來路走去。
“不打了?”雲丹琉有些失望,隨即道:“哎,你怎麼往回走?”
“他們從那邊過來,肯定這邊才是正路。正好我們走在他們前面。”
巫宗諸人望著幾人越走越遠,有人忍不住道:“何至於此?”
仇雍望著小紫,眼神中有數不盡的恨意和惱怒,又有幾分說不出的憐惜和欣喜。他口氣冷漠地說道:“我是怕你輸得太慘。西門。”
“啊!”齊羽仙忽然一聲尖叫。
程宗揚道:“鬼叫什麼呢?”
齊羽仙氣急敗壞地把雪雪揪起來,“它咬我!”
雪雪被揪住耳朵,兩排小牙齒還緊緊咬住齊羽仙的胸衣,顯然剛才那一口咬的很是地方。
程宗揚壞笑道:“小賤狗,你是不是想吃奶了?”
雪雪撲過來,奮力往他手上咬去。
程宗揚一拳把它捶了回去,雪雪被齊羽仙揪住耳朵,身子像蕩秋千一樣打了幾個轉,四條小短腿還在奮力掙扎。
小紫道:“我們雪雪最乖了。把它抱好,不然我就讓你天天給它喂奶。”
齊羽仙氣得臉色發白,最後還是把雪雪抱在懷里。她一手伸到雪雪頜下,給它撓癢癢。這一招果然奏效,小賤狗眯著眼睛,蜷起身子,舒服得直想打呼嚕。
還收拾不了你個小畜牲!齊羽仙得意地心里暗罵。
這邊果然是正路,不多時,就來到一處大廳,周圍八道隧道連接在一起,形成一個巨大的空間。
其中一處隧道入口被人用巨大的岩石壘住,中間是一座緊閉的青銅大門,門上一對丈許高的龍鳳,通體用黃金鑄成,奢華無比。左側的鳳凰展翅飛舞,引吭高歌,右側的金龍盤軀俯首,揮爪下探,深黑色的龍睛猶如淵潭。
門前點著兩盞長明燈,大門側面刻著兩行大字:非劉氏子孫,擅入者死!
半人高的字跡用朱砂填過,在幽暗的燈光映照下,殷紅如血,令人禁不住心生懼意。
程宗揚走近才發現,高處的“劉”字被人用利器劃了一個大大的叉,下面還有一個亂糟糟的畫押,那風騷而又囂張的走筆,狂放而又不羈如同狗爬一樣的线條,一看就是自家便宜岳父的手筆。
岳鳥人這亂塗亂畫的毛病,就沒人能治治嗎?
呂雉仰首望著那扇大門,微閃的目光中隱約有一絲不屑。
雲丹琉試著推了一下,兩扇青銅大門仿佛鑄為一體,紋絲未動。她把耳朵貼在門上,用刀柄敲了一下,聽了片刻,然後張開雙手,“最少有這麼厚。”
程宗揚估計了一下,這厚度差不多能防原子彈了。想暴力破門,這輩子都沒戲。
齊羽仙目光閃閃地盯著大門,似乎在找什麼東西,但嘴巴閉得緊緊的,一言不發。
這賤人又在打什麼鬼主意呢?程宗揚立刻開口打斷她的思路,“你們不是早就進來了嗎?怎麼還落到我們後邊?喂,問你話呢,新來那個,姓齊的丫鬟。”
“我們黑魔海的事,跟程公子你可沒什麼關系。”
“死丫頭,聽到了嗎?她說我跟你沒關系。”
小紫抱住程宗揚的手臂,“不許她這麼說,人家跟程頭兒可是有好幾腿的關系呢。他的話就是我的話。還有啊,撒謊是要打屁股的。”
齊羽仙翻了個白眼,簡短說道:“運氣不好,走了彎路。”
“聽說你們作風一如既往的奔放啊,前腳拿下永安宮,後腳就跟盟友翻臉,差點兒把盟友殺得干干淨淨。”程宗揚推心置腹地規勸道:“你們這麼屌,以後會沒朋友的。”
“胡說八道!”齊羽仙氣惱地說道:“是晴州商會先動的手!若不是仙姬洞察先機,我們就在他們手里吃大虧了。”
程宗揚對她的辯解付之一笑,就憑你們的一貫作風,信你才有鬼了。
巫宗眾人隨後趕到,他們遠遠圍成一個圈子,不知說了些什麼。少頃,一個年紀輕輕,頭發便已雪白的少年目不斜視地走上前來,他仔細看了一遍大門,然後退回原處。
接著又有人上前,這次檢查得更仔細,連銅門澆鑄時的縫隙也不放過。
就這樣一個來一個去,到第五個人上前,不再關注銅門,而是開始檢查大門兩側的石牆和其他物品。很快他在長明燈的石制燈盞下方,各找到一個凹槽。那人用銅尺、玉尺、木尺分別量過凹槽的尺寸,然後返回。
片刻後,仇尊者越眾而出。劍玉姬落後半步,跟在他身旁。
那位仇尊者離小紫還有五丈就停下腳步,“如你所見,這是漢國武帝所設秘境,我們准備打開看看。但除此之外,此地還不少難得一見的珍寶。紫姑娘,你想選哪個?”
“當然選秘境了。”
仇雍點了點頭,“既然如此,不妨先商量好。按照宗門規矩,既然是同門,默認為平分,雙方各得五成,輪流挑選。紫姑娘可同意?”
小紫嫣然笑道:“秘境是你們開啟的,我們跟著進來,讓給你們一成吧。”
“那就是四六分成。我六你四。”仇雍接著道:“誰來破門?”
“我們五個,總共四個女人,只有程頭兒一個男人,破門的事就交給你們好了。”
“那我要再拿三成。”
“可以。但破門之後,我們要先進去。”
仇雍沉默了一會兒,“我們先進。讓給你一成。”
“兩成。不能超過五人。”
仇雍又沉默了一會兒,“可。我七你三。我們先進去五個人,你們隨後。”
“我要優先挑選權。給你一成。”
仇雍一口回絕,“不行。”
“那你給我一成,我把優先權讓給你。”
仇雍想了想,拿出一支线香,折成一長一短兩段,握在手中,只露出短短一截,“長者為先。你來抽。”說著遞給小紫。
小紫信手一抽,正是那根長香。
仇雍立刻道:“一成。”
小紫笑道:“現在要五成了。”
仇雍眉梢跳了跳,“最多兩成。”
“成交。”小紫挑起唇角,笑吟吟道:“現在又是五五分成了。仇尊者,你又吃虧了。”
仇雍默然。己方開啟秘境,己方破門,最後還要跟毒宗的人平分收益,簡直虧到姥姥家了。就算換來了優先挑選權和首先進入的權力,吃的虧也補不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