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愛麗絲書屋 都市 走過地獄之重生

第三卷 第12章 距離(5)

走過地獄之重生 淵默 4397 2024-03-02 20:53

  “現在才認出來,看來我的整容手術效果不錯。”安東冷漠地道,並不阻止羽開車門砸車窗的舉動:“沒用的,車門自動全鎖,車窗玻璃是防彈的,你還是安分一點吧。”

  羽咬了咬牙,拿起後座上的一個啤酒瓶就朝安東當頭砸去。安東猛然將油門一踩到底,汽車箭一般的竄了出去。

  陡然間的加速讓羽的身體失去平衡,往前一栽,頭碰著車頂,差點沒撞暈過去。啤酒瓶脫手掉在汽車前座上,又滾到了下面的地毯上。

  安東單手穩穩地握緊方向盤,另一只手撿起啤酒瓶鎖進車廂前面的雜物箱里,拿起手機給下屬通話:“到商場買點日用品給艾米送去,順便告訴他們,雷尼要我給他偽造身份,所以跟我走了。”

  羽勉強扶住汽車桌椅的靠背,過快的車速讓他有些惡心想吐,咬牙道:“你早就計算好了是不是?我還以為你這幾天在陪女兒……”

  “自然是為了陪女兒,但我也不能放過真田清孝!”只是說起這個名字,安東都掩飾不住心底的仇恨,但聲音還算平靜:“我勸你還是認命的好,老老實實系好安全帶,不要再有妄想了。以你的體力,我單手都可以掐死你!”

  憤怒壓到了恐懼,一股強烈尖銳到令他戰栗的不平之氣直刺入心。

  “我不認命。”他低聲說。

  “絕不認命。”他又重復了一遍,聲音提高了一點。

  為什麼被傷害的總是他?

  為什麼他那麼努力,還是不可以得到幸福?

  既然這些人到現在還不肯放過他,他又何必一味逃避。

  他用力握手成拳,感覺到力量。胸悶欲嘔的暈眩感減弱了,他穩住身形,調勻呼吸,將中指上的戒指摘下來握在手中。

  “停車。”他冷靜地道,“讓我下去。這件事就到此為止。我沒有對不起你女兒,是你對不起我。”

  “有真田清孝在,你當然不用出手!”安東恨聲道,將時速提到最高,汽車帶著咆哮風聲一路飛馳。

  “他若是正大光明地找我報仇也就算了,可惜我整了容,他找不到我,竟找上我太太!”

  “再大的罪也不及妻女,何況我也只是拿錢辦事。他害死我太太,我也要他最愛的人陪葬!”

  過快的速度幾乎讓羽無法放開椅背獨自站立,感覺自己似乎站在風暴中的游輪甲板上,腳步虛浮,起伏不定。

  四周景物已經完全虛化,安東憤怒的語聲混合著狂暴的風聲震動著他的耳膜,象一重又一重的巨浪要將他吞噬。

  現實的海。

  黑色的海。

  他幾乎想放聲大笑,長久以來壓抑在心底的種種委屈和不甘衝破了理性的堤壩,搖撼著他的神經。

  他的胃開始翻騰,有什麼東西堵在胸口,他必須吐出來,否則他一定會死去。

  “這種話你也說得出口。”他的聲音比自己想象的平靜,他本以為自己會狂吼出來,他已經謹小慎微地忍了那麼久,他不想再忍下去。

  這些人,他們所有人,憑什麼可以這樣狂妄這樣自我,明明傷害了他人,卻可以淡然處之,沒有絲毫心理負疚,反而他要活得這麼累這麼苦,總擔心自己是不是給別人添麻煩,會不會有什麼舉動不合適被人視為異類?

  “事情本來因你而起,要清算的話也該我是債主,什麼時候輪到你!”

  他放開依靠,朝安東撲了上去。

  戒指上的毒針立即彈出,安東和真田組多次交手,自然知道厲害,急忙閃身一躲。汽車輪胎和道路摩擦出一聲刺耳的銳響,差一點撞上公路護欄。

  ********************

  “你瘋了!”安東怒罵道:“這樣下去我們兩人都會死!”

  “難道你要我乖乖地坐到目的地等你來殺?究竟是你瘋了,還是我瘋了?”

  車廂狹窄,打斗施展不開手腳,安東一邊把握方向盤,一邊要躲避近在咫尺的毒針,汽車像個醉漢似的東倒西歪地呈Z字形扭擺。

  “我本來是想殺你的。”安東氣喘吁吁地說,總算抓住了羽的右手手腕,“不過看你對我女兒那麼關心,我也很承你的情。我只要用你把真田清孝引出來就算了,你不用擔心你的生命安全。”

  “你以為我還會相信你嗎?謊話說太多了一點用也沒有。”羽右手被制,左手綿軟無力,便抓住安東的頭發往後扯,“何況你以為我會安分地看著你利用我去對付清孝?”

  見這一招也無效,他干脆張口咬住安東的脖子,對方發出一聲痛叫,罵道:“一個心狠手辣的毒販有什麼好值得維護的?何況就算我不出手,真田組也要完了!”

  感覺已經掌握不住車輛行駛的方向,安東猛踩煞車,汽車發出一聲類似指甲刮黑板的尖銳噪音,陡然停止了轉動。

  與其說是這一輪急刹讓羽失去了平衡,不如說是安東的話令他震動。難道清孝不是在忙著和艾森伯格教授重修舊好麼?難道令清孝忙碌到無暇給他回信的是因為家族出了事麼?

  “你說什麼?”他喑啞地叫道,但還沒有得到答復,後腦便挨了重重一擊。他倒下來,像一個沙袋似的被扔到了汽車前座上。完全昏迷前的最後一個影像,就是透過汽車擋風玻璃看到的那一角蔚藍的天空,象若干年前那個夏日的午後,他被乙醚麻醉失去意識前看到的一樣。

  ********************

  他不知自己昏迷了多久,再醒來時已經是夜晚,屋里亮著燈。但也有可能是白天,門窗全都緊閉,他無法做出准確的判斷。

  這是一間全木質的房間,他躺在床上,雙手銬在床柱上。那熟悉的禁錮感讓他一陣痙攣,喘不過氣來。

  不,這只是幻覺。

  那惡魔早已死在他手上,好吧,就算死在那人自己手上,不可能再復生。

  他已經自由了,現在受禁錮的僅僅是他的身體。

  這只是又一重考驗,而他能夠應付。

  他連做了幾次深呼吸,感覺呼吸慢慢平穩,冷汗貼在身上,現在已經干透。

  他暗中檢查了自己的身體,除了後腦還隱隱作痛之外似乎別無損傷,手腳也都能動彈,沒有被麻醉的跡象。

  這是一個好現象。

  他緩慢地轉動了一下脖子,悄悄地觀察四周。當他發現安東就坐在窗前背對著他時,他立刻閉上眼睛裝出昏迷不醒的樣子,然而安東已經發覺,走到了他床前。

  “你醒了?”.

  羽無奈地睜開眼睛:“你究竟想怎麼樣?”

  安東不答,反而遞給他一杯水:“口渴嗎?”

  羽本來不想理會,想想還是應該保存體力才行,不客氣地就著他的手將水一口氣喝光,舔了舔沾在上唇的水珠,意猶未盡地道:“我肚子餓了,要吃東西。”

  安東盯著他,忽然笑道:“晚飯吃了還不到2個小時你就餓了?要問時間就直說。”

  羽被他窺破心思,也不掩飾,大大方方地道:“時間是要問的,也想盡量多吃點東西。對了,這里是你老巢?”

  “這里是我約的和真田清孝見面的地方。”安東似乎漫不經心地說出這話,眼睛卻一直緊盯著羽,“我已經給真田清孝聯系上了,告訴他你在我手里。”

  羽倏的睜大了眼睛,追問的話已經堵在了唇邊,又給他咽了回去。頭腦中瞬間轉過無數個念頭,終究想不出什麼反應才是最恰當的,干脆沉默以對。

  安東皺了皺眉,只得自己說下去:“我剛跟他說完這句話,他就啪的一聲掛了電話,我還沒跟他約定見面的時間和地點呢。哼,架子居然比我還大!”

  他看了一下羽,溫言道:“你也不用擔心。我在車上說的是真話,你這人不錯,我也不打算為難你。只想用你把真田清孝引出來,報了仇之後就放了你。”

  羽淡淡地道:“你說如果清孝直接找你報仇的話你不會計較,可是你恨他害死你太太,所以才會報復?”

  “那當然!最可恨的是,他是用毒品來控制我太太的,整整一年,讓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還以這個為條件,要挾我做了很多我不想做的事,最後還干脆把藥停了……”

  說到這里,安東的聲音有些哽咽,眼里射出仇恨的光芒:“你不會知道那種親眼見到自己所愛的人一點一點毀滅卻毫無辦法的痛苦。作為男人的自尊被完全碾磨到粉碎,從來沒有覺得自己這麼無能過,不能保護一個毫無過錯、全心愛你的女人。”

  “那種感覺,就算我自己被一刀刀割碎也及不上萬分之一。”

  他盯著羽,深沉的痛苦與怨毒在他眼中堆積:“相信我,就算我現在講給你聽,你也無法體會。如果不是親身經歷的話,永遠體會不了那種疼痛和屈辱!”

  羽並不看他,盯著天花板,冷漠地道:“說得對。折磨你所愛的人遠比折磨你自己更痛苦,現在我知道清孝的心情了……我一直以來對他要求太高了……”

  他閉了閉眼,陡然厲聲道:“這就是你所謂的仁慈?放過我,卻讓我眼看我的愛人死在我眼前?”

  他這一刻的聲色俱厲大異往常,安東吃驚之余也愣了一下,想了想,臉上居然也有了慚愧的意思:“呃,你這人不錯,我確實沒有傷害你的意思,是我考慮不周吧。不過,你怎麼會愛上真田清孝這種人?這個人根本就不值得你愛。也許他對你很好,但你不了解他的另一面。”

  他頓了頓,語重心長地說:“他和你是兩個圈子的人,你不應該愛他。我這是為你好。”

  羽冷笑道:“說得好。你為何不把這番話講給你太太聽,講給艾米聽?或者,講給你女兒——莉莉絲聽?你不知道你老爸的另一面,別像個傻瓜似的被他騙了!”

  安東震怒:“你不要不識好歹!”

  他急促地走了幾步,強壓下心火,平靜地道:“是的,我是混黑道的,可是黑道中人也有該守的規矩和原則。不碰毒品,這是起碼的底线,象真田組那種百無禁忌什麼都干的,根本就是一群垃圾!其中就包括了你所謂的愛人真田清孝!”

  “我混黑道,是因為我沒有別的辦法出人頭地,可是像他那樣名牌大學的博士生還干這種事,就算是用愛情的名義,也讓人唾棄。你把他跟我相提並論,是對我的侮辱!”

  “我太太愛我,到死也沒有後悔。艾米敬重我,莉莉絲依戀我,因為我跟別的黑道中人不同,我一不沾毒品,二不逼良為娼,我是收取保護費,但我有出力讓他們不受別的流氓騷擾。我也開酒吧和夜總會,可是我從來不強迫女人接客,她們是自願出賣身體討生活。如果有客人強迫她們做不願意做的事,我都會為她們出頭。”

  “你知道為什麼真田組上天入地懸賞巨額獎金都沒能抓到我麼?因為我的手下不管他們怎麼威逼利誘都不肯出賣我,因為我做事從來都對得起他們,對得起我的良心!”

  “你知道為什麼警方會跟我合作剿滅真田組,卻願意把真田家的地盤讓給我?因為他們知道,有我管理,遠比其他黑幫接手你爭我斗要好!”

  那是羽需要的信息,可是安東的話太有衝擊力,以致於他無法沉默也無暇追問。憤怒在心里激蕩,他慢慢地道:“是,你是個好大哥,好父親,也許還是個好丈夫。你對得起他們,可是,你對得起我麼?”

  安東倒吸了一口氣,有些不自在地道:“我當時也不認識你,也不知道你的為人……你們有錢人為了爭家產狗咬狗,這種生意接起來沒良心負擔……”

  “何況,這世界上那麼多不平我怎麼管得過來?我只能保證對我身邊的人好,對我在意的人好……”

  “那你又有什麼資格把自己打扮成正義使者?你怎麼竟然敢侮辱清孝!”深埋已久的話在此刻衝口而出,他只覺暢快無比。用了多久,他終於能說出自己想說的話。

  看著張口結舌的安東,他一字字地道:“你可以問心無愧,只是因為你從不顧忌被自己傷害的人的感受,因為你比清孝自私自我千倍萬輩!”

  “你親眼看見太太遭受毒品的折磨,你很痛苦,那麼你又是否知道清孝的痛苦?知道被你綁架後我經歷了什麼?”

  他看見安東的臉色在劇烈地變換,心卻無比平靜,不起絲毫波瀾。過去和未來在他眼前象卷軸似的展開,他比任何時候更看清了自己的命運。

目錄
設置
手機
書架
書頁
簡體
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