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天清,這幾天阮晴罕見地與我形影相隨,我卻絲毫不敢分心。
看著碗里又是蹄膀又是翅,不太提得起胃口。
“媽,你這一連做了三天不膩嗎?”
“這叫金榜題名和展翅高飛,晚上再來個鯉魚躍龍門,就妥了,乖,再堅持一下,好不好?”
“迷信不可取……”我在心里抗議,與其說是為我爭取好兆頭,更大的作用反而是為她自己求個心安。
三天時間一閃而逝,成績於我如浮雲,我甚至在最後一場英語提前半小時交了卷。
考試地點我幸運地分在了本校,逃過校外家長的層層圍追堵截,我提前於約定時間回到家中安撫坐立不安的阮晴。
聽到關門聲,原本緊盯牆上鬧鍾的眼神扭頭與我對視。
“兒子,你,你怎麼……”
“我提前交卷回來的。”
“怎麼樣?”
我笑眯眯地不說話。
她坐在沙發上忐忑不安,目視著我一步一步慢慢向她走去,直到站定在跟前。
“媽,謝謝你……”
俯身在她的耳畔,嗅著清新的發香,終於,一切都結束了。
“阮晴……”
似乎是習慣於我偶爾出現的小情緒,她無聲而靜謐地反復梳過我的頭頂,堅實的臂膀在她手中卻宛如幼兒般稚嫩,我順從地靠在她身邊,任由溫暖的指尖一絲一絲撫平澎湃的心情。
莫名的爆發來得快去得也快。
“都過去了……”她輕聲安慰。
我深吸一口氣,抑制住打顫的心房,微笑跟著,“是啊,過去了……”
假如每一件心事都能解釋,每一次轉變都能重新安排,也許生活就會變得比較容易。
然而不是所有的事情都有道理可講,高考的落幕不知為何,勾動了埋藏的心緒。
回顧三年來全部的悲喜,每個相觸的瞬間都是靈魂的顫栗,是無法用語言和文字的訴說,是只能用直覺去感受的一種疼痛,卻又帶著絲絲甘甜。
“好了……暑假我們去海邊旅游吧……”
我迫不及待地點頭,“好啊好啊,什麼時候?”
“哪有那麼快,好歹填完志願吧?”輕輕捏了下我的嘴角,她反身靠在我肩上。
張開臂展,“嗯……都聽你的……”
一時無言,漸漸傳來平穩悠長的呼吸。
側低下頭,我頓時哭笑不得,這個傻女人。
這段時間每天都憂心忡忡,早起晚睡得過分,一旦松懈下來立刻就睡過去了。
生物鍾讓我毫無睡意,眼睜睜著發呆,左手無意識地順著她的秀發,雖然短,卻意外地舒服。
“唔……”睡夢中阮晴調整了下姿勢,捉住我的手墊在頸下,嬌憨的樣子引得我無聲發笑。
多久了,她沒有再露出這樣的性情,一直以來端著的母親姿態,讓我忘了,我們之間,其實並沒有血緣的羈絆,或許,這才是最真實的她吧。
沙發是L形的,等到阮晴醒來時,她正枕在我的胸前,閉上眼把我的左手摟得更緊了些,過會兒才松開,一睜眼就對上我無悲無喜的目光。
怔怔對視兩秒,也不知道她腦中千回百轉了些什麼,略微快速地起身,才發現路燈早已明亮。
窈窕身姿逐漸遠去,打開手機才發現好幾條短信和未接來電,班級QQ群的消息數量爆炸,都在討論聚會。
先給周警官回了短信,再跟同桌表明到時候肯定會參加。
沒過多久,卻見阮晴蹬著一雙黑色中高跟,腰間束著紅色半截A字裙,露出纖細的小腿和圓潤的膝蓋,上身著白色襯衫,肩膀鏤空印花蕾絲,手肘處綻開花邊。
蓬松柔順的短發掩蓋不住晶瑩的耳墜,更別提環在頸間的湛藍寶石。
嘴巴越張越大,一口涼氣吸得我牙疼。
“媽,你這是?”
“出門買菜,今晚不該好好慶祝一下嗎?”無辜的大眼睛盯著我,仿佛一如往常並沒什麼不妥,“要一起嗎?”
我那可憐的腦容量已經騰不出空間去思考為什麼阮晴會突然變成這樣了。
我正要上樓換身衣服,不然總覺得配不上她,卻在經過時被挽住了胳膊。
仿佛堪破了我的心思,她輕聲嘲笑著發話,“走啦……”
我任由她拉著出門。
經過幾年的發展,學校東門跨橋的路口在年後就樹起了“狀元樓”的牌匾,目的對象不言而喻。
不復前幾天安靜壓抑的氛圍,今晚自然是怎麼熱鬧怎麼來。
逛到橋邊,剛好看到幾輛車停在狀元樓前,一堆人有說有笑地進入,隱隱的交談中心赫然是學生模樣的少年。
心底感嘆以後每年這個時候這家生意恐怕都會好得不得了,轉頭發現阮晴目光有些發直,知道她又多愁善感起來,唇動了動卻沒發出聲音。
扳過她的腦袋,抵住額頭,近在咫尺的瞳孔倒映出漆黑夜空,“咱不羨慕……”
“因為你就是我的世界……”
實際上一路走走停停,不知不覺就到了九點,干脆熄了自己做飯的念頭。
與其在爆滿吵鬧的外面,我們都更傾向於點菜帶回家,而且,還有阮晴提到的給我准備了好久的“驚喜”。
打開較暗的吊頂燈,我聽話地留在客廳等待,不多時,就見阮晴雙手背在身後,穩穩當當地踮著腳一步一步走近。
隨著她的動作,手中之物漸漸露出全貌,竟是兩只高腳杯,裝著深紅的酒液。
她獻寶似地遞到眼前,我接過一只,“這是紅酒?”
“媽媽自己釀的葡萄酒,怎麼樣?”
“你畢業了,也成年了。”
面對她期待的眼神,我抿了一小口,淡淡的酒精味,也不甜,有一股香味,可哪怕是苦的,只要輔以眼前美麗的人兒,我也甘之如飴。
“好!”
坐下相對而食,酒只有一杯,喝完後她的臉色已經紅過了A字裙,而我也有些熱,看不出來竟然還有些後勁?
“媽,你還有這手藝?”
“以前……從老家偷學的……可好用了……”
後面說的什麼聽不清,看樣子又已經醉了,無奈地扶著她上樓,簡單地抹了把臉。
“好熱……”阮晴躺到床上,一邊喊著一邊想要解開自己的束帶,奈何迷糊狀態下根本找不准位置。
將之解開,我的呼吸變得有些粗重,身體也燥熱起來。
不正常,這個酒,它不正經。
拿毛巾給阮晴擦了擦汗才轉身離開。
“媽,你怎麼進來了?”
就在我迷迷糊糊翻來覆去時阮晴推門而入,手中端著兩杯紅酒,“兒子,陪媽媽喝杯酒好嗎?”
我接過,卻被她端著酒杯的手腕穿過眼前,擺成了交杯酒的姿勢。
“媽,這是……”
她不言,凝視著我輕啟紅唇,一飲而干,我吞下疑問,同樣喝完。
“雷雷,媽媽美嗎?”
酒杯放到一旁,這才發現她的紅裙明烈如火,艷若新娘。
情不自禁聳動了下嗓子,“美……”
朱唇越湊越近,我徹底迷失。
不知何時紅裙已然褪下,她的全身上下不著寸縷,盈掌的乳房,嫣紅的乳頭,滑膩的脊背,飽滿的臀丘,結實豐腴的大腿,下身的火棒正抵住光潔無毛的私處摩擦,濕熱、嬌嫩。
“媽……我……要你……阮晴……”
欲火已經燒到頂點,卻始終不得其門而入。
“嗯——”感覺進入了一個奇異的空間,多年夙願一朝實現,生理和心理的雙重滿足,讓我徹底平靜下來。
還未睜眼,感覺身體進入了一種玄妙的境界,仔細感受,伸手確認,嗯,不是尿床,量沒那麼大,這就放心了。
然而,當醒來第一眼便是昨晚夢中魅惑的容顏,渾身一顫,由於沒有內褲的束縛,大褲衩升起了一個帳篷。
不知道是不是心靈感應,她的眼皮跳了跳也即將醒來。
“媽,你怎麼在這?”
“不是你叫我的嗎?”
“我什麼時……哦,是的……”
趁她迷糊的當兒,我起身去浴室清理,回來時阮晴已經回房了。
盡管不是第一次夢遺,但卻是第一次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夢到阮晴,待會得問清楚,她釀的酒到底什麼情況。
下樓後卻看到她在廚房里,將大瓶可樂容量的小型釀酒罐里的酒放進水池,深紅的酒液嘩嘩地流淌,看著屬實有些浪費心疼。
想著昨晚才剛嘗著半杯,連忙上前阻止。
“媽,這酒是不是變質不能喝了?”
“沒變質……”
“那你倒它干嘛?好不容易辛苦釀出來的,不是浪費嗎?”
“這酒……”她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沒說清楚。
我檢查了下,剩的已經不多了,干脆找了個空瓶封裝起來放進冰箱。
“敗家娘們兒……”轉過身我極其小聲地嘀咕。
聚會上感謝過了班主任和各科老師,參加完畢業典禮後,閒下來上網查起了旅游攻略。
看一上午定下了大致路线,在陽台拍著欄杆感嘆陽光逐漸脫離明媚的范疇。
恰巧此時對面窗簾擺動,看見我,馨姨停下手中關上玻璃窗的動作,衝著我微微一笑。
唔,氣色不錯,就是看起來愁眉不展。
“怎麼了啊?”
隔著小道的大聲問候嚇了馨姨一跳,她自然不會學著我交流全靠吼,招招手示意我過去。
阮晴又出去談合同了,我屁顛屁顛下樓,馨姨早就在門後等著我了。
上下打量一遍,身型緊致不少,雖不能用“孔武有力”來形容,可也算是亭亭玉立,最大的改變莫過於不再動不動就垂首低眉的精神面貌。
不過此時柔媚的眉眼間充斥著淡淡的煩躁與憂愁。
“你怎麼不早點告訴我?”語氣里充滿壓抑的憤怒,並不是對她。
馨姨有些無所適從,沒見過我怒火攻心的樣子。
原本的瑜伽館每周總會去兩三次,然而最近發現有人偷拍!
盡管都只是來去和鍛煉時,但被人窺伺的感覺如芒在背,回家時甚至被跟蹤,她已經好幾周沒敢出門了。
前段時間恰逢高考沒打擾我,而且要不是我主動過問,說不定還會一直就這麼忍下去。
嘴角扯出一個陰森森的笑容,“放心吧,交給我了!”人渣什麼的,炮制起來手感最好了。
趁著馨姨洗碗的功夫給小五哥打了個電話,立馬就讓小什駕車前來。
穿著花花綠綠襯衫和拖鞋的男人蹲在健身房外,百無聊賴地抽著煙,一輛面包車停在路邊,副駕駛座上的美人面無表情地勾了勾手指。
面對日日蹲候的對象,他先是不敢相信,四下望了望,大太陽底下確實也只有他一個人,最終還是按捺不住拉開了後排車門。
車窗被遮光膜貼了個嚴嚴實實,還沒看清車里的情況,就被一只手拽著衣領拖了進去,沒等扶穩身形,背上挨了一肘,頓時軟了下去。
我一手掐著後頸,一手扯住頭發,把男人的臉擡向前方。
“馨姨,是他吧?”
她輕輕點了點頭。
“你這人渣當得可真敬業啊,就是沒什麼腦子……”
知道這次栽了,他也沒否認,只是辯解道:“我還什麼都沒干……”
“不然你現在還能說話?老實點!”馨姨面前我也不好太暴力。
面包車停在小區門口,“馨姨,你先回去吧。”
幾次欲言又止,她也不知接下來我會怎麼處理,擔憂地望了幾眼,最終還是順從了。
“去步行街。”我向開車的小什招呼。
“好的,雷哥。”
“手機掏出來。”
他猶豫了一下,我迫不及待地補了兩拳。
顫抖著遞上解鎖後的手機,我翻了一下,亂七八糟的什麼都有,不過日期最近的還是馨姨的照片,上樓的,練習的,下樓的,最後還有進小區時的背影,最早的快有三個禮拜了。
一口氣刪了個干干淨淨,“脫!”
“什麼?”
擡腿踹了一腳,“脫干淨!”
哆哆嗦嗦著扯下外衣只剩一件內褲,他猶豫地望著我。
“繼續!”
直到全身赤裸,我拿起靠在一邊的攝影機,“來,到後面擺幾個姿勢,我給你拍幾套寫真……”
第三排的座椅已經拆除,後備箱空出一大塊空間,人為刀俎由不得他不聽。
前後拍了百多張照片還有視頻我才滿意地收手。
“這是什麼?”脫掉的衣服下掉落一小瓶液體。
他眼神閃躲不敢回答,前面一直開車的小什通過後視鏡看了一眼,“雷哥,是迷藥,附帶催情作用,低端貨色,這一瓶才是一人份的量。”
擰開聞了聞,有種淡卻奇怪的氣味,“喝了。”
見他搖頭,我看著外面雖然炎熱但依然熱鬧的街道,“不然就把你扔下去。”
此時他還沒來得及穿衣,我已經伸手拉開了車門。
“我喝!”
將近二十毫升的液體喝下去後,他快速穿好衣服。
“以後別再讓我見到你,否則這些東西……”
“不敢,我晚上就回老家去,換個城市打工……”
“這樣最好。”
不到半小時的車程,回到原地時他已經開始神志不清,跟喝多了一樣。
順手拍了幾張,拉開車門把人丟在健身館邊上的巷子里,曬不到陽光不用擔心中暑。
沒辦法,誰叫我心善,富有國際人道主義精神呢。
“麻煩你了,小什,東西我先帶走,用完就送過去。”
“小事,五叔交代過了,雷哥,那我先回去了。”
小什是小五哥手把手帶出來的,或許是緣分,因為偷竊被懲罰少了根左手食指的小什被小五哥收養。
酒吧更像個孤兒院。
取出記憶卡,在馨姨家把資料重復壓縮後上傳到雲端,清空記憶卡,這事兒就算完了。
當然,要是他拼著身敗名裂還敢在附近晃蕩,就不得不給他留下更深的印象了。
從頭到尾我連名字都沒問,像這種小癟三還不值得上心。
“沒事了!”
自我進門就一直在搗鼓數據來不及向她解釋,馨姨一直在門外默默等待,聽到我這麼說,有一絲不確信,但更多的還是舒了口氣放下心來。
具體經過我沒仔細解釋,馨姨也沒問,但依然選擇相信。
“要是再碰到這樣的事及時給我電話,我來解決。”
“謝謝小宇……”
“怎麼了?怎麼還是不開心的樣子?”
她咬了咬嘴唇,“對不起,給你惹麻煩了……”
“這才多久不見還跟我生分起來了……” 我大咧咧地攬過馨姨肩膀,“都說了把馨姨當成一家人了……這不正好說明馨姨魅力太大,都引人犯罪了……”
“瞎說……”推開近在咫尺的氣息,含羞待放的柔媚重新出現在馨姨臉上。
“我先走了。”轉念一想,阮晴指不定什麼時候才回來,下午才過去一半,“要不要一起?”
“去哪?”
“人家來幫忙開車,去感謝一下,順便玩一會。”
“好。”不出意外,這些天馨姨也憋壞了,又膽小不敢一個人出門,如今有機會跟我一起自然沒有不答應的道理。
直射的陽光不似早晚般舒適,干熱中透著毒辣,奈何身高差擺在這,傘面又不夠大,僅能顧住馨姨和我小半個身子。
進去後看見了百無聊賴的薇薇姐,“來啦?”
“薇薇姐……”我四下環顧,“小五哥呢?”
“樓上……”接著笑眯眯地打量從進門開始就一直躲在我身後的馨姨。
我將企圖藏得更深的馨姨拉到前面,“這是馨姨,姓柳,這回求小五哥幫忙就是為了她。”
薇薇姐破天荒地伸出手,“柳姐你好,叫我小薇就好。”
兩只嫩手握在一起,“小薇,你好。”
“馨姨你就在這,我一會就回來。”
上樓把東西交還,回來時也不知道薇薇姐說了什麼,馨姨低著頭不說話。
“說什麼呢?”
我隨口問了一句,卻惹得馨姨慌亂回應,“沒什麼……”
我奇怪地看了兩眼,也沒深究,拉著她坐到一邊。
別的不說,這里用來消暑是個不錯的地方,並肩靠著,聽著舒緩的音樂,飲著可口的雞尾酒,聞著迷人的馨香,隨意地勾過身邊柔軟的肩頭,懷里先是一僵,隨後慢慢放松下來。
柔媚的目光越過我的胳膊好奇地觀察著這個從未踏足過的地方,小心翼翼,卻又無比新奇。
不知過了多久,對面坐下一大一小兩個美女,“大小姐,你怎麼在這?”
聽到我出聲,馨姨這才發現兩對視线在打量她,趕忙坐直。
“剛睡醒出來走走……”
“這麼大太陽躲還來不及呢……我要不說你肯來?”
“薇薇姐~~”
也不知道她倆打什麼啞謎,鬧了一會兒吳巧玉才面向我,“雷宇,過兩天你填什麼志願?”
分數出來,勉強夠上最高學府的分數线了,但我並不打算改變。
“建築學吧。”
“S大的建築學也算是最好的專業了……”
一時無言,薇薇姐開口,“小弟弟,這麼久不來找姐姐說話,不知道手藝忘記了沒有?”
“哪能呢……”
我剛起身,同桌就舉手,“莫吉托!”
“好,那馨姨呢?”
確認過眼神,是真的一無所知,“那我看著辦?”
“嗯……”
除了萬年不變的巴西風情,兩杯清爽的莫吉托,想了想,還是准備了一份草莓代基里,薄荷的口味馨姨可能欣賞不來。
“嘗嘗?”我把自己的莫吉托放到馨姨跟前。
不出所料,僅僅是一點點,馨姨就吐著半截粉舌,“辣~”
“好吧,試試這個……”
由於加了冰沙和奶昔,口味沒那麼刺激。
見馨姨沒再抗拒,我坐回原位端起她喝過的杯子。
吳巧玉瞪了我一眼收回視线,我莫名其妙。
不知不覺天黑了,我跟馨姨起身告別。
“以前沒來過嗎?”
“沒……”
“薇薇姐人很好的,以後想去我陪你,別一個人……”
快要穿過靜謐昏暗的草坪,不遠處隱隱綽綽出現幾個人影,鬼鬼祟祟不懷好意。
馨姨還依偎在我身上沒有絲毫發現,我摟住她的腰,附在耳邊,“馨姨,待會兒我一喊跑你就往馬路邊上跑,直接進小區別回頭……”
“嗯……嗯?什麼?”
直到這時,堵在前方必經之路上的五個人距離不到三十米,剛好出現在昏黃的燈下。
“待會我吸引他們注意,一喊跑你就從邊上過去,別回頭,前面就是出口,趕快進小區……”
由不得馨姨提出異議,踏入十米,不給對面散開陣型的機會,我當先一個加速踹倒一人,不顧其余人的愣神,沒頭沒臉地補了一腳,也不知道踢在哪。
緊接著倒地之人喊痛,“跑!”一道人影從邊上的草地上經過,還真是聽話地沒有回頭。
背對路燈,我終於放下心來,“說吧,誰派你們來的……”
總共花了四分鍾,後面兩分鍾用來敲腿,用的是他們自帶的甩棍。
挨個敲了十條膝蓋,總共二十下,得到的人名一致,才站起來把五根凶器扔進護城河,轉身離開,給蚊蟲留下一地的食物。
果不其然,小區門口一道窈窕人影焦急地來回徘徊,盯著馬路對面不時眺望,我出現的第一時間就被發現。
害得出租車司機急刹車之後,馨姨橫穿道路奔到跟前將我一把抱住,眼中水光盈盈,隔著兩層極薄的衣衫還能感受到她瘋狂的心跳。
我知道她在擔心什麼,摸摸臻首將之輕輕推開,“好了好了,一根毛都沒掉,剛才是怕你被誤傷……”
從胳膊上握住檢查的小手,我安慰道:“就這樣的,再來一車面包人都不夠我打的……”
宛如延遲了兩秒馨姨才“噗嗤”一聲笑出來,從我的手心抽出,“什麼面包人……”邊笑邊擦眼淚,我也幫忙抹了一把。
“那個……”馨姨越過我的背後看去,只見一片黑暗,“對不起……”自怨自責的柔弱神情讓人心疼。
輕撫玉脊,“馨姨,別怕,這是最後一次,我保證,以後再也不會發生!”
聲音雖輕,目中已是一片冰寒。
將馨姨送回家中,也不過七點。
“小五哥……”一天之內麻煩人家兩次,確實有些過意不去,可是為了解決這個麻煩,也顧不得了,厚著臉皮開口,“能不能幫忙查一個人……”
把剛才發生的事情描述一遍,得到了肯定的答復,等他電話。
除了口頭上的感謝,目前我還真是“無以為報”。
“媽,回來了……”
“兒子,跟你商量件事……”臉上罕見帶上了為難,“能不能不去S大,換個志願?”
很奇怪,我不止一次表露過自己的選擇和理由,之前她也同意了,現在卻又讓我改志願。
“是不是發生了什麼?”
知道我不願,她嘆了口氣。
“媽,我改志願也行……”
“不用,沒事……”帶著滿面的“別有隱情”上樓了。
唉,麻煩都湊到一起來了。
煩心之下在陽台站到了半夜,接到了小五哥的電話,我查的名字剛好出現在酒吧。
“我這就過去。”
本就不遠,趕到時小五哥在門口等我。
“你找的王偉成就在二樓包廂,看樣子是把今晚被你打的那幾個都叫來了。”
邊談邊往里進,“有什麼來頭嗎?”
“這片有幾家棋牌室和門面,健身房就是他開的,還設了幾個賭場,養了幾個馬仔,放完爪子(高利貸)上門要債,不過規模不大,人還行,頂多算是涉點灰,這次應該只是誤會……”
“嗯,了解……”
推開門,包廂里滿滿當當坐了七八號人。
“喲,這不是五爺嗎?”
不用想了,最先開口遞煙的肯定就是王偉成了,滿面的和氣更像是個做生意的。
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小五哥接過煙,“其實這次來呢,是因為我這位小兄弟,可能跟王哥鬧了點誤會……”
看見我,沙發上坐著的幾個人膝蓋跳得更厲害了,“老板,就是他……”
“哦?”聽過自家小弟的解釋,上下打量我一遍,笑容不變,“小兄弟好身手啊……”
轉頭看了一眼小五哥,“既然五爺都發話了,那就是誤會,過去了就過去了……”
小五哥回了一支煙,“今晚賬單免了好好玩,就當給各位壓壓驚。”後一句話是對著腿還在抖的五個馬仔說的。
“謝王哥大人大量……”我終於開口說了第一句話,在場都很滿意,“就是那個人……”
“阿朗!”
王偉成喊了一聲,邊上一個人開始打電話。
說實話,那個打電話叫阿朗的也挺郁悶,跟那個人渣本來只是飯飯之交,晚上喝酒被展示了兩張馨姨的照片,再被忽悠兩句,就安排人過來堵我。
本來也沒想怎麼樣,只想裝個大尾巴狼,酒沒喝完就被告知踢到了鐵板,找人把公園里帶回去,歇了幾個小時勉強能走了才出來放松一下。
看清包廂里的狀況,帶進來的人就跪了,真的跪了,因為除了小五哥和王哥,剩下的人全都一臉怨念和恨意。
阿朗丟了面子,五個小弟到現在還一臉紅腫,都是蚊子叮的,我就不用說了,心里後悔得要命,下午沒一棍子把這只野狗打怕。
“黃鑫是吧?警告你不聽,那就只能給你長長記性了。”
在膝蓋上跺了一腳,他跳到一半又被我按了下去,拎出包廂拖進了雜物間。
踩在手背,一巴掌把嚎叫打回去,“給過你機會你不中用啊……”
抽出特意准備的棒針,形似大號繡花針,不過將近三十公分長。
捏了捏後頸,找准位置,一點點捅進去,一邊進還一邊觀察方向。
“別動啊,千萬別動,不然一個誤差擦破氣管或者大動脈,你可就真沒命了……”
一時間整個人呆若僵屍,被踩住的手仿佛失去了知覺。
說實話,即便早已熟悉肌理構造,第一次在活人身上實驗也還是蠻刺激的。
翻出他的手機,拍了兩張給他看,照片中,一根細長金屬針穿頸而過,兩尖伸在肩膀上,卻幾乎沒有血跡。
痛自然是痛的,可竟然沒死就夠他慶幸的了,說到底還是吃了沒文化的虧。
整條脖子又不是沒有肌肉,只要找准位置,跟插胳膊上沒區別,就是看起來嚇人而已。
“這回長記性了?”
他已經嚇得說不出話,也做不出點頭的動作,可眼神里滿滿的求生欲。
拔出棒針,血流滿地,用毛巾扎住脖子,“自己去醫院,打不到車就叫120……”
轉身去對面水池洗手,也不管他如何捂著變紅的白毛巾逃走。
流點血而已,死不了人。
回到包廂,小五哥和王哥還在交談甚歡,衝前者點了點頭,“解決了,這次就麻煩王哥了……”
眼尖的他往下瞄了一眼,看到了我的白鞋,不,現在應該是紅鞋了,整個腳趾上方的鞋面都已染血。
誤會解除也該走了,走之前再敬杯酒,面子給足,賓主盡歡,除了某個以為自己快死了正在拼命趕往醫院的倒霉蛋。
*** *** ***
那天晚上阮晴讓我修改志願,只是後來一直沒再提起和解釋,也就被我當作一個插曲忘在腦後。
按照我的分數與排名,任何一個專業都夠夠的,因此填完志願就決定提前參觀未來四年學習的地方。
開車的是班定遠,阮晴在副駕駛,我低頭坐在了後排。
其實我更希望只和阮晴一起。
車程並不遠,在大半路程是高架的情況下,只用了一個小時不到,同樣是投入使用剛剛一年的新校區,不過比八中占地面積大了何止十倍。
紅磚綠樹,難得的是,縱觀俯視圖,學生的宿舍被一條河流包圍,宛如小島。
直到下午才驅車離開。
這次的印象只有兩個,新和大,不論從宿舍到教學樓、食堂、圖書館還是體育場,步行少則十分鍾,多則將近半小時。
在三人的聚餐後回到家,我再也耐不住性子,“離通知書還有大半個月,我們去海邊吧!”
我已經迫不及待想要和她度過一段不受打擾的“二人世界”。
“就這麼急嗎?”她躺在沙發上歪了歪腦袋。
我忙不迭小雞啄米般點頭,卻被無情地拒絕,“還不行哦……”
“為什麼?”
阮晴攬過我不甘心的表情,在我臉上捏了捏,然後塞進她的懷里,輕聲呢喃,“因為媽媽都計劃好了啊……聽話,就這最後一次,好不好?”
得到如此溫柔的對待,我早已平息一切,“別說一次,以後永遠聽你的都行……”
“就會說大話……”她不信,不滿地捏著我的後頸皮,就像大多數動物媽媽都會用這一招讓幼獸老實下來。
我伸出手將之按在腦後,手心充滿了感動的溫度,另只手環住半邊纖腰,緊貼薄衫感受涼爽滑膩的肌膚。
她沒有推開,反而表現得比我更加貪戀。
清晨,當第一眼看見她時,這天注定會是好天氣。
“啊——”
她從鏟上捏起令人食欲大開的醬色五花肉,反手舉到肩膀上,環在腰間的雙手紋絲不動,我張嘴連肥帶瘦、連熱帶涼將手指一並含住,惹得她在圍裙上不停擦拭。
睡前她在耳邊給我講了一個故事,舊年代的愛情故事。
她的奶奶歿於冬夜,其實在年輕時候,奶奶的身體比爺爺還要強壯,只是習慣於將身體更弱、冬天腳涼的爺爺雙腳抱在懷里睡覺,老了落下病根,才會率先扛不住。
將一對玉足從水中撈起,她坦然享受我將之擺在懷里又揉又捏的另類按摩,一邊哼哼著,“今晚就能查到錄取結果了吧?”顯然她也一直都在關注。
群里已經有班主任通知全體了,往年都是這天晚上出結果。
不知不覺就過了半個多月,我們比母子更加親密,比情侶更加親昵。
面對電腦屏幕上我的名字後面對應著的大學,盡管把握十足,還是情不自禁地松了口氣。
“啊!”無法用語言表達內心的喜悅,她轉身投入我的懷抱,絲毫不收斂。
我一愣,從不曾見過她如此熱烈的情緒,不動聲色摟得更緊,嘴角綻放發自內心最深處的笑容。
千般榮譽,萬顆星辰,怎及你一時喜樂?
高興夠了,她的臉還因為充血紅熱誘人。
面對我半是寵溺半是取笑的眼神,她羞竊一笑,平復心情,重新聆聽我強有力的心跳。
這一刻的依戀和心安讓我滿足,不再奢求。
哦,不對,還欠一次旅行。
仿佛聽到了我的心聲,阮晴擡起頭,“明天回老家,等通知書到了就去海邊。”
“好。”
周警官如願以償地被國防大學錄取,同桌也和我同一所大學,就是不知道能不能分到同一專業。
阮晴通過班級群也看到了消息,分到同一所大學也確實是緣分,打趣道:“看,吳巧玉也在S大,那小丫頭好像挺喜歡你的,一心跟你考上同一所大學,要好好把握啊!”
“哪有……應該純粹是因為離家近才努力……再說只是老同學,不存在喜不喜歡的……”
“才不信,女追男隔層紗,指不定一開學你倆就在一起了……”
我轉過頭盯著車窗倒映出她的側顏,語氣雖輕卻萬分肯定,“不可能的……”
“那你喜歡什麼樣的?”
我微微搖頭不語。
她揉揉我的頭發,眯著眼,“說說嘛,喜歡什麼樣的?我兒子這麼優秀帥氣,看上哪個姑娘,勾勾手指就同意了……”
我哭笑不得,“哪有那麼夸張……”
“就有,我兒子是最好的……”
自從高考結束,阮晴的天性一步步釋放,眼前的這張臉和記憶中分毫不差。
“行行行,你也是最好的媽媽……”
走上石子路,老家門前,一個頭戴草帽的女人正要離開場地一角被圍起來的菜園。
聽到腳步聲,她回頭看了一眼,見到我跟阮晴喜不自勝,中午,舅媽和阮晴用燒柴的大灶做了一桌菜。
堂內一塵不染,案前陳設干干淨淨,與兩年前毫無二致,家具也精簡了不少。
邊上的車庫和豬籠都已改成了雞舍,養了五六十只,還混養了二十只鴨和八只大鵝。
原本的工具屋前擺著一只小碗,舅媽將一些剩菜倒進去,偶然間才見到一只黑白花貓。
田里的事情用不著我,全都外租出去了,但是前兩天太陽能不上水,順著管道看了下,傳感器壞了,拆下來騎著家里的電三輪上街買了個一樣的,順便帶了個更亮的節能燈和插座,大堂的電线老化,燈光也顯得暗了。
先把傳感器換上顯示正常以後,拉下電閘,順著老线接了兩根新電线,拆掉灰黑的插座,內部都燒成了一團。
站大桌安上新的燈棒,拉閘試了試開關,正好也到了日落西山的時候,堂前一片明亮,外公和舅舅的眼睛也更加有神。
西頭鄰著香案的房間舅媽一直住著在,後頭的小屋早已堆滿了物件,我和阮晴躺在東頭房間的大床上,細數著這些年的變化。
窗外一片蛙聲去絲毫不覺吵鬧,反而催人入眠,打個哈欠倦意上頭准備閉眼。
“問你話呢!”
腰間被搗了兩下,“媽,我干了一下午,困死了……”
“你怎麼會那麼多的?”
她不知道動手能力是男人與生俱來的天賦嗎?
而且也沒發現她什麼時候變得這麼蠻不講理了啊,換做以前我困了她只會輕聲細語哄我睡覺,現在卻……
無奈地回了一句,“知識就是力量……”
知道我不能陪她聊了,阮晴輕哼一聲轉過身去背對著我,表現自己生氣了。
真是……我只好湊上去將她摟住,卻也只能做到這個地步,眼睛一閉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醒來時她面對面縮在我懷里,身上還蓋著薄毯。
昨晚只需要把窗戶開著,晚風吹進來甚至還帶著冷意。
或許是空氣更好的緣故,深吸一口氣吐出,神清氣爽。
舅媽已經煮好了白米粥,還放了好幾個土雞蛋,看著雖小,剝開後蛋白甚至還沒有蛋黃多。
今天的任務大致是劈些樹枝,把雞舍和菜園重新圍一邊。
扛著斧子和柴刀拖了好些樹枝回來,卸下的邊角拿到後院燒柴,拆了漁網,用鐵絲捆在樹枝上,插進土里,最後再用斧背敲實了,隨便忙忙一天就又要過去。
回頭看見阮晴和舅媽坐著小靠椅在門口有說有笑,雞鴨開始回籠討要吃食,不知哪家的大黃狗在小路上聞聞走走。
阮晴擡頭,看見我拎著斧子凝視門口,對我露出一個淳朴的笑容,走近了她才對我招手,“快去洗洗,待會吃晚飯了。”
“哎!”將東西放進工具屋,後院的架子上還晾著我昨天穿過的衣服,浴室里早已備好了換洗的。
出來時架子上的衣服已經收到床上,睡覺前疊好放進櫃子里。
“媽,你說,要是沒有那些意外,你現在會不會就是過上這樣的生活?”
她反將了我一軍,“那哪來的你?”
是啊,那此時陪在她身邊的就會是另一個人了吧?
這麼說來,我還得感謝那些不幸將我帶到阮晴身邊?
測過臉去,發現阮晴亮晶晶的眸子正盯著我,嘴角一絲狡黠地笑意不安分地跑到了眼里,仿佛我心底的秘密全都被她捉去。
刹那間我為自己的自私感到愧疚和心虛,如果可以,我寧願她一直都是那樣的純真快樂,哪怕沒有我……
“傻瓜,亂想什麼呢……”她習慣性地捏了捏我嘴角,然後柔荑留在原地,“那些發生的都已經過去,感謝命運把你帶我身邊。”
眼里化不開的依戀只在一瞬就塞滿我的胸腔,“媽……”我想說出那三個字,可我並沒有立場。
以一個兒子的身份?可那難免太過沉重。
所以我逃了。
“我下去一趟……”
對面的房門正巧也在這時打開,舅媽對我微微一笑,走進後院時,余光中舅媽的眼神落在案前的相片上。
假如我來世上一遭/只為與你相聚一次/只為了億萬光年里的那一刹那/一刹那里的所有甜蜜與悲戚
那麼/就讓一切該發生的/都在瞬間出現/讓我俯首感謝所有星球的相助/讓我與你相遇/與你別離/完成了上帝所做的一首詩/然後再緩緩地老去
或許是白天我與阮晴的互動讓舅媽想起了舅舅,盡管早已天人永隔,但自相遇相識到相離的每個瞬間都已足夠她守著直至老去。
擡眼望著皎皎星河,實在不知未來該去向何方。
隔天就沒什麼需要做的了,我和阮晴盡情重復當年能尋找到的歡樂,摸蝦,釣魚,摘西瓜,每個半球的中心一勺都被送進她的紅唇之中,綻放的笑容比手上的瓜更甜。
之後的每天晚上都是白天盡興的阮晴先睡著,總是說著說著就含糊不清,睫毛顫顫地進入夢鄉,偶爾還會突然睜眼,發現我就在眼前,又傻笑著闔上。
真是越來越黏人了,我該拿你怎麼辦啊。
實際上不過一周,錄取通知書就寄到了老家,可能是因為同市的原因。
拿到通知書是上午,決定下午就回家,明天開始海邊之旅,不過該做的不能少。
在堂前敬了三根香,誠心誠意磕了三個頭,我只祈禱阮晴永遠不要離開我。
阮晴卻遠比我激動,淚光盈盈,卻沒人知道她的內心世界。
同舅媽告別,我們踏上了歸程。
*** *** ***
一路兜兜轉轉,從早晨折騰到將近太陽落山終於抵達網上預訂的接下來將近一周的落腳點——five inn 5號海宿。
進去後才發現是間大圓床房,從未體驗過的圓形雙人床靜靜躺在金黃的燈暈下,窗外是繁忙的漁人碼頭。
坐了一天的車肯定都沒有精力再出去游玩,所以今天的安排就是清理完下樓墊飽肚子早點休息。
衣服什麼的全都交給她,走進最里面才發現竟然還有浴缸,最後從頭到尾淋了一遍,出來就發現阮晴坐沙發上對著浴室門發呆。
“媽?”
回過神來她嚇了一跳,“啊!”面紅如火燒,低著頭從我身旁走過,拿著衣服扭扭捏捏猶豫半天。
“怎麼了?不舒服?”
“沒有……”逃也似躲了進去。
透過窗戶望著星星點點的燈火發呆,端著水杯有一口沒一口地喝著,不知過了多久,聽到淋浴水聲,轉過頭才明白為什麼剛才阮晴那麼奇怪。
正對沙發的玻璃門後出現了一個模糊又清晰的身影,此時正雙手高舉頭頂,盡管沒有透視,自上而下的曲线卻一分不差地映在玻璃上。
就在我盡量將模糊的身影與記憶中的全裸一一對應,水聲乍停,我連忙調整姿勢,將目光移向窗外。
阮晴圍著浴袍開門,余光清楚地看見她偷偷打量了我幾眼,見未露異色才松了口氣。
Five inn的每個房間都有陽台,吹著海風,我看向已換了一身碎花洋群的阮晴,“媽,你怎麼不訂兩個單人間……”
“為什麼啊?”
聚焦在她精致的容顏,是啊,為什麼呢?
夢寐以求的“二人世界”就在眼前,我卻有意無意地想要割裂。
既然注定無法在一起,結局必然分離。
就算總有人先走一步,那也要在這之後,就當是最後的狂歡。
她不知我的內心經歷了怎樣的一番動蕩,只感到此刻我擁住她的決心是如此強烈。
“當然是因為貴啊。”從餐廳上來,躺在床上,她突然說出這句話,想了好久才明白過來。
吃過酒店送的兩份簡單早餐,第一站是附近的老虎灘海洋公園,我們干脆買了套票,解鎖全部場館和表演。
珊瑚館以展示熱帶海洋珊瑚礁生物群為主,色彩艷麗、千姿百態的活珊瑚,海葵,珊瑚魚,一邊參觀,阮晴還一邊跟我科普,“別看這些珊瑚這麼好看,有毒的也不少,而且海底生物的毒素對人體的破壞程度更加劇烈,每年因海洋創傷弧菌死亡、截肢的不在少數……”
通過海底隧道時,她如同夢囈一般,想要在斑斕的海底擁有一個家。
白鯨,企鵝,海豚,北極熊……
海狗,海象,海豹,南北海獅……
孔雀,丹頂鶴,白天鵝……
離開時,阮晴還戀戀不舍幾樣憨態可掬的小可愛,只好安慰她,有空再來……
漫步在漁人碼頭,這還是自昨天來,第一次在白天仔細欣賞。
海鷗翻飛,游船來回,波瀾起伏。
“今天是最開心的一天了……”
我也是。
我在心里補充一句。
上前摟住,“那恐怕這句話以後你要說很多遍了……”
“為什麼吖?”她疑惑地望著我。
“因為以後每一天你都會比從前快樂……”
因為我一直都在。
無論我在或不在。
她笑,甚似映紅滿江的橙霞。
佇立目送夕陽落山,整點時分鍾聲敲響,提醒我們,把握當下。
“晚上出來看夜景嗎?”
她任性地搖頭,“不要!”
“嗯。”
不知是否是白天的情緒激蕩,此時的心情平穩中帶著隱隱低落,沒來由。
好在回到房間後還有 “拼圖游戲”,將記憶中的光景一點點貼上浴室玻璃門上的身影。
就在最關鍵的部分,門開了,我卻雙目無神深陷記憶之中,嘗試三維建模,直至感受到憤怒的目光才反應過來。
“看哪呢!”
聞言我下意識地視线下移,移至一半生生止住,轉向窗外,“沒……哈,碼頭夜景真不錯……”
“哼!”
我追到床邊,“誰叫你訂的這個雙人房呢……”
“你的意思還怪我嗎?”
跪上床湊到跟前,“不是,這不什麼都沒看到嗎,你有什麼好氣的?”
“你還想看到什麼?”一只耳朵被擰住。
“沒……沒想看到什麼……”心里補充一句,反正該看的不該看的早都看得清清楚楚了……
瞥了我一眼,“算了……”
盡管不知道是什麼原因,並不妨礙我打蛇上棍順勢撲倒,手掌搭在光滑涼爽的藕臂上摩挲感受。
身子一顫,呼吸逐漸加重,在氣氛變得奇怪之前我及時撤手。
“媽?”
她還暈陶陶的,我還以為她著涼了,接著重復喊了幾聲。
她睜開眼把我往外推,“出去!”
“好好好……”我一邊應著一邊解開浴巾。
“你干嘛!”
她嚇了一跳的聲音把我嚇了一跳,“換衣服啊?總不能就這樣出去吧?”
“哦……”她縮在床角,直到我關上門才爬起來。
第二天我們來到名字超級好玩的“棒棰島”,剛進門就是一大片粉紅的芝櫻花海,就連我這鋼鐵猛男都差點遭不住,更別提阮晴已經興奮地快要撲上去打滾了。
有漫山遍野成片的,也有一條條的,鋪滿地面的芝櫻花用一根根半截小腿高的木樁隔開。
除了色差明顯的白色,仔細觀察花海中的還分紅色、粉色、淡粉,不過當阮晴站在其中,便成了第四種艷色。
直至盡興,她才從花海中央一步步走來,這一瞬間,所有的風景都在向我靠近。
“好看嗎?”
我呆呆地點頭,“好看……”
她側身面向花海,“最喜歡哪里?”
察覺我的目光在她臉上游離,她惱羞成怒,“笑什麼!”
我湊到她耳邊悄悄說道:“最喜歡這里……”趁她不備迅速啄了一口,放飛自我地跑開。
“混蛋……小混蛋……大混蛋……”
棒棰島我們玩了兩天,水質是真的好,可惜,對面的小島只接待領導干部,平時並不對外開放。
作為吃貨,夕街並沒有被她放過,然而還是濾掉了大部分海鮮。
15庫離海邊不到10米,原本東亞建築面積最大、機械化程度最高的港口倉庫,號稱“東亞第一庫”,現已被改造成了文化商業消費區,一杯莫吉托,一塊華夫餅,等到這片金色夕陽消逝,喻示距離回歸更近了。
明後兩天便是計劃中的最後一站,“威尼斯水城”,耗資50億仿照異域風情建立起來的,然而第一天天氣不是很好,並不適合出門。
最後一天,貢多拉游船在人工運河上絡繹不絕,參觀著浪漫的歐式建築,我們的心中都充滿了莫名的憧憬。
“真不想回去啊……”日色將盡,這將是我們留在這里的最後一晚,行至木橋,“媽,答應我一件事好嗎?”
“什麼?”
我神秘一笑,“你一定不會拒絕的……”
一小時後,當她自橋的另一端漫步走來,我所有的願望,所有的期待全部實現。
無袖的雪白婚紗堪堪拖到地面,除了成套的藍色耳墜和項鏈別無裝飾卻已足夠。
她僅僅是提著裙角走到面前,我的內心便涌現出巨大的感動,這是我日夜思念深深愛著的人,究竟我該怎麼表達?
壓下翻騰的思緒,我笑著開口,“媽,感覺怎麼樣?”
“感覺好奇怪……雖然很想試試沒錯,不過只要一想是跟你一起,就感覺怪怪的……”
“是嗎……”
低落中,沒想到竟被她帶著純白蕾絲的手輕輕擁住,“不管怎麼樣,還是高興得很呢……謝謝你,兒子……”
再也無法抑制內心的洶涌,深情而決絕的親吻最終落在額頭。
眼淚散開化作贊嘆,“媽,你真美……”
褪下聖潔的婚紗,她又重新變成我熟悉的樣子。
“哪有兒子給媽媽穿婚紗的……”
“剛來還有昨天都是,你眼睛就跟被吸鐵石吸住一樣落在婚紗店里面,再說這麼多年你都沒結婚,哪個女人沒有這個夢想……”
“啊——”
一個不注意走到了音樂噴泉上,水柱落下時已閃躲不及,兩人全都成了落湯雞。
索性也不再在乎,我們奔跑歡笑,抄水灑向另一邊,肆意地取悅對方,宛如終末前最後的狂歡。
黑暗中,我慢慢摸索,過了今夜,明天就是結束,也是新的開始。
“我們多留一天吧?”
不知是不是錯覺,她的聲音里似乎帶著哀求。
我猶豫了許久還是緩慢搖頭,總有一天會是明天。
可明天之前依然屬於今夜。
無法視物的黑暗助長了我的膽量,香甜的呼吸蔓延過來,壓抑了整整一年,在瞬間爆發。
這是第三次吻上她的唇,但嚴格算來,第一次我神志不清,第二次她在醉夢里,兩邊都清醒的情況,這是第一次。
瞳孔的聚光特性讓我知道阮晴瞪大了雙眼,雙手不停在我胸前推搡,可隨著香舌被我攫入口中恣意吸吮,動作開始變得無力,原本握拳的右手軟綿綿搭在我的背後胡亂地抓撓。
我一直在吸氣,直到換氣的功夫才舍得分開,也是在這一刻被快感占領的大腦有了思考的空間。
可隨之而來的便是無盡的惶恐。
終於,無法自控的我將要永遠失去她了。
萬念俱灰地翻身,今夜過後,你我將從彼此的世界中除名。
窸窸窣窣,後背貼上了一面柔嫩的臉頰。
翻身,卻見瞳孔因水光更加明亮。
不再猶豫,“唔——”亮光閉上了。
就算是死,也要夠本不是嗎?
醒來的時候嘴唇有些干,下意識舔了舔,一轉頭就見到阮晴極度嫌棄的眼神。
呃……我急忙翻身起床刷牙。
“媽,昨天晚上……”
我努力分辨,卻還是無法分清昨晚是不是夢,實在是最近這樣的夢做得有點多。
“昨晚回來洗洗就睡倒,怎麼了?”
“唔……沒什麼……”可我還是步步逼近,仔細端詳她的雙唇似乎比平時更加紅艷。
不足十公分的距離,她已經閉上了眼睛,然而粗糙的觸感傳來,睜開眼嚇得往後退了一部。
我收回手指,“里面好像破了……吃錯東西了嗎?”
“哼——”得來的卻是憤怒的回應。
*** *** ***
阮晴離開學校回到了醫院,忙得腳不沾地,而我也快要進大學報到參加軍訓。
“需要媽媽陪你嗎?”小小影院里,她掰扯著自己的小腳丫剪指甲。
雖說自DL歸來之前,便下定決心要斷送不切實際的願望,但實際上我沒有任何辦法拒絕她的靠近,也總是阻止不了自己帶著不可描述企圖的親密接觸。
貼近她的臉龐,透過屏幕反射而來的光线,玲瓏渾圓的腳趾上泛起粉紅的顏料色,不仔細看容易與白里透紅的肌膚混為一談。
“這是指甲油?”我嘗試著伸手握住堪比女人性征的私密部位,引得一陣蜷縮。
“癢……”她極力收縮小腿與腳踝,奈何我不撒手,最終也由得在我手心變換各種形狀。
沒辦法,她只好改變策略,企圖讓我主動放棄,“臭死你……”
我抽回手,故作夸張地大喊一聲,“啊!熏死我了……”就歪倒在她懷里,頭發扎得她咯咯直笑。
實際上剛泡腳的水盆還放在一邊未倒,更別提我還不忘滴了幾滴茉莉花香精油進去。
“報到之後就住校了,缺什麼就自己買,或者給媽媽打電話……”
枕在她的腿上,嗅著腹間郁郁的香味,我閉著眼嗡聲回應,“也不是很遠,有空我會多回來的……”
玉手撫摸著我的耳根,“不用,再有兩個月媽媽就要走了……”
說到這里停了下來,我翻身向上望去,“媽,能不能不去?”
她沒有開口,只是慢慢搖了搖頭。
“我知道頭一次離開家你忍不住擔心,我也……舍不得你……”臉埋進柔軟的身體里,我只希望余生永遠都沉溺在這樣的溫柔中。
“好啦,媽寶男……大學不僅要學習,還要認識許多的朋友,參加各種各樣的活動,說不定就會遇到以後陪你一輩子的人呢……”
“從呱呱墜地,到長大成人,陪了你十八年,媽已經很滿足了……”
我想說我仍然不滿足,我是多麼渴求能一直和你在一起。
“聽說吳巧玉跟你分到一個專業了哦?建築學都是男生,人家明顯就是衝著你來的啊……”調笑的口吻讓我有些不適應,“想不到我家寶貝兒子魅力這麼大,怎麼樣,要不要考慮一下?”
“考慮什麼?”
“跟媽裝傻是吧?”擡手在我腦袋上拍了一下,“說起來也該談個女朋友了,平日里也就這丫頭跟你聊得來,要是一切順利大學畢業就能安排訂婚……”
這八字還沒一撇的事情,怎麼就快進到終身大事了?
“打住打住!暫時沒有那個想法!”我連忙叫停,不然待會是不是就該討論小孩取什麼名字好了。
“可我只想和你在一起啊……”坐直身體,將玉手交到掌心,“媽,你看啊,我們一起經歷了這麼多,一直都是你在辛苦付出,我都還沒來得及孝順你呢,等我以後工作了,你就不用上班,只需要做自己喜歡的事情,剩下的,我養你啊?”
“就算結婚也要挑一個合你意的,不然以後家里鬧婆媳矛盾怎麼辦?”我的眼中滿是憧憬,轉眼期待地望著她,“這些都等你回來我們一起決定,怎麼樣?”
“嗯……”我就當她同意了。
報到那天我並沒有讓她陪同,獨自拿著行李進了校門。
宿舍分在一樓,四個床位,有一個比我早到。
我選了靠窗的一個床位,家里並沒有單人床大小的床墊,好在進校的廣場上有賣七件套的。
過去扯了一套回來,早來的那位正在擦桌子,懶得打開行李,隨意鋪好上方的床位,躺下對著手機屏幕發呆。
這就要開始新的生活了嗎?
打開相冊,除了剛剛過去的DL之旅,還有阮晴的各種照片,廚房的,客廳的,影院的,不過我最喜歡的還是一張她睡著時候的。
“你好。”
“啊?”下面有人喊,看了一眼,對面兩個床位現在還空著在。
“一起去吃飯嗎?”
“不,不用……待會我還有事……”
“好吧……”
見我甚至連通報姓名的意思都沒有,他轉身離開。
報到時間是兩天,對面兩個可能是下午,甚至是明天才到。
腦海中閃過一個念頭,我呆呆坐在床上,越來越抑制不住,最終還是拿起書包衝了出去。
高分貝的尖叫把我吵醒,昏昏沉沉睜開眼,客廳還是一片漆黑。
“啪!”
刺眼的燈光使我擡手捂臉。
“兒子?你怎麼在這?”
循聲望去,赤著腳的阮晴站在牆邊,轉身望了望窗外,已經天黑了嗎?
揉揉臉,使勁擠了兩下眼適應燈光,阮晴已經重新在沙發上坐倒。
“宿舍里還沒人來,不想一個人待在那所以就回來了……”我撒了個謊,側身擁住剛剛分別一天的嬌軀。
“不會還怕黑吧?”
不是怕黑,只是不習慣沒有你在身邊。
我沒有回答,輕輕“哼——”了一聲,從她同樣用力的動作,我想我們是心意相通的,我渴望待在她身邊,她習慣有我在一旁。
下午回來阮晴不在家,一不小心就餓了一整天。
青椒土豆胡蘿卜,西紅柿雞蛋,結果只有一半的胡蘿卜和西紅柿下鍋,其它的在我和阮晴你一口我一口中生吃了。
用切過辣椒的手指熏過她的眼前,害她紅著眼睛一邊流淚一邊掐我。
相擁在她的主臥,沒有開燈,我幽幽描述報到時的場景:大廣場上撘滿了帳篷,好歹S大也是排名靠前,每年總有不少來自全國各地的學生家長,那些帳篷就是為家長准備的,不過肯定不夠。
想起躺在宿舍對著她的照片發呆,那時候如果她來電話或許我就不會跑回來了……吧?
“為什麼不給我打電話?”
“以為你忙嘛……再說,你要有空怎麼不主動聯系我?”
她理直氣壯,我理屈詞窮,唯有緊了緊胳膊。
良久,“回來不影響嗎?”
“明天要回去了……”
“哦……”
“有空我多回來……”
“不用,剛開學先熟悉環境,和同學打好關系,別老是惦記家里……”
“以後每個禮拜我都回來一趟!”
“好……”
黑暗中無法看清,可憑借身體記憶,我已無比熟悉這具命運賜予的禮物。
阮晴啊阮晴,你要我怎麼放手?
親吻輕車熟路落在額頭,懷中的呼吸變重,噴得胸前癢癢的,可我舍不得松開,反而越裹越近,終於使她反抗推拒起來。
“熱……”
鬢間已出了薄汗,我抽回手翻身仰躺,閉上眼睛。
一只胳膊從上方慢慢穿過,玉手落在另一側腰間,我沒再動作,任由她撘在身上。
隔日她請了一天假,我們沒再出門,畢竟剛從海邊歸來,兩個人在原來的儲藏室里窩了大半天,恨不得晚飯也在這里解決。
然而守則上說今晚查寢,只能回校。
“早知道就把駕照學了……”她在門口送別,見我還需要依靠公共交通出行,感到心緒不平。
“學了駕照還得買車……”
“醫院配的新車都停了好幾年,以後你抽空考個駕照,車就留給你開了。”
我就隨便說說,竟然還真有?
不過聽起來有些怪怪的,我才剛上大學就有一輛車代步?
而且以婧姨一貫的手筆,不會是什麼大路貨。
“要不我讓小遠送你吧?”
“算了,就不麻煩遠哥了。”將小臂上的玉手拉下,側身給了一個輕輕的擁抱,“我盡量抽空回來,每天都給你打電話。”
“你要是想來提前跟我說,我帶你好好逛逛。”
“嗯——”
“走了!”松手轉身,這次是真的走了。
*** *** ***
這時候新宿舍終於齊了,其余三個一直在等我,到了食堂還有不少像我們一樣的四人組。
聚完餐拒絕了他們一起軋馬路的邀請,我獨自一人坐在湖邊的台階上給阮晴打電話。
電話只響了一聲就被接起。
“兒子,怎麼樣?還習慣嗎?”
我沒想到她會這麼迫不及待,而且把我還當成需要她接送的小學生,重新組織了一下語言,把幾個室友簡單描述了一遍。
最早到的跟我在一邊,姓名白肖(四聲),本地人,白白淨淨,按照社會普遍標准,算是這個宿舍最帥的人了。
隔著過道的來自西藏,少數民族,旦增多慶,dop qin,強壯、大的意思,黝黑精壯。
斜對面叫湯宗耀,嘴角留著兩撇胡子,本意是想顯得成熟,看起來卻像個老中醫。
再說都是S市,也不存在水土不服的問題。
“雷宇?”邊上竟然有女生喊我,轉頭看到大小姐之前還以為出現了幻聽。
阮晴耳尖,一下就聽出來了,“誰啊?好像還是個女生?”
“是吳巧玉。”我老老實實回答。
“臭小子,好好把握……”
“媽,你說什麼呢……”
對面卻匆忙掛斷,“我先掛了。”
站起來才發現除了同桌,還有另外三個女生站在路邊。
“這麼巧啊,你們也出來遛彎?”
她指著河對岸燈火通明的宿舍樓,“嗯……我們女生宿舍就在對面……”
“你室友嗎?”
“我們專業一半的女同學都在這了。”
第二天本專業所有班級聚在一起開會的時候才明白,三位數的總人數里,女同學數量還不到兩位數,男女比例簡直突破天際,也因此女生比十年前的大熊貓還珍稀。
分書領完軍訓服,第二天就要開始為期三周的軍訓,就在學校操場舉行。
太陽落山前,同桌發消息讓我到她宿舍樓下,給我塞了一瓶防曬霜。
如果是自己一個人,最大的防曬措施可能是戴個墨鏡,雖然一直沒有用洗面奶和防曬霜的習慣,但還是收下了。
晚上八點,繞著學校跑了一圈,也跟阮晴通了一個電話,她要了我的地址,說過幾天會有東西寄到這里。
軍訓教官的制服是白色的,看帽子來自海軍學院,每個班都配了兩個教官,我們二班的教官一高一矮,一瘦一胖,很快就和學生打成一片。
軍訓的強度遠遠不及自己平時的鍛煉強度,無非是多曬,多流汗。
趣事挺多的,層出不窮打死改不掉的順拐簡直笑死人,也是每晚跟阮晴通話的主要內容。
明天周日休息一天,不過晚上還有拉練,來不及趕回去,只能等到軍訓結束的三天假。
刷牙時候發現牙齒變白,防止回去之後嚇到阮晴,這兩天果斷抹上防曬霜,趨勢好了不少,吃飯前同桌來找我,正好向她道謝。
“謝謝你的防曬霜。”
“不用……”
“有事嗎?一起?”
“好!”
我們相對而坐。
“明天薇薇姐來接我,雷宇你要不要跟我們一起回去?”
我想了想,“可以嗎?”
“都是順路,不麻煩!”
也沒推辭,我直接答應下來,“那好吧,到時候聯系。”
放下筷子,手機收到短信,有快遞。
等她吃完,“我去取快遞……”
“可以一起嗎?”她主動要求。
有些出乎意料,“好啊……”
拿到手的卻有兩個盒子,一個手掌大小,一個兩本書大小,回到宿舍拆開,一部新手機和筆記本電腦,上網搜了一下,兩樣加起來小兩萬了。
“媽,怎麼買這麼貴的?”
“喜歡嗎?”
“嗯!”手中拿著的這個已經用了好幾年,也是時候換個新的了。
“喜歡就好……媽媽在忙,晚上再說?”
“好!”
掛斷電話,一時間有些茫然。
比物品更貴重的是心意,然而這一刻我不確定將來自己是否有能力像她一樣,為對方提供最好的條件和生活。
第二天一早,和大小姐在東門外看見了紅色沃爾沃旁站著的薇薇姐,黑色的中短裙,由於要開車鞋是平底的。
薇薇姐衝我笑了一下,我坐進了後排。
“好像黑了嘛,再這麼下去會不會曬成非洲姑娘了……”前排薇薇姐在取笑同桌,雖然沒那麼夸張,但整天暴露在紫外线下,哪怕有防曬霜肯定還是會有影響的。
“討厭啦……”
一白遮三丑,要是曬黑肯定會降低外貌分數,她從後視鏡看了我一眼,“軍訓結束肯定會變回去的……”
她們在前面聊天,我在打量車內裝飾,剛從外面就覺得這個款型和阮晴也挺配的。
“小弟弟想什麼呢?”
“薇薇姐,這是什麼車?”
“沃爾沃S60”
用手機一搜,報價普遍在三四十萬,真夠貴的。
“怎麼,喜歡?想不想試試?”
“我還沒駕照……”
“沒關系,這是自動擋,會踩油門就行……”
這不是會不會的問題好吧?無證駕駛是要判刑的啊!
薇薇姐把我放在了小區對面公園出口的馬路邊,起得夠早,現在才八點不到。
擺手告別,我腳步輕快往前走去,這時候阮晴應該還沒出門吧?
沒有提前聯系,打算給她一個驚喜。
我在樹後面無表情地看著藍色的寶馬離開小區,走到別墅階梯上坐下,宛如雕塑。
直到天黑。
車燈直射在別墅旁,香樟遮掩了我的身形,緩慢起身藏進另一邊的陰影中。
車未熄火,只因沒多久阮晴再次邁步而出。
陽台底燈下,水藍色長裙的她即將盛裝出席,關上車門後聲音遠去。
我忍不住接通了她的電話,聲音沙啞得我自己都有些認不出,“阮晴……”
“兒子?”
“你在家嗎?”
她有些焦躁,“怎麼了?媽待會要忙,不著急的話晚上再說好嗎?”
我默默掛斷,推開門,進到廚房給自己弄了點東西,然後消除所有來過的痕跡。
我在自己房間糾結地等待著,是害怕她回來了見面後聽她如何解釋?
還是干脆晚上不回來了……
不,我不該懷疑她……
然而腦海中不可避免想到前兩天周警官來的那通電話。
她懷疑她母親煥發第二春了。
查詢到錄取學校後,孟阿姨就經常出門,精心打扮自己,每次偷偷調查都是到孟阿姨被一輛路虎接走為止。
即使真像猜測的那樣,周警官也不在意,她只想我有空過去幫她調查清楚對象是誰。
周警官不在意,我在意。
如果在一切走上正軌後,阮晴想……我該何去何從?
不知過了多久,車聲將我從之前的狀態中驚醒,樓下傳來響動與光亮。
車子很快離去,我突然不敢下樓去面對她,萬一是真的……
我可恥地逃了,從陽台翻下去,跑到路邊才有勇氣給她打電話。
“下午打電話來有什麼事?”
我找了個別的理由,故作輕松地隨意扯了兩句,“哦,今天沒軍訓休息一天,也沒什麼,就是感覺才幾天功夫就變黑了好多,怕到時候回去你認不出來……”
“怎麼會,你就是換張臉媽都能認出來……”
這下我真的有些震驚,總覺得她在夸張,“怎麼可能!”
“有些東西不光用看的……”
不用看的難道還用聞的嗎?“不早了,媽你盡早休息吧。”
“你也早點睡。”
“嗯,再陪室友聊一會……”
我漫無目的地在無人的馬路邊走著。
“嘟——”身後傳來車喇叭聲。
十點已經算是深夜了,在這缺乏商業的地帶,就連路燈都顯得更加昏暗,更別提會有的士經過。
車窗搖下,露出一張嫵媚英氣的俏臉,“怎麼這麼晚了還在外面晃蕩?先上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