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12章 路客賣刀,忠言逆耳,責妻不武(上)
話分兩頭,卻說林衝自央人向高俅交了請調信,接連候了六七日,仍不見東京回執。
他知剛到陳橋便請調回,犯了軍中忌諱,但不知何故,每每念起娘子,心下墜墜不安,夜里不得安睡。
二日起早,那送信軍漢見他精神倦疲少樂,知他是個顧家的,安慰道:“教頭,小的照您吩咐,上下使了些錢財,確已將信交至太尉手中,想來再過數日,太尉必有回復。”
林衝嘆口氣道:“有勞你了。太尉何等樣人,多少軍折要閱,某區區一教頭,他怎放在心上。必是軍務繁忙,未得空閒,忘閱那信。罷了,此事權當作罷。”
那軍漢道:“教頭也莫太過灰心,您已來了六七日,可享輪休。教頭日常演訓,頗為盡心,指揮使大人也自瞧在眼里。既掛念家眷,不如向呼延大人告假,還家一日,安撫家小。”
林衝點點頭,心道:“本想多攢些休期,但心中著實放不下若貞,不如還家看看。”想罷便去見虎騎營指揮使呼延灼,口中只稱家中娘子有恙,放心不下,告假還京一日。
那呼延灼乃名將呼延贊嫡孫,好使兩條銅鞭,有萬夫不當之勇,深得高俅重用。
他前日得京中心腹回報,不日便將提任汝寧群都統制,統領數千精兵,正自歡喜,見林衝前來告假,也不以為異,笑道:“教頭,虎騎營乃禁軍翹楚,管制甚嚴。按規矩,既是輪休,也需留營。然此間也無甚要事,教頭府上既有事,便准假三天,好生照看家小。”
林衝大喜叩謝,辭了呼延灼。
他催馬便往京城趕,一路也不少歇,午時既回,將馬韁系於門前柱上。
他見家門緊閉,似守得甚嚴,心中一寬,卻瞥見眾鄰舍交頭接耳,與他一接眼,紛紛將臉避開,不由心中納罕。
卻見對門王婆坐在門前嗑瓜子,臉上滿是竊笑,更是吃了一驚。
他走前曾私托王婆看顧家小,未曾告知若貞,見這婆子臉上有異,忙上前唱喏道:“乾娘,別來無恙。乾娘往日常看顧家婦,無以為謝,心中不安,這相賠罪了,來日請乾娘吃酒。不知家中這些日,可得安生?”
那婆子那日受錦兒恐嚇,怕生決撒,不敢多言,忙道:“鄰里鄰居,不消生受,教教頭作謝。這些日,你家中倒也安生。”她轉過身去,虛掩鋪門,又道:“今日無甚生意,老身累了,去睡一會兒,教頭莫要笑話。”
林衝見她只顧回避,有些生疑,忙道:“慢來,可是家中有事,乾娘不敢言?”
那婆子一翻怪眼道:“教頭,能有甚事?只日前一轎抬了娘子去,隔夜後,娘子安穩歸來。”
林衝吃了一驚,心下起疑:“若貞從不坐轎,更不會一夜不歸!”又問:“是何家轎子?”
那婆子道:“我也問過你家娘子,說是雇轎省親,想是去她妹子家,教頭省猜。”
林衝喃喃道:“原來恁地。”心中卻道:“陸謙家她怎去得,莫非回家探父?自嫁與我,卻不見她私自回去過。”待要再問,那王婆已閉了門。
林衝見王婆生怕多說,心中存了疑,念道:“倒要回去問個清楚。”想罷一轉身,大步邁至家門,叩了數下,叫聲:“娘子,林衝歸了。”
此時若貞正與錦兒在屋中閒話。
那日她被高衙內私闖林府強奪後庭,後又在林衝床上,與那淫徒惡少淫玩一宿,那一夜顛狂不休,當真享盡人間極樂。
她已三次失身高衙內,雖終求得那淫廝不再滋擾,但心中卻屢屢念起他來。
想到那三次痛快淋漓的酣暢纏綿,雖只三次,卻遠勝過與林衝三載,甚至連那屁眼首次,也被他摘得,而非她官人。
每念及此處,便不由得香腮透紅,生出小兒女般羞態。
今日錦兒陪若貞在房中做針針繡,見小姐忽又臉色羞紅,停下手中針活,嘴角含著淺笑,那一顆心也不知飛到何處,如思春少女一般可人。
她早省得小姐心思,只不曾說破,每日盡東拉西扯,說些笑話,惹小姐開心。
此時又見小姐露出小兒女羞態,不由貼耳笑道:“小姐可是思念大官人,分了心去?”
若貞正想心事,下意識搖了搖頭,撇嘴輕聲道:“哪有想他……”眼中卻盡是高衙內抱著她那赤祼嬌軀玩“觀音坐蓮”的歡快模樣。
錦兒心如明鏡,突然合掌笑道:“小姐不說,我也知道呢,小姐必是念那高衙內……”
若貞被她說破,吃了一驚,站起身來羞道:“你……你莫瞎猜,胡亂說嘴……”
錦兒卻道:“錦兒哪有瞎猜,那日我還得家來,只見小姐與衙內抱得好緊,片刻不肯分呢……”
若貞大羞,忙用手指撓她液下:“你還說,你還說……”只撓得錦兒“咯咯”嬌笑,閃開身去,見若貞追上,忙道:“小姐莫再撓了,錦兒服侍小姐多年,打小相處,小姐所思,錦兒省得,只為您守這密便是……莫再撓我了……小姐必是忘……忘不了那人好處……”
若貞羞道:“你也失身過他……知他能耐……卻來說我……”說完,頓知這樣一來,卻是認了錦兒之話,不由佯裝生氣,一摔袖子,只不說話。
錦兒見她生氣不語,不由抱著她,貼耳輕聲道:“小姐,錦兒錯了,萬莫生氣。只是那日我見小姐那髒處有些紅腫,莫不是,莫不是也被那廝奪了?若是真得,便點點頭。”言罷手指蜿蜒向後,按在若貞屁眼處。
若貞羞極,俏臉脹得紫紅,只得點頭道:“什麼事都瞞不個你這死丫頭……”
錦兒假裝驚道:“那廝好生大膽,不但強闖小姐家中,竟連小姐那髒處,也強奪了。卻是不知如何奪得。小姐,告訴錦兒好不?”
若貞羞道:“這等羞事,你,你個女兒家,真想知道?”
錦兒點點頭,扶若貞坐在椅上。
若貞無奈,只得將高衙內如何乘自己沐浴之機,強爆自己菊花,後來又在官人床上,強奸自己一夜之事,輕聲說了一遍。
錦兒聽完,不由嗔道:“那廝好生無禮!他那活兒這般大,竟連小姐那處也不放過,可苦了您,只怕會傷到小姐。”
若貞含羞搖了搖頭,羞道:“還好……只是,只是那里被他……撐得大了……好難復原……便是動一下身了,也是有些痛呢……還好他答應我,不再滋擾……”
錦兒忽道:“他是個混世後生,做不得准的,大官人又不在家。說不得,哪天他又來了……他若真來,小姐還會便宜他麼?”
若貞含羞低頭,細聲道:“他女人那般多,只怕,只怕當真不會來了……”
錦兒聽她話帶酸楚,便想安慰於她,忽兒羞道:“小姐將話說與錦兒知了,錦兒也說與小姐聽。那淫廝那日雖破了我身子,我卻,卻也有些感觸呢……”
至此,倆人再無芥蒂。
當下便在閨中密語,互述歡腸,將與高衙內交歡時的種種感受,相互傾吐出來。
尤其說到他那驢大行貨,床上淫技如何了得,均是面紅耳赤,嬌羞不已。
說到濃處,倆女均是渾身火熱,竟早忘已過午飯時分。
卻聽林衝在外叩門叫道:“娘子,林衝歸了。”
倆女聽得林衝歸來了,均大吃一驚。
若貞慌忙照照銅鏡,理理了衣衫,一顆心頓時撲通亂跳,墜墜不安。
錦兒忙道:“小姐莫怕,錦兒好歹幫你支吾過去。”言罷出屋打開院門。
林衝大步進得府來,見娘子迎出房外,一臉羞紅,俏臉紅潤生霞,容光更甚往夕,雙峰似乎更加鼓脹,並不像有事模樣。
只是她臉上有羞怕之態,鳳目含羞四顧回避,不敢直視於他,似乎藏有隱密。
雖如此,林衝見娘子這般嬌美逼人,心中疑竇立時散了大半,上前摟住嬌妻,溫言道:“娘子別來無恙?可想殺林衝了。”
若貞聽言心中一酸:“官人這般想我,我卻……”一時愧疚難當,眼中含淚道:“官人,奴家也想你得緊,不想你這麼快,便回來了。奴家心中,著實高興……”
林衝喜道:“去了七日,也該輪休一回。我見娘子相安無事,也心安了。”
若貞羞道:“我,我怎會有事,官人多心了……”
林衝卻道:“哪有多心,天天掛著娘子呢。不知娘子這些時日,可有出門?”
若貞心中一慌,忙道:“不曾,日日守在家中,只等官人回來。”
林衝臉上頓時變色,不由松開摟妻之手。
那邊錦兒瞧見,她是個心細如發之人,腦中一轉:“必是有人多嘴,大官人聽了嫌話!”忙道:“小姐忘了,前日老爺子身體有恙,我們回家看顧一回,怎說日日在家。”
若貞省悟道:“哦,是的,家父生了一回病,我陪了他一日。”她不會說謊,臉色頓紅。
林衝知她從不打妄語,點點頭,心中寬了大半,輕拂娘子秀發道:“不知岳父這病,可好了。若是未好,某當與你親去探視才是。”
若貞心中怕極,忙道:“父親之病,早……早好了。我嫁你這般久了,哪有頻回娘家的,被人笑話。”
錦兒也道:“大官人剛回,怕是未吃午飯。我這便與小姐為官人備飯,小姐也莫多言了,不怕大官人餓著,飯後再來敘話,也是不遲。”
若貞慌張道:“說得也是,我正有幾手拿手小菜,做與官人吃。”
廚房內,若貞一臉惶恐之色,錦兒小聲安慰道:“小姐莫慌,來日錦兒便去見老爺,就說小姐掛念二小姐,陪二小姐睡了一宿。小姐怕讓大官人知道在別家留宿,心中不喜,請老爺好歹遮掩。老爺從來憐惜小姐,必幫您支吾過去。”
若貞聽言,心中稍安,她知父親,從來愛她,不願她受半點委屈。
倆人正在廚房里低語,林衝回至臥房,正要解下身上官袍,卻見大床枕頭邊,露出一書書角。
他心中好奇,翻枕取出那書,只見封面上書有“雲雨二十四式”六個燙金大字,翻開書來,卻盡是些淫蕩之極的交歡姿態,心中不由煩怒:“若貞平日甚是娟淑有德,為何,為何竟翻閱這等市井淫穢之物?想是與我少有歡好,便買這書看,誘引於我。我林衝大好男兒,平日不近女色,莫要被這婦人所誤。”想罷,將這書又放回枕下。
不多時,錦兒已鋪上酒食。
若貞為林衝把盞斟酒。
林衝喝了,心中卻老大不滿,不願多言,只顧吃。
若貞和錦兒見他臉色不好,都不敢多說話。
三人吃得尷尬,若貞見丈夫有氣,心中淒苦,不由說道:“官人慢些,且再吃杯酒。”林衝“哼”了一聲,正要發作,卻聽叩門聲響,門外有人道:“師父在家嗎?”
林衝一聽,知是他徒弟曹正來見。
這曹正人稱“操刀手”,三年前曾拜他為師,出師後,便少廝見。
今日不期來訪,林衝忙大步迎出門去,喜道:“你來的倒巧。我剛還家,若是早些來,便錯過了。快進屋吃杯酒去。”
曹正深鞠一躬,唱個大喏道:“徒兒此來,是向師父辭行。我義父受蔡京所害,被發配郴州,這東京,我是呆不下了。”
林衝大吃一驚,急牽了他手輕聲道:“曹大人出事了?你莫慌,門外多有旁聽,怕有人咬耳,且進屋慢慢道來。”
有分教:忠臣蒙冤子受連,二龍山上起風煙。
良言逆耳自順獸,得罪奸宦妻難填。
欲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半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