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卓,叫卓義峰,他年紀甚至比我還大,我喊他小卓有點委屈他,但我做總裁的時候能喊他什麼呢?老卓,卓義峰,卓大哥,卓老板,都不合適,唯獨小卓很適合他的身份,適合我與他之間的上下級關系,可我現在可能要改口了,因為他看起來比我更像老板,更像大哥,他有三個跟班小弟,聽說,如今在KT里,除了孫家齊外,最有權勢的人就是卓義峰。
此時,卓義峰正奇怪地看著我,因為我正在公司一樓大廳中央洗頭,洗頭者為上官杜鵑,替我刮胡子的是上官黃鸝,我真佩服上官黃鸝,她是拿剃刀幫我刮胡子,而不是用刮胡刀,胡須刨,能用剃刀幫男人刮胡子的女人必須具備一種素質,那就是膽量。
很難想像,在黑壓壓一片人群注視下,嬌滴滴的上官黃鸝仍然鎮定自若地替我刮胡子,我無法形容用剃刀剃胡子的感受,我只是覺得鋒利刀鋒經過肌膚後的一瞬間,我徹底放松,如釋重負,仿佛掛掉的不是我的胡子,而是壓力。
可實際上,放松過後,我又繃緊了神經,上官姐妹的溫柔只是減緩我的緊張而已,因為卓義峰就在我面前五米遠的地方,他身後是三位看起來很不錯的跟班,還有來公司上班的幾百號員工,大家都在看著我,門口停著十一輛漂亮的豪車,大家都不去看,卻偏偏看著我。
我也看著這些員工,很多人很熟悉,很多人很陌生,熟悉的與陌生的居然各占一半。我不管熟悉與陌生,凡是全心全意為KT打工的員工,我都視他們為朋友,尊重他們,愛護他們,如果卓義峰屬於這一類員工,我一定尊重他,愛護他,可惜,他不是,他太忘乎所以了。
“大家要上班,你擋在這里做什麼?你叫人守住電梯,樓梯做什麼?扮大佬?你已經沒有任何職權了,你知道嗎?公司由孫總裁說了算。”
卓義峰的義正言辭得到了部分員工的響應,大家議論紛紛。
“左邊有點癢。”
我微微仰起頭,一邊讓黃鸝刮我脖子的胡子,一邊示意杜鵑撓我左腦袋,說實話,我有點擔心,如果近在五米的卓義峰突然撞向黃鸝,那黃鸝手中的剃刀一定會將我的咽喉割斷,我很擔心,很擔心。
“保安呢,我們的保安呢。”
卓義峰大吼,吼聲在大廳里回蕩,壓過了人群的騷動聲。
我淡淡說了一句:“滾出去,不要在我面前喊。”
雖然話語平淡,但在卓義峰的耳朵里猶如炸響了巨雷,他疑惑地看著我問:“你說什麼?”
我淡淡地重復一遍:“我說,請你滾出去。”
“哈哈……”
卓義峰大笑,笑聲戛然而止,我很奇怪卓義峰為什麼突然不笑,原來,我一直期望的人物來了,比起如日中天的孫家齊,卓義峰的派頭與氣勢都遠遠有所不及。
孫家齊的座駕是賓利,他身後跟著兩位身披貂皮大衣的絕色美女,高貴妖嬈,優雅婀娜,都是一眼看過去就令男人心動的美女,其中一位有點臉熟,細看之下,竟然是江菲菲,江菲菲原本是小風的未婚妻,如今小風失蹤,他的未婚妻竟然成了孫家齊的女人,這不能不讓我吃驚,另外一位很陌生,我不禁感嘆上寧市人傑地靈,美女如雲,這位絕色的美女竟然從來未曾見過,她梳著高髻,落落大方,有神的大眼睛,瓊鼻小嘴,一張素顏美臉巴掌大,五官精致天成,見到我,這美女居然抿了抿紅潤的嘴唇,我有被電了一下的感覺,胯下發熱,只是忽然間,我腦袋很疼,杜鵑的指甲刺入了我的頭皮,如果不是美色當前,如果不是“大人物”站在我面前,我真想問一問杜鵑是有意還是無心。
“外面的車都是你的?”
孫家齊一身黑色呢子大衣,叼著雪茄。我目光如電,看出雪茄上有一枚藍色的圖標,這是一種純正的古巴雪茄牌子,每根價值四十五美金,看來孫家齊很有錢。
我故意譏諷:“是的,對於我愛的美女,我一般就送名車,美女配名車,就如同英雄騎寶馬,貂皮大衣麼,過時了。”
陌生美女與江菲菲都一怔,表情怪異,孫家齊頓時臉色大變,聳了聳肩,江菲菲很不自然接過孫家齊的呢子大衣,他環顧一下四周,冷冷道:“你的車占據了我的車位。”
“幾個保安也這麼說,我當他們是瘋子,我在這里停車的時候,你連一輛自行車車都沒有,就算先來先得,那也是我的車位,何況車位上沒寫你孫某人的名字,說不上占你的車位。”
我示意黃鸝和杜鵑走開,一把抓起干燥的毛巾將頭上的泡沫擦去,相信凌亂黏濕的頭發與一身名牌西裝極不相稱。
孫家齊在急劇呼吸,目光噴火,可他也在克制:“我是公司董事會選出來的代理總裁,我有權利讓你的車以及你本人離開,你膽敢阻擋,我馬上報警。”
我一聽,心中的石頭放得更輕松,昨天孫家齊還大言不慚,說要帶檢察院,法院的人來搜索我辦公室,這會只說“報警”兩者差別之大,他孫家齊心知肚明,我輕易地就能猜出檢察院與法院的人都被喬羽打了招呼,不來了,兩院的人馬不來,色厲內茬的孫家齊只能求助於警察。
“報警?哈哈哈哈……”
我縱聲長笑,直笑得孫家齊臉色鐵青,緊握拳頭,我走向圍觀的員工,揚聲道:“大家聽著,不是我阻止你們上班,而是這位所謂的代理總裁威脅我,說今天要搜查我辦公室,我在想,有誰這麼大膽,不經過我同意,竟敢搜查我的辦公室,是誰給他孫家齊這麼大權利。”
一陣騷動,員工交頭接耳,竊竊私語。
孫家齊急怒大吼:“我……我沒說過要搜查你辦公室,你別在這里血口噴人。”
圍觀的員工疑惑了,我吃驚地看著孫家齊,沒想到他敢做不敢當,竟然當場耍賴否認,我抹了一把濕漉漉的頭發,瀟灑且詭異,從口袋中拿出錄音筆,摁下開關:“大家聽聽。”
騷動的四周一下子安靜了下來,錄音筆清晰地播出孫家齊與我談話的內容:“……那你就別怪我了,你明天出院,最好先回公司一趟,看看我們怎麼搜查你辦公室,我敢保證,你辦公室里一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你的電腦里說不准有你女人的艷照,嘿嘿……”
一字一句都很清晰,我回首張望樓梯口,那里有幾張嬌美的面孔正焦急地注視著我,其中一位眼睛大大,頭發如瀑,身穿緊身牛仔褲長筒靴的少女眼露得色,我手中的錄音筆正是這位少女的得意之作,難怪她得意洋洋。
“李中翰。”
孫家齊猛撲過來,欲搶錄音筆,我故意笨拙閃躲,步伐凌亂。
不知是誰喊了一句:“你們比比看,誰厲害誰做總裁。”
一陣騷動,眾人紛紛大罵好事者,有人還說選總裁要選有本事,能管理,能賺錢的企業領導,不是選武狀元。我干笑兩聲,連連贊同,說打得厲害不一定就是合格的企業領導。
那好事者可能是圍觀的路人,並不懼怕被眾人指責,反而建議:“沒說選武狀元,他們不是要搶車位嗎,較量一下,誰贏了誰拿車位,誰輸了誰滾蛋,至於高層的爭斗,不要殃及員工。”
眾人又是一陣討伐。
孫家齊露出驕傲之色,信心滿滿,雖然不表態,但眼神,表情完全充滿了挑釁。
我淡淡問:“你很期待吧。”
孫家齊點點頭:“很期待。”
“唉。”
我一聲嘆息,滿臉落寞:“我醒過來了,也回來了,俗話說一山難容二虎,一個車位不能容兩輛車,我們不可能在一起共事,不如賭大一點,誰輸了誰滾蛋。”
沉默片刻,孫家齊冷冷道:“我跟你賭。”
“哇……”
人群爆發驚呼,無論是支持我,還是支持孫家齊的,都覺得這個賭注大了點,瘋狂了點,可我知道孫家齊會賭,因為我了解他,他是一個賭性很大的人,之前讓他承擔違規操作,他賭了,關鍵時刻,他逆反我的決定,買黃金升,他又賭中了,所以我知道他是一個賭徒。
賭徒有個特點,只要機會占30%,賭徒就願意賭,而在孫家齊的眼中,與我交手相搏,至少有八成勝算,因為他也了解我,了解我比一般手無縛雞之力的書呆子強一點而已,正如他昨天所說的,三個李中翰都不是他孫家齊的對手,他孫家齊是跆拳道和空手道黑帶四段,我什麼都不是。
我問過周支農,他告訴我跆拳道與空手道黑帶四段只要具備其一,就已經有實力參加奧運會,兩者黑帶相加,可以說實力更驚人。何況剛才孫家齊來搶奪錄音筆的時候,我的閃躲,我的步伐都與常人無異,孫家齊更有信心了。
不過,有信心不等於有決心,孫家齊下決心跟我賭的關鍵是喬羽,很明顯,檢察院與法院沒有來查抄我辦公室,已讓孫家齊隱隱感覺到被喬羽拋棄,但喬羽是何等人物,他即便要拋棄孫家齊,也不會露骨,甚至讓孫家齊保持美好的憧憬,孫家齊就是帶著患得患失的心態與我決斗,他以為喬羽一定不會放棄他孫家齊,只要打敗我,KT就是他孫家齊的天下。
錄音筆的出現或許更堅定了孫家齊要擊敗我的決心,他本來根基不穩,公司的重要部門都是我的人,好不容易等到羽翼豐滿,正要全面剔除我勢力的時候,卻因為錄音筆的錄音令他臉面盡失,員工們都已經明白他孫家齊是一個滿嘴謊言,奸詐陰險的小人,人心盡失,為了挽回顏面,他只能孤注一擲。
我平靜地將辦公室鑰匙掏出來,扔到地上:“大家聽著,這是我跟孫總裁的私人事務,別人可以看,但不准插手。”
末了,我凝重地加上一句:“願賭服輸。”
四周陣陣驚呼,嗡嗡議論,我等待著孫家齊墮入我精心設下的陷阱,雖然一切都還未知,但我充滿信心,他的技藝總不至於比喬羽更高。
孫家齊脫掉了西裝外套,表情意外地輕松:“李中翰,我告訴你,我不是跆拳道黑帶四段和空手道黑帶四段,而是六段。”
“你隱藏實力?”
我表面驚訝,內心暗暗好笑,這孫家齊居然使出心理戰,讓我敬畏嗎,事到臨頭,都只有殊死一博,即便你是黑帶九段,我也是竭盡全力。
孫家齊獰笑:“開始吧。”
我示意一下:“辦公室鑰匙。”
心里隱隱擔心,這一招拋磚引玉才是我對孫家齊最致命,最狠辣的打擊,因為孫家齊與我一樣,只要在這公司里操盤期貨交易,必定留下痕跡,有痕跡就能找到錯誤的地方,至少證明孫家齊違規,甚至犯罪的把柄,因為孫家齊短期暴富,必定尋求了不正當手段,也許出於害怕,他才命令保安禁止任何職員未到上班時間時進入公司。
果不其然,孫家齊猶豫了一會,但隨即拿出鑰匙丟在地上,臉上一片詭異,我馬上意識到孫家齊扔出的鑰匙肯定不是他辦公室的鑰匙,我“嘿嘿”冷笑,也沒有去揭穿,但心如明鏡,以此推斷出孫家齊的辦公室里一定藏有重大的秘密。
我深深地呼吸著,默念三十六字訣,目光平靜,丹田內的熱流奔騰而出,四處衝撞,左衝右突,沿著身體脈絡貫通全身,充塞全身的穴道骨骼,渾身有衝爆的勁氣。
一切都不避免,孫家齊緩緩走來,凌空朝我試探性虛抓,我沒有理睬,腳下紋絲不動,手臂繼續積蓄力量。
孫家齊又是一次虛抓,我仍然沒動,只是這次虛抓,離我更近。
我看出孫家齊也是等我出手,對於空手道與跆拳道我一點都不懂,但我知道,空手道手腳並重,而跆拳道更注重腳,兩者合一,一定不是手上威力大,而是腳的威力更大,看著孫家齊向我靠近時微微踮著前腳尖,我就明白他要用腳對付我,心中一凜,馬上意識到危險,可就在我這一分神之間,孫家齊的左腳先退半步,隨後猛地踏前一大步,身體猛烈旋轉,以左腳為軸,右腳閃電踢出。
我明明有所防備,卻沒想到孫家齊的速度快得令我大吃一驚,急忙後退閃避,但根本來不及,胸口“噗”一下,已被踢中,我搖晃兩下差點沒站穩,這時,他的第二腿又閃電而來,我大駭,拼命閃避,他的皮鞋堪堪掃過我的下巴,又一次狠狠踢到胸口,這次,我胸口有鑽心的疼痛,身體急劇後翻,摔了個夠嗆,耳邊馬上傳來尖叫:“哥,別打啦……”
圍觀者騷動,戰情似乎已明朗。
我迅速爬起來,我為自己的大意感到羞愧,小君的尖叫令我感到恥辱,我屏氣凝神,全身貫注著緩緩走近的孫家齊。
“這只是開始,很普通的開始……”
孫家齊在笑,一種勝利者的微笑,他甚至做出隨意恐嚇我的動作,只是見我沒有被嚇到,他覺得索然無趣,臉上的笑容迅速凝固,露出猙獰的目光,他又一次踮起腳尖。
我這次沒有再猶豫,右拳揮擊而出,平淡無奇,跟普通人打架沒什麼區別,孫家齊鄙夷一哼,側身舉左臂一擋。
意外出現了,他這一擋對我來說根本就沒有任何力氣,或許對孫家齊來說,這一擋無異於自行車擋坦克,孫家齊大驚,想要閃避,我的左拳迅速出擊,孫家齊這次只有用右臂硬擋,“噗”的一聲,孫家齊如斷了线風箏似的飛向公司大門,砸向人群,這距離至少有十米,很不幸,砸中了三人,人群尖叫哄散,閃出寬闊地帶,那圍觀的三人驚恐地爬起來,遠遠躲開,幸虧沒受傷,可孫家齊卻沒有這麼幸運,他艱難地掙扎爬起,眼光盡是難以置信。我走近他,閃電般揮拳出擊,他嘶聲狂叫:“我輸了……”
我沒想到孫家齊認輸了,可是我右勾拳的去勢已盡,直擊他的小腹,孫家齊恐懼地舉起雙臂阻擋,“噗”一聲,拳頭擊中他的雙臂後仍然去勢凌厲,不偏不倚擊中了他的小腹,他大吼一聲,倒飛五米,剛好撞到停放在公司大樓外的那輛賓利上,反彈落地,口中狂噴鮮血。
人群已然有人驚呼:“天啊,人要死了……”
我悚然一驚,知道問題嚴重了,這時,郭泳嫻飛奔過來,抱住我苦勸:“別打了,孫家齊要死了。”
一邊勸我,一邊喊叫周支農過來處理,大概是周支農早有准備,一見此情景,幾個人上來,七手八腳要將孫家齊抬上中巴。
我大吼一聲:“等等。”
撥開郭泳嫻,疾步上前,只見孫家齊滿臉是鮮血,已氣若游絲,兩只半閉的眼睛充滿了絕望,我冷眼相對,俯身蹲下,在孫家齊的身上摸索,很快摸到了另外兩把鑰匙,我馬上認出期中一把是期貨交易大廳的鑰匙,另外一把相信是辦公室的鑰匙,揣住這兩把鑰匙,我露出了冰冷的微笑。
中巴車已離去,但戰爭還沒完結,還有人要收拾,我站起來舉目四望,發現了卓義峰想乘亂溜出公司,我閃電般疾步包抄,擋住了卓義峰以及他的三個跟班。
混亂的人群又重新聚集圍觀,對於他們來說,這是人生難得一見的熱鬧,可對於我來說,有一種一不做二不休的狂熱,因為我不知道孫家齊否會死,如果孫家齊死了,那多殺一個卓義峰也就無所謂了。
“跪下來,我考慮不動手。”
我冷漠地注視卓義峰,他臉色蒼白,回頭看了看身後的三個跟班,似乎想尋求抵抗的信心,我冷哼一聲:“你們可以四個人一起上。”
氣氛極度緊張,卓義峰沒敢迎接我的眼神,他的傲慢早消失得無影無蹤。
一個卓義峰的跟班朝我走來,小聲道:“大哥,我們三個跟你無冤無仇,你和卓哥的恩怨你們解決,我們不插手。”
“你們可以走。”
我沉聲點頭,並不想多事,也不是暴虐之徒,這三個跟班與我確實無過節,我揮揮手,示意他們離開。
卓義峰憤怒地看著三個跟班,可接觸到我的冰冷目光,他低下了頭,但依然不跪,不遠的入口處傳來了喇叭聲,我一看,知道公司的股東,董事陸續要來開會了,堵塞在公司的人群很容易引起混亂,我必須迅速解決,否則會引起員工的反感。一聲冷哼,心里極不耐煩的我揮起拳頭衝向卓義峰,他一見,突然兩腿發軟,噗通一下,整個人跪了下來。
我食言了,掄起的右腿狠狠踢中了卓義峰的下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