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松真面現猶豫之色,毫無疑問,宮下北的這個要求讓他為難了,雖然他現在是主持偵查這個相關案件的檢察官,但有些事情他是沒有權力去做的,即便是有權力去做,他總也要考慮一下影響的問題吧?
在這個時候,只能說人總是善變的了,在宮下北沒有出現之前,小松真都已經想到要辭職了,那時候的他可沒想過什麼影響問題,只想著能從這個案子里脫身就夠了。
但是現在,隨著宮下北的出現,同時,在態度上又表現的那麼和藹,小松真便又產生了一種錯覺,他覺得自己似乎還能堅持一下。
“怎麼,小松君,對你來說,我提出的這個要求難道很過分嗎?”見對方不說話,臉上一副便秘的樣子,宮下北的臉上保持著微笑,問道。
“這個,的確是有一些為難的,”小松真鼓起勇氣,說道,“赤本先生有所不知,這次針對您的偵查,並不是由我們東京地檢發起的,而是由最高檢下達的偵查令,地檢也只是奉命行事而已。至於我,赤本先生,我只是地檢內的一個小角色罷了,有很多事情我都是不由自主的。”
“小角色?”
宮下北呵呵一笑,伸手拎過水壺,給小松面前的茶盞里倒了點水,說道,“小松君太謙虛了,依我看,你可不是小角色,否則的話,地檢那麼多大角色不來上門,偏偏你來了,呵呵,這還不能說明問題嗎?”
“不不不,赤本先生,您千萬不要誤會,”小松真嚇了一跳,急忙解釋道,“我、我……”
“好啦,小松君,不用緊張,我明白你的意思,也能體諒你的處境,”宮下北打斷他,笑道,“也正因為了解你的處境,我才願意幫你一個忙,讓你平安度過這次的危機。”
“哦?”小松真有些懵,不知為什麼,他就是感覺對方這番話說的有點問題,難道現在真正需要幫助的,不應該對面這位凶神惡煞般的家伙嗎?
“小松君,如今的高檢和地檢都處在多事之秋啊,”宮下北端起面前的茶盞,輕輕抿了一口茶,說道,“相信你也察覺到了,最近一段時間,方方面面的氣氛,是不是有些不太對勁呢?”
作為地檢內一個受氣包般的存在,小松真獲得信息的渠道有限,雖然最近他也察覺到了檢察系統內的氛圍有些不對,但卻沒有什麼消息靈通的人士對他透露過內幕,所以,他真正了解到的東西並不多,更不可能知道圍繞著跳的很歡的玉井弘道,一股以整倒他為目標的勢力,已經成型了。
小松真知道宮下北這個人他惹不起,也知道地檢內也好,高檢內也罷,很多檢察官都從他那里收受過賄賂,甚至他也拿著一份,但他同樣也不知道,這次為什麼高檢會將對付的目標瞄准他。
“小松君啊,對於一個明智的人來說,當眼前的迷霧太過濃重的時候,最好的辦法就是停下來,稍稍觀望一下,而不是繼續向前衝,那樣會出事的,對不對?”
宮下北繼續說道。
“先生的意思是……”小松真舔了舔嘴唇,似懂非懂的問道。
“小松君不妨病上兩天吧,”宮下北放下茶杯,抬起雙手拍了拍,隨即面無表情的說道,“可以找個地方休個假,或者是回趟鄉下,總之,最近兩天不要再到我這里來了,更不要再管什麼案子的事情了,相信過上兩天之後,你就不用背著這麼沉重的包袱了。”
當他將這番話說完的時候,一名穿著黑衣的女保鏢恰好走進來,她將一個扎了蝴蝶結的紙盒放在茶桌上,又對宮下北微微鞠躬行禮,這才轉身走了出去。
“聽說小松君的女兒剛剛參加工作,呵呵,是在一家會計師事務所吧?”
宮下北將紙盒推到小松真面前,說道,“這是我送的一份賀禮,請小松君代為收下吧。另外,如果她在那里做的不如意的話,小松君可以隨時來找我,我在某些銀行、證券交易所還是有些朋友的,如果她願意的話,可以換一份薪水不錯還比較清閒的工作。”
小松真看著面前的盒子,心里遲疑了很久,此時,他已經不考慮什麼偵查的事情了,只想著這份所謂的禮物是不是該收下。
對面的家伙已經提到了他的女兒,並且說願意給他的女兒換份更好的工作,不過小松真很清楚,對方提他女兒的目的,絕不僅僅是為了談一個工作的事情,更是對他的一個威脅。
還是那句話,沒有必要為了一個案子,將自己和家人的性命搭進去,接受對方的建議,找個借口先回避兩天,或許過上兩天之後,這些麻煩就會統統消失掉呢……
不,既然選擇賭上自己的仕途了,那為什麼不索性賭一把大的?
咬了咬牙,心中作出決定的小松真緩緩站起身,他將那個沉甸甸的紙盒抱在懷里,朝著宮下北微微鞠躬,說道:“非常抱歉,打擾先生了,不過,案件的偵查我還會繼續下去的,但我相信以先生的為人,您和您的行為,是一定不會存在問題的。”
聽了對方的這番話,宮下北瞬間便明白了這個小老頭的意思,呵呵,真的是個很有趣的人呢,像這樣的人才,為什麼在地檢卻一直沒有爬起來呢?
面帶微笑的朝對方點了點頭,宮下北什麼都沒說,目視對方繞過茶桌,走到茶室門口。
懷里抱著紙盒,小松真又在茶室門口轉過身,朝著宮下北行了個九十度的鞠躬禮,這才最終轉身離開。
從宮下北的別墅里出來,小松真無視那些隨自己前來的工作人員,自顧自的抱著紙盒上了車,隨後發動車子,沿著隅田川的江畔路緩緩東行。
直到後視鏡的別墅再也看不到了,他才吐了口氣,一只手握著方向盤,另一只手扯開副座上那個紙盒的蝴蝶結。
不出所料,紙盒中放滿了鈔票,而且都是大面值的,粗略地估算一下,至少能抵得上小松真三四年的薪水。
將盒蓋重新蓋上,小松真只感覺渾身輕松,他已經做出選擇,所以,這些錢就收的心安理得,從宮下北平淡的態度上,他能感受到對方的自信,因此,他也相信自己同樣會沒事的。
別墅的茶室內,在小松真走了之後,宮下北又自斟自飲的喝了兩盞茶,直到斟上第三杯茶的時候,他才拿過桌上的小銅錘,在那個古色古香的鈴鐺上輕輕敲了一下。
“主人,”片刻後,梁家訓的身影出現在門口,他微微弓著腰,說道。
“家訓啊,我有些好奇,”低頭看著桌上的茶盞,宮下北說道,“你說高檢那邊到底拿到了什麼樣的證據,才會強令地檢直接對我采取偵察行動?”
梁家訓垂頭不語。
“我想,至少那份舉報信上,應該有一些實質性的東西吧?”
宮下北自顧自的繼續說道,“現在,我對那份舉報信很感興趣,當然,我對投寄這份舉報信的人,更加感興趣。”
“要不要我聯系一下齊藤圭佑,我想,他應該可以了解到一些情況,”梁家訓明白他的意思,開口問道。
“不不不,”宮下北搖頭說道,“齊藤那家伙現在和咱們只是初步合作的關系,在很多問題上,他現在肯定還抱持著觀望的態度,在這個時候,咱們並不適合讓他去做什麼事,否則的話,很可能會讓他多一些不必要的想法。”
“那我安排人去查,”梁家訓轉口說道。
“去吧,不過要記住,不要把動靜搞得太大,”宮下北擺擺手,說道,“現在是敏感時期,千萬不要節外生枝。”
“是,主人,我會注意的,”梁家訓點頭應道。
這次小松真過來,說是地檢方面已經掌握了一定證據,要對他以及他的信貸公司、銀行賬戶,展開全面的偵查,而根據日本的法律制度以及檢察機關的偵查原則,在沒有掌握切實證據的情況下,是不能對相關嫌疑人采取這種全面偵查的。
現如今,既然東京地檢拿到了對他展開全面偵查的許可令,那就說明人家手里已經掌握一定的證據了。
如此一來,問題就出現了,高檢是從哪里得到的證據,或者說,那份舉報信是由什麼人提交上去的,對於宮下北來說,這是一個很值得思考,很值得追查的問題。
要知道宮下北並不是一個不懂得什麼叫做謹慎的人,赤本小額金融借貸公司那邊,真正參與公司核心運作的人並不多,就那麼幾個,至於說專門用來行賄、“散財”的銀行賬戶,能夠了解到內情的人就更少了。
如今,既然這些內情被弄到了一份舉報信上,那就說明參與這些環節的人里,有人腦後生了反骨,膽大妄為的把他給出賣了。
從重要性來說,宮下北認為揪出這個叛徒,要比對付玉井弘道更加的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