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山口組的現任組長,宅見勝被刺殺這麼大的事情都沒有露面,這無疑是說不過去的。
按照宮下北的思維,渡邊之所以這麼做,就是准備撕破臉皮,將山口組的家丑傳遍整個日本地下世界了——他就是對宅見勝有意見,之前的種種就是在做戲,就是在捧殺宅見勝。
不過,宮下北實際上並不關心山口組的內斗會變成什麼樣子,他甚至希望這個暴力團能夠更亂一些,甚至是直接分裂了才好,畢竟一個體量太大的暴力團,並不是那麼容易控制的。
這次他之所以迫不及待的飛過來,並不是為了插手山口組的內部事務,那只會引來山口組內部的反彈,他來的目的,只是為了彰顯存在,告訴所有人,他在這里,在關注著這一切。
在宮下北看來,山口組的這次內斗既然發生了,就不會隨著宅見勝的死而終結,接下來,會有人要為宅見勝復仇,而筱田建市既然已經邁出了奪權的第一步,他就不會在這兒停下來。
對於渡邊來說呢,既然他已經開始清理門戶,鞏固地位了,同樣也不會滿足於僅僅清理掉一個宅見勝,筱田說不定就是他的下一個目標。
或許,自己可以在山口組內尋找一個聽話點的代理人,在這場注定會很混亂的內斗中,扶植其上位,盡管如今的宮下北已經對黑老大這個身份不太感興趣了,但能夠將類似山口組這樣一個規模龐大的暴力團控制在手中,依舊是一件很有意義的事情。
沒有插手山口組的事情,宮下北在當地停留了兩天,慰問了宅見勝家中的未亡人,參加了他的葬禮,直到第三天上午,他才乘坐直升機返回了東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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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的秋葉原別有一番喧囂與風情。
鋪滿霓虹燈絢麗光影的街道上,人流穿梭涌動,穿著黑色西裝的皮條客,與穿著女仆裝,背後掛著粉色心形氣球的女仆店接待,穿插其中,招攬著過往的行人。
也不知道為什麼,隨著經濟的逐年不景氣,原本主營電器的秋葉原,逐漸開始出現一些奇奇怪怪的東西,而且,這個地方海外的游客也正在逐年增多,正在成為東京一個新的經濟增長點。
宮下北的車從秋葉原有些喧鬧的街道上緩緩駛過,車廂內的後座上,他正靠著椅背,接聽淺草綾打來的電話,電話里孩子歡笑的聲音令他原本凌厲的唇角线條變的柔和。
此刻的淺草綾與淺井荔香都不在日本,她們去了法國,電話是從波爾多打來的,這兩個女人看中了一處鄉間的葡萄園,那里有中世紀風格城堡,還有美麗的風景,她們很喜歡,所以,有心想要買下來。
經過這幾年的調養,尤其是在有了自己的孩子之後,淺草綾的性格也不再像當初那般的唯唯諾諾了,她也懂的如何去享受生活了,如果還像當初那樣的話,她恐怕怎麼也不會索要數千萬美元,就為買下一處老舊的城堡了。
車子在一條小巷中緩緩停下來,宮下北看了一眼車外,就在不遠處,一家門面看上去並不怎麼起眼的居酒屋門前,五六個身穿西裝的人,正朝這邊保持著鞠躬的姿勢。
“好啦,明天我就安排律師過去,”宮下北將目光收回來,對著電話說道,“就這樣吧,我要會見客人了。”
掛了長途,他將電話交給前面的梁家訓,又等著對方下車,替他打開車門,這才不急不緩的鑽出車外。
“赤本先生,您能光臨,是我們的榮幸,”居酒屋門前,已經有了半頭白發的中年人弓著腰,語氣恭敬的問候道。
宮下北沒有說話,也沒有還禮,他徑直走到中年人面前,站住腳,表情淡漠的看著對方。
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他始終站在那兒不語不動,而近在咫尺的中年人,也始終保持著鞠躬的姿勢,一動不動,哪怕是額頭的汗水都順著下巴滴到了地上,身子也開始打擺子,可中年人還是在竭盡所能的保持著鞠躬的姿勢。
“赤本先生,您太失禮了,這是……”中年人身側,一個看上去三十多歲的年輕人克制不住了,他直起腰,看著宮下北,語氣憤憤的說道。
“住嘴!”還沒等他說完,弓著腰的中年人便頭也不抬的訓斥道,“山本,這里不是你說話的地方。”
“嗨!”年輕人不敢頂嘴,只能重新弓下腰去。
“呵呵,我太失禮了?”
宮下北的目光轉向年輕人,盡管嘴里在笑,但臉上的表情卻是冷厲的,他把右手放在年輕人的頭頂,一邊揉著他的頭發,一邊說道,“那麼,你們在東京都槍殺伊藤和齋藤兩人,就不失禮了嗎?”
話說到這兒,他的手從年輕人頭上滑落下去,當落下耳際的時候,他的手腕一抖,“啪”的一聲,在年輕人臉上重重的扇了一記耳光。
“非常抱歉,赤本先生,我……”中年人趕忙說道。
“你們組內的那些破事,我懶得去理會,”宮下北打斷他的話,繼續說道,“但……”
“啪!”
又是一記耳光,結結實實打在年輕人臉上,這一記耳光比剛才那一下更重,年輕人盡管有了思想准備,還是被打的臉一偏,半邊左臉已經明顯腫了起來。
“……宅見君始終都是我的朋友,他可以死,但不能死的不明不白,”宮下北接著說道,“即便是做做樣子……”
“啪!”
又是一記耳光。
“……這個樣子也要給我做好了,”宮下北表情冷漠的說著,“伊藤君和齋藤君不過是表達了兩句不平罷了,真的有必要……”
“啪!”
還是一記耳光,而且始終都是打左臉,都不帶換地方的。
“……干掉他們嗎?”
宮下北的視线偏轉,看向面前的中年人,“如果連最基本的義氣都不講了,宅見組還有繼續存在的必要嗎?你來告訴我,入江君。”
弓著腰的中年人就是入江禎,兩天前,也就是在宅見勝的葬禮還沒有結束的時候,便接手了宅見組,成為了二代目宅見組組長。
作為宅見勝最為器重的助手,同時,也是私交密友,接手組長職務的入江禎並沒有考慮為宅見勝復仇,相反,他上任後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壓制組內那些為宅見勝復仇的聲音,為此,不惜安排槍手當街殺人,將組內兩名元老刺殺。
說實話,這件事並沒有在日本的地下世界中掀起任何風波,混跡暴力團的人都非常現實,宅見勝死了就死了,或許他活著的時候,很多人都與他稱兄道弟,但一旦他死了,所有原本匯聚在他身上的目光,都會在一瞬間散開。
各個暴力團給與這件事的關注,甚至還不如警察們給與的關注高。
當然,這件事與宮下北其實也沒有什麼關系,但他卻不想看著宅見勝被殺這件事,就這麼平平淡淡的過去,說好的山口組內訌呢,不上演一次怎麼成?
所以,他今天上午專門聯系了存在合作關系的八家暴力團,宣稱准備終止與山口組的合作,畢竟他習慣了與宅見勝之間的合作關系,一旦換人的話,他信任不過。
另外,警視廳那邊也傳出消息,暗指東京都發生的槍擊案令警方非常惱火,為此,警視廳准備在近期制定一項作戰方案,打擊東京以及東京都范圍內的山口組勢力。
於是,短短半天之後,他就接到了入江禎的邀請,這個不講義氣的二五仔希望能夠與他會面。
別看如今的入江禎已經年過半百,但他在山口組內的地位,還排不到最前面那幾個號上,作為一個富有野心的人,他舍棄不了與宮下北的合作,當然,也承受不起被警方追著打的後果。
而在如今的宮下北眼里,別說是一個入江禎,即便是筱田建市那種層次的黑幫大佬,也不過是雜魚罷了,不去理會他們並不是因為惹不起,而是不想給自己沾惹一身騷。
“非常抱歉,赤本先生,”入江禎一張臉上都掛滿了汗水,這不是嚇得,而是累的。
他沒有任何辯解,只是一個勁的道歉,這才是暴力團成員面對錯誤時的正確態度。
“算啦,”宮下北又在年輕人的頭上拍了拍,這才將手縮回來,說道,“反正本就不關我的事。”
話說完,他邁步就要往居酒屋里走,但只走去兩步,卻又陡然停下來。
身後,原本剛剛准備跟上的眾人,急忙又停下來,再次鞠躬行禮。
“我很趕時間,”宮下北轉過身,看著入江禎說道,“最多只能在這里待二十分鍾,入江君,咱們不是第一次打交道了,我給你這個面子,你可以用這二十分鍾的時間,嘗試著說服我,二十分鍾後,我會離開這里,如果你說服不了我,那麼以後我都不會再和你見面。”
話說完,他轉過身,重新朝著居酒屋的門口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