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京大學附屬病院,9樓特殊病房。
黑木西鄉帶著兩名下屬面色陰沉的走出電梯,腳步一頓,辨識了一下方位,這才步履匆匆的走向右側的走廊。
走廊的入口處,四名穿著黑色西裝的壯漢站在那兒,當黑木西鄉帶著人走到近前的時候,直接被兩名壯漢伸手攔了下來。
“我是警視廳搜查一課殺人犯搜查第6系的系長黑木西鄉,”黑木西鄉停住腳步,從制服口袋里掏出自己的證件,雙手拿著,遞到一名壯漢的面前,語氣恭敬地說道。
壯漢看了他一眼,伸手將他的證件拿過去,轉身朝走廊深處走去。
過了約莫兩三分鍾,壯漢拿著他的證件走回來,而在壯漢的身後,還跟著一個身穿茶色西裝的中年人。
“啊,吉永課長!”看到中年人,黑木西鄉急忙躬身行禮,沒辦法,對方是他上司的上司,警視廳搜查一課的課長吉永良平。
吉永良平朝他點點頭,腳下不停,徑直走到離著走廊入口有個六七遠的地方,這才停下來轉身看著黑木西鄉。
黑木西鄉心領神會,課長這是有話要跟他一個人說啊。
囑咐兩名屬下原地等著,黑木西鄉快步走過去。
“黑木啊,”吉永良平小聲說道,“那兩個凶手的情況怎麼樣了?”
“吉永課長,我剛剛得到的消息,”黑木西鄉回答道,“兩名凶手一個叫……”
“我只問你他們的情況怎麼樣了,”吉永良平打斷他,有些不耐煩的說道。
“啊,一死一傷,”黑木西鄉趕緊說道,“死的那個……”
“那好,”吉永良平再次打斷他,說道,“過半個小時,會有人和你做交接,你把受傷的那個交給他,別的就不用再管了。”
“啊?”黑木西鄉愕然。
“還要我再說一遍嗎?”吉永良平目光淡然的看著黑木,說話的語氣非常平,沒有半點的升降調。
黑木西鄉心一沉,徹底明白了課長的意思,他遲疑片刻,小聲說道:“我明白了,吉永課長,我馬上回去安排。”
吉永良平沒有再說什麼,他又看了黑木一眼,這才轉身朝電梯口的方向走去。
走廊深處,赤本的病房內,葉山智京垂頭站在正對著門的客廳角落里,而在離他四五步遠的沙發上,體態臃腫的赤本背靠著沙發,面無表情的坐在那兒。
在赤本旁邊的兩張單人沙發上,還坐著兩個中年人,這兩人同樣面無表情,只是兩對陰鷙的眼神,卻都盯在茶幾對面那兩個站立的中年人身上。
兩個站立的中年人中,一個面膛黝黑,身材矮小,身上穿著很傳統的和服。
另一個卻是穿的西裝,外表看文文靜靜的,臉上還架著一副金絲邊的眼鏡。
大廳里的氣氛很凝重,一點聲音都沒有,直到松浦由紀子敲門進來,小聲說道:“先生,您該吃藥了。”
赤本毫無表情的臉微微抽搐一下,墜著肥肉的兩腮微微一顫,說道:“拿過來吧。”
這話說完,他才看向坐在右手邊的一個中年人,笑道:“都築君啊,看來你的威信很成問題了,或許,警察廳的暴力團對策課已經成了擺設?”
被稱為都築君的中年人名為都築昌作,警察廳暴力團對策課的課長。
在日本警察廳和警視廳不是一回事,警察廳就相當於是公安部,是警察系統的最高級別,而東京警視廳就相當於東京的公安廳,它是直接受警察廳管轄的。
不過,與國內情況不盡相同的是,日本各地方的警察本部,並不是直接受警察廳領導的,它們是地方政府部門組建和領導的,警察廳對它們只有監督的權限,沒有直接指揮領導的權限——只有東京警視廳是個例外。
在茶幾的對面,兩個中年人中,文文靜靜的那個嘴唇動了動,似乎是想說什麼,可最終還是什麼都沒能說出來。
“赤本先生,”倒是他身邊的另一個中年人開口說道,“非常抱歉,這件事情是我們的疏忽,請您再給我們一些時間,我們一定會把它處理妥當的。”
赤本冷漠的笑了笑,沒說什麼,他從松浦由紀子的手里接過遞過來的水杯和幾粒藥片,皺著眉頭將它們吞服下去,這才說道:“好啦,高橋,我明白你的心意了,就這樣吧,你們都回去吧。”
被稱作高橋的中年人躬下腰,行了個標准的九十度鞠躬禮,隨即轉過身,朝病房門口的方向走去。
他沒有看到,就在他轉身朝門口走的時候,赤本抬臉看向他的背影,那兩只眼睛里凶光畢現。
高橋走到房門口,伸手拉開房門,正想走出去,卻被門外兩個面無表情的壯漢給攔住了。
愣了一下,高橋扭過頭,先是看了一眼坐在沙發上的赤本,緊接著又看向剛才和他站在一起的那個斯文中年人,隨後,又看了看坐在赤本身側沙發上的兩個中年人。
“赤本先生,您……”視线在幾個人身上轉了一圈,高橋剛要開口說話,就見站在客廳角落里的葉山智京上前兩步,朝門口的方向擺了擺手。
幾乎就在葉山智京擺手的那一瞬間,堵在門外的兩個壯漢上前一步,一人抓著高橋的一只胳膊,硬生生將他從門內拽了出去。
“你們要干什麼?!”高橋大聲喊道。
可惜,沒有人理會他,眾人給他的,只有一道道冷漠的目光。
兩個壯漢抓住高橋的胳膊,徑直將他拖過走廊,拽到病房房門正對著的那一扇玻璃窗前。
其中一個壯漢伸手打開窗戶,又回頭抓住高橋的衣領,與另一個壯漢配合著將高橋拎起來,就那麼硬生生將他推出了窗外。
這里是病院住院部的九樓,走廊里響起高橋一聲短促的嘶喊,隨即沒了動靜。
一個壯漢將打開的窗戶重新關上,轉身走到病房門口,彎腰朝里面行了個禮,又悄無聲息的將房門關上了。
“讓人傳話給渡邊,就說高橋久雄被我干掉了,”赤本招呼著松浦由紀子將他攙扶起來,嘴里有些氣喘的說道,“我不僅干掉了高橋久雄,我還要把他山口組在東京的勢力連根拔掉——都築君啊,這件事你應該能辦到吧?”
都築昌作從沙發上站起身,微微彎腰說道:“我會立刻布置對雄成會的搜查,保證在一周內將他們清理掉。”
“那就好,”赤本點點頭,不再說什麼,在松浦由紀子的攙扶下朝臥室走去。
所謂雄成會,是屬於山口組的核心組織,勢力主要盤踞在京都南區,會長高橋久雄,也就是剛剛被丟到樓下的那個家伙,是山口組的“若中”。
赤本之所以要把高橋久雄弄死,原因就是之前針對宮下北的那場刺殺,兩個殺手並不屬於稻川會,而是屬於山口組,是山口組下屬的小西一家安排的。
說起來,高橋久雄死的有點冤,因為這事跟他沒什麼關系,山口組下屬的組織太多了,小西一家安排殺手來殺人,也不是他能阻止的事情。
更何況,他之前也不知道宮下北與赤本之間的關系,即便是能阻止,他也不會去管的。
另外,山口組素來與赤本沒有什麼糾葛,在他們背後提供支持的,是來自關西地區的政治勢力,跟赤本八竿子打不著的,雙方井水不犯河水。
如果放在過往,赤本也不會做的這麼出格,他只會通過山口組背後的那些人來解決這個問題,盡管最後可能也會死個人什麼的,但卻不會直接。
但是現在情況有些不同,宮下北遇刺這件事,在赤本原本就很敏感的神經上扎了一刀,他覺得這不是簡單的針對宮下北的刺殺,而是有人瞧不起他了,覺得他快死了,所以不把他放在眼里了。
別的事情可以忍,但這種事情就不能忍了,如果他不做出點反應的話,說不定就要有人騎到他頭上來了——當然,這些只是赤本自己的看法,至於真實情況如何,估計他也不會去考慮。
與赤本的病房一牆之隔,宮下北也躺到了病床上,不過,他的傷並不重,主要是比較驚險。
插在下腹上的那一刀,入肉半寸余,只能算是皮肉傷,沒有傷到腸腹。
不過,刀口所在的位置,離著他的快樂之源只有不到一寸的距離,差點就給他打好了修煉《葵花寶典》的基礎。
此時,傷口已經做了處理,宮下北斜倚在病床上,目光卻停留在對面一個女孩的身上。
很稀奇,女孩顯然不是日本人,那一頭金色的長發、雪白的肌膚,表明了她具備的白人血統。
那張標准的瓜子臉,精致到極點的五官,很像是前世那位在日本闖蕩的烏克蘭美女模特吉瑪·露易絲。
之前在那家烤肉店里,就是這個女孩給了那個殺手一瓶子,等於是救了宮下北一條小命。
在女孩的旁邊,靠近牆邊的位置,還有一個女人,不過,與女孩的大大咧咧相比,這位看上去三十來歲的女人卻要拘謹的多,她看向宮下北的眼神都帶著明顯的畏懼和躲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