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兩年,受不動產市場崩潰的影響,東京市區內的幾個區中,除了港區、中央區、新宿等有限幾個區有新的項目施工,周邊的幾個區幾乎就沒有任何變化。
不,也不能說是沒有變化,畢竟那些舊有的建築正在日益變得老舊、破敗,而在其中,目黑區可以算是一個典型了。
入夜,燈火奪取了整個東京的主旋律。
靠近目黑區船入場的一片廢棄倉庫區入口處,兩輛半新不舊的豐田轎車緩緩駛下便道,進入了這處看不到任何燈光的僻靜區域。
就在第二輛車上,新田葵坐在後座上,目光透過車窗看向外面的黑暗,那似乎看到不底的黑暗,令她感覺有些害怕,這與膽子大小無關,畢竟怕黑似乎是女人的天性。
其實,新田葵也知道自己沒什麼可怕的,因為今晚陪她一同過來的,一共有六個人呢,前面車上四個,這輛車上兩個,都是吉岡錯安排的人手,其中有四個人身上帶著槍。
在東京,這樣的火力配備都足夠去打一場幫派戰了。
六個人中帶頭的名叫北原信輔,曾經是山口組成員,殺過人,坐過牢,是個真正的心狠手辣之徒,用吉岡錯的話說,有這個家伙在身邊陪著,保她的安全不成問題。
新田葵的手邊,放著一個手提箱,那是用來裝錢的箱子,對方要跑路,所以需要現金,而這筆錢也是從吉岡錯那里拿的,這個家伙如今也是財主了,幾千萬日元顯然沒有被他放在眼里,說拿就拿出來了。
兩輛車在廢棄倉庫區內行駛了一會兒,最後停在一處缺了半邊房頂的倉庫門外,透過車窗,可以看到這處倉庫的側面停著一輛皮卡車,也不知道是不是電話中那個男人停放在這里的。
新田葵看到那個叫北原信輔的家伙從前面那輛車上下去,帶著兩個人進了那棟破敗的倉庫,沒過一會兒,突然飛奔著從倉庫里出來,就在倉庫門口處轉了個彎,朝那輛皮卡車的方向衝過去。
她朝那輛皮卡車看了一眼,這才發現那輛車已經發動起來,正亮著燈准備開走。
北原信輔他們一路飛奔過去,在皮卡車開走之前追趕上,很快便從車上拽下來一個身材瘦弱的人影。
眼看著燈影里,北原信輔揮拳在那人的臉上揍了兩下,新田葵急忙推門下車,她怕這些粗坯手上沒輕沒重的,再把人給打壞了,畢竟是來買新聞线索的,又不是收高利貸的。
看到新田葵下了車,北原信輔幾個人也沒再動手,他們將那個瘦弱的人影拖拽過來,強迫他跪在了新田葵的面前。
“是你給我打電話,說有新聞线索要賣嗎?”示意北原信輔放對方站起來,新田葵借著燈光看清了對方的臉。
這是一個看上去四十左右的男人,白淨臉,有幾分儒雅的氣質,一看就是白領或是公務人員。
不過,此刻他卻顯得有些狼狽,鼻子也被打破了,正往下淌著血。
新田葵掏出一包紙巾遞過去,同時問道。
“什,什麼電話,我不知道,沒打過,”中年人躲避著她的視线,嘴里磕磕絆絆的說道。
“哦,不是你嗎?”新田葵自然不會把這話當真,她朝北原信輔使了個眼色,說道,“那你告訴我,這麼晚了,你為什麼出現在這個地方?”
北原信輔伸手在中年人後腦勺上扇了一巴掌,嘴里厲聲道:“你這家伙,就不能讓我們省點力氣嗎?”
“我……我……”中年人被扇了一個趔趄,想要說什麼,卻又沒敢說出來。
“噢,你是想說錢的問題是嗎?”
新田葵明白了對方的意思,她轉身回到車邊,從後座上拎下那個箱子,拿回到中年人的面前,一邊將箱子遞給他,一邊說道,“你想要的錢就在這里,現在,你是不是應該讓我看看,你為我提供的新聞线索,是不是值這些錢呢。”
中年人有些猶豫,他沉默了片刻,最終還是做出了決定,說道:“你,你不會拿了東西再反悔吧?”
“我是記者,不是黑社會,”新田葵笑道,“如果不是因為你選的地方和時間有點危險,我也不會帶人過來,所以,給我我需要的東西,然後帶著錢離開這里,相信我,你猜測的那些事情不會發生的。”
“好,我相信你,”中年人也知道自己其實沒什麼選擇,他咬咬牙,點頭說了一句,隨後便指了指自己的車,說道,“東西在我車上,就藏在後車座的下面。”
聽了他這話,北原信輔轉身走到那輛皮卡旁邊,從後車座下面翻出一個厚厚的文件袋,拿在手里掂了掂,送到新田葵的面前。
“這是我冒著生命危險偷出來的,”見新田葵接過袋子,中年人如釋重負般的說道,“我想,現在應該已經有人在找我了,我必須連夜離開東京。相信我,如果不是如此倉促的話,這份東西應該可以賣到更高的價。”
新田葵沒有聽他這番廢話,她將袋子上的封口解開,伸手進去,掏出來厚厚的一摞照片。
照片有二三十張之多,有些已經很老舊了,照片的畫面甚至都泛黃了,只能依稀將其中的人認出來。
新田葵對著燈光看了一眼,只是看了一眼,她的臉色就變了,因為她一眼就認出來了,照片中那個幾乎渾身赤裸,只穿了一條犢鼻褲的家伙,正是稍稍年輕一些的宮下北。
畫面中,這家伙正跪在一張榻榻米上,旁邊一個穿著黑色西裝的家伙,則手拿一把匕首,正在切掉他的手指。
幾乎是下意識的看了一眼對面的中年人,新田葵開始逐一翻看手中的照片。
這些照片中,絕大部分都與宮下北有關,其中有他毆打人的照片,也有他與一幫明顯是黑幫分子的家伙們喝酒的照片,最令人不安的是,其中還有他與龜井靜香、山崎拓談笑、飲酒的照片。
作為一名記者,新田葵僅憑著這些照片,就能編出一系列的故事,而且任何一個故事,都能對龜井靜香、山崎拓構成足夠的殺傷力。
“怎麼樣,新田記者,”中年人強忍著耐性,等她將所有照片都翻了一遍,這才說道,“這些東西應該值我所說的那個價錢了吧?”
“我有點好奇,”將照片重新放回到袋子里,新田葵攏了攏頭發,微笑道,“你知道照片中這個渾身都是紋身的家伙是什麼人嗎?”
“據說是個黑幫大佬,”中年人不假思索的說道,“權勢熏天,殺人無數,只不過因為有那些政客在背後支持他,所以至今還逍遙法外。”
聽中年人這麼說,新田葵便知道這家伙什麼都不了解了,她抿唇笑了笑,說道:“你說的沒錯,所以,我必須非常遺憾的告訴你,我必須食言了,你恐怕暫時走不了了。”
“你……你什麼意思?”中年人大駭,失聲問道,“新田記者,你……”
“請這位先生上車,”新田葵不等對方把話說完,便對一旁的北原信輔說道,“把他交給吉岡先生,相信我,吉岡先生對他會非常感興趣的。”
聽了這話,北原信輔連猶豫一下的意思都沒有,直接掐著中年人的脖子,將他弄上了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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咚咚的敲門聲將熟睡中的宮下北驚醒,睜開眼,他作出的第一個動作,就是扭頭去看睡在身邊的石橋壽江,卻正好迎上對方亮閃閃的眼睛。
“咚咚咚!”
敲門聲顯得有些急促,緊接著便是梁家訓的聲音傳進來:“主人,吉岡君打電話過來,說有極其重要的事情,必須立刻與您通話。”
揉了揉眼睛,宮下北有些煩躁。
“去吧,”石橋壽江伸手摸摸他的臉腮,柔聲說道,“看看是什麼事,正好讓他們准備些吃的,我有些餓了。”
宮下北點點頭,翻身從床上坐起來,隨手扯了睡衣披在身上,走出臥室。
客廳里,宮下北打開房門,等在門外的梁家訓沒有進來,而是直接將移動電話遞了過來。
宮下北接過電話,先是皺眉看了一眼站在門口的梁家訓,這才將電話送到耳邊,沉聲說道:“吉岡啊,我是宮下。”
電話里果然很快傳來吉岡錯的聲音,他在電話中語氣急促的說起了新田葵今天遇到的事情,同時,說了那個提供线索的人,送來了一些對他很不利的照片。
聽了吉岡錯在電話中說到的事情,宮下北腦子里閃過的第一個念頭,就是有人正在暗中准備針對自己,這是毋庸置疑的,否則的話,對方沒有理由准備這樣的東西。
但隨後他又想到,這些暗中搞小動作的家伙們,可能真正要對付的並不是他,而是龜井靜香和山崎拓,畢竟他本身就是個黑社會,根本不會在乎類似這樣的抹黑。
但龜井靜香與山崎拓就不同了,他們是政客,不管暗地里多麼的猥瑣齷齪,至少明面上要擺出偉光正的姿態來,而與暴力團成員往來密切,是會影響到他們的聲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