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摩川畔,神奈川縣與東京都宇奈根的交界處,廢棄的汽車、家具、電子產品,在江畔堆積成了一個巨大的垃圾場。
每年四五月份的時候,就會有垃圾船過來,將這些廢棄的垃圾裝進集裝箱,可以回收利用的,就送去回收利用,回收利用不了的,就由政府補貼資金,出口到別的國家。
比如說越南、印度尼西亞、菲律賓,乃至於中國。
這些生意同樣也是暴力團在做,年深日久,已經形成了一條跨國性質的灰色產業鏈,在那些進口垃圾的國家里,從事這個行業的人真是非富即貴,普通人也做不了這個行當,早被罰死了。
千萬不要以為大半夜跑到垃圾場的人就都是撿垃圾的破落戶,相反,每到周三、周五,宇奈根黑拳賽事開賽的時候,這片占地廣闊的垃圾場內,往往都是豪車雲集。
這里不僅有黑拳拳賽,還有地下賽車。
後世都知道東京的地下賽車跑首都高的“灣岸賽”、“C1環狀线”、“9號新環线”,但是在這個年月,城市地下賽就是跑東名高速道,從大六天橋開始,跑到涉谷。
而這個垃圾場就是車手們集結的地方,所謂“東名Mid night”,就是指的午夜十二點,東名高速開賽。
也正因為如此,當宮下北的車隊抵達宇奈根垃圾場的時候,離著很遠就能聽到汽車發動機的轟鳴聲,這是那些參賽的車手們,在炫耀自己改裝的車輛。
車隊從垃圾場的入口緩緩駛入,其間有不良少年打扮的年輕人過來檢查,這都是稻川會安排的人,主要是檢查來人是不是警察,如果是警察的話,這些未成年的少年們,就會一邊報信,一邊與警察糾纏,直到里面的人跑光了才肯罷休。
日本有比較完備的未成年人保護法,所以,警察拿這些未成年人沒有絲毫辦法。
至於這些未成年人如何鑒別來人是不是警察,那也簡單的很,他們會安排人叼著煙過來,來人要先給他們點支煙,然後再給他們500日元的買酒錢。
鑒於他們是未成年人,所以警察不敢這麼干的,否則就會接到投訴,麻煩的很。
不過,宮下北倒是沒有走這個流程,因為那些未成年人還沒有檢查呢,就被趕過來的吉岡錯連踢帶踹的趕跑了。
這家伙現在雖然仍舊在住吉會名下做事,但卻獨立管著一攤,有宮下北在背後撐著,他在東京任何一家暴力團都吃的開。
盡管是晚上,吉岡錯依舊穿的極其騷包,一身白色的西裝,搭配著一雙尖頭的白皮鞋,脖子上卻掛了一條足有拇指粗細的大金鏈子,那副架勢,就像是恨不得告訴所有人,他很有錢,他很張揚,他很浪。
宮下北從車上下來,一眼就看到這家伙的右邊臉腮上有兩道抓痕,血漬呼啦的,明顯是被人撓的。
趁著吉岡給自己鞠躬行禮的工夫,宮下北一把揪住他的衣領,將他抻著直起腰來,仔細看了看他臉上的抓痕,問道:“這是怎麼回事?”
“哦,意外,意外,”吉岡錯伸手在臉上摸了摸,一臉尷尬的說道。
狠狠瞪了他一眼,宮下北沒有繼續追問,天知道這里面有什麼狗屁倒灶的事,那抓痕一看就是女人撓的,問多了估計只能讓這個家伙更加的尷尬。
“這麼晚,是有什麼事情吧?”見宮下北不再繼續追問,吉岡錯似乎是松了口氣,他小心翼翼的問道。
“難道我一定要說有事,你才能覺得安心嗎?”
宮下北沒好氣的說了一句,轉身朝垃圾場內走去,走出去兩步,才說道,“拳賽還是十點開始嗎?”
已經很久沒有來這里看過拳賽了,也不知道規則有沒有變動,類似這種性質的地下拳賽,規則變動是經常的事情。
“剛才已經打過了四場了,”吉岡錯緊緊跟上,在他身邊有些狗腿的替他開路,同時說道,“頭兩場是越南的‘木薩’獲勝,這家伙的比賽有點味道,真是心黑手辣,完全的不要命,而且泰拳也打的很出色。你來的正好,下一場‘木薩’還要出場,對陣此前連勝六場的泰國人君拉楚,嘿,我剛下了注,買‘木薩’獲勝。”
如今的宮下北已經沒了繼續下注的興趣,他很清楚這里面的規則,如果他繼續在這里下注的話,保證他能場場贏,哪怕他把注下在個白痴的身上,他也能贏。
這當然不是因為他運氣好亦或是眼光高,而是因為他比這這個場子的莊家在稻川會地位更高。
從垃圾場的入場通道往里面走,不足三米寬的一條通道,兩側都是高高聳立的報廢車輛。
前行約莫三十多米,就出現了一個巨大的空地,此時,在這片空地上停了十幾輛改裝車,還有數百年輕男女聚集在這里。
盡管天氣已經很冷了,可那些化了精致妝容的年輕女人,還是穿的極其暴露,車燈的照射下,一條條大腿白的刺眼。
穿過這個停車場,繼續向南走,繞過一大堆堆砌如山廢舊家具和破爛,就是一個規模稍小一些的空地。
這個空地的中間被挖出一個大坑,大小應該是長寬不足四米的正方形,坑邊有簡陋的棉墊豎著,上面可以看到斑斑的血跡。
這個深過兩米半的坑里,就是打拳的拳台,它的大小明顯比正規的拳台小了一圈,其目的就是為了減少拳手的游走范圍,從而減少游斗,增加對攻,以此催發比賽的烈度。
而且,類似這樣的比賽是不計算點數的,只看結果,要嘛被擊倒,要嘛被打死,不然比賽不會結束。
比賽的規則就是沒有規則,裁判唯一的作用,就是催促拳手進攻以及拉開纏抱,當然,還有最後宣布哪位拳手獲勝。
另外,參賽的選手是不佩戴任何護具和拳擊手套的,其實,如果是單純追求KO的話,戴上拳套倒是更有效,但這里追求的不僅僅是KO,還有血淋淋的刺激感,那麼顯然,不戴手套才更能讓人流血。
千萬不要小瞧這種地方的血腥度,一般在這種地方做莊家的人,都是心狠手辣的家伙,他們不僅能夠從拳手的比賽中賺錢,還能從拳手的屍體上賺錢。
畢竟來參加這種比賽的人,大都沒有合法身份,同時又身體健壯,他們的屍體也是很值錢的。
在作為拳台的大坑邊上,還凌空搭建著一圈鋼架平台,別看這個平台簡陋,那些鋼架甚至都是鏽跡斑斑的,但鋼架上面卻是所謂的雅座,是為有錢人准備的。
在雅座上的客人,除了不用在下面與人擠來擠去之外,還可以點各種酒水、小食,而最吸引人的,還是比賽有一個最後的環節,叫做最終判決。
一旦有拳手為了拿到高酬勞而簽訂了生死狀,卻又在拳台上被擊倒,且沒有被當場打死的時候,就會有專門的人到雅座上去請客人們作出“判決”,到底是讓這個拳手活,還是讓他死。
客人當然不會只有一個,意見自然也不會統一,而在這個時候,就要看誰出錢多了,出錢多的那個客人,就能決定這名拳手的生死,他說讓拳手活著,那麼這個拳手就會被抬下去治療,他說讓拳手死,那麼另一名拳手就會把他當場打死。
總而言之,這就是一個讓有錢人看同類表演斗雞的地方,什麼體育性、技術性,乃至人性,在這里全都退化干淨了,唯一剩下的,就是野獸對血腥的追逐。
過去來這個地方的時候,宮下北和吉岡錯只有擠在鋼架下面的份,鋼架上面的所謂雅座,根本不是他們能去的地方,不過,現在自然是一切都不同了。
宮下北走過去,連想都沒想,直接就上了鋼架的旋梯。
鋼架上一整圈,其實一共只有24個卡座,宮下北上去的時候,所有的卡座都坐滿了人,掃一眼,其中絕大部分都是女人——這世界就是這麼奇怪,女人似乎比男人更加享受血腥的刺激感。
皺皺眉,宮下北在旋梯口處停住腳步,扭頭看了一眼緊跟著上來的吉岡錯,還沒等開口呢,就見吉岡錯飛快的走到幾步外一張卡座邊上,對坐在卡座邊上的兩男四女說了句什麼。
那兩個男子看上去最多十八九歲的樣子,聽了吉岡錯的話,兩人率先站起來,表情拘謹的退到一邊,倒是那四個差不多同樣年齡的女孩似乎有些不願,磨磨蹭蹭的,直到被吉岡錯呵斥了兩句,這才起身退到一邊。
見地方被空出來,宮下北不緊不慢的走過去,等走到卡座邊上的時候,才聽吉岡錯介紹道:“宮下,這是我的兩個手下。”
說完,他扭頭看向兩個年輕男子。
兩個年輕人不用他招呼,直接給宮下北行了個九十度的鞠躬禮。
宮下北徑直走到卡座邊的一個座椅前,一屁股坐下去,這才似笑非笑的看著吉岡錯,說道:“怎麼,你又把川崎原來的工作接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