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整天,我都呆在刑偵隊三樓的那個小房間。
詢問我的,是個年紀四十來歲的男人,穿著便裝,看上去不像個刑警。
旁邊做記錄的,是個二十來歲的女孩,戴著眼鏡,很文靜的樣子。
早晨詢問的是些細節,現場,進電梯的男人,和我去找娜的原因。
我撒了謊。
因為不知道該怎麼對他們說,我不想把自己家的事和娜的死扯到一起。
娜是被人捆綁著殺死在床上的,床單下的她全身赤裸,到處是青紫痕跡。
我試著給她做了喉管接駁,試圖把這個和我關系奇特的女人挽救回來。
很可惜沒能夠做到。
雖然遺憾,卻也沒有多少難過,只是覺得有些可憐季然。
中午姓黎的回來,對我說:“你沒說實話,知不知道這什麼後果?碰到個新手你就完了,冤死你都沒地方喊去!知不知道你也有殺人動機?”說完和戴眼鏡的女孩耳語了幾句,她出去,不一會領著嫣進來了,後面跟著蘇晴。
嫣一直在樓下,等了一上午,下面的人不讓她進來。
她進來的時候低著頭,臉色蒼白,似乎連看我的勇氣也沒有。
但一進來就抓住了我的胳膊,抽噎起來。
看得出來,她很擔心。
蘇晴則沉穩的多,先衝我笑了笑,然後轉向那個男人,伸出手:“蘇晴。”
男人猶豫了一下,握了,說:“黎開。”轉身拉了張凳子坐下,用手指捏了捏自己的眉頭,對著我,說:“我在娜的電腦里發現了一些視頻,是關於你妻子的,咳咳……也涉及到了你家的私隱……”
嫣就一下子癱了下去,整個身體都軟在我身上。
我攬住她的肩膀,讓她像個孩子似的俯在了我腿上,輕輕地說:“我知道,那些視頻,我看過。”嫣的身體劇烈地顫抖了一下,猛地抬頭看著我,眼睛里充滿了驚恐!
她的臉一下子蒼白到沒有一絲血色,像一張宣紙。
我開始講述整件事情——在這個陌生男人面前。
從陽台的身影開始,電梯的瞬間,孩子的話,樓梯,龍小騎的視頻,蘇晴、娜、季然,一直到昨天晚上……
甚至連自己當時心里的念頭都沒有隱瞞!
也許我本來應該難以啟齒,應該覺得很丟人,很羞恥。
可我說得很平靜,甚至包括那些無數次在心里感到齷齪的細節,都變成好像是別人的故事。
或者是這些東西壓在我心里太久了,我已經被壓得心力交瘁,此刻當著大家的面一下子講出來,反而如釋重負。
很奇怪,原本以為該痛苦無比的敘述,竟然說不出的痛快!
我一直看著嫣,不停地用手指給她擦流出來的眼淚。
我覺得我是講給她一個人聽的,就像很多年前的一個夜晚,我對著她傾訴愛意。
她的表情很復雜,有痛苦,有愧疚,有恐懼和羞恥。
蘇晴背對著我們站在窗邊,手里夾著一支煙,卻只是一直夾著,忘了抽,煙灰慢慢變長,像正在燃燒的希望,正漸漸凋零。
在她的旁邊,是那個戴眼鏡的女孩,似乎也沒在記錄,也許是我講述的內容對她來說過於敏感,她的臉就一直紅著,抓著筆的手無所適從地在桌面上移動。
“我只有一個問題……”黎開把雙腳蜷上了座位,變成有些滑稽地蹲在凳子上:“里面……有一段關於你妻子被迷奸的視頻。你……有沒有用這個起訴那個男人的打算?哦……佟!”他的眉頭皺著,似乎遇到了什麼困擾他的事情。
我搖了搖頭:“恰恰相反,我希望這些東西永遠都不讓別人知道!”整理了一下嫣的頭發——無論什麼樣的報復我都不要,我不想讓這個俯在我身前的女人再受到哪怕是一丁點的傷害!
“哦!”黎開吁了口氣,皺著的眉舒展開來:“你可以回家了,我可以確保這點!不會再有任何人看到這些東西。現在我去找龍小騎……小慧,記錄給我就行了,你不用管這案子了。”
女孩愕然了一下,終於還是沒說話。
他從凳子上跳下來,拍了拍手,向蘇晴伸出去:“那就這樣,再見!”
蘇晴看著他的手,凝視了一會兒,卻去沒握的意思,說:“不用再見了,我想沒機會再見到了。”說完拉著嫣出門,把男人曬在那里。
案子晚上就破了。
連我自己也沒想到,殺人的是龍小騎!
總覺得那個人的身影似曾相識,卻從沒想過是他!
那一晚,他本來要去我家的。
他的目標,是嫣。
如果不是佟在,那麼,死的人將是我的嫣!
這是個關於少男激素無法控制的悲劇,和很多正在發生的故事一樣,既不是第一個,也不會是最後一個……
第二天是周末,下午嫣也去了醫院,我和她一起到病房看季然。
她似乎沒有預想的那樣悲傷,只是沒什麼興致聊天,說房間老是鬧鬼,很嚇人,鬧得她睡不好覺。
我就疑惑起來,跑出去問蘇晴,是不是她的病情又反復了?
蘇晴就抹眼淚兒,說:“倒沒有,可這孩子是傷透了!知道姐姐是為了自己才惹上禍……心里能好受?她就這麼一個姐姐是親人,突然就沒了!昨天她一晚上沒睡,抱著我不讓我走,說她身上招鬼,說快死的人都招鬼,她就是招了那些東西,才害死姐姐的……”
我看她臉色憔悴,就勸:“要不你就請幾天假吧,好好歇歇,不然邊上班還得守著她,要累垮的!我跟嫣說過了,往後她的治療費我來出。”蘇晴搖著頭嘆了口氣:“怕她不肯!自從知道了你們家受了她姐姐的累,就說欠了你……”
我愣了下:“這些她都知道?”
蘇晴的臉就紅了下,說:“我跟她沒秘密的……我名聲不好,招人恨,姐妹一樣的朋友是沒有的,老天可憐我,才遇到個投緣的孩子,知冷知熱的……看她了無生趣的樣子,我越難受了!真恨不得替了她受這罪!”
我就有些尷尬,照蘇晴的意思,連她和我的那節怕也讓季然知道了!
回想之前和娜與蘇晴的糾葛,說不出的荒唐,還不知道小姑娘內心里是多看不起自己!
正想轉過話題,嫣也出來了,說:“季然說不願意待在醫院了,我就想給她接到家里去住幾天,你們說行不?”蘇晴臉上就哭笑不得樣子,忸怩起來,說:“不要跟著她胡鬧!小孩子心性,早先我就讓她搬過去和我住,也不肯。”
嫣問:“不在醫院住,危險嗎?”蘇晴搖頭:“她這病要犯,神鬼攔不住,住哪里都一樣……”嫣就說:“那就這樣定,接她過去和嘉嘉作個伴。”
剛下過一場雨,清涼的風從陽台上吹進來,帶著丁點咸味兒。
鬧夠了的嘉嘉終於在季然懷里睡著了,嫣坐在沙發上拿著遙控器,不停地換著台,有些心不在焉,時不時地看一眼陪著季然坐在床頭的蘇晴。
蘇晴吃過晚飯就要走的,可季然不讓,說睡不慣新地方,死活要她留下來陪她一晚上。
蘇晴有點犯難,完全不像以往的爽朗坦然,不住地推辭,最後還是嫣發了話,才勉強答應下來。
她和嫣之間,似乎有了一些東西阻隔著,說話總是特別客氣,卻透著謹慎的相持和疏遠。
我一直在想事情。
那天從刑偵隊出來,我和嫣之間忽然打破了一直刻以來意保持的沉默,一切都擺在了明處,彼此無所遁形。
也許聽我說那晚想去殺了佟被嚇到了,她神經始終緊張著,表現出的依賴也格外強烈!
晚上上床,彼此也心照不宣地互相配合做了愛。
臨終了,有幾句簡單的對話,事情坦白到這地步,有些話反而說得自然起來。
她反復著勸我放棄那種念頭,說:“只要都好好的,誰也別出事,我就滿足了。”
看著她全身赤裸偎在我懷里,一如既往的嬌艷動人。
我卻有種說不出的陌生感,覺得她似乎包裹了一層透明卻撕不破打不開的薄膜,無論我抱得再緊,卻始終找不到從前貼心和親密!
嫣閉著眼睛問了我個問題:“你那麼想留住我,為什麼那次會那麼粗暴的對待我?那天我覺得你已經放棄我了!”
我呆了一會兒,才回答:“我想知道,如果我們之間沒了性愛,你還會不會愛我,會不會繼續留在這個家里。”
她就死命地抱著我,緊緊的,說:“我不會走,永遠都不會離開這個家!”
這是我非常想聽的答案,可當時我卻有點悵然,好像她在很做作地敷衍我。
蘇晴從季然懷里接過嘉嘉,小心翼翼地往小床里放,嘉嘉睡著沒醒,手卻勾住了她的胳膊,像是要拉住她。
嘟著小嘴兒咀嚼了幾下,將一只腳翹起來搭在了床圍欄上。
蘇晴無聲笑了下,輕柔地俯身在她額頭上吻了下,她的表情很像嫣,目光里都是縱容和憐愛,母性昭然。
季然招手叫:“都過來都過來,我有話說。”
我和嫣都有些意外,不知道她想干什麼,疑惑著走過去。
嫣坐在了她身邊,我則站在了她們兩人面前。
蘇晴倒沒動,仍舊守著小床,可臉卻是紅紅的,像是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一樣。
“今晚,我們就都睡這床好了。”季然語氣輕松地說,明亮的眼睛盯著嫣。
“啊!”嫣的吃驚寫在臉上。
“我一直以為,一個人如果自己沒做錯事,就能永遠理直氣壯……”季然還是一貫的那種不在乎的表情:“可現在我卻欠了你們很多!我姐姐對不起你們,歸根結底還是因為我……”她停頓了一下,接著說:“我不喜歡欠人東西,嫣姐沒了貞操,那是女人最寶貴的東西,我補償不了,可我卻能還你們一個處女!”
說完,她開始脫自己的衣服,沒有絲毫猶豫,坦然從容。
嫣被嚇了一跳,急著給她遮蓋:“你……你這是什麼邏輯!傻孩子,別胡鬧行不?姐姐求求你了……”她被完全意外的情況弄得手足無措,有些慌了。
季然把嫣圍在身上的毯子丟開,赤裸著身體站在我面前,大大方方地轉了個身,將身體完全展示給我:“我這身體,沒有男人看到過,還是干干淨淨的,你不管多難過,多遺憾,要了我以後,就不能再對嫣姐有任何一點芥蒂了!”
我突然十分尷尬,側過身子去不敢看她,求助地望著蘇晴:“快給她穿起來衣服!這像什麼樣子?這事情和孩子有什麼關系,再這麼鬧我就生氣了!”
蘇晴沒動,卻豎起一根手指在唇邊:“噓!小聲點兒,別把孩子吵醒了!”
我只好壓低了聲音:“季然……季然……你聽我說……”
“你不要說,什麼都不用說。”她一把抱住了我:“如果我沒有病,如果我有大把的未來,我一定會來搶你!你就是讓我動心的男人!不管你們之間有多相愛,不管你們的婚姻多牢固,也不說我有沒有機會成功,我都要試著去爭取!可是現在我放棄了,連最後的希望都放棄了!過了今晚,我就拿你當哥哥,到死都不改,就當老天沒有給我愛男人的機會!”
我僵硬著身子,看嫣。
她的臉色有些不好看,卻努力保持著平靜,沒有上來繼續勸阻的意思。
“嫣姐肯讓蘇姐和你上床,就是補償你的意思,這里有資格反對我的,只有你一個人。可如果你不接受我,那我要恨你到死!我干干淨淨的來,陪你過了這一夜,就能心滿意足地去,我就在一個男人的生活里留下了印記,不白來這世上一遭!到了那邊,也能和姐姐說,我舍了清白換了安心……”
一張床,四個人並排躺著。
嫣在最外面,她背對我,面向著房門的方向。
我的另一邊,是季然,赤裸著青春的身軀,緊緊貼著我。
再過去是蘇晴,平躺著,仰望天花板,雙手安放在胸口,那豐滿的胸起伏不定,手就如同放在波濤上面一樣。
季然還在努力,她的手不停地在我身上撫摸,靈巧而輕柔,大膽又莽撞。
挺拔的胸部摩擦著我的胳膊,柔軟且光滑。
她的臉靠著我的頸,不太均勻的呼吸噴出炙熱的氣流打在我皮膚上,她已經成功地撩撥起我的欲望,脹大的陰莖在她柔軟的手里矗立著。
我幾次按住了她要翻身上來的動作,也許我還能更堅決,也許我能更道貌岸然地表現自己的高尚,可我還是選擇了這樣一種近似妥協的方式來接受這個女孩的部分。
接受意味著寬恕,寬恕意味著解脫。
兩人無聲地在曖昧中僵持。
她的一條腿搭在我身上,不停地低聲在我耳邊低語:“我不美嗎?你不想嗎?”光滑細膩的皮膚觸感,輕聲細語的呢喃,青春肉體發出的朝氣蓬勃,無時無刻不在誘惑著我。
她的身體的確很美,可我看這身體的時候,心里涌動的卻是一種憐憫,我的心里,還有道堤壩,暗潮洶涌也不能摧毀。
突然發現多了一只手,越過季然的身體,看到蘇晴已經側身過來,身子和她貼著,手伸過來握住了我的陰莖。
回頭看了一眼嫣,仍舊背對我一動不動,可我能清楚的感覺到她是醒著的。
這場景,讓我想起了那個荒唐之夜,這一段時期,我不但行為荒唐,甚至在某些反應上算是很幼稚!
或者是因為太在乎了,或者是因為太恐懼了,總之我一直沒能很正確地面對這些問題。
也許這算是當局者迷,即使到了我這年齡,仍舊不能稱得上成熟。
蘇晴已經起身,隔著季然俯身在我腿間,將陰莖含進口中。
舌尖的刺激讓我深吸了口氣,不受控制地挺了下胯部。
這時候季然伏在我耳邊,用極低的聲音悄悄說:“以後,你一定要對蘇晴姐好……”
我驚了一下,猛地坐了起來,蘇晴也被嚇了一跳,陰莖從她口中脫落出來,濕淋淋地擺動著。
我對她笑了笑,輕輕地搖了搖頭。
然後轉過身,伸出手臂抱住了嫣,堅硬的下體自然地從兩腿之間的空隙插了進去。
那里很濕潤,泥濘不堪。
嫣動了一下,然後順從地向後移動了一點,讓自己以更親密的姿態躲在我懷里。
我看不見她的臉,慢慢在後面動著,手從她的腋下環繞,撫摸著乳房。
嫣的手就圈回來,按在我手上,用力壓著,讓手掌深陷在乳肉中間。
她的呼吸很快變得急促,身體繃緊雙腿伸直,不住地輕微顫動。
看上去,她比以往都要動情,甚至壓抑不住低聲呻吟出來。
我胡亂在她脖頸上親吻著,散亂的發絲被吮吸進嘴里,這一刻,忽然覺得她一下子鮮活起來,那種久違的心意相通的感覺重復再現,不用說,不用表白,什麼都了然於心!
天下誘惑不計其數,我卻獨鍾情於此。
沒有持續很久,我一泄如注。
嫣頭也不敢回,有些狼狽地抽了紙巾按住下體跑去衛生間,身影猶如小鹿驚逃。
我對著身後的季然和蘇晴坦然笑了笑,用輕松的口吻說:“現在沒有了,大家都死心吧,可以安心睡了。”
季然也笑,卻倔強地掩飾著,說:“我反正給了,你不要是你的損失,我自己要安心了。”回身抱了蘇晴,不甘心地說了句:“真失敗,兩個人打不過她一個……”蘇晴就緊緊抱了她,輕輕拍著,眼睛卻看著我,意興闌珊。
清晨起來,蘇晴要去醫院值班,我送她,嫣邊收拾碗筷邊交代,要我幫她換手機卡,說:“手機在桌上,給我換聯通的吧,我用的不多,省錢。”
季然也跟了下來。
等我從車庫開車出來,她剛坐進去卻突然叫不舒服。
說讓我停車。
要安靜地躺會兒。
我回頭看坐在後面的蘇晴,無奈地笑了笑,她也正看我,手從座位的縫隙里伸過來,抓住了我的胳膊。
一時間相對無言,卻都有股淡淡的傷感。
這一天,是個新的開始,可我們都知道,這新的開始里,彼此卻已經
悄然分開……
“去幫我買口香糖吧!”季然皺著眉,很難受的樣子:“我想吐了都……”
我應著,下車,往旁邊的小賣店走。
手在兜里摸錢,卻摸到了嫣的手機。
掏出來,正准備關機取卡,忽然心中一動,翻開通訊記錄看了下。
有個陌生的已接電話號碼。
拿起小店的公用電話,按號碼撥過去,片刻,有人接了,是個男人的聲音:“你好,我黎開,你哪位?”
我沒出聲,掛斷。
記得有句話:真愛猶如鬼魅,眾口相傳,然目擊者鮮矣!
如果你不相信有真愛,那她就不存在。
但是,你肯相信,就一定會存在。
我還相信。
“口香糖……”我對著店主說。
他卻沒反應,只是瞪大了眼睛,滿面驚恐的樣子,嘴張著,像是看到了很可怕的東西。
跟著,是一聲巨響,和驚叫。
回頭看,我的車已經衝出去很遠,剛剛停下來,季然正從窗口探出頭向後張望,表情平靜無比。
後面,是個衣著鮮艷的男人躺在地上,一動不動。
——血肉模糊。
——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