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政府的黃主任怎麼說?”
張一鳴皺著眉頭問林淑貞。
因為上次抓捕逃犯的事情,張一鳴算是送了黃主任一個人情,經林淑貞介紹,他和黃主任在北京還有過一次短暫會面,甚至某種程度上說,張一鳴因此還成了黃主任——也許還是省政府方面模糊認可的人選,作為深入灰色地帶的觸角。
昨天晚上張一鳴就請林淑貞從黃主任那里側面打聽一下情況。
“我側面問了問,按照你的交待,沒有直說是你的事情。他說很難。這次打毒戰役,他的頂頭上司掛帥,而真正直接督辦的恰好是他,正因為這種情況他反而不便輕易插手下面的查案。”
“理解。”
張一鳴點點頭。
“要不告訴他是你的事情,再試試看?”
林淑貞問。
張一鳴沉吟半晌,搖頭道:“暫時不要。”
張一鳴心里明白,黃主任是官員,要的是政績,保的是位置。
不說是張一鳴的事情還好,要是黃發現張一鳴跟毒品有染,哪怕只是一種說不清楚的可能性,只怕原來他獲得的那種模糊的認可都會失去。
畢竟,他和黃主任的結盟還很脆弱,甚至根本就沒有盟約,在省政府布置的打毒戰役中,黃怎麼可能允許自己和與毒品有關的人扯到一起?
“他說可以將功贖罪。”
林淑貞想起來說道,“類似於香港常說的汙點證人。”
“是嗎?”
張一鳴又看見了希望。
林淑貞點點頭,但馬上又嘆道:“可是對歡歡只怕也沒用。”
“為什麼?”
“我問了深圳警方,歡歡什麼线索也沒提供。別說將功贖罪,他們還想嚴懲歡歡呢,說她頑固不化,所以要抗拒從嚴。”
“媽的。”
張一鳴罵一句,“歡歡其實是什麼也不知道。”
“是啊。可警方不相信。”
“不是還抓了一個嗎?那一個有沒有交待?”
“也沒有。會不會也是一個替罪羊?其實什麼也不知道?”
林淑貞這猜想張一鳴覺得很有可能,洪三寶慣用這一招,上次他就是用明仔代替撈仔頂死,要不是那次歡歡識破,張一鳴肯定上當。
“我自己查,我替歡歡將功贖罪,怎麼樣?”
張一鳴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問林淑貞。
“自己查?”
林淑貞狐疑地問,“你怎麼查?而且,如果真是三個月內歡歡就受審,時間上來得及嗎?”
是啊,三個月,時間短了點,但也未必毫無機會。
“有什麼辦法能讓歡歡不被這麼快審判?”
如果能拖延歡歡受審的時間,翻盤的機會就大得多了。
林淑貞搖搖頭,一時之間也想不出辦法。
2今天初幾了?
好像初六了吧?
歡歡躺在醫院的病床上,默默地算著日子。
外面的街上華燈明亮,霓虹閃爍,真個是車如流水馬如龍,人人都在過大年,她卻躺在病床上,一只手在打點滴,另一只手則被銬在床頭,外面還有一個警察看著。
歡歡心里很難過,很想念兩個妹妹,在歡歡心里,樂樂和姚靜都是親妹妹。
要是知道我現在這樣,她倆不知會哭成什麼樣呢,尤其是小靜,歡歡心想。
但是,歡歡此刻更加想念的,卻是那個男人,那個屬於她的和她所屬於的男人——張一鳴。
他是我的男人,是我的老公,我是有老公的人,我老公一定會想辦法救我。
歡歡這樣想著,就不太難過了。
其實剛才歡歡難過也不是因為害怕。
對於自己的生活所可能有的結局,她早就有所預料,也有所准備。
就算這次不被洪三寶設計,她也有可能在其它地方翻船,就算不落在警方手里,她也有可能落在對頭手里。
這一切都沒什麼,她的命運就是這樣,有什麼可難過的呢?
但是現在剛剛有了男人,卻要離開他,這才是讓歡歡難過的,她還沒有好好享受作為一個女人的幸福呢。
本來想著這次過年回北京,就公開和張一鳴的關系,樂樂這個死丫頭肯定會笑,笑就讓她去笑吧,歡歡也想開了,沒什麼不好意思的,最重要的是和大家一起,好好在老公身邊過個年。
去年的時候就那倆丫頭樂,自己一人黯然神傷,今年再不會這樣了。
沒想到,唉!歡歡心中一嘆,又狠狠想道,洪三寶這雜種,我楊歡歡但凡有出去的一天,定將你碎屍萬斷。
雖然歡歡毫不懷疑地堅信張一鳴會想辦法救自己,但縈繞在歡歡腦海中的問題是:老公還不知道我現在的情況,怎麼才能通知他呢?
病房外面本來有兩個警察,一男一女,女警主要是為了在歡歡需要有一些私密行為的時候,不至於脫離看守的視线。
不知為什麼,今天只留下了那個女警,很年輕,也許剛從警校畢業不久,顯得沒有什麼經驗。
這應該是個好機會。
要能想辦法讓這個女警允許自己打個電話就好,歡歡琢磨著,可以利用女孩子的同情心,再加上金錢賄賂。
歡歡現在身上沒錢沒卡,所有東西都被警方收走了,但她有網上銀行賬號和轉賬密碼,沒准可以一試。
就在歡歡准備招呼外面的女警進來時,過道上響起腳步聲,是朝歡歡的病房這邊走來。
大概是另一個男警察來了,歡歡心里一嘆,兩個警察互相礙著面子,而且男警要老到很多,自己想買通他們難度大了不少。
歡歡遺憾地閉上眼,只能等待下一次機會。
3來人不止一個,而是兩個,歡歡從腳步聲聽了出來。
她還聽見門外的警察迎上去,遠離門邊,壓低聲音和來人輕聲交談起來,歡歡想聽聽他們說什麼,可是聽不見。
該死的臭條子,歡歡心里罵了一句,懶得再聽,安心地運起內力自我療傷起來。
歡歡能恢復得這樣快,與她的內功底子有很大關系。
那一槍,與她的心髒相差不到1厘米,出血很多,一般人恐怕都活不下來,更別說這麼快恢復。
病房門被輕輕打開,門外的人走進一個來,可能是來看歡歡的情況。
歡歡沒有睜眼,這些日子雖然日漸恢復,但歡歡盡可能做出很虛弱的樣子,在這病房呆得越久,她逃出去的機會越大。
來人在歡歡床邊站住了。
閉著雙眼的歡歡輕微地皺了皺眉頭,感到一絲熟悉的氣息。
就在她還在疑惑猶豫的時候,來人忽然低下頭,吻在了她的唇上。
狗娘養的臭流氓!
姑奶奶就算是鳳凰落難,也輪不到你們這些雜種來占便宜。
歡歡又驚又怒,雖然一只手被銬在床頭,但她的另一只手是可以活動的。
歡歡顧不得這只手正在打點滴,揚手就是一巴掌,朝已經貼近自己面部的那張臉扇去。
“啪”的一聲脆響,來人的臉上結結實實地挨了一個耳光。
與此同時,歡歡憤怒地睜開了雙眼。
映入眼簾的景象讓歡歡呆住了——呈現在她眼前的、近在咫尺的、被她狠狠扇了一個耳光的,正是這些日子她日思夜想的那個男人的臉。
“老公——”
又驚又怒變成又驚又喜,歡歡喜極而泣,“怎麼是你?”
4“你以為是誰?”
張一鳴將歡歡的手握住,貼在自己臉上,另一只手則撫摸上歡歡有些消瘦的臉龐。
“我以為是臭警察耍流氓。”
歡歡摸著張一鳴臉上五道深深的紅印,“你怎麼不躲啊?你肯定躲得開的。”
張一鳴搖搖頭,“老公不躲,老公沒有保護好你,該打。”
“不怪你,是我自己太大意,上了洪三寶的當……”
“好了,先別說這些,時間不多。”
張一鳴打斷歡歡。他找來杯子,倒上一杯熱水遞給歡歡,然後悄悄拿出一粒藥丸同時給她,“先把這藥吃了。”
“這是什麼藥?”
歡歡狐疑地接過,一邊問到。
“待會跟你說。”
歡歡吃下藥後,張一鳴看了看時間,這藥要服下二十分鍾後效果最佳,利用這段時間,張一鳴開始問歡歡一些情況。
“洪三寶說要做幾票大買賣,就是指的海洛因?”
“嗯。”
歡歡點點頭。
“他說請你幫忙,就是叫你去幫他接貨?他自己人不去接貨卻叫你去,這不是明擺著有鬼嗎?”
“我不是去接貨的。”
“那你去交易現場干嘛?”
“我是……”
歡歡看看張一鳴,有點害怕的樣子。她的確是怕,怕張一鳴罵她。“我是去搶貨的。”
歡歡最終還是說了出來。
“搶……貨?”
張一鳴沒有太明白。
“洪三寶很毒。他想要貨,而且不想花錢,所以請我在交易的時候出手,連錢帶貨全給搶過來。我們計劃好,在他的人將錢交到賣家手里的那一刻,我立即出手。這一行的規矩就是這樣,貨和錢都是在賣家手里被搶的,只要洪三寶的人還沒有接到貨,哪怕只差一秒鍾,賣家都得賠付。我想他是因為缺錢,被逼急了。不過現在看來沒錢是他造的假象。”
張一鳴不禁大為訝異,“歡歡,你怎麼會答應幫他做這種事情?黑吃黑?就算這不是洪三寶的奸計,就算我不是江湖中人,我也知道這夠危險的。”
“我……”
歡歡欲言又止,又看了張一鳴兩眼,才道:“我就是做這種事情的。我以前也替人搶過……”
歡歡拿眼瞄著張一鳴,這是她第一次告訴張一鳴自己所從事的行當。
張一鳴愣在那里,半晌無言。
難怪歡歡這麼有錢。
這種高風險的事情,沒錢傻B才會干。
每做一票,不知歡歡能收入多少。
“可是,你……你不是說過你不做毒品生意嗎?”
“這怎麼是毒品生意呢?搶來的貨,該給誰我還是給誰,我從來沒有買過、也沒賣過一克毒品。我就是拿人錢財,替人消災。也不是光搶毒品,主要看客戶想要我幫什麼。”
歡歡不知不覺振振有詞起來。
張一鳴哭笑不得,但這分秒必爭的時候,他也沒時間去跟歡歡理論這個,看來只有等以後再好好調教這個江湖上大名鼎鼎的獨行女大盜花姐了。
“你是不是這次想趁機搶了洪三寶的錢和貨卻不給他?”
張一鳴又問道。他記得歡歡說過要讓洪三寶偷雞不成蝕把米。
“嘿嘿,我老公真聰明。”
歡歡嘻嘻一笑,完全忘了自己這次已經陰溝翻船,現在還被銬在床頭呢。
“我是想,最好有機會讓貨和錢都在洪三寶的人手里,從他的人手里搶走的話,他不但損失了這批貨,還得再賠賣家一筆貨款。實在不行就從賣家手里搶,至少讓洪三寶這批貨泡湯。總之能讓他的資金狀況雪上加霜,他越久恢復不了元氣,想對付我們就越困難。”
張一鳴嘆一口氣,“你知不知道這次總共才多少貨?1000克。就這點東西,讓你判個死刑倒夠了,至於他的元氣,能有多大影響?”
“我現在也知道了。我在醫院醒來之後,警方問我情況的時候說了出來,只繳獲了1000克。”
歡歡也嘆了一聲,隨即恨恨道:“洪三寶太狡猾了。他這回是一舉兩得,不但陷害了我,還利用我轉移了警方視线。他是真有貨交易,至少20公斤以上。”
“是嗎?”
這倒是個新情況,如果把這條线糾住,挖出上下家,也算大功一件,用來給歡歡將功贖罪應該可以了。“你還知道什麼?”
張一鳴問。
歡歡搖頭,“只以為就是這筆交易,光計劃著怎麼搶他的貨了。他瞞得我好緊。”
歡歡不禁感慨。
“這也怪不得你。”
張一鳴道:“我們都以為他還不知道你的真實身份,誰知道被蒙在鼓里的是我們自己。既然他早已識破你,當然瞞得你緊。以有心算無心,他肯定有利。歡歡,我們這次要吸取教訓。洪三寶上次在我們手里栽了跟頭,他吸取了教訓,而我們卻恰恰相反,我們被上次的勝利衝昏了頭腦,真以為洪三寶是個傻瓜,很好對付了。”
張一鳴看看時間,剛才給歡歡吃的藥應該開始起效,該實施另一行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