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廈門大學的陳鷺母親接到女兒的電話,女兒在電話里剛叫了一聲“媽”就哭了起來,可把接電話的母親嚇了一跳。
陳母以為女兒在北京遇到什麼不順心的事,甚至受了什麼欺負。
但想想也不應該呀,北京不是有她干媽和姐姐趙敏在?
陳母已經知道趙敏這個干女兒家的條件相當好,保護好趙敏和陳鷺姐妹兩個當不至於有任何困難。
陳母焦急追問之下,電話那頭的女兒才抽抽嗒嗒地說出情況,原來是姐姐病了,病得很厲害,所以女兒寒假不回廈門,要留在北京陪姐姐。
女兒哭成這樣,陳母自無不同意之理,同時心里也替干女兒趙敏擔心開來,從陳鷺的表現看來,趙敏的情況定是相當不樂觀。
陳鷺父親回家之後,陳母便將情況跟他說了,夫妻倆商量了一下,覺得既然親女兒不回,干女兒病重,與其在千里之外想念親女兒又擔心干女兒,反正廈大這邊也已經放假,不如夫妻倆就去一趟北京,除了看望一對女兒,正好也跟那邊的另一個母親華佳敏見一面。
互相的干女兒都認了這麼久,雙方家長卻還是只聞其聲未謀其面。
主意既定,陳家哥父母簡單收拾,第二天便飛抵北京。
如醫生所說,趙敏的情緒漸漸平穩之後,身體狀況也慢慢恢復正常,已經可以進食,只是心情仍舊抑郁,不愛說話,對於造成自己目前這種狀況的有關張一鳴的事情,更是絕口不提。
自從趙敏父親不在之後,華佳敏便需獨自一人照顧著女兒的一切,考慮她的衣食住行還是小事,顧及她的喜怒哀樂才是讓華佳敏倍感壓力的,就像這一段日子,她既想跟女兒說說話開導開導她,又擔心哪一句話沒能注意到便把女兒重新推回前幾天的狀況甚至更糟,這真是讓華佳敏左右為難,心力交瘁。
陳家父母的到來讓華佳敏意外而欣慰,他們算是趙敏的另一對父母,有了他們幫手,華佳敏這段日子以來第一次有了可以略松一口氣的感覺。
雙方在華家的客廳里第一次見面,華佳敏臉色的憔悴讓陳家父母知道她這一段日子的辛勞,也知道趙敏情況的嚴重。
沒有過多的寒暄,陳家父母急於上樓去看趙敏,華佳敏也沒多說,只是叮囑一句:“請干爸干媽別問小敏關於她生病原因的任何事。”
陳家父母猜出情況不尋常,都點頭應了。
2出乎華佳敏的預料,趙敏一見到陳家父母,情緒突然完全放開了,叫了聲“干爸、干媽”之後,什麼也沒說便“哇”地一聲淚流成河地哭了出來,一時之間再也收勢不住。
從當年在廈門第一次見到趙敏,陳母就喜歡她,陳母一直覺得趙敏比陳鷺要懂事成熟因而也堅強得多,今天見到趙敏消瘦成這個樣子,又嬌弱地哭成這個樣子,心里早疼得一揪一揪的,一下坐到床頭將趙敏摟進懷里,不斷撫摸著她那一頭長發哄道:“不哭,乖女兒不哭了,干媽來陪你了,一直到你病好,干媽都不離開你。”
看到趙敏放聲哭出來,華佳敏的心里反而松一口氣。
這是趙敏生病以來第一次流淚,第一次放聲痛哭,華佳敏知道這有利於情緒發泄出來,對趙敏這種因心而起的病來說是肯定有好處的。
趙敏前幾天的壓抑某種程度上說是因為華佳敏和陳鷺對一切都太過了解,反而抑制了她對她們的傾訴,趙敏需要一個新的、既不知道一切又親近得自己願意在其面前痛哭的傾訴對象。
干爸干媽的到來正好契合了趙敏的這種潛在的心理願望。
華佳敏悟出其中的道理,輕輕拉了拉陳鷺,倆人離開房間,把空間留給陳家父母和趙敏三人。
3陳鷺的父母下樓來,已是兩個多小時之後,從他們的臉色來看,這兩個小時里的情況還不錯。
“我想帶趙敏去廈門。”
陳母下樓後的第一句話便對華佳敏這樣說。
“嗯?”
華佳敏一時不明白陳母的意思。
“帶她去散散心,另外這個季節廈門的天氣也比北京好,這對趙敏的身心都有好處。”
華佳敏想這倒是不錯的建議,只是她不得不嘆一聲道:“可是小敏現在連家門都不肯出,醫生護士都是我叫到家里來的,昨天才剛剛撤走。她怎麼肯去廈門呢?”
陳父這時插進話來,“沒關系,我們已經跟趙敏說了,她願意去。現在是問問您的意思,不知道您放不放心。”
華佳敏聽說趙敏願意去廈門散心,心里早高興起來,臉色也舒展開,喜道:“陳老師看您說的,小敏現在也是管你們叫爸媽的,我哪有什麼不放心的。”
“那我們就盡快准備,明天就動身吧。”
有了解決辦法,三位做父母的心情都舒坦了些,華佳敏心里一方面高興,一方面又很是過意不去,對陳鷺父母道:“你看你們為小敏的事大老遠來到北京,我都還沒來得及招待。要不你們在北京再呆幾天?我專門給你們派一輛車和司機,讓陳鷺一起陪你們在北京玩玩。”
“不用了華總。”
陳母將陳鷺拉到自己身邊坐下,一邊摸著她的手一邊對華佳敏道,“現在我們兩家就這兩個寶貝女兒,也別說誰是誰親生的,都一樣當親生的疼著,現在趙敏這個樣子,我們哪里還有心思在北京玩呢?趙敏剛才自己也說想離開北京,越快越好。”
“哦。”
華佳敏沉吟一聲。
陳鷺這時忽然對華佳敏道:“要不干媽您也跟我們去廈門吧,您還沒到我家去過呢。”
這倒是個不錯的提議,陳鷺父母立刻附和,邀請華佳敏前往。
趙敏在這樣的特殊時期,華佳敏對她本就有些不舍,聽陳鷺和她父母這樣一說,想想這確實不失為一個好提議,便沒有過多推辭地答應下來。
4華佳敏嚴厲的三不政策讓張一鳴知道了這次問題的嚴重性,因此也更加不敢輕易違反三不政策,害怕徹底失去挽回的機會。
但另一方面,華佳敏如此絕然說明趙敏的情況相當不妙,而對趙敏的情況不得聞不敢問,不免更加深了張一鳴心中的焦慮和擔憂,這讓他在這些日子里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團團亂轉卻又束手無策。
女人們都知道張一鳴的心情,即便是歡歡,最初幾天還數落一下張一鳴,到後來見他真是著急,畢竟是自己的男人,歡歡也不忍見他這樣,也轉而安慰起來。
最後是劉紅帶來一個好消息,原來她這天無意中聽到醫院同事說起,才知道華佳敏請到家里的醫護人員就是協和醫院的。
這個消息讓張一鳴精神為之一振,終於找到一個可以打聽趙敏的情況而又不會被華佳敏發覺的渠道。
劉紅已經從醫護那里問過了,回家後便把趙敏從反復嘔吐數日不能進食只能靠輸液維持到漸漸好轉的過程告訴張一鳴和其他人,聽得張一鳴一陣陣心痛和懊惱,再不要說歡歡,他現在自己也產生恨不得拿刀砍自己的念頭來。
“劉紅,你每天都去問問護士,我想知道趙敏每一天的情況,越詳細越好。”
“不行了,護士昨天已經撤回來了。”
“啊?”
張一鳴顯然極度失望。
“你也別急,既然護士撤回來,說明趙敏的情況已經很好了,是不是?”
劉紅安慰道。
“話是這樣說沒錯。不過情況會不會反復呢?”
張一鳴不踏實,“劉紅,你能不能拜托那醫生也好護士也好,請他們定期打電話過去詢問趙敏的情況,就說是追蹤觀察,為病人負責。”
“嗯,這樣也行,我明天跟他們說說。”
“不過別讓華總知道是我們在打聽。”
“知道。”
第二天下班劉紅就帶回來了新的消息。“趙敏她們都到廈門去了,今天剛走。”
原來,劉紅拜托了那位醫生之後,醫生很快就把電話打到華家,卻一直沒人接聽,打華佳敏的手機也是關機。
這位醫生算是相當肯幫忙的,雖然奇怪劉紅為什麼這麼關心這位姑娘的病情,但什麼也沒問,下午又打了華佳敏的手機,這回通了,一通話才知道華佳敏她們剛下飛機不久,已經到了廈門。
“老公,她們到了廈門,我們醫院的醫生就不好老打電話去問情況了,華佳敏會奇怪的。”
劉紅說。
“我知道。”
張一鳴無奈地點點頭,剛剛得到的一條信息渠道斷了,而這回她們到了廈門,張一鳴就更加沒什麼辦法在華佳敏不知曉的情況下得知趙敏的情況了。
趙敏去廈門了。
從那天在樂靜店里發現張一鳴跟歡歡有了兒子這一晴天霹靂般的事實開始,趙敏始終沒有對此說過一句話,不論是責怪的、憤怒的、哀怨的、狠毒的話,或是平和的、嘲諷的、賭氣的、絕情的話,趙敏什麼都沒有說,實際上如果不算那天她迷迷糊糊中跟張一鳴的對答,那麼應該是從那天發現沉香的那一刻起,趙敏就再沒有跟張一鳴說過話了,直到此刻,她離開了北京。
是想離開這個傷心地麼?
是短暫的、抑或永久地離開?
張一鳴想知道,但是不知道。
“歡歡,跟我去健身房,我想跟你練練。”
此時此刻,張一鳴有一種渴望,渴望歡歡能像從前那樣將自己暴打一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