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節:平地響驚雷,匪患忽來臨
龐小虎剛回到南府就看見一隊南府的家丁們手里拿著各式各樣的武器,在一個面目凶悍的人的帶領下風風火火地往外走。
聽其他的下人們說,椰林鎮外面來了一股土匪,搶了鎮子里的好幾個富戶,他們這些人是去幫著追趕捉拿土匪的。
椰林鎮的鎮長就是南德昌南大善人,平時鎮公所的保安隊和南府的家丁們也都是混在一起的,可以說是一家人。
那個領頭的家丁姓褚,人稱褚四爺,四十多歲。
他從前干過鏢局,也混過黑道。
他被南大善人收羅為打手,後來成了南府的家丁頭目,同時也是椰林鎮保安隊的隊長。
褚四爺一天到晚腰上都插著一把德國造的二十響。
據說他武功很高,槍法也不錯,早年在黑道上混時身上有好幾條人命。
後來他被官府拿住,是南大善人將他保了下來,留他在府里管著一群護院家丁們,後來又舉薦他當了椰林鎮的保安隊長。
龐小虎剛進內院就和正匆匆往外跑的陳媽撞了個滿懷。
陳媽說:“小虎,你來得正好!快跟我去鎮上幫著尋找少爺。”
她說三少爺上午去鎮上玩耍還沒有回來,現在來了土匪,七姨太急得要死,她把幾乎所有她能指揮得動的人都派出去尋找三少爺了。
陳媽還說這伙土匪最喜歡劫持富貴人家的長得漂亮的男孩子。
兩年前臨近一個縣里有個財主的兒子被這伙土匪抓去關了幾天,等他家里花錢把他贖回來時他已經被折磨得體無完膚了。
小虎懷里揣著一個木盒子,里面裝的是他的一些常用的寶貝,原來存放在大姐家里。
他想先把這個木盒子放回自己的住處以後再跟陳媽出去。
可是陳媽等不及了,不容分說拽著他的胳膊就出了南府的大門。
一路上小虎問陳媽:那伙土匪為什麼要抓富人家的孩子?
他們到底會怎樣來折磨被他們抓去的孩子?
陳媽嘆了口氣,說:“小虎你還小,我說了你不要害怕。這伙土匪自稱為黒纓會,里面幾乎全是女人,連匪首也是女的。那個匪首外號叫做黒纓羅刹,據說她長了一臉的黑麻子,嚇死人了。”
“黑纓羅刹幼年時全家蒙冤入獄,一大家子只有她一個人活了下來。她們那一伙人最恨有錢人和男人了。聽說抓住了富人家的男孩子後她們會先將他綁起來玩弄取樂,完了還要用火燒光孩子的屌毛,有時甚至會將他的小雞雞給割下來。”
陳媽停了一下,接著說:“不瞞你說,這些女匪們原來恐怕也都是些苦命的人。”
她告訴小虎,聽人們傳說,黑纓會里收羅了許多走投無路的女人,有燒了主人家房子的丫頭,還有殺了老鴇或者嫖客的妓女,等等。
這世道留給窮人的活路太少了,窮女人那就更不用提了。
陳媽自己就有一個遠房侄女被本鄉的一個富戶強奸了,後來懷上了身孕。
她大著肚子去鄉里縣里告狀,結果毫無用處。
一天半夜里她將那個富戶的一個谷倉點火燒了,然後去投奔黑纓會。
結果沒跑掉,被那個富戶豢養的打手們抓住了。
他們把她剝光了衣服吊起來,打得體無完膚,還不給吃的。
幾天後她就死了,她肚子里的孩子當然也不能幸免。
那個富戶害了兩條人命,最後還是一丁點兒的事都沒有。
龐小虎心想:聽起來還真有些道理。
這個時代的女人太沒地位了,她們被逼急了干出些瘋狂的事來也是可以理解的。
燒屌毛割雞巴這種事只有心理變態的人才干得出來,或許是她們自身的悲慘經歷養成了她們對男人和有錢人的近乎變態的仇恨吧?
南府並不是在椰林鎮的中心地帶,而是坐落在椰林鎮東部一塊三面環山的風水寶地上。
龐小虎跟著陳媽走了大約十多分鍾才到了鎮公所附近。
他們在這里遇見了其他幾個被七姨太派出來尋找少爺的下人。
三少爺依然沒有被找到。
這時遠遠地傳來了幾聲槍響,滿大街上到處都是慌慌張張地東奔西跑的人。
陳媽向旁人打聽了一下,回來告訴小虎:褚四爺帶人把二十幾個土匪圍堵在了一個大院子里。
那些土匪也有槍,雙方各有死傷,正僵持不下。
今天正逢集市,街上的人很多。
雖然大家都很害怕,但是他們依然控制不住好奇心要圍上去看熱鬧。
龐小虎和陳媽隨著人群一起來到那個被圍住的大院外面,遠遠地看見褚四爺在院子的大門外大聲地吆喝著。
他手下除了十幾個家丁和鎮公所的十幾個保安隊員有槍外,另外還有近百個民壯拿著梭標大刀,甚至還有扛著鋤頭的。
他正在將這些人分成四個小隊,把守住東南西北四個方向的出口要道。
他給每一隊人都發了一面銅鑼,只要發現土匪往外衝就敲鑼報警。
龐小虎看得直點頭,心想這個褚四爺還真有兩下子。
這個院子的大門朝南,青磚砌的圍牆很結實,周圍沒有連著其他的房子。
聽說它剛被一個張姓的商人買下來,還沒有住人。
龐小虎看了下周圍的地形,覺得這個院子確實是易守難攻,不過也有一個致命的缺陷。
要是在外面放一把火的話,里面的人肯定一個都跑不掉。
這時陳媽悄悄地過來,將小虎拉到一個僻靜的牆角,對他說:“三少爺被那些女土匪抓進院子里去了!”
小虎問她是怎麼知道的?
她說自己的外甥周大海也是家丁中的一個小頭目,是他親眼看見三少爺被抓進去的。
小虎忙問周大海現在在哪兒?
陳媽猶豫了一下,小聲說:大海已經躲起來了。
當時他嚇傻了,沒有衝上去保護三少爺。
老爺今天去縣城里拜訪王縣長,明天才回來。
要是他回來知道了詳情,說不定會把周大海亂棍打死的。
陳媽說她自己也會跟著受處罰,很可能會被打一頓後趕出府去,因為周大海是她介紹進府的。
陳媽說話時臉色發白,頭上出了不少汗,她微微發福的身子也在顫抖著。
小虎觀察了一下,發現一些家丁和民壯們在搬運柴草,看來褚四爺也想到了放火這一招。
他跟陳媽說了自己的猜測,陳媽急得要哭了。
一來褚四爺和她外甥周大海有過節,有事沒事總想找他的茬。
二來褚四爺是四姨太李秋月的表兄。
李秋月以前欺負過七姨太袁茹玉,現在袁茹玉得寵了,她心里嫉妒得要命。
陳媽擔心褚四爺不會花心思去救三少爺,反而會利用此事嫁禍給周大海。
龐小虎沒想到這件事如此這麼復雜,竟然牽連到南府內部各種勢力的爭斗。
陳媽在一旁焦急地盯著他,等他想辦法。
現在她不知不覺中把希望全都寄托在這個不到十三歲的孩子身上了。
小虎想了一下,問陳媽:南府的家丁中有沒有七姨太的人?
陳媽想了一下,搖了搖頭,說:“沒有。”
她馬上又接著說守在大院北面的那伙民壯的頭目叫袁振武。
他是一個在鎮上賣藥傳藝的武師,也是七姨太袁茹玉的遠房哥哥。
小虎先讓陳媽通知周大海,讓他馬上回府里向七姨太報告三少爺被土匪抓去的事兒。
這種事躲得了初一躲不過十五,要是三少爺有個三長兩短,周大海是無論如何都跑不掉的。
如果七姨太願意替他說情,他至少能保住性命。
陳媽急忙和一個她信任的丫頭耳語了幾句,那丫頭飛快地跑去找周大海去了。
小虎又叫陳媽將袁振武請來商量。
不一會兒,袁武師來了,他是個一臉大胡子的魁梧漢子。
為了提高小虎在袁振武眼里的地位,陳媽對他介紹說這位就是遠近聞名的神童龐小虎,是七姨太最信任的心腹之人。
袁振武吃驚地看著眼前的這個孩子,心里在不停地盤算著。
他帶著一幫徒弟們在椰林鎮這一帶混了快兩年了,一直都想和富甲一方的南府搭上關系而沒有成功。
他雖然是七姨太的遠房哥哥,但是平時他根本見不到她。
就算七姨太肯幫他,可是她自己在府里一直沒有什麼地位,說話不算數。
現在機會總算來臨了,要是能幫著龐小虎把三少爺給救出來,那可是大功一件。
他激動不已,拍著胸脯對小虎說:“承蒙小兄弟看得起我袁振武,哪怕是赴湯蹈火我也絕不皺一下眉頭。小兄弟有事只管吩咐就是。”
龐小虎的直覺告訴他黑纓會是個可以利用的勢力。
這次三少爺被劫持是個絕好的機會,只要處理得當,他就能借此成為在椰林鎮這一帶呼風喚雨的人物。
他低聲對袁武師和陳媽說出了自己的打算。
袁振武越聽心里越吃驚:真是英雄出少年啊!
十二歲的孩子竟有如此心計,看來這次老子押寶是押對了!
他對龐小虎抱了抱拳,說:放心吧,兄弟!
我負責的那伙民壯中有不少人是我的徒弟,我會叮囑他們,一定按你的計策行事。
說完他對小虎抱了抱拳,回去找人布置去了。
龐小虎等袁武師走後就和陳媽一起去見褚四爺。
陳媽跟在他身後,她滿臉都是無比崇拜的神情。
褚四爺正在催促底下的人加緊搬運堆放柴草。
現在離天黑只有不到兩個鍾頭的時間了,他害怕天黑後那些土匪會趁夜色逃走。
那個買下這座院子的張姓商人也站在那里。
他一臉的沮喪,因為這把火一放他剛買的這個大院子就全完了。
可是南府的勢力太大,他不敢出面阻止褚四爺放火,害怕擔上一個收容窩藏土匪的罪名。
小虎走近後就見褚四爺在那里興奮得來回踱步,嘴里還在罵罵咧咧的:“馮金彪那個笨蛋,竟帶人跑到天柱峰去偷襲黑纓會,幸虧老子沒有跟著他去瞎起哄。這下子老子白白地撿了一個大便宜。”
站在他旁邊的幾個家丁們附和著說:“那是那是。誰不知道褚四爺才是咱們這一帶的地頭蛇啊,他馮金彪乳臭未干,哪里排得上號?要和黑纓會玩,那還得看咱們褚四爺的。”
陳媽上前對褚四爺介紹了龐小虎。
龐小虎直接了當地對褚四爺說:有個過路的人看見三少爺被土匪抓進院子里去了,叫他先不要放火,以免傷害了三少爺。
褚四爺不信,說:“誰看見了?我要親自問一問他!”
龐小虎說那人因為害怕,已經跑了。
陳媽趕緊從旁證實小虎說的話。
小虎接著說:他要進院子里去跟那些女土匪談判,讓她們把三少爺放出來。
若能救出少爺,希望四爺也對這些女匪們網開一面,放她們離開。
他只需要一個鍾頭的時間,要是過了時間還沒結果,那時四爺再放火不遲。
褚四爺心里也在打著自己的主意。
黑纓會跟南府有不共戴天之仇。
本來他一心想滅了這股女土匪,好在老爺面前立一大功,誰知三少爺被她們抓去為人質。
這次雖然打死好幾個土匪,還將剩下的二十幾個土匪給圍困住了,他自己這邊也損失了五六個家丁。
女匪中有一個人的槍法十分了得,他手下的人都不敢靠近。
那人帶著面具,有個家丁說那人從背影看像是匪首黑纓羅刹。
她可是老爺的大仇人啊,抓住她不論死活都是件天大的功勞。
可是他又不敢不顧三少爺的安危,否則就得罪死了七姨太。
七姨太在南府里雖然沒有多大的勢力,但是她兄弟最近當了國民革命軍的大官,那可是連老爺見了都要客客氣氣的的大人物啊。
他想,既然如此,不妨就讓眼前這個姓龐的小子去跟女匪們談判。
等他將三少爺救出來,我那時再反悔,一把火燒死她們。
跟這些土匪用不著講什麼信用。
想到此,他對龐小虎雙手抱了抱拳,一本正經地說:“你小子很不錯,有膽識,褚某佩服。既然你甘願冒險進去談判,我就給你一次機會。咱們一言為定,一個鍾頭後若是你沒有把三少爺給送出來,那我就不客氣了。除非她們繳槍投降,否則就和這大院子一起化為灰燼。”
第2節:談判
龐小虎點了點頭,鼓起勇氣往大院里走去。
他其實心里很害怕,對自己能不能說動那些女土匪們並沒有幾分把握。
但是他想到,這次若能拼死將少爺救出來,那自己以後肯定會成為南府里說得上話的人。
那時就算不能幫大姐脫離苦海,也能極大地改善她的處境。
總之,冒這個險是非常值得的。
於是他義無反顧地向前走去,邊走邊喊道:“各位大姐們,我龐小虎是來談判的,請不要開槍!”
他手里還揮舞著一塊印著藍色花紋的白布條。
他一時找不到白布做白旗,是陳媽情急之下脫下自己的內衣,撕下來一大塊布交給了他。
他也不知道這群土匪到底懂不懂打白旗的含義,只能硬著頭皮這麼干了。
陳媽眼看著小虎走進了那個大院,緊張得心里狂跳,手心里全是汗。
褚四爺也在緊緊地盯著龐小虎的背影,臉上卻帶著一絲冷笑。
不過他心里還是很佩服龐小虎的,他很少見過這麼膽大心細,沉著鎮定的人,更何況他還是個小孩子。
進了院子的大門以後,為了不讓對方起疑,小虎隨手把大門給關上了,然後抬腿往正廳里走去。
到了跟前他用手推了一下門,沒有鎖。
他吸了一口氣,一步跨了進去。
“不要動!”就聽一聲冷喝,一個尖利的東西頂在了他的脅下。他感覺那是一把刀,鋒利的刀尖已經穿透了他的衣服,抵到了他細嫩的皮膚上。
因為外面的光线太強,他看不清屋里的情況,只聽見他身後有人把門關上了。
然後有兩個人一左一右分別抓住了他的兩條胳膊,把他提到了另一間屋子里。
那把頂著他身子的刀始終沒有拿開,扎得他脅下的皮肉很痛,不知流血了沒有。
“怎麼是個小孩?”他聽見了一個威嚴的女聲。
這時他已經適應了屋里的光线,看見自己身前站著一個高大強壯的女人,足有一米七五的個子。
她一身黑衣,身上胳膊上都有血跡,不知是別人的血還是她自己的。
她腰里插著一把槍,那槍的式樣龐小虎在後世的電影里見過,叫駁殼槍,跟褚四爺的那把差不多。
屋子的地下放著幾口木頭箱子還有幾個大布包袱,十幾匹布以及一些壇壇罐罐。
這些顯然是她們拼了命才搶來的值點錢的東西。
這個女人帶著一張鬼臉面具,她的駁殼槍的槍把子上綁著黑色的綢帶,顯然是用做裝飾的。
小虎猛然想到:莫非這女人就是那個凶名赫赫的黑纓羅刹?
也許“黑纓會”的名字就是來自這黑色的綢帶。
她為什麼要戴面具,她臉上是不是真的長滿了黑麻子?
正想著,耳邊響起了一個略顯沙啞的女人的聲音。“小兔崽子!你是南府的什麼人?到這里來想干什麼?”聲音是他左邊的那個人發出的。
小虎這才打量了一下抓住他胳膊的這兩個女人,發現她們是一丑一俊,很奇特的搭配。
左邊這個長得粗俗不堪,大約二十八九歲。
她膀大腰粗,一臉的橫肉把眼睛都擠成了一條縫。
最惹人注意的是她嘴唇上的短胡須,像是一根根鋼針一樣。
右邊這個卻是個容貌秀麗的年輕女人,身材勻稱,看樣子只有二十三四歲。
要是她能笑一下就更美了,可惜她一直冷著臉不吭聲。
頂在小虎脅下的那把刀就是緊緊地握在她手里的,這讓小虎對她不敢抱有任何非分之想。
龐小虎心想,她們顯然已經知道了三少爺的身份,於是就開誠布公地對眼前的大個子女人說:“敢問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黒纓大姐吧?我是給南府跑腿的下人,名叫龐小虎。褚四爺叫我過來跟你們談一談。希望你們能把三少爺放了,作為交換,你們可以帶著搶來的東西安全地離開這里。”
帶鬼臉面具的大個子女人沒有說話,她好像沒料到這麼小的孩子會用這種口氣和她一本正經地談判。
對“黑纓大姐”這個稱呼她一下子也不太適應。
那個長得粗俗的胖女人“呸”了一聲,說:“放我們走?你拿老娘當三歲的小孩子來哄嗎?”
她抓住小虎肩膀的手一使勁兒,小虎“哎喲”地叫出了聲。
他除了肩膀被抓得痛,右脅下頂著的那把刀也往他肉里刺了半公分。
“這兩個可惡的賊婆娘!”小虎在心里罵了一句。
“刺毛熊,冷面狐,不要傷了他!先把他放開。”對面的黑纓羅刹發話了。
“是,大當家的。”
左邊的胖女人恭恭敬敬地答應了一聲,松開了抓住小虎的手。
站在右邊的漂亮女人也松了手,往後退了一步。
她手里那把尖刀總算和小虎的皮肉脫離了接觸,他深深地吐了一口氣。
剛才他一直覺得右邊這個叫冷面狐的女人比左邊的那個刺毛熊更危險。
這時從門外又進來兩個女的,像是小嘍羅。
她們臉上掛著淚珠,其中一個對黑纓羅刹說道:“大當家的,紅姐她的傷口流了不少血,已經昏迷過去了。我們叫她一直都叫不醒。”
黑纓羅刹急忙揮了揮手,示意刺毛熊冷面狐她們兩個把小虎暫且押下去,她自己抬腿就往外走,顯然是要去親自查看紅姐的傷勢。
刺毛熊和冷面狐又一次抓住了小虎的胳膊和肩膀。
龐小虎覺得不能再耽擱時間了,他下意識地使出了那本秘籍上記載的招式“魚鷹振翅”,從刺毛熊和冷面狐的手里脫出身來,一邊追向往門外走的黑纓羅刹一邊大叫:“黑纓大姐,外面的褚四爺已經准備好柴草要放火燒院子了,再遲就來不及了!請你先讓我去給紅姐治治傷,然後我們再商量個辦法!”
他也不知道這個“紅姐”到底是什麼人,猜想她應該是黑纓會里一個很重要的人物。
刺毛熊和冷面狐沒抓住他,都吃了一驚:喲嗬,這小子居然會兩下子!
刺毛熊“哇呀”一聲怪叫,衝著小虎直撲過來。
小虎暗叫不好,刺毛熊來勢很猛,讓他有一種無處可躲的感覺。
他只好扭轉身軀,盡全力迎著刺毛熊一拳打去,正打在她的胸脯上。
這一招也是他從秘籍上學來的,叫“黑虎掏心”。
可惜的是沒有打倒刺毛熊,他自己反倒被她巨大身體撞得往一旁飛去,碰翻了一把椅子,然後咚的一聲腦袋磕到了木板牆壁上。
他的頭被磕得暈乎乎的,整條右臂連帶肩膀被刺毛熊的身體撞得又麻又痛。
小虎從上次和那個白衣女人的對打中領會到了不少東西。
他憑著記性好,常常一邊回憶那女人的動作,一邊對照著那本秘籍上記錄的那些實戰經驗和技巧反復思索,不知不覺中武功有了很大的提高。
不過要對付刺毛熊這樣的大塊頭他還差了那麼一點兒。
這時就聽得“呼”的一聲,已經走到門外的黑纓羅刹一下子就“飛”回到了龐小虎的身邊。
他只覺得眼睛一花,整個身體就被她單手抓住衣領提了起來。
“你會治槍傷?!”她盯著龐小虎的眼睛厲聲喝問。
她好像只關心紅姐的傷勢,對褚四爺要放火的事一點兒也沒放在心上。龐小虎被她抓得很緊,一下子說不出話來,只是使勁地點了點頭。
黑纓羅刹松開了抓住他衣領的手,改用比較溫和的語氣對他說:“對不起,小兄弟。請你馬上來給紅姐看一下她的傷勢。”
龐小虎一邊咳嗽,一邊跟著她往屋外走去。
其他幾個女人睜大眼看著黑纓羅刹想說什麼,又不知該怎麼開口。
這是因為紅姐的傷在小腹上,那個地方怎麼能讓男人隨便看?
雖然他還只是個孩子。
黑纓羅刹知道她們心中所想,用斬釘截鐵的語氣說:“不要管那麼多,讓他先看看再說!”
來到了另一間屋子,那個叫“紅姐”的女人緊閉兩眼躺在床上。
先前的女嘍羅走上前去把她的褲帶解開,然後退下褲子,露出她的下半身來。
那個叫冷面狐的漂亮女人也跟了進來。
她手中依然握著那把刀子站在小虎的身後,仿佛隨時要將刀子捅進他身子里似的。
龐小虎先把手貼在紅姐的胸脯上試了試她的心跳,再看了看她的傷口。
他回頭問黑纓羅刹:“有沒有白酒和干淨的白布?另外,把我隨身帶的那個木盒子拿來。”
剛才跟黑纓見面時他懷里的那個木盒子已經被刺毛熊給搜去了,里面裝的是他自制的小刀,鉗子等做外科手術用的工具,還有一小瓶他發明的消炎藥粉。
幸虧陳媽急著把他拽來,他沒來得及把這些東西留在南府里。
冷面狐走出門去把那個木盒子從刺毛熊那里拿了回來,遞給了小虎。
還好,那些搶來的東西中就有好幾壇烈酒,還有一匹白布,剪刀和針线也都有。
龐小虎又伸手向冷面狐要她手里的那把鋒利的刀子,她猶豫了一下,把刀遞給了他。
小虎用烈酒給刀子消了毒,開始給紅姐剃陰毛。
紅姐胯下的陰毛不多,顏色也很淺。
為了防止感染,他還是仔細地將傷口附近的陰毛都剃掉了,然後用燒酒清洗干淨。
旁邊的幾個女人看得眼珠子都快掉出來了,不過她們忍住了沒去阻止他,也沒有出聲。
小虎沒空跟她們解釋,只是在埋頭地工作。
因為剛才打刺毛熊的那一拳,他的右胳膊還在痛,這影響了他的進度。
過了一會兒功夫,他找到了射進紅姐小腹中的那顆子彈,用自制的鉗子把它夾了出來。
黑纓羅刹一直看著龐小虎一個人在那里忙碌,臉上沒有露出任何表情。
不過她心里卻是驚喜交加。
照她過去的經驗,紅姐受的這種傷必死無疑,拖的時間越長越痛苦。
本來這次行動計劃周密,收獲也不小。
沒想到撤退的時候留在後面掩護的紅姐腹部中彈受了傷,無法行走,被幾個民壯俘獲。
已經突出包圍的黑纓羅刹得知紅姐被俘後,又帶著人殺了回來,拼著犧牲了幾個姐妹,她們終於把紅姐從一伙民壯手里搶了回來。
因為錯過了撤退的最好時機,她們被褚四爺帶來的人堵在了這個院子里。
不過為了救紅姐,她黑纓羅刹什麼都願意做,哪怕是付出自己的生命。
想不到眼前這個小孩竟是個醫術高明之人,真是蒼天有眼啊。
這時紅姐哼了一聲,可能是被痛醒了。
黑纓急忙握住了她的手,在她耳邊輕聲說:“再忍一下,紅姐,馬上就好了。”
小虎也在心里求菩薩保佑:這傷口可千萬不要感染啊。
這個被稱為紅姐的女人長得太美了,跟南府里的七姨太有得一比。
要是她這麼死了就太可惜了。
又過了大約十來分鍾,他終於幫紅姐縫好了傷口,敷上藥粉,用干淨的白布包扎起來。
他這時才直起腰來喘了口氣。
回頭一看,剛才在床邊看護紅姐的那個女嘍囉已經嚇得臉色蒼白暈倒在地上,刺毛熊正拿著一個茶壺往她臉上灑水呢。
紅姐看起來像是個讀過書的女子,年齡應該是二十五六歲。
她因為傷口疼痛,加上流了不少血,臉色發白。
她抬眼看了看龐小虎:原來給她治療槍傷的是這麼個小男孩!
想到自己的下體剛才一直暴露在他眼前,她心里不禁又羞又急,眼前一黑又暈了過去。
龐小虎正要張口說話,站在他身邊的黑纓羅刹伸出大手一把抓住了他的肩膀。他感到了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不過她好像並沒有什麼惡意。
“來吧,小兄弟。現在我們可以好好地談一談了。”
第3節:胸中藏妙算,椰鎮揚美名
院子外面的人一直在焦急地等待著里面的消息。
時間在一分一秒地過去,龐小虎進那個院子已經超過一個鍾頭了,天也快黑了。
不過褚四爺現在想放火也放不成了,因為七姨太袁茹玉已經聞訊從府里趕來了。
他只好再分撥一些人手去保護她。
袁茹玉現在心急如焚,不過她外表上還是盡量保持著鎮靜。
陳媽已經跟她說了現在的情況:龐小虎正在跟里面的女匪們談判,爭取把少爺救出來。
她現在需要盯住褚四爺,防止他趁機搗亂。
其實陳媽是冤枉四爺了。
要是袁茹玉沒來,褚四爺還有自作主張的可能。
現在她親自坐在這里盯著,借給他一個膽子他也不敢亂來。
袁茹玉是那種有事藏在心里的人,偏偏小虎也是不愛說話的人,再加上他們之間地位的懸殊,因此他們平時並沒有多少交流。
因為找小虎幫她讀家信,她才發現他是個名符其實的少年天才。
她想:自己剛剛得寵,在南府里的地位並不穩固,主要是沒有幾個忠心耿耿的心腹。
這次龐小虎冒著生命危險去救自己的孩子,要是他大難不死,今後一定要把他收為己用才好。
問題是,府里的許多事情她都不能做主,怎樣做才能籠絡住這個年輕人呢?
這時龐小虎從院子里面開始向外喊話,說他已經跟這里的大頭領談妥了,馬上就要帶著三少爺出來。
他叫外面的人都讓開,千萬不要亂動,以免發生誤會。
四爺聽了,不等七姨太發話,急忙叫外面圍的人又往後退了十多步。
這時就見院子的大門慢慢地打開了,龐小虎懷里抱著一個五六歲的孩子一步一步地往外走來。
這邊的家丁和下人們都在眼巴巴地看著他,尋思著該不該上前去接應。
龐小虎停下腳步又開始喊話了:他說少爺沒事,只是受了一點驚嚇,現在睡著了。
他叫大家都站著不要走動,只吩咐陳媽一個人上前去接少爺。
陳媽理了理散亂的頭發,鼓起勇氣一步一步往前向小虎站立的地方走去。
她心里很感激小虎,因為他送了個天大的人情給她:這樣在眾目睽睽之下把三少爺從土匪那里抱回來,以後她在南府的地位就是鐵打的。
哪怕明天老爺要處罰她外甥周大海,也決不會連累到她了。
到了小虎跟前,她緊張地伸手接過他抱著的孩子,然後按照他的囑咐慢慢地轉身走了回來。
小虎自己則返身退回到院子里,咣當一聲關上了大門。
等到陳媽將三少爺交到七姨太手里時,她再也撐不住了,兩腿一軟就坐到了地上。
這時她發現自己不但背後被汗水濕透了,連褲襠里都是濕的:剛才因為太緊張,她尿了一褲子。
褚四爺走過來確認了少爺已經獲救,沒有受到傷害。
他現在有點兒兩難。
要是放火吧,肯定會將留在院子里的龐小虎一起燒死(假如他不被那些土匪先干掉的話),七姨太絕對不會答應的。
不放火吧,放走了黑纓羅刹,老爺那里怕是不好交待。
現在天已經開始黑下來了。
這時七姨太的丫環過來傳話了:她要褚四爺多想想辦法,無論如何都要保住龐小虎的性命。
其他的事由她去跟老爺說。
接著七姨太就在一大幫丫頭老媽子們的簇擁下抱著少爺回府去了。
褚四爺心想:看來黑纓羅刹這次是命不該絕啊,唉!
奇怪的是院子里的那些女土匪們並沒有急著離開的意思。
就這麼又僵持了一個多鍾頭,天已經完全黑了。
褚四爺覺得有些不對勁。
他正要上前查看到底是怎麼回事兒,守在院子北面的袁振武袁武師來了。
他告訴四爺,說黑纓大頭領和她的嘍羅們已經從院子的北面翻牆走了。
她們是押著龐小虎一起走的,因此他都不敢給四爺鳴鑼報警,擔心會害了小虎的性命。
她們已經走了半個鍾頭了。
袁振武還說,是小虎特地叮囑他,讓他等候半個鍾頭再來向四爺報信的。
褚四爺聽了只能苦笑一聲,心想:罷了,這次讓一個小孩子給耍了!
早知如此,還不如自己主動把黑纓羅刹給放走,那樣還能存下一份人情。
天知道自己以後會不會有事求著她們。
其實這些都是龐小虎事先謀劃好了的。
他知道,就算是救出了少爺,褚四爺也不太可能遵守承諾放走黑纓會的這些女匪們。
為了今後能夠利用黑纓會的勢力,他必須為她們想出一個安全的脫身之計。
因此他進院子之前就安排好袁振武和他的徒弟們在北面的牆外接應。
此事的關鍵是要得到女匪們的配合,這樣才能神不知鬼不覺地撤走。
他本來以為很難取得這些女匪們的信任,誰料到他進去後碰巧救了紅姐的性命,黑纓羅刹對他感激涕零,言聽計從,根本不需要他再多費口舌。
龐小虎被這群女匪們“挾持”著出了椰林鎮,一口氣跑了二十多里山路,來到了深山里的一個破廟里。
看來這是她們平時常來落腳的一個地方。
小虎不得不佩服這幫女匪們的毅力。
除了黑纓羅刹和刺毛熊之外,其他人的個子都不大,也不見得多麼強壯。
可是她們既要背著受傷的紅姐,又不舍得丟掉那些搶來的東西,走起山路來卻還是健步如飛。
小虎自己空手跟著她們都有點兒受不了了。
一進那個破廟他就挺不住了,坐在地下後就再也不想起來了。
後來黑纓大頭領叫冷面狐端來了一大碗熱湯給他喝了,他才稍微恢復了一些體力。
那湯也不知是什麼東西熬的,油膩膩黏糊糊的,碗也不干淨,好像落進了不少灰塵。
不過小虎顧不得那麼多了,端起碗幾乎一口氣就把湯給喝完了。
喝完後他覺得困了,倒頭睡下,一覺醒來時已經天亮了。
這時其他女匪們大部分還在地下橫七豎八地睡著。
他爬起來一個人往廟門外走,剛要跨出門去就被人拽住了胳膊。
回頭一看,是刺毛熊。
她身後還站著那個外號叫冷面狐的漂亮女人。
冷面狐還是像昨天一樣一聲不吭,小虎不禁懷疑她是不是啞巴。
刺毛熊對小虎道:“龐兄弟,對不起。大當家的吩咐過了,現在還不能讓你走。她說要等她回來再說。”
她和小虎說話比昨天客氣多了。
她有著魁梧的身軀和黑黑的皮膚,臉上都是橫肉,體毛也多,看起來真的像一只大黑熊。
小虎掙脫了她的手,說:“我要出去撒尿,你想跟我一起去也行!”
說完頭也不回地出了廟門,來到一棵大樹下。
小虎解開褲帶掏出小雞雞,對准樹根將憋了一晚的尿液全部釋放了出來,然後伸了一個懶腰。
回頭一看,刺毛熊和冷面狐還真的跟出來了,就站在他身後幾步的地方看著他,他竟然一點兒動靜都沒聽到。
現在他有些尷尬,趕緊低頭把自己的小雞雞塞回褲襠里,系好褲帶。
他注意到冷面狐把眼睛轉開了看別處。
刺毛熊卻不在乎。
她走近小虎,對他討好地說:“龐兄弟,你撒尿的樣子很有氣勢。不是我吹牛,昨天剛一見面我就知道兄弟你了不得,將來一定是個獨霸一方的大人物。”
她一把拽過身邊的冷面狐,嬉皮笑臉地接著說:“我叫李鐵妞,外號刺毛熊。這是我的女人胡翠萍,外號冷面狐。是大當家的吩咐我們倆口子來專門伺候龐兄弟的。昨晚你喝的那碗熊鞭湯就是我媳婦親自熬的。將來兄弟發跡了可不能忘了咱倆啊。”
李鐵妞還在那里不停地嘮叨著,直到胡翠萍在她背上用力打了一巴掌她才住口。
小虎紅著臉沒理她,心里卻很好奇:刺毛熊和冷面狐是倆口子?
這個年代的土匪窩里竟然還有女同性戀?
這次可真是長見識了。
還有,昨天喝的那碗湯是熊鞭熬的?
難怪有股子腥臭的味道。
中國民間歷來有吃什麼補什麼的說法,比如說喝虎骨酒能強身健體治療風濕,吃虎鞭能增強人的性能力等等。
不過好像從來沒有聽說過吃熊鞭的。
小虎自己根本就不相信這些無稽之談。
他學習過現代醫學,認為虎鞭熊鞭充其量也就是動物蛋白和脂肪而已。
不過那碗油膩膩的熊鞭湯還真管飽,他雖然沒吃晚飯,到現在肚子還不是很餓,只是有些口渴。
李鐵妞見小虎渴了,說離這里不遠有一條小溪,昨天熬熊鞭湯就是從那里取的水。
她和胡翠萍帶著小虎找到了那條小溪,溪水很清澈。
小虎先喝了幾口水,然後用手捧著溪水洗了洗臉。
轉頭看時,李鐵妞和胡翠萍也在用溪水洗臉。
他們回到廟里後,受傷的紅姐已經被送走了,昨天那伙女匪們也不見了。只剩下黑纓大姐和一個叫張二娘的女匪。
黑纓羅刹已經取下了昨天一直戴著的鬼臉面具,小虎這下子能看清楚她的臉了。
還好,她臉上並沒有長滿黑麻子,只是有一道很長很深的傷疤。
她看起來大約三十四五歲,和小虎的媽媽差不多大。
她的骨骼粗大,腰身也很健壯,五官端正,英氣勃勃,只可惜那道傷疤讓她破了相。
她的皮膚的顏色比較深也比較粗糙,可能是她常年都在野外東奔西跑日曬雨淋的緣故。
龐小虎怎麼看也不覺得她是個殺人如麻的土匪。
相反,她身上倒是很有一股子正氣。
他對她有莫名的好感,不想把她歸入土匪一類,因此他不稱呼她為大當家的,而是像昨天那樣叫她黑纓大姐。
她默許了。
黑纓大姐從懷里取出一根金條,大約有三四兩重。
她把金條塞在小虎的手里,對他說:“龐兄弟,很抱歉。我們黑纓會太窮了,拿不出好吃好喝的來款待你。你對黑纓會的大恩大伙兒都記住了,以後有用得著我們姐妹的地方盡管開口,水里火里沒有我們不敢去的。”
她接著說:“外面都傳說我們黑纓會殺人放火,干了不少傷天害理的事兒。其實我們只是一群受盡欺壓,被逼得無路可走的姐妹們聚在一起,想為自己闖出一片天地來。”
她說話時其他幾個人都靜悄悄地聽著,連刺毛熊那麼大大咧咧的人都不敢出聲。
這個黒纓大姐看來不只是武藝高強,也很會鼓動人。
據小虎的觀察,那個紅姐也很受人尊敬,她在黑纓會中應該是個軍師的角色。
刺毛熊和冷面狐一看就是黑纓大姐的親信和保鏢。
小虎說:“黑纓大姐,我相信你的話。這金條你們自己留著用吧,我只是想跟你交個朋友。我們後會有期。”
說完他把金條放回到黒纓大姐手里。
李鐵妞胡翠萍還有張二娘見小虎年紀這麼小還知道講義氣不貪財,而黑纓會也確實很需要錢,她們一個個眼里都露出了既感激又欽佩的神色。
黒纓大姐還是堅持要把金條塞給他,小虎堅持不收,對她說:“黑纓大姐,這金條就當是兄弟我暫時存在大姐這里的,好嗎?以後我需要用錢的時候一定不跟大姐客氣的。”
“好,痛快!”
黑纓大姐用力拍了拍小虎的肩膀,說:“既然你我如此投緣,你又管我叫大姐,我也姓龐,今天我們就結拜為姐弟,如何?”
小虎點了點頭。
黑纓大姐喜出望外,急叫李鐵妞和胡翠萍:“快去安排香火!”
又指著她昨晚睡覺的角落對張二娘說:“那里還剩下半壇烈酒,快去拿來。”
破廟里一下子就變得格外熱鬧起來。
這座破廟原來供的是觀音菩薩,不知為什麼觀音的塑像被人毀掉了,只剩下了那個蓮花座。
後來又添加了一個做工很粗糙關公像,改成了關公廟。
黑纓大姐和龐小虎跪下對著關公像行了八拜之禮,整個結拜儀式其實只有幾分鍾。
結拜完之後其他三人都上前來表示祝賀,大家輪流抱著酒壇子喝了幾口,頃刻之間把那半壇烈酒都喝完了。
黑纓大姐身材高大胳膊粗壯,臉上又有嚇人的傷疤,跟小虎家里那三個漂亮的姐姐們比起來好像沒有任何共同之處。
小虎覺得叫她大姐心里怪怪的,好像叫大哥才更合適一些。
不過他很快就習慣了。
他害怕再不回去陳媽和大姐她們會著急,於是胡亂吃了一些張二娘拿給他的冷飯團後就向黑纓大姐告辭了。
黑纓大姐害怕小虎一個人迷路,特地派刺毛熊李鐵妞和張二娘送他出山,她自己帶著胡翠萍去和黑纓會的其他人會合去了。
第4節:黑纓會往事
小虎有些怕跟李鐵妞說話。
他昨天一拳打在了她的奶子上,今天早上又當著她的面撒了泡尿,覺得很不好意思。
雖說她長得跟羅漢一樣粗壯,但畢竟是個女人。
誰知她一點兒也不怪小虎,反倒跟他很親熱。
她只是長得粗鄙,大大咧咧的,人卻一點兒也不傻。
那個張二娘也當小虎是自家兄弟一樣,對他很親熱。
一路上小虎跟李鐵妞和張二娘閒聊,從她們那里了解到了不少黑纓會的情況。
因為小虎是大當家的結拜兄弟,她們對他已經是完全信任,他問什麼答什麼,沒有任何隱瞞。
據她們說,黑纓大姐的祖父在前清時當過玉東縣知縣,後來不知因為何事得罪了當時的巡撫,被討好上司的同僚誣告,說他通匪縱匪,圖謀不軌。
結果他的全部家產被官府抄沒,全家男女老少幾十口人都被關進了大牢里。
後來她祖父被判了斬立決,父親也被害死在獄中。
家中的女眷們有的被賣到豪門為奴,有的被賣到青樓當妓女。
黑纓大姐是個遺腹女,她母親被賣到妓院半年後才生下她來,給她娶了個名字叫瓊花。
瓊花的母親死時她才八歲。
母親把女兒托付給了妓院的老鴇,她的一個結拜姐妹。
從那以後瓊花一直靠著伺候妓院里的姑娘們來掙口飯吃。
十三歲時她被一個外號叫飛刀吳的黑道人物帶出去闖蕩江湖,學了不少本事。
當時飛刀吳混得不錯,他手下最多時有七八十名嘍羅,自創了一個叫做飛刀門的幫派。
他很喜歡瓊花,認她做了義女,還特地收羅了十幾個年齡相當的女子給她做伴。
飛刀吳死後,他的三個把兄弟接管了他留下來的人馬。
他們對已經長大成人的瓊花和她手下的那些女伴們垂涎三尺,想強迫她當壓寨夫人,同時把她的那些女伴們也變成他們的女奴。
瓊花從小就身強體健,性如烈火,又跟義父學了一身本事,當然不肯受辱。
經過好幾次驚險的火拼,她終於殺死了義父的那三個把兄弟,自己當了飛刀門的“大當家的”。
這時她手下的十幾個女伴們也都死傷殆盡了。
為了自己的安全,瓊花開始大肆招收女人入伙。
不論是犯了多大的罪她都會收留,而且對她們像對親姐妹一樣好。
刺毛熊就是因為失手殺了自己的親叔叔後上山入伙的。
漸漸地瓊花在道上混出了名,有越來越多的走投無路的女人前來投奔她。
她原來在江湖上的外號叫黑無常,後來她把飛刀門改名為黑纓會,道上的人就開始稱她為黑纓羅刹了。
黑纓會的大多數女人們都有一個共同的特點:她們有著極為悲慘的人生經歷或者受過各種非人的虐待。
有的是被自己家里的人(自己的丈夫或者公公婆婆或者繼父繼母)折磨凌辱,有的很小的時候就慘遭輪奸,還有的是被人販子拐走後賣到妓院當婊子或者賣到富人家當女奴,等等。
比如說李鐵妞,她父親是個屠夫,原來家里的生活還過得去。
她母親生下她後沒多久就死了。
因為她長得太丑,父親和哥哥們從小就不拿她當人看。
她吃的是殘羹剩飯,干的是髒活累活,還經常挨打挨罵。
可是她天生的百病不生,身體長得越來越結實粗壯。
父親死後,她的哥哥們嫌她吃得多,不願再“養”著她了,就把她推給她叔叔。
她的境況卻並沒有改變,只是每天打罵欺負她的人從自己的哥哥嫂嫂們換成了叔叔嬸嬸而已。
有一天她打掃堂妹的閨房時失手打碎了一面大鏡子,她叔叔拿著一根大棒要來打她,她出於本能推了他一下。
她叔叔摔倒在地上,被一塊玻璃割破了喉嚨,血流滿地,當晚就咽氣了。
她嚇得從家中逃了出去,在野外奔跑了好幾天,最後餓得昏倒在野地里。
是黒纓大姐救了她,將她收容進了黒纓會。
龐小虎心想:這就對了,怪不得陳媽說黑纓會的人特別痛恨有錢人和男人。
他問李鐵妞:聽說你們抓住富人家的男孩後會用火燒他的屌毛還要割小雞雞,有沒有這回事?
李鐵妞斬釘截鐵地否認,說:那是瞎編的,根本就沒有那回事!
張二娘說,從前飛刀門的人可能干過不少這種事,這跟我們無關。
像是想起了什麼,李鐵妞忸怩了一下,說:這麼多女人們聚在一起,有時夜里很難熬,她們偶爾會結伴出去抓個男人來玩。
但是自從紅姐來到以後,立下了規矩,說找男人必須要他自願才行,不能強迫人家做那種事兒。
從那以後大家就再也沒有干過抓男人的事了。
小虎又向她們打聽了紅姐的情況。
這個紅姐是大約半年前來入伙的。
她長得美如天仙,再加上她能文能武足智多謀,很快就得到了黑纓大姐的賞識,成了她一刻也離不開的智囊。
紅姐為黑纓會制定了不少章程和紀律。
她平時教姐妹們識字和操練,還給她們講了許多做人的道理,讓她們明白了不是自己對不起這個世道,而是這個世道對不起自己。
不過她從來不談她自己的身世,大家都猜測她的父母肯定不是一般的人。
龐小虎一聽紅姐的故事就覺得特別熟悉:莫非她是共產黨派來組織暴動的?
根據他後世所了解的歷史,現在正是第一次國共合作破裂後的時期,江西的蘇區正在受到國民政府的軍隊的一次又一次的圍剿。
奇怪的是,他不記得自己看過的任何歷史書上提到過黑纓會這個名詞,他可是博覽群書並且擁有過目不忘的能力啊。
李鐵妞和張二娘對龐小虎也比較好奇。
張二娘問他學的是什麼拳法,師傅是誰?
小虎如實回答:是跟父親學的洪拳,沒學全,只會那麼兩下子。
李鐵妞拍了拍他的肩膀,說:“已經很不錯了,你現在身體太瘦小,力氣不夠,不然我昨天就吃大虧了。”
說著她用手揉了揉自己碩大的乳房,好像那里還很痛似的。
龐小虎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李鐵妞又說:“我們大當家的也會洪拳,跟你練的拳法很像。”
小虎問道:“我的這位大姐的武功很高吧?”他很希望能得到她的指點,可惜這次沒有時間。
張二娘得意地接口道:“那當然,她打敗過號稱南拳王的馮金彪!她還會飛刀,二十步之內百發百中。”
小虎覺得馮金彪這個名字似乎聽人提起過,他猛然想起了昨天褚四爺說過“馮金彪帶人去天柱峰偷襲黑纓會”的事,急忙問她們兩個:“馮金彪是什麼人?你們黑纓會的老窩是不是在天柱峰上?”
李鐵妞答道:“馮金彪和褚四爺本來是南府養的最厲害的兩個打手。後來他被王縣長看中,當了縣保安大隊的副隊長,褚四爺則留在南府當了家丁的頭目。咦,你怎麼知道我們的老窩在天柱峰?”
小虎說:“是我昨天聽褚四爺說的。他說馮金彪昨天帶人去偷襲天柱峰了,你們趕快回去給我姐報信,叫她不要帶隊伍回天柱峰,免得吃虧!”
誰知李鐵妞聽了哈哈大笑,說:“不用了,我們一個月前就從天柱峰上下來了,以後也不會再去了。馮金彪這幫人白跑一趟,肯定累個半死。”
張二娘向小虎解釋說,天柱峰離這里大約二十里路,雖然不算太高,但只有一條險路通到山頂。
上山要爬半天,下來的路更難走,一整天時間恐怕還不夠用。
小虎靈機一動,對李鐵妞說:“你應該馬上回去通知我姐,讓她帶人去天柱峰下伏擊馮金彪,趁他們精疲力盡的時候打他們一個措手不及。”
李鐵妞想了一會兒才明白小虎的意思,驚喜得大叫一聲:“好!龐兄弟你真聰明!我這就回去給大當家的報信,這一次定要叫馮金彪他們偷雞不著蝕把米!”
說完她吩咐張二娘一個人送龐小虎回椰林鎮,她自己匆匆地返回身去找黑纓大姐和她的大隊人馬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