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是個大晴天。

　　她睡到11點才醒，醒來還在床上暈暈乎乎的躺了很久，等起來才發現整個屋子都不見生物老師。

　　不過餐桌上放了張紙條——

　　“學校有事，下午3點回。起來給我發個信息。”

　　她撓撓頭打了個哈欠，回頭找了下自己手機，按到編輯短信，正要打字卻不知道怎麼下手了。

　　給他發個信息？發什麼？

　　抬起頭四處看看，大晴天光线好，照的家里亮堂堂的，尤其那試衣鏡都在反光，她想了想，“蹭蹭”跑到試衣鏡那舉高手機對著鏡子拍了一張照片，然後編輯了一條短信，帶圖一起發了過去。

　　很快，生物老師秒回一條短信——

　　多穿點，別著涼了。去廚房吃點東西。

　　她愣然的抬頭看向外面，熱辣辣的大太陽，還能聽到樓下大媽大爺抱怨氣溫高的聲音。

　　低頭看看自己又抬首望著試衣鏡。

　　嗯……

　　就穿了一件吊帶睡裙的她，裙擺不短，不過風一吹，輕薄的裙擺一晃就露出她白花花的大腿，但這也……

　　還挺正常的吧，頂多是涼快了點，可是這是夏天欸！

　　硬要說哪里不對……那就是房里太亮了，亮的都隱隱透出她內褲的顏色。

　　都怪老師給她買的這件睡裙顏色太淺了，棉質布料舒服是舒服，就是太容易走光了，看這腋下開的，這領口開的，還是小v領，v字口鑲著一層薄如蟬翼的蕾絲紗，光透過蕾絲映的她胸口燦光點點，顯得她皮膚白的發光。

　　嗯……她還從沒這麼仔細看過自己穿這件睡裙的樣子，這一看才發現這蕾絲花紋還挺精致的，不像蚊帳。

　　這一看來了興致，她哼哼唧唧的看著鏡子里的自己左右扭來扭去，小屁股剛扭到右邊她皺起眉……

　　欸？

　　怎麼胸有點晃？！……等會！她胸前兩個點怎麼激凸了！

　　手機又震動一下，她趕忙低頭——

　　穿拖鞋，不准打赤腳。

　　低頭看了眼自己的雙腳，腳趾頭都有些不好意思的翹起來，但她現在沒空去穿鞋——

　　她心都要跳出來了，手下飛快打了條信息過去：“老師！我之前發你的圖片請你當做沒看到哈！刪掉刪掉！一定要刪掉噢！”

　　同樣很快，生物老師再次秒回一條信息——

　　已保存。

　　……？？

　　她面上一紅，感覺身邊空氣都安靜了，然後漫天飛起了泡泡，方沁說的那種粉紅色泡泡，飛的房里她心里到處都是，輕飄飄的一碰就化開了。

　　“哼。”

　　嘟起嘴，對著那條短信哼了一聲，心里卻歡喜的忍不住抿嘴笑起來，還有些害羞的單手捂住臉，從指縫里瞄了眼試衣鏡里的自己，然後猛地搖搖頭，趕緊轉身“蹭蹭”跑廚房去了。

　　學校會議室外的吸煙區。

　　物理老師剛走進來就看到生物老師輕靠在大窗旁，叼著根剛點上的煙，微眯著眼看著手機，明明這人臉上都沒笑，但他低下去的眼眸露出的那一抹眼神，被前面那一片裊裊煙霧搖曳的如同一灣湖水，泛著微瀾，看的物理老師頭皮直發麻，抖了一身雞皮疙瘩。

　　這都算了，更過分的是恰好今天天氣好，窗戶外面陽光明亮，襯得這窗戶旁邊的人好像異常的亮眼，就好像自己能發光似的。

　　亮眼的可怕，太可怕了，物理老師嫌棄的癟起嘴搖頭，一個破吸煙區給這貨整的和在片場拍電影似的。

　　“看什麼呢。”物理老師還沒挨過去，生物老師就把手機收起來了，仿佛方才看的內容正好看完，收手機的動作自然大方。

　　但物理老師是誰啊，看老覃那特意避開的手就知道不對。

　　物理老師嘴角立馬勾起，像抓到誰什麼把柄一樣笑得很得意，“欸，這怎麼說也是校園聖地啊。聖潔！知道嗎。純潔無暇的地方，你竟然在這偷偷摸摸看小黃片？！”

　　生物老師涼涼瞥他一眼，“你一個戒了煙的人進來……是想吸飽了二手煙好早日投胎？”

　　“臥槽……”對物理老師什麼都可以提，唯獨這個抽煙不能提，誰能容許一個渴望有大佬夢想，渴望擁有一個輕狂瀟灑的青蔥歲月的大好男兒……

　　竟然對煙過敏？！

　　聞和碰還好，但只要來一口，他前女友就能如願給他燒錢了。

　　尤其當年，大一的他年少不懂事，在宿舍和兄弟們一起來了一根想試試銷魂的滋味，結果半根都還沒抽完他就被宿管老師和同學集體抬進救護車，想想他當時昏厥翻白眼的樣子他就嘔，這事後來還弄得全校皆知——

　　這對一個堂堂七十八尺男兒來說，不是恥辱嗎？！

　　所以，他物理老師，對外宣稱，戒煙，而不是，不能吸煙。

　　“他媽……能不能別哪提不開提哪壺？”悄瞄了周圍正吸煙交談的老師們，物理老師壓低聲线切齒道。

　　生物老師第一百遍糾正道：“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嘖，那不一樣的嘛，你懂我意思就行啦。”

　　物理老師抬手看了看時間，再休息兩分鍾就要回去繼續開會了，“你抽完沒有，抽完陪我去尿一把。”

　　“你是不會脫褲子還是不會擦屁股。”

　　“嘖。”物理老師不服了，“那你家小學生走個路你都抱，她是不會走還是不會走啊……”

　　“你是我女人嗎。”

　　“……”

　　“自己上廁所去，我回去了。”

　　滅了煙，生物老師沒有馬上回會議室，而是轉了個彎，走到會議室外的走廊那頭打了個電話。

　　電話過了很久才被接上，不過一接通就是她軟糯糯的聲音，“老師！”

　　他無聲的笑起來，“起來感覺胃怎麼樣，有沒有想吐的感覺。”

　　“沒有呢，我已經好啦。”她好像是在吃東西，說話嗚嗚的像夾了東西。

　　聽她聲音中氣十足，他算是放下百分之八十的心，“吃什麼呢。”

　　“紅棗糕啊！”那邊吃著吃著又笑著說：“你怎麼弄了這麼多吃的呀，都是你做的嗎，那個粥好好喝，我都喝完了。”

　　“外面買的，粥是我熬的，看來還能吃。”

　　遠遠的那頭有人在喊他，他回頭看了看，然後點點頭，回頭繼續說：“今天會開的很順利，可能3點之前就能回來，想吃什麼，我帶回來。”

　　那邊打了個小嗝，聽的他忍不住一笑，小姑娘不好意思了，“你看，都怪你！”

　　“好，都怪我，那過會兒我再問你。”

　　“好吧，那過一會兒我再告訴你我想吃什麼。”

　　然而過一會兒，再打來電話的卻不是她的老師。

　　“音音。”

　　她正在廚房洗碗，手機一陣震動，她趕緊擦擦手奔到沙發那把充電的手機拔下來，看到來電，要按接通的手指卻遲疑了。

　　“……媽媽？”

　　“欸，你在家嗎？今天有沒有好點？”

　　她慢慢坐到沙發上，蜷起腿，“好些了。”她本來差點就要脫口而出，要為昨天道歉，但剛剛怎麼說不出。

　　“好些了就好，我快到家門口了，你開門……”

　　“媽媽！”她一下站起來，看著眼前生物老師家里的那些家具心口直跳，慌亂的都不知道自己說了什麼：“我……我不在家……”

　　她媽媽當即對她這句話表示懷疑，一連拋來好幾個問題，她紛紛強行略過，只說：“我在外面……不用不用，不用來接我……”

　　靈光一閃，她趕緊說：“媽媽你就到我家對面那個披薩店等我一下好不好，我去那里找你。”

　　也不管她媽媽答沒答應，她已經掛了電話，手機還抓在手里就踮著腳飛速跑到門邊，扒住貓眼往外看，貓眼外面啥都沒有。

　　她又放下後腳跟，把耳朵貼門上，這回聽到動靜了。

　　有高跟鞋“噠噠噠”的聲音，正漸行漸遠。

　　等外面徹底沒動靜了她才悄悄開了點門縫往外瞧，確定沒人後才關上門回房只花了不到兩分鍾就換好衣服，揣好鑰匙匆匆下樓。

　　她家對面這家披薩店叫“畢生客”，是必勝客的山寨版，菜單都和正版必勝客分毫不差，但味道就天差地遠了。

　　所以她到的時候，偌大的餐廳里只有窗邊一桌有客人。

　　還坐了三個人。

　　她遠遠在馬路對面就看到了，過人行道的時候深呼吸了好幾次，等身心調整的差不多了她這才推門而入。

　　“媽媽，奶奶，軒軒。”她一個一個點頭打招呼。

　　軒軒意外的沒有像往常一樣對她的出現表示驚喜，反而還有些害怕的往奶奶懷里縮。

　　她尷尬的笑笑，好在她媽媽笑著招呼她過去坐。

　　這是個四人桌，她媽媽和軒軒奶奶以及軒軒坐在對面，她坐在這一邊靠走道的位置。

　　“……音音啊，弟弟特地過來想和你道歉……”

　　她媽媽話音一下被軒軒奶奶掐斷，“樂音啊，本來你媽想上樓給你送完東西我們開車就走了，因為等會我們要送軒軒去游泳的，約的兩點，其實時間很夠。結果你人在外面？還讓我們等你。這大早上的你一個女孩子……昨晚喝了那麼多酒這麼早又出去了？你干什麼去啊你……”

　　軒軒奶奶越說越來氣，臉色不佳的看向旁邊的兒媳婦，努力憋了把脾氣，但是聲音里的陰陽怪氣就憋不住了：“楊詩音啊，這子不教父之過，她爸爸不在了你就要承擔起責任啊。”

　　她一下站起來，“奶奶！你不懂就不要亂說！”

　　面色激動，“我爸爸是不在了，那叔叔不是在嗎？！他不是我的繼父嗎？！不要承擔你說的責任嗎？！你憑什麼說我媽媽……”

　　“你喊過他爸爸嗎？！”

　　軒軒奶奶氣的把軒軒往旁邊兒媳婦懷里一塞，火冒三丈的站起來，指著她就罵：“你也好意思？！我們供你吃供你喝讓你上好學校，結果呢？！你當著那麼多人的面淨做些掉份兒的事！”

　　“那不是我……”

　　“媽！”

　　樂媽媽單手抱著軒軒，另一手扯住軒軒奶奶，冷著臉勸道：“說好了既然都過來了……就簡簡單單吃個披薩，吃完音音拿東西回家，我們送軒軒去游泳，很快，不會耽誤太久，行不行，媽。”

　　軒軒奶奶看著這一桌子的東西，有火但也不好發，順著台階就下了，“行吧。”

　　她還站著，胸口起伏不斷，滿腔怒火的看著軒軒奶奶，但被她媽媽長手一拉，她就收回了目光，安靜的坐下。

　　軒軒奶奶也是冷哼一口氣坐下來，可看著這店里面的裝潢又忍不住了，“你說，挑個吃飯的地兒也不挑個好的，吃壞軒軒肚子怎麼辦。”

　　坐在樂媽媽懷里的軒軒正胡亂抓了好幾根薯條，吃的滿嘴都是番茄醬，一看大人都看向自己，於是抓薯條的手頓住了。

　　軒軒奶奶看著自己的寶貝孫子這才消了點氣，再看她的時候臉色也好看許多，“吃吧孩子，這都是你們年輕人喜歡吃的，什麼披薩啊薯條漢堡包啊。”

　　她媽媽點了一桌子的東西，兩個芝心大披薩，兩個小吃拼盤，還有一份意面一份炒飯，菜品豐富，看著就讓人食指大動。

　　不過下一秒軒軒就把剛吃進去的魚籽醬蝦球給吐出來了，癟著嘴很委屈的哭道：“不好吃媽媽！”

　　於是沒辦法，就算點了一大桌子的東西，樂媽媽還是去加點了一堆東西，然後在那邊候著拿東西。

　　這家店還和必勝客不一樣的是，這家店是自己去櫃台處點單取食。

　　等了很久她媽媽還在那候著，軒軒奶奶是個急性子的人，半天不見人來就讓她過去看看怎麼回事，於是她過去了一趟，過了幾分鍾回來轉達情況：“媽媽說點的東西要等20分鍾，但是店員說不願意等就不要點，媽媽很生氣，在和她爭論。”

　　“爭論？這有好什麼爭論的？你媽媽就是太端著！”

　　軒軒奶奶把軒軒往旁邊一放，“音音看好你弟弟啊，奶奶去一下。”

　　說完，軒軒奶奶起身大步流星就去了收銀台，氣勢洶洶的。

　　她忽然覺得軒軒奶奶其實也挺可愛的，對她那麼凶可能是個人角度不一樣吧，這麼一想她又不生奶奶氣了。

　　回過頭，看到軒軒正努力伸長小短手想拿她這邊的雞腿。

　　她看他小肥胳臂撲棱撲棱，往前一伸一伸拿手去夠的樣子可愛，忍不住把那雞腿往他那邊送，軒軒卻嚇得手往旁邊一撤，一下撞倒一杯熱牛奶，有些微發燙的液體一下潑到小孩的臉上，潑的人眼上都是。

　　軒軒立刻扯開嗓子嗷嗷就哭起來，哭的撕心裂肺，叫的聲音大，還格外淒厲。

　　這一下驚得那邊正吵得不可開交的人立刻看向這邊。

　　她也被這意外嚇到了，愣了兩三秒她趕緊拿過一杯冰可樂去碰軒軒已經發紅的手臂，可樂杯還沒挨過去，人就被一股強勁的力量往旁邊一拉，那一下又快又猛，直接把她甩到旁邊。

　　這店里面的桌椅擺放緊密，過道就夠一個人的寬度，她像一個基圍蝦一樣，毫無准備就被驚濤駭浪拍到礁石上——

　　她撞到旁邊一張桌子，尖銳的桌角毫無預兆的就這麼直戳進她左後背，刺骨炸肉的痛激的她眼眶都濕了，身子立刻軟了下來，從桌子上緩緩滑落到地上，動作難耐的捂著後背，痛的五官扭曲。

　　她當即痛叫出聲，這叫聲卻淹沒在她媽媽的尖叫聲中。

　　“軒軒！軒軒不哭不哭！”

　　她媽媽比軒軒奶奶反應慢，衝過來越過她直接跑向被軒軒奶奶抱著安慰的軒軒，一看到孩子發紅的手臂和哭的慘不忍睹的臉，做媽媽的一顆心都要碎了。

　　她坐在地上，反手捂著傷處，失了神的看著眼前這一幕，呆呆的仿佛沒了反應。

　　她不知道怎麼形容自己這種感覺最真切。

　　有些難過，有些失望，有些無助，有些悲傷。

　　最大的感受是——

　　她現在很想念她的老師。

　　忽然背後傳來往這邊而來的腳步聲，她無心無力去看，卻想不到有一雙大手輕輕環住她的腰，動作極慢的把她從地上抱了起來。

　　她愣的回頭一看，剛才只是痛的濕了眼眶，這一下眼淚水是真的不由自主就落下來了。

　　“撞到骨頭沒有。”

　　“音音！”她媽媽這才反應過來，看到一個陌生男人靠近還把她抱起來，立刻看過來，“音音你怎麼樣？這位先生是？”

　　“她的男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