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定風提起小王爺,把他夾在脅下,走在前面鑽進岩洞去。
眾女幌亮火摺子,彎著身軀魚貫進洞,蘭兒走在最後,康定風吩咐她把石門關上。
眾人彎身前行,但見道路不住向下傾斜,越走越低,走了數十步,這時已能站直身軀。
再前行不久,一條石階出現在眼前。
石階平整光滑,六人走下二十多級石階,便見一扇銅門半掩著,一道宏亮的光线自門後透出。
只聽康定風道:“這銅門甚是沉重,幸好此門並未閂上,剛才我使盡氣力,才能把它推開。”
康定風提著那王爺,舉步跨了進去。
眾女站在門外,便覺一陣幽香撲鼻而來,不禁心下奇怪,均想此洞深入地底,不但沒有霉臭瘴毒之氣,倒反而香氣馥馥,當真怪誕之極。
五女才一進入銅門,竟不若而同“呀”的一聲,齊齊叫了出來。
叫聲又是驚喜,又是訝異。
眼前所見,竟是一間極大的石室,卻裝飾得金碧輝煌,絢麗多彩,宛如帝家皇宮。
只見室內曲鏡抱柱,白玉飾壁,並雕有龍形壁畫,雕工極其精細。
牆腳之處,嵌以白瓷板瓦。
牆壁上有數十個燭台,燭台均以黑木制成,數十支巨燭,火光幌然,顯然是康定風早前燃點著,把個石室照耀得白晝相似,光耀溢目。
在強烈的燭光下,牆壁反射著晶瑩的光芒。
石室的正中央處,放了一張極大的雕花雲石桌,石凳石幾齊備。
堂頂正中處鐫鏤龍鳳浮雕,栩栩如生,大有翱翔天空之勢。
洛姬和四婢直看得眼睛放光,呆立當場,良久方回過神來。
洛姬笑生雙靨,喜道:“好一所琳宮梵宇,這里是皇宮嗎?”
竹兒拍手道:“這里比天熙宮還要雄麗堂皇。真沒想到岩洞里面,竟然別有洞天。看這里建構奢華,耗資實是不少,這個莊院的主人,真不知是何許人物?”
康定風將王爺放在圓桌上,順手在桌面上一抹,桌上塵埃布滿,顯然很久沒有人來過這里,轉身道:“我認為這里並非此莊主人所建。你們且看看這些字……”說著往牆上指去,只見牆上雕有二十個字,卻是:“十千加一點,冬盡始稱尊。縱橫過浙水,顯跡在吳興。”四婢自幼在天熙宮為婢,讀書不多,況且這二十個字,乃假托李淳風的推背圖編成的隱寓,四婢又如何看得明白,蘭兒遂問道:“這二十字是說甚麼?尤其是前兩句,我半點也不明白。”
康定風道:“十千即是萬,萬字頭上加一點,便是方字。冬盡為臘,稱尊二字,便是南面為君的意思。而後面兩句,已十分明白,沒甚奧義。這方臘二字,卻是一個人名,他是宋時睦州清溪人士……”
洛姬沒待他說完,便接著道:“原來你是說這個妖言惑眾,興兵作亂的方臘。
定風哥,莫非這個洞窟便是方臘的秘居?“
康定風點了點頭:“我雖然不能肯定,憑這里的豪華建構,再加上這二十個字,相信這可能性極大。”
竹兒奇道:“這個方臘是宋朝人士,這洞窟豈不是有二百多年之久?”
菊兒問道:“什麼妖言惑眾,興兵作亂,這方臘到底是什麼人?”
康定風緩緩道:“宋徽宗時,因他性好珍物玩意,尤喜花石。丞相蔡京便派朱衝至蘇杭兩地,采取珍異奇寶進獻,後覓得黃楊三本,高有八九尺,實是罕見的珍品,徽宗大喜。蔡京見皇帝歡喜,遂密保另一人叫朱靦,著他在蘇州設一應奉局,專為皇帝采辦花石,號稱為花石綱。
“這個朱靦得此美差,內帑任由他使用,真個財源滾滾而來,他每一領取銀兩,便輒數十萬百萬計,以作采購之用,其實大半數銀兩,卻是落在他袋中。”
竹兒道:“這個皇帝真是窩囊,怎會任他胡亂揮霍,還自飽中囊。”
康定風笑道:“有道玩物喪志,更何況皇帝老子有的是銀兩。再說這個朱靦,他使人在蘇杭四出探查,只消探得一些士庶人家有一木一石,稍堪賞玩,便即帶隨官兵入內,以黃封表識,指為貢品,如值金千兩之物,只付其一二,倘若偶有異言,當即鞭笞交下,往往弄至中家破產,窮家賣兒賣女,直是慘無天日。”
四婢聽得咬牙切齒,竹兒怒道:“這個朱靦如此做作,豈不和強盜無異。”
康定風頷首續道:“若不是這樣,後來又怎會弄出大事來。清溪縣有一地方叫幫源峒,那處山深林密,民物殷阜,專出產漆楮杉、樟楮木等名貴木材,那些富商巨賈,時常到此處購辨材料。再說這個方臘,也有幾個漆園,而朱靦倚仗勢大,往往擅取民間珍物,不名一錢,方臘屢遭損失,自然對他又怨又恨,最後忍無可忍,便煽惑百姓,作起反來,誓要誅殺朱靦。
“當時百姓正恨朱靦入骨,巴不得立時將他碎屍萬段,現既有方臘帶頭舉事,便一呼百應,蘇杭一帶的百姓,陸續群集。方臘還恐人心不固,便編成這四語童謠,誘惑愚民。”
康定風說到這里,伸手指了指牆上二十個字,又道:“這些臨時捏造的童謠,竟然奏效,即時聚集了幾千人,削木揭竿,公然造起反來。方臘的根據地設在幫源峒,自稱為聖公,以頭巾顏色為別,自紅巾而上,共分為六個等級。因起事急切,無弓矢甲胄,只得舞棍執棒,四出擾亂。方臘又想出一計,著人寫符畫籙,說符籙大有神效,可得冥助。”
洛姬笑道:“虧得這個方臘想出這一招,神又是他,鬼又是他,卻又這麼多人相信,世上愚夫愚婦,著實不少。”
康定風搖頭一笑:“這個方臘也不是什麼好東西,其實他這般做作,不過藉此斂財,確沒有什麼帝王思想。便帶著這幾千人四下掠民財、毀民廬,見了美女,一律擄至幫源峒,肆意奸淫。如此不到半個月,方臘已集有萬多人,便攜眾出攻清溪。兩浙都監蔡遵、顏坦,聞訊率兵五千前往討伐,卻被方臘設計擒殺,再直搗睦州,並稱有天兵相助,呼吁軍民投誠。
“睦州郡縣守吏聞得方臘到來,早便逃得一個不留,方臘破陷睦州,西攻歙州,再東進桐廬、富陽諸縣,直抵杭州城下。方臘此人煞是凶狠,一進杭州城,四出搜捕官吏,後捉獲十多人,一一綁到衙門前。方臘高坐中堂,手執酒杯,說要飲一盃,便殺一人,若是把人一刀殺了還好,豈料此人全無人性,竟殺人不令全屍,什麼臠割骨肉,剜取肺腸,熬煮膏油等,無所不為,極端慘酷,反理直氣壯高聲說是為民除害,足抒公憤。
“這還不夠,方臘一面令黨徒滿城屠掠縱火,除了有姿色的婦女,被擒去供取他淫樂外,見人便殺,足有六日方止。”
洛姬雖略知方臘劣行,卻所知不多,現聽下也感毛骨悚然。
四婢更是急忿怨痛,不想世間竟有這種禽獸不如之人。
她們實不知在世亂時局中,這種喪倫敗行,全沒天理的凶殘之事,歷來便是如此。
便是當今天子明太祖朱元璋,人稱朱屠手,其手段之凶殘,便可想而知。
當年起兵滅元稱帝,朱元璋何嘗不是攻城劫掠,殘殺無辜。
蘭兒道:“這般說來,此洞窟便是方臘的賊窩了。”
康定風道:“也不能說得實,當時方臘雖攻陷杭州,不久便離城攻打婺州、衢州、處州等地,杭州交由方七佛守御,此秘洞亦有何能是方七佛所建,究是如何,我便無法知道了,但這石室建得如此隱秘,牆上又雕有這二十字童謠,相信我所猜的事,也不離一二了。”
竹兒問道:“這個方臘後來如何?”
康定風搖首道:“這種只是逞妖作怪,恣意淫亂之徒,又豈能成大器。擒拿方臘之人,曾有多種說法。有人說方臘乃宋江所擒,但此事不見正史,大有可能是子虛烏有之談,不足憑信。更有人說是武松獨手擒得方臘,亦屬以訛傳訛。其實方臘乃韓世忠所擒,正史中曾有敘及。”
眾人說完一番說話,目光再回到四周的布置,洛姬目光一移,陡見燭台上的火光,兀自微微幌動,心里不禁大奇,便扯一扯康定風的衣衫,道:“定風哥你看,這里燭光搖曳閃動,明著是受風而幌動,但這里無窗無門,不知風從何來,真教人費解。”
康定風細看之下,也感奇怪,他深深吸了一口氣,見呼吸全無悶塞不暢之感,顯然洞內空氣流動,方會有這種現象。
他環眼四望,除了那半開的銅門外,石室確無隙縫牆洞,委實奇怪之極,愈想愈佩服建設此洞之人。
洛姬又道:“這石室香氣繚繞,此香氣又是從何而來?”
眾女聽見,便四下尋覓,看看可有異處,隨聽菊兒指著燭台道:“我知道了,原來香氣是由這黑黝黝的木頭發出來。”
果然如菊兒所說,越走近燭台,越覺香氣濃烈,康定風嗅了兩嗅,便道:“我曾聽人說,有一種名叫伽蘭木,其質馨香清芬,而這香氣還能驅趕蟲蟻蛇鼠,瞧來這塊黑木頭,可能便是伽蘭木了,你們看,這石室年深歷久,又深入地底,怎會連蛛網也不得見,不覺得奇怪麼?”
眾人給他一說,這時方法覺這一點,不由嘖嘖稱奇,均點頭稱是。
便在這時,忽聽菊兒嚷道:“你們來看看,這里好像是一扇石門。”
眾人聽見,連忙跑將過去,果見牆上有一方夾縫,其高闊和一般扇門大少無異,而石門的隙縫處,卻與牆身貼齊。
石門正中央處,雕有龍鳳飛雲圖案,若不留心細看,教人絕難發現這是一扇石門。
這時竹兒也道:“這里又有一扇石門。”
各人聽後,便即四周細看,見除了那銅門入口外,每面牆壁均有一門,而此室卻呈六角形,猶如一個蜂窩般,六面牆合計,除了一面牆壁是那入口的銅門外,其余共有五扇門之多。
康定風站在一扇石門前,用力推去,石門動也不動,心想此門或許與洞口一般,另設有機關,便沿著門縫摸索,但任他如何推按拉掀,或是捶擊搊動,均是無效,門扇動也不動。
而眾女也紛紛各自搜尋開關,弄了大半天,仍是徒勞無功。
洛姬道:“在石門後面,也不知是什麼地方?既然找不著開關,還是算了罷。”
竹兒見石室雖然裝飾華麗,卻石桌石凳均滿布塵埃,便向那王爺走去,見他兀自昏睡未醒,便微微一笑,將他身上的錦緞華服脫了下來,把桌幾上的塵埃抹掉,向洛姬道:“二宮主,桌面已經清理干淨,請先休息吧。”話後便與菊兒齊齊動手,把臥在桌上的王爺提了起來,放在牆角處。
菊兒早便解去王爺的腰帶,她拿在手中,用劍割成兩段,分別把他雙手雙腳綁住,防他醒來後逃走。
眾人忙了一天,均感疲倦,蘭兒把燭火吹熄,只留下一支燭火,四婢在另一邊牆角和衣而睡,洛姬和康定風便雙擁睡在桌面上。
石室里不見天日,當各人醒來時,也不知時分,更不知外面是白天還是黑夜,只知已睡了不少時候,這時人人精神飽滿,但肚子卻餓得要緊。
竹兒站起身來,見那王爺張開眼睛,已然醒了過來,便緩步過去,蹲在他身前道:“你這頭淫豬終於醒了,我問你,聽說你是王爺,到底你和皇帝老子有甚麼關系?”
那王爺看見竹兒臉容娟好清秀,笑齒瑳瑳,甚是美艷,不由心中一蕩,說道:“你既然知道我的身分,這便更好了。姑娘你美艷如花,倒不如放了本王爺,跟在本王身邊,保證你一生富貴榮華,蟬衣麟帶,任你穿戴,姑娘認為如何?”
竹兒笑道:“這也使得,只是你說自己是什麼王爺,也不知是真是假,你且把名字說出來,待我考慮考慮,再答覆你如何?好了,你到底姓朱名甚麼?快快說出來?”
小王爺道:“我說出來,你也未必會相信。姑娘若想知道,大可到杭州城探查一下,自然知道本王爺的身份。”
竹兒小嘴一翹:“你不說便算,本姑娘自有方法要你說出來,你等著看吧。”
說完站起身來,再不和他說話。
這時洛姬已經睡醒,發覺康定風已不在身旁,便從桌上跳了下來,向蘭兒問道:“定風哥呢?”
蘭兒道:“康護法一早便起來了,他說這里無水無糧,便出去張羅了。”
洛姬點了點頭,再沒有問什麼,便坐在石幾上。
那王爺見著洛姬,一對眼睛頓時放著光芒,只見燭火淡淡的射在她臉頰上,真個艷如春花,麗若朝霞,說不出的漂亮可愛,不由看得痴了。
竹兒看見他這副垂涎欲滴的模樣,心中有氣,罵道:“你這頭淫豬,若敢再多看一眼我小姐,我便把你的眼珠挖出來。”
那王爺給她連聲罵喝,立即清醒了過來,見竹兒撐眉瞪眼的望著自己,樣子著實又媚又俏,心下暗暗贊了一聲:“這幾個娃兒確實美得緊要,終有一日,本王爺非要逐個嘗一嘗不可。”
康定風走出石室,便見大屋前站著幾個灰衣人,四下巡查張望,而莊前的大門處,也站著兩人。
再向花叢處望去,昨夜被點倒的三人已然不見,早便離去,明著他們身上穴道已解,無怪莊內守衛得如此森嚴。
但見康定風悄悄向圍牆竄去,眼前見有幾株老松,枝葉長得郁蒼濃密,亭亭如蓋,一派古意盎然。
再見松樹列成一行,直向圍牆方向伸延。
康定風靈機一動,乘著莊院眾人不覺,便躍身上樹,藏身在樹上,待得有機可乘,便使開輕功,一株接著一株,躍樹而過,來到近圍牆處,當下縱身一躍,翻出牆外,穿過竹林去了。
這時正值清晨,朝霞滿天,雲霞映著遠處的雷峰塔,山光輝映,別具風韻。
康定風初次來到杭州,對四周道路不熟,只依稀記著昨夜的方向走去,見他穿過岳王陵,走上白沙堤,繞過孤山,沿著白沙堤往北走去。
這白沙堤,乃是紀念唐代詩人白居易而命名。
只見湖水漾碧,群山含翠,猶如在畫中漫步。
白居易曾有詩雲:“最愛湖東行不足,綠楊蔭里白沙堤。”,白沙堤卻在西湖西北角,右是西湖,左是北里湖。
康定風恐防被官兵發現,不敢展開輕功,怕讓人起疑,便急步走了頓飯時間,好不容易才穿過斷橋,走出白沙堤,來到望湖樓。
康定風環顧四周,只見天邊一片彩雲,朝霧重重,而路上的行人也漸漸多了,商鋪也陸續營業。
突然聽見馬蹄聲響,康定風凝住劍眉,當下一個閃身,便隱在一橫街內,不久便見十多騎走過,見那些騎者,均是一身紅衣,肩披黑斗篷,竟是一批錦衣衛。
康定風心想:“杭州城一夜之間,竟來了這麼多錦衣衛,看來王爺被擄一事,連皇帝老子都知道了。杭州離皇城應天府不遠,不用一夜馬程便即抵達,只不知來了多少人,瞧來還是疊起精神,大意不得。”
待那些錦衣衛遠去,康定風沿著湖濱折向東走,經過錢塘門,已來到昨夜打斗的酒樓。
卻見酒樓大門緊閉,兩條王紙交叉貼在大門上,只見數個捕快,手執鋼刀守在門外。
康定風看見,不禁大為奇怪,莫非酒樓發生了什麼事?
想到這里,便停住腳步,站得遠遠的,斜眼看見一間糧貨店的店伴,正自向外探頭探腦,康定風走上前去,問道:“老哥,現下卻是早市正旺時間,怎地酒樓不開門了,還有幾個官差守在門外,可知發生了什麼事?”
那店伴抬頭望了他一眼,便道:“唉!真是人有千算,不如老天爺一算!湯老板為人一生謹慎,還是走不過這一劫!”說著不往搖頭嘆息。
康定風軒著眉頭追問:“老哥,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那人嘆道:“只怪老湯運敗時衰,災星降世,好端端的把禍惹上了身。聽說昨兒湘王到老湯的酒樓吃飯,豈料遇上了一群叛賊,竟把湘王擄了去。唉!要知湘王是何等人物,杭州衙門得知,頓時忙了手腳,恍如熱鍋上的螞蟻,便把老湯和伙計十多人,一股腦兒找了去,連廚子下人也不放過,說他們與叛賊暗通,你說冤不冤。”
康定風心想:“昨夜自己如此一番擾動,竟是牽連不少,瞧來還是把那個什麼湘王放了,免得再累及無辜。”便即又問道:“這個湘王究是什麼人?”
那人聽見神情一愕,眼晴一翻,抬頭望著康定風道:“閣下連湘王是誰也不知道,兄弟敢情不是這里的人了。”
康定風點頭一笑,那人道:“湘王便是當今皇上的第十二子,此子甚得皇上寵遇,三年前給封蕃至此。湘王府落在清河坊,便是當年清河郡王張俊的舊址。”
康定風雖知那個湘王決非泛泛,卻沒想到是個王子,難怪那些錦衣衛由應天府匆匆趕來這里了。
“這時那店伴又搖頭道:”看來老湯今趟給衙門一鞫,又不知要挨多少板子了。
只是那些叛賊不知是甚麼來路,竟連王爺都敢擄去,真個是吃了豹子膽,倘若今次湘王少了幾根頭毛,或是有個什麼閃失,杭州城的百姓可又有苦頭吃了。“康定風問道:”老哥這話怎麼說?“
那人嘆道:“適才天還沒亮,我便聽得有人說,皇上知道湘王被人擄去,龍顏大怒,立時遣派大內秘探星夜趕來杭州,聽說人數還真不少呢。這些錦衣衛仗著皇上的龍威,直來作威作福,且個個武功高強,用刑手段,更是層出不窮,可不是人人惹得起的。
“聽說落在錦衣衛手上,就是不死,也得去層皮。假若湘王一日沒找回來,那些錦衣衛那肯便此死心,必然會把個杭州城弄個翻天覆地,到時又不知有多少人受折磨了。還聽說那個昭宜公主也從應天府趕來杭州,在這里掌持大局,這個魔女一到,就更今人擔憂了。”
康定風奇道:“昭宜公主?她很厲害的麼?”
那店伴揚了揚手,又搖了搖頭,嘆道:“怎不利害!說起這個昭宜公主,當真不簡單。常人說什麼蛇蠍美人,而她正是這種人。說起這個照宜公主,我雖然沒見過她,但聽得人說,她才是個十八九歲的人兒,樣貌說得美若天仙,但那副心腸,當真比砒霜還要毒上幾倍。”
康定風心想:“狠毒的美麗女子多得很呢,便如瑤姬,她的行徑何嘗不是又狠又毒,你只是見得少了。”
那人續道:“聽說昭宜公主與湘王感情極好,昭宜公主近年常來杭州,都是住在湘王府,她和湘王不時同進同出,異常親熱,如同情侶夫妻般,你道奇怪不奇怪?杭州城的百姓看見,自是胡亂猜度,謠言四出。”
康定風也聽得不住點頭,那人又道:“便在去年,昭宜公主帶同十幾個隨從,到西湖泛舟游湖,船至小瀛州,昭宜公主便與眾人上島玩。小瀛州是西湖以南的一個小島,島上田字形的又分布著四個湖泊,當真湖中有島,島中有湖,景物實在美不勝收。”
康定風道:“小可來杭州不久,還不曾仔細游玩,聽老哥這般說,如此美景的地方,實是不能錯過。”
那人嘆道:“本來確是值得一游的,但現在卻不能去了。”
康定風大感奇怪:“哦!為什麼?”
那人道:“還不是那個昭宜公主,當日她上得小瀛州,果然見風景美絕,便贊不絕口,那日公主游湖完畢,回到湘王府,便對湘王說,要把小瀛州作為已有,要在島上建一所大別院,待她閒時來杭州作居所。湘王聽見,吃了一驚,便說島上酒樓商鋪不少,也有幾十戶人家,這是萬萬做不得的。豈料那昭宜公主不聽,跑到皇帝面前訴說,說天下已是父皇的了,難道一個小島也不能給她。皇帝被她纏得緊要,便答應了她。
“不出數日,地方衙門得到皇上諭旨,當日便遣官差到島上來頒行聖旨,島上居民自然起哄,強力反抗。昭宜公主一怒之下,便派官兵到島上去,不論大細,要把島上居民全趕離小瀛州,言道若有不從者,便即找進大牢去。島上有一門姓伏的人家,主人和三個兒子,都是練有一身好武功的,便和官兵動起手來,果然給他把官兵打得雞飛狗走。昭宜公主得訊,不知從哪兒找了幾個武林高手,把姓伏的一家十五口全都殺了,接著起了一把火,將島上的民屋燒了個干干淨淨,你道這是個什麼的世界!”
康定風問:“那個昭宜公主便占了小瀛州了,是嗎?”
那人點頭道:“現在島上建了一所大屋子,除了有官兵守衛外,還有不少武林人物在島上,從始便不盡人踏上小瀛州半步了。”
康定風聽完這番說話,不由眉頭頗蹙,心想這公主果然蠻得緊要,為著一己之欲,竟殺人放火,狠毒如此。
康定風告辭了店伴,望望沒有官兵,便轉出橫街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