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姐姐,這就是我們要住的房間?”月兒小臉有瞬間的扭曲,手指抖啊抖,指著面前的屋子道。
不足十個平方的小房里塞下了兩張床鋪和一張小桌,面積狹小也就認了,最關鍵的是那張床鋪,被子也不知給多少人蓋過,又舊又薄,被頭都已經泛黃發黑了,看了就讓人惡心;還有那頂上的房梁,如果她沒眼花,那肯定是蜘蛛網,還是好幾只蜘蛛的窩呢,最最可怕的是,她走進來時從門口竄出去的那黑色小動物是什麼,千萬不要告訴她是老鼠啊!
這是人住的房間嗎?
她要瘋了,在這種屋子里面,她十分鍾都呆不下,更別說住了,難道古代客棧的衛生條件就這麼惡劣,她真的受不了!
不行,她強烈要求換個干淨整潔的客棧!
“什麼?!你要換客棧?”莫瓊玉瞪大眼睛,好象稀有怪物般上下打量她。
“對……對不起,這種環境我住不太慣,能不能換一間?”月兒小臉燥得通紅,小手不安的扭搓著衣角。
人家好心好意的收留她,她居然還提出諸多要求,簡直是過分了。
可是一想到那惡劣的環境,腐敗的氣味,月兒就忍不住激靈靈打了個冷顫,立刻將愧疚的念頭壓了下去。
“不會啊,這不挺好的嗎?”莫瓊玉四周看了看,也沒發現什麼問題,她畢竟是個江湖女子,沒那麼多講究,不象月兒,從小就住在精致錦繡的大屋里,現在突然換了個不怎樣的環境,的確是難為她了。
“妹妹,你就將就一點吧,即使我們現在想換,也沒有地方可以給我們住宿了。”
“為什麼?難道這蘇城客棧很少嗎?”月兒發揮好奇寶寶的本色問道。
“少?不,當然不是,相反,還很多!可是你知不知道,這蘇城的客流量更是巨大。你剛才在街上也看到了,很多外地來的商賈都會到這里采購物品,這里的客棧基本不夠住。好在現在還不是旺季,托這里的朋友我們才在這個客棧定到了個跨院,如果是在四、五月份,不提前三天預定,根本就不可能有房位給你住。”莫瓊於解釋道,“不信的話,呆會我們到其他客棧問問,你就明白了!”
“那我們也不用定這這個客棧呀……”月兒小聲嘟喃道,側頭想了想,“姐姐,剛才我在外面好象看到一間很大很高的酒樓,那兒應該有地方住吧?”
“很高很大?你說的是‘天然居’吧?”莫瓊玉笑著搖頭,“我們根本不可能住那里的。”
“為什麼?”
“沒錯!天然居的環境好,服務佳,可你知道天然居最便宜最普通的一個房間住一晚要多少錢嗎?”
“不知道。”月兒誠實的搖頭。
“呵呵,是這個數……”莫瓊玉伸出一根食指晃了晃。
“一百兩?”月兒猜測。
“咚!”莫瓊玉敲了月兒一個暴栗,“怎麼可能有這麼貴的房間!不對,也有這麼貴的房間!也不對,沒有這麼貴!哎呀,我到底在說什麼呀!”她揮舞雙手,“差點被你搞糊塗了!”
“是我差點被你搞糊塗了吧。”月兒暗自誹腹。
“是十兩,十兩了!十貫錢!一個晚上!”
“啊—”月兒張大小嘴,愣了。
做為傲龍山莊的大小姐,她也幫助爹爹經手過無數真金白銀,可那都是大樁的錢財往來,里面從來沒有低過五千兩以下白銀的交易,所以她對太小單位的金錢概念很模糊,她顰起娥眉,這十兩,真的很多麼?
“怎麼不多?”莫瓊玉叉起腰,“普通三口之家五兩銀子就可以舒適過一個月了,你說這十兩多還是不多?”
“聽起來,似乎是蠻多的。”月兒虛心受教。
“還有啊,天然居最昂貴的貴賓房你知道多少錢一晚嗎?”莫瓊玉一個巴掌亮起,“這個數!”
明白了。“五十兩!”月兒脆聲聲的回答。
“咚!”又是一記狠狠的暴栗,莫瓊玉簡直要抓狂了,“是五百兩!五百兩啦!”
“哇!這麼貴~~~~”月兒這會是真吃驚了,雖然五百兩對她來說是一個小得不能再小的數字,但100個三口之家一個月的生活費,她還是很能換算清楚的。
想不到天然居這麼暴利啊。
“可是這跟我們換客棧有什麼關系嗎?”
“你怎麼還不明白?!”莫瓊玉覺得簡直是雞同鴨講,只好把話說明,“因為太貴了,我們住不起!”她扳著手指算道,“我們加你一共有二十四個人,就算兩個人一個普通房間也要120兩,如果算上車馬的保管費和草料費,起碼要140兩,而我們這個跨院只要十五兩一晚,你說,我們會選哪個?”
“呃—”無語,月兒沮喪的垂著頭,算了,我忍了!
“呵呵,別難過嘛,告訴你一個好消息。”莫瓊玉用力的拍著她秀肩,大笑道,“爹爹說了,等下我們去天然居吃飯,那里可是大唐飯菜做得最好,匯聚了天下所有美食的酒樓哦,這回我們有口福了!”
“恩~~~~~”月兒無精打采的回答了一個鼻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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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起天然居,最讓人津津樂道除了那美味無雙的菜肴外,就是懸掛在門口的一副對聯。
‘客上天然居,居然天上客’,兩句回文合成完璧整體,既表達了天然居的高雅,又說明了天然居的客人,就如天上神仙一般逍遙自在。
不知令多少文人墨客擊節贊嘆,傳誦不已。
蘇城的天然居酒樓位於本城的最中心,旁邊就是青青碧湖,綠柳林蔭,景致秀美。
可惜現在是冬天,冰天雪地的難看到綠樹,不過看著皚皚白雪,也另有一番別致的冬令美景。
酒樓分為三層,裝修掛飾都有區別,自然招待的客人都有講究。
如果你是喜歡大口吃肉、大口喝酒的東北大漢,武林人士,那麼可以在第一層找個桌子,就算桌子有別的客人,大多也會欣然與你拼一桌,干兩碗高粱酒,以示親熱。
如果你是附庸風雅,自得其樂的才子騷客,就可以到二樓雅堂討個雅座,和那些微帶酒意的秀才們對上兩句詩詞,顯擺顯擺。
不過要上到這第三層就不是那麼容易了,據說只有那些身份顯貴、或是聞名天下的權臣名士才有資格上去,至於里面有些個什麼物事,又有些什麼特殊招待,那就得看你有沒有這個緣分撞大運,進去瞧一瞧了。
月兒一行當然不可能人人在一樓擠做一團,大部分伴當都留在了一樓,只有莫家四口和月兒,漫行步上二樓。
二樓客不少,已將座位全部坐滿,大多都是儒雅書生樣的文人雅士,就算你是江湖豪客,在這二樓也會被這雋雅的氣氛所影響,變得斯文起來。
月兒等人剛一踏入,無一例外的,基本所有男性都被月兒的靈秀高貴所震囁,他們忘記了呼吸,忘記了眨眼,全都化成了一動不動的雕像,呆呆的望著月兒,望著她宛如精靈一般清純甜美的秀麗姿容,整個二層瞬間變得寂靜無聲。
“咚!”“啪嗒!”聲不斷傳來,那是看傻了的食客因失神而摔落酒杯或筷子在桌上的聲音。
“哐當”聲起,那是店小二失手將碟子打碎的聲音。
良久,在莫龍惡狠狠的怒視下,和莫天標大聲的咳嗽下,人們才漸漸恢復過來,然後,立即象在湖水中投入了一塊石頭,而且還是一塊很大的石頭般,一下子激起了無數的浪花,那些雅士們一個個高聲吟詩,高談闊論,談人生,談理想,談社會,響成一片,不用說,肯定是希望引起月兒的注意,看他們時不時瞄向月兒的愛慕眼神就知道了,那絕對和500瓦的大燈泡一樣火辣辣。
既然二樓已經滿座,又受不了這種眾人矚目的情景,月兒等人就想撤退,一把清朗悅耳的男聲響起:“諸位,相見既是有緣,如果不嫌棄的話,請移步到在下這一起用餐如何?”
月兒等人愕然,順著聲音望去,一個風度翩翩的年輕男子正坐在窗邊雅座上,拱手向他們致意,他的面容儒雅,笑意盈盈,給人的感覺就象一陣溫潤的和風吹過,淡定如煦。
眾人對了一眼,莫天標微微點頭,大大方方走過去,坐下回禮道:“如此多謝閣下了。”他一眼就看出此人必是個內功高強的主,只看他聲量不大卻能壓制下酒樓內嘈雜的環境,使聲音清晰的傳入自己耳中,如同在耳邊說話般,單這份控制力已比他高明得多了。
想不到如今天下俊才如此之多,看來果然是長江後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換舊人啊,莫天標心內感慨道。
待眾人坐定,重新點了菜譜後,男子溫潤一笑,道:“在下關山悅,不敢請問各位大名,也好稱呼能親熱一些。”雖然是問向大家,但月兒卻總覺得他的眼神有意無意只停留在她面上。
其他人被他的氣度所折,紛紛自我介紹了一番,輪到月兒時,她卻猶豫了。
關山悅見狀,柔聲說道:“姑娘莫非有什麼不便之處,如若芳名不便示人,在下亦不敢勉強。”語調誠摯,無一絲做作,令月兒覺得先前可能是自己太過敏感了。
“沒什麼不便的,我叫林無月。”月兒心里偷偷不好意思了下,回以一個清純無邪的笑容。
被她的笑容所懾,關山悅身形微震,雙目射出迷醉的光芒。
片晌,他長嘆道:“想不到天下間竟有林姑娘如斯絕色,我本以為我已閱盡世間美女,原來卻是我坐井觀天,可嘆,可笑!”他突然起身長鞠一躬,真心道,“林姑娘,多謝你今日的指點,在下日後若有成就,必然感激姑娘今日大恩!”
月兒茫然不知所措,完全不明白自己到底指點了他什麼,只覺得莫名其妙。
不過此人說話高雅、語調真誠,倒是讓旁邊坐著的莫瓊玉大起好感,欣然道:“關公子,別說什麼大恩不大恩的,今天反倒是我們應該感謝你,要不是你的邀請,我們也只能餓著肚子了回家了,嘻嘻。”
“哪里哪里,能認識各位,才是關某的福氣。”
在關山悅手段高明的談話技巧下,眾人關系很快熱烈起來,席間,關山悅引經據典,如數家珍,兼且態度瀟灑自如,連開始對他有些提防的月兒也好感漸生,態度也熱絡了幾分。
談笑聲中,菜肴已上,眾人分而食之,只覺得各色菜肴俱是形色皆全,滋味醇美,濃而不膩,不愧是天下第一的酒樓,都贊嘆不已。
到了分別的時候,雙方都有些相見恨晚的意頭,關山悅滿面笑容的定下了再次拜訪的約定,雙方才依依做別,分道揚鑣。
二樓窗台邊,關山悅修長的身姿矗立在旁,凝望著眾人漸行漸遠的背影,突然露出一抹奇特的笑意:“采菱,你可看到,這世上終有一個女子能和你媲美了,師尊想必也會高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