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tars like You
Stars like You
“愛情...到底是什麼樣子呢?”
Lip靠在看台旁用疑惑而帶著些許憧憬的語氣詢問身邊的Lilth時,剛剛來到迦勒底亞斯正漫無目的地熟悉環境的伽摩碰巧從她們身後經過。
這個充滿少女情懷的問題顯然吸引了伽摩的部分注意力,下意識用余光瞥向擦肩而過的兩名少女的伽摩沒有注意到轉角另一邊迎面而來的年輕男性。
“感覺怎麼樣?”
藤丸立香用爽朗的語氣開門見山,急忙收回余光的伽摩這才發現自己幾乎就要撞到他的懷里、這個剛剛打敗自己、現在成為自己御主的普通人類男性。
“雖然比起大奧寒酸得多,不過終究還算說得過去。”
伽摩挑起了一絲嘴角,用不知是和善還是輕蔑的微笑回應著御主。
“啊!Master!”
少女欣喜而略帶羞怯的聲音忽地從伽摩身後傳來,伽摩轉過身,剛才經過的兩名少女不約而同地望向自己的方向,確切地說,是自己身旁的藤丸立香。戀愛中的少女,縱有千萬面龐在愛神面前也早已司空見慣,但伽摩第一眼看見那兩名女孩的容貌時,還是小小地震驚了一下。
“Lip,莉莉絲。”
藤丸立香喊出少女的兩個名字,算是打了招呼。
“這是之前在特異點結識的新的從者,伽摩,我正要帶她參觀一下。”
立香向對方兩人介紹伽摩,在他的引導下,Lip、莉莉絲,和伽摩自然而然地對上了視野。
三幅一模一樣的面容。
“你好,我是熱情迷唇,你叫我Lip就好了。”那名有著怪異巨手的女孩向伽摩做著自我介紹。
“Meltryllis。”另一名下半身連接著比起腿更像利刃的義肢的少女只是淡淡地點了點頭。
簡短地幾句對話,藤丸立香和那兩名與伽摩一模一樣的少女告了別。和她們側身而過時,伽摩下意識地向她們多看了一眼,卻發現那個名叫莉莉絲的少女也正以一種平淡卻隱隱帶著一絲敵意的眼神看著自己。
“Lip和莉莉絲,她們其實和你憑依的這幅少女之軀有一些關系。”
像是注意到了方才自己身旁伽摩的眼神,走得稍遠了一些,藤丸立香主動開口。
“擬似從者?”
“這倒不是,異聞帶——或者說平行世界的事,總是說來話長,總的來說,從某種意義上,那個少女是她們的原型。”
“也和聖杯有關系?”
“差不多吧,對了,迦勒底里倒是有幾名在世時和她有些淵源的從者,你如果真的感興趣的話可以去打聽一下,不過他們願不願意透露我就不能保證了。”藤丸立香撓了撓頭。
這個女孩,她的命運到底被聖杯攪亂成什麼樣了啊。
伽摩靜靜地跟在藤丸立香身後,眼底是與身為大奧主人時截然不同的同情與悲傷。
作為迦勒底亞斯從者的生活無疑和大奧主人截然不同。在短時間內被投入大量資源後,迦摩作為從者的這具靈基很快便成為了迦勒底的頂級戰力之一。然而與自己預想的有點出入的是,迦勒底內的日常生活並不像之前與自己在大奧內的決戰般驚心動魄,反而只是一直在模擬裝置內打法時間般的小打小鬧。
“以戀焦灼,因愛也”
箭矢從短弓的弦上射出,花蕾的箭頭觸碰到精英人馬鎧甲的表面就再沒沒入分毫,巨量的魔力卻從其上瞬間涌出,把敵人瞬間湮滅為齏粉。
“多謝協助了”趁著支援的斯卡蒂在輝煌的光點間尚未消失,藤丸立香道謝。作為回禮,對方的斯卡蒂也微微頷首,還以一個淡雅的微笑。
迦摩從半空中徐徐落地,正好看見作為自己迦勒底從者的斯卡蒂也走到藤丸立香身後向那張一模一樣的面孔微微行禮。而其他作為後備的從者早已經通過靈子轉移先行離去,只有那名紫羅蘭發色的高挑少女站在不遠不近的距離看似漫不經心地瞥向兩名女神之間的藤丸立香。
‘戀愛的少女’
迦摩在心里輕蔑地笑出了聲。
“Master,雖說我已經是你的從者,理應服從你的作戰安排,但能不能煩請你為我找一些更有趣的對手呢”
支援的斯卡蒂終於消失。迦摩佯作疲憊無奈的聲音吸引了剩下幾人的注意。
“迦...”
“還是說,拯救人理的男人,日常的愛好就是欣賞女神蹂躪凡人的身影呢~”
迦摩沒有打算讓藤丸立香把話說出口,而是自顧自地調笑著身為自己御主的男人,原本百無聊賴的目光掃過藤丸立香身旁的另一名女神,又落在了他的身上,眼中已充滿了嗜虐和嫵媚。
迦摩頗有些滿意地望著藤丸立香扶著額頭深深地嘆了口氣,調笑年輕正直在某些方面又有些經驗不足的男人讓她十分享受。但在他身後,以幾乎難以察覺的幅度搖了搖頭的斯卡蒂卻令她隱隱有些煩躁。
時刻端著女神的架子故作高傲矜持,這種樣子她太熟悉了。
明明心里不是也藏著個小女人嗎。
“不知道被教訓到哭鼻子的對手,是否和你的意呢。”
“你!”
一旁一直默不作聲的莉莉絲用戲謔的語氣幽幽飄出一句話把迦摩噎得夠嗆,斯卡蒂抬起一只手掌掩嘴輕笑,藤丸立香又深深地嘆了一口氣。
“莉莉絲,你和斯卡蒂先回去吧。”藤丸立香有些無奈的聲音響起,迦摩本想再調笑一番這即將獨處的男人,卻想到剛才被提起過去恥辱的窘境硬是把話咽了回去。
“我不要!”
斯卡蒂默認了御主的安排,莉莉絲卻不悅地耍起了性子。藤丸立香知道,她是在為即將和那個自大又危險的女人獨處的自己擔心。
“沒事的。”
藤丸立香走到莉莉絲身前,揉了揉少女的腦袋。
仰著頭伸長胳膊的男人,和身型纖細高挑卻嘟著嘴羞紅了臉的少女。眼前的這一幕不能不說有些反差的荒唐,迦摩卻知覺越發煩躁和惡心。
愛情。
惡心。
有些擔心的莉莉絲在斯卡蒂柔聲的安撫下還是有些不舍地在一陣光點中先行離開了模擬裝置。
“還是不太習慣嗎”
藤丸立香目送莉莉絲離開,藤丸立香自說自話地問著,隨意地坐在了腳下的草地上。
“習慣什麼”
迦摩纖細的雙臂環抱在胸前,語氣中還帶著一絲慍怒。
“迦勒底啊,同伴啊,之類的。”
藤丸立香稍微用力,拔下了身旁的幾根青草握在手里頗有興趣地把玩了起來。那本應該是在外界隨處可見的野草,但在雪山之上的迦勒底亞斯,連蒼白無力的陽光都是奢侈平,更別提蔥郁的植被。
“我現在是你的從者,只要是你的命令我都會服從。”
“能在大奧里抵御愛神誘惑的男人,跟在你身邊會讓我失望嗎?”
迦摩沒有正面回答藤丸立香的問題,卻好歹間接表明了自己的立場。或許是剛才莉莉絲的冒犯戳破了迦摩用以維護尊嚴的遮羞布,她也終於放開架子,大大方方地提及原本穩操勝券卻在戰敗後一邊喊痛一邊痛哭流涕的恥辱,甚至方才還有些失態的語氣中又勾起了慣有的挑逗和誘惑。
“為什麼不試著和其他人好好相處呢”
藤丸立香嘆了口氣,選擇單刀直入。
“誰?迦勒底的其他從者?”
迦摩嘴角揚起,眼中滿是不屑。
“人類只知道向我祈求,甚至祈求的東西都一樣,愛情,愛情,愛情,還有...愚蠢的愛情。愚蠢至極。”
迦摩幾乎是咬牙切齒著吐出了最後幾個字。
“至於其他的那些神明”
迦摩輕輕吐了口氣,平復了一下情緒。
“她們倒是不像那些凡人一樣愚蠢,卻是滿口偽善,一樣讓人討厭。
可笑。”
迦摩發出一聲冷哼。
“凡人就是凡人,只是神明手中的螻蟻。”
“可是你不也回應過他們的祈禱嗎”
“廢話!”
魔力凝聚成的箭矢頃刻間在迦摩指間瞬間成形,直奔藤丸立香而去,須臾間便已掠過藤丸立香的褲腳,劃開頗長的一道口子。箭矢之鋒利以至於那劃痕幾不可見——如果不是暗紅的鮮血從中緩緩滲出的話。
“你明明可以躲開。”
迦摩怒視著藤丸立香,蓮花包裹著的豐滿的胸脯劇烈起伏著。
“你不會真的傷我的。”
藤丸立香彎下腰扯掉剩下的褲腳,當作繃帶簡單地包扎起了傷口。
“我知道那種感覺,憋在心里會很難受。只要你能不要再傷害自己就好。”
迦摩的確沒有下重手,作為翻手之間便能重創強大的幻想種魔物的頂級從者,卻只是給螻蟻般的人類身上淺淺地擦破了皮——更何況這皮外傷即使是普通人類也完全能避免。
“不知所謂!”
迦摩有些氣急敗壞地甩了甩手,轉過身自顧自地化作一片光點離開了模擬裝置,只留下已經包扎好了的藤丸立香在原地又重重地嘆了口氣。
回到迦勒底,徑自離開靈子轉移室,正好撞見在門外徘徊不去的莉莉絲。莉莉絲一眼望來只看見迦摩一人,邁出尖銳修長的刀鋒義肢一個箭步衝到了迦摩身前。
“他人呢!”
莉莉絲幾乎是咆哮著從嘴里蹦出三個字。
“在後面。”
迦摩也只是不耐煩地吐出三個字,繞過天鵝般高挑纖細的莉莉絲頭也不會地消失在走廊的盡頭。
迦摩不用回頭就能想像到莉莉絲焦急地迎接藤丸立香,又氣急敗壞地為那道傷口揚言要把自己像垃圾一樣用自己的利刃把自己碎屍萬段的表情。
不過是只炸了毛的小母貓。
如若是平時的迦摩,一定會調笑著諷刺追問藤丸立香情況的莉莉絲,甚至會留下欣賞一番小母貓炸毛的神態。然而現在,她卻為一個已經得到答案、卻又絲毫無法理解的問題煩躁不安。
他到底為什麼不躲開。
她已經從他的口中得到答案,卻又百思不得其解。
凡人自私而又愚蠢,不止凡人,整個世界都是自私而丑惡。那些凡人,那些其他天上眾神,他們會為了自己想要的付出一切代價,哪怕是他人為此付出代價,所以這個世界才活該腐朽,活該燃燒,活該在他們日思夜想的愛里墮落流膿。
可她想不明白為什麼會有不把自己生命當回事的凡人存在。
‘愚蠢。
愚蠢。
愚蠢!!’
迦摩咬著牙,在自己的心中低吼著。
滿腔煩躁無處宣泄,迦摩漫無目的地沿著走廊快步走著,盛怒之下,她隨手抬起一拳狠狠地砸在牆上。作為從者,少女之軀嬌小的粉拳不會感受到任何痛苦,但不含有魔力、朴素而結實的一拳也沒法在迦勒底牢固的內部設施上留下任何痕跡,只有沉悶的碰撞聲在空曠的走廊中留下了轉瞬即逝的回響。
“那個......”
柔弱的聲音像是從身後傳來,迦摩掃眼回頭望去,幾名孩童模樣的從者不知何時跟在了自己身後。童謠、傑克、Lily的貞德alter,還有領著她們的Lily的美狄亞。自己偶爾也會化作女童形象和她們混在一起,借機教她們一些有趣的東西。
至於Lily的美狄亞,迦勒底里同樣存在成年的魔女美狄亞。迦摩知道她們都保有美狄亞在世時的全部記憶,Lily卻和陰郁的魔女截然相反,故作天真清純,論虛偽,甚至比成年的她還要更勝一籌。
不過自己誆騙那些孩子的時候,Lily的美狄亞倒是從來沒有阻止過,只是在事後耐心勸阻那些孩子。
雖然不如孩童的從者般有趣,但總歸比其他成年的英靈要更不讓人討厭一點。
只不過自己現在沒有一點興致和這些蠢貨浪費一點時間。
“走開!”
迦摩沒好氣地向傑克吼道,想要甩開她們。
“姐姐......”
童謠走過來,伸出小手扯了一下自己紗裙的衣角。
“那個......衛宮叔叔做了很好吃的蛋糕......你吃了以後就不會生氣了......”
童謠仰起臉,怯生生地望著自己。自己化作女童和她們在一起時對甜食的熱衷也只是和小女孩無異,甚至有的時候還會壞笑著從她們手里騙來額外的蛋糕。
迦摩有些愕然,她回頭望向其他人,美狄亞Lily立在不遠處笑吟吟地望著童謠和自己,一手牽著的貞德AlterLily咧著嘴笑著向自己揮手。她們身後,傑克躲在二人中間,探出小小的腦袋有些害怕地望向自己。
迦摩走進餐廳,這個時間員工大多數在為方才的靈子轉移善後,用餐區空無一人,只有一個披著紅色外套的背影在開放式廚房里獨自忙碌。
“想要點什麼?”
高跟鞋清脆而有節奏的腳步聲越來越近,那人絲毫沒有放慢手里的動作,一邊隨口問著一邊轉過身來,卻在瞥見對方面容的瞬間露出轉瞬即逝的驚愕。
那是紅色的弓兵,迦摩見過他的戰斗。本以為那是個劍刃一樣冷酷的男人,沒想到也會為愛神的美艷折服。
‘呵。’
迦摩心里冷哼了一聲。
“我累了,隨便什麼都行吧。”
迦摩撩撥著耳後的發絲,慵懶的聲线包裹著一絲飄渺的嫵媚。
“剛出爐的甜品”
出乎迦摩意料的是,紅色的弓兵沒有絲毫動容,從一旁的烤爐中取出冒著熱氣的蛋糕,而後轉回身去自顧自地處理剩下的食材。
迦摩只覺一陣無趣,拿起勺子小口小口地向自己口中送著食物。
“和其他人相處不好?”
弓兵把切好的土豆扔進大鍋里,冷不丁地問了一句。
迦摩一時沒反應過來。
“我剛從那邊回來,看見先回來的其他從者。”
想來也是了,自己對藤丸立香的態度之惡劣,以至於迦勒底其他絕大多數從者都為自己效忠的御主憤懣,先行返回迦勒底的幾人哪怕沒有公開討論,臉上的表情想必也不會好看。
“那又怎麼樣,難道你不討厭我嗎?”
迦摩放下勺子,一手托腮,眨了眨眼睛。
“沒有那個必要。”
弓兵開始擦洗盤子。
“只要你還為他而戰。”
“那你...是在關心我嗎?”
眼前這個男人,似乎能給自己找點樂子。
“算不上。”弓兵依舊沒有轉過身,只是頗有些自嘲意味地輕笑一聲,搖了搖頭。
“我知道那種感受。”
“什麼感覺?”迦摩追問。
“被理想背叛的感覺。”
弓兵終於放下了手里的活,手中虛影閃爍,霎那間一雙對刀已經握在了手里。他放下其中一把,又把另一把舉到眼前,似乎在仔細端詳著。
“莫名其妙!。”
又是一個莫名其妙的男人。
迦摩不知道怎麼回事,以往只知道向自己祈求,祈求自己賜給他們愛、憐愛、寵愛、溺愛的丑惡的人類為何會如此難以預測。
“你是愛神,可不巧我是個無趣的男人,對什麼都提不起興趣。”
“就當我是胡言亂語吧,有些人很珍貴,錯過就不會再有了。”
弓兵轉過身,直視著滿眼不耐的迦摩,堅毅而又不喜不悲
“沒有人不配被愛,不要為了過去葬送未來。”
“凡人敢在愛神面前言愛?”
迦摩皺褶眉一言不發,片刻後按才說道。
“是我無禮了,請繼續品嘗食物吧。”
雙刀在一陣幻影中消逝無蹤,弓兵有些苦澀地笑了笑,繼續清洗著餐具。
“聒噪。”
甩下兩個字,迦摩丟下還剩大半的食物頭也不回地離開了餐廳。
‘被選中以櫻的軀體現世,到底不是沒有原因的。’
有些纖弱的身型漸漸遠去,弓兵只是靜靜地注視著,卻感覺好像想起了什麼。
那應該是很久遠的記憶了,一個本應如外表般恬靜美好的少女,穿著素色長裙,留著淡紫色長發,像櫻花一樣純潔甜美,卻不似春雨般四散飄落的落櫻柔弱——當他得知那被整個世界玩弄背叛的命運時,他才知道那柔聲細語的溫柔下隱含著的是怎樣令人憐惜的堅強。
哪怕深陷黑暗,哪怕被憎恨驅使著向世界復仇,在她的內心深處,依然有著一名啜泣著的少女孤獨地祈求著希望和救贖。
迦摩漫無目的地在迦勒底內游蕩著,轉過下一個轉角,眼前正是一閃打開的房門。迦摩下意識地向里瞥了一眼,正看見端著水盆的藤丸立香。
“不進來坐一下嗎?”
藤丸立香把盆放下,正瞥見門外的迦摩。
迦摩沒有回答,卻把半邊身子輕輕地斜靠在門框上,算是接受了他的邀請。
“傷口處理過了嗎。”
迦摩的眼睛有些躲閃。
“本來就不深,你走之後差不多已經止血了,等會把血跡處理一下就好了。”
藤丸立香卷起褲腳向迦摩展示了一下那道拜她所賜的傷口。
“所以你看,人類是很脆弱的。”
藤丸立香拿著毛巾擦拭已經干涸的血跡。
“就算沒有突如其來的意外,人類的壽命也不過幾十年。可就是因為脆弱又短暫,所以才顯得珍貴,才會渴求可及或者不可及的美好,才會渴求著永恒的愛。
只有一步之遙的死亡賦予了生命的意義,其意義的名字就是愛。”
“無聊。”
迦摩淡淡地回道。她今天已經厭倦了憤怒,更沒有興趣爭辯。
“和神討論人生觀的人,當我還在大地上行走時就已經見得夠多了。”
迦摩的語氣帶著些許疲憊和寂寥。
“也許吧。”
藤丸立香沒有否定。
“人類社會學中,無神論的唯物論者相信是人根據自己創造了神。當然只要對魔術稍有了解就相信神的真實存在,但是神也有自己的社會結構,有自己的人際關系,有自己的喜怒哀樂。我相信人和神是可以共情的。”
“神是永生的,凡人不可能明白。”
迦摩輕輕地搖了搖頭,轉身就要離去。
“我更想象不到只有恨的永生會有多痛苦!”
藤丸立香對著門外大喊,高跟鞋的聲音久久地沉默後,迦摩重新站在了門口。
“你是什麼意思。”
不久前剛在凡人面前再三失態,迦摩本無意與他們再多糾纏。可她越是想忽視,那句話就原是縈繞在她的心頭,帶來陣陣苦悶和刺痛。
她今天必須問個明白。
“立香君,出現緊急事態。請立刻到控制室報道。”
達芬奇的聲音在迦勒底的廣播系統中回蕩。
藤丸立香聞聽立刻起身就要出門,卻在門口被迦摩攔了下來。
“把話先說明白,你剛才什麼意思。”
對話被打斷,迦摩語氣中滿是不悅,卻在她自己也沒有察覺的地方隱含著揮之不去的焦慮。
“那就先一起過去。”
藤丸立香抓住迦摩橫在身前的手,一把把那小巧溫潤的手掌握在掌心,拉起迦摩就要向門外走去。
迦摩任由藤丸立香牽著自己穿過狹長的走廊,途中偶爾與一兩名工作人員擦肩而過,那些人或滿臉驚詫,或一言不發只是輕輕一笑。而迦摩,她全然沒有注意到他人微妙的目光,只是有些踉蹌地跟在藤丸立香身後,怔怔地看著那只牽著自己的手——哪怕那個從自己第一次行走於天地之間以來,第一個真正接觸自己身體的人類。
“哎呀,可能是我太著急了,好像破壞了氣氛呐。”
某人輕快而不失親切的調侃聲重新拉引起了迦摩的注意。迦摩這才發現自己又回到了不久前才剛剛離開的控制室里,碩大的幽藍色全息投影前,達芬奇手里正端著一杯熱氣騰騰的咖啡似笑非笑地看著自己和藤丸立香。感受到手心的溫熱濕潤,迦摩順著那只牽著自己的大手向上看去,這才注意到弓著身子大口喘著粗氣的藤丸立香,一手頂在膝蓋上支撐著自己的身體,另一只手仍緊緊攥著自己的手掌。
“哼。”
迦摩冷哼一聲,一把把手抽了出來,自顧自地向門外走去。
“抱歉,這麼急著把你們叫過來。”
達芬奇敏銳地捕捉到了迦摩眼中一閃而過的慌亂,卻沒有點破,而是向藤丸立香道歉。
“沒關系,什麼情況。”
藤丸立香平復好了自己的氣息,立刻向達芬奇了解情況——他聽見了迦摩的腳步聲剛走出門外便戛然而止。
“新宿特異點,那里的情況,你還記得嗎?”
達芬奇一改之前的談笑風生,滿臉嚴肅。
“幻靈事件?”
“沒錯。特異點的莫里亞蒂教授被你們打敗以後,那個特異點本來應該逐漸回歸正常世界线。”
“結果怎麼樣。”
“這是一個月前的數據。”
達芬奇扭過身子在鍵盤上快速敲擊,全息投影的屏幕上隨之出現一條緩慢而穩定攀升的折线——那是特異點的魔力波動。
“這是一周前的數據。”
從大約8天前開始,折线上升的速度開始明顯提高。
“這是三小時前的數據。”
達芬奇重重敲下鍵盤,清脆的按鍵聲在安靜的控制室里響起,那一瞬間,屏幕上代表魔力波動的折线以近乎垂直的斜率飛速攀升,折线延伸到代表此刻的盡頭,在過去三小時里魔力的增量肉眼可見地超出之前一個月的十倍有余。
“魔神柱?”
藤丸立香驚呼,同時飛速回想著之前在特異點的戰斗,他分明記得魔神柱在自己面前湮滅得干干淨淨。
“不排除這種可能,難說沒有魔神柱假死隱藏在某個特異點。”
“所以,又要討伐魔神柱了是嗎。”
“不一定,目前只是猜測,這也是我為什麼這麼急把你們喊過來的原因。”
達芬奇說著瞥向了門口,迦摩不知何時已經悄無聲息地溜了回來。
“只是偵察嗎。”
“是的,只是偵察,但特異點的魔力仍在飛速上升,所以務必要快。”
“那就還是剛才的配置吧,迦摩你怎麼說。”
藤丸立香轉過身面向迦摩。
“哼,隨你便。”
迦摩把腦袋扭向旁邊。
“那我這就通知其他從者。”
達芬奇向迦勒底進行廣播,不多會其余包括助戰的斯卡蒂在內的其他五名從者已經在框體內待命。
“這次任務不是模擬訓練,盡量避免不必要的衝突。”
仰頭面對著溶解莉莉絲,藤丸立香一改往常的耐心與溫柔,取而代之的是滿臉嚴肅。
“知道了。”
溶解莉莉絲望了眼迦摩的方向,轉瞬即逝的對視後,面向藤丸立香輕輕地點了點頭。
蔚藍色的靈子在框體內縈繞,柔和的光芒在眾人眼前愈發明亮直至刺眼,瞬間遮蔽全部視线。
目標,新宿特異點。
靈子轉移。
開始。
熏熱的風靜默地拂過臉頰,空氣里若有若無地彌漫著現代都市特有的汽油味,飄忽的腳下慢慢感受到大地的沉穩。
“立香!立香!聽見了嗎?立香!”
還未來得及恢復視覺,達芬奇焦急的聲音已經在身旁響起,靈子轉移刺眼的光芒剛剛消散,藤丸立香努力適應著夜幕下都市明亮而柔和的霓虹。
剛剛完成靈子轉移,控制室內的達芬奇已經主動和特異點內的藤丸立香取得了聯系。藤丸立香掙扎著眨了眨眼睛,朦朧中看見全息屏幕在自己眼前閃爍著幽藍色的熒光。
“達芬奇,怎麼...”
逐漸恢復了視线,藤丸立香立刻向另一頭的達芬奇詢問情況,但。
達芬奇身後,迦勒底的眾多工作人員一片慌亂,有的在鍵盤上以平常絕無的飛快速度敲擊著鍵盤,有的圍在一圈已經把正中的框體外殼拆了大半、滿頭大汗地檢修著。兩名斯卡蒂,清姬,還有槍階的阿爾托莉雅,除了達芬奇,本該和他一起靈子轉移的從者盡數跟在工作人員身旁詢問、監督著。
“怎麼回事?”
靈子轉移的不適還未消散,溶解莉莉絲揉著腦袋走到藤丸立香身後。
“迦摩呢?!”
藤丸立香回過神來,急忙確認目前的狀況。
“喏,那邊”
溶解莉莉絲撇了撇嘴,示意在一旁環顧四周、一言不發的迦摩。
“怎麼回事。”
藤丸立香迅速冷靜了下來。
“轉移過程受到了外部干擾,極有可能是來自特異點的逆向攻擊。”
“中計了!?”
藤丸立香對眼前的情況迅速做出了判斷。
“很有可能,現在迦勒底正在緊急檢修框體,確認安全後立刻進行靈子轉移。你的安全比什麼者......”
通訊器中的圖像扭曲、變形,達芬奇甚至還沒來得及露出驚訝的表情通訊就已經徹底中斷。圖像、聲音消逝得了無蹤跡,只剩下夜風在空擋的街口呼嘯。
至少在取得迦勒底重新恢復通訊之前,他們無法離開特異點。
“怎麼辦。”
溶解莉莉絲的語氣中滿懷擔憂。
“好消息是,我們目前是安全的。”
一直在觀察環境的迦摩走了過來。通過剛才的對話,她也已經了解了目前的情況。
“既來之則安之。”
藤丸立香思索了片刻。
“既然現在回不去,不如就趁著這個機會搜集一些情報。”
“有趣。”
莉莉絲眉目彎彎,露出一個略顯殘忍的笑容。
“你呢。”
藤丸立香望向迦摩。
迦摩下意識地向溶解莉莉絲瞥了一眼,冷冰冰地吐出幾個字。
“沒意見。”
她本為這個危險下還想著反將一軍的男人感到一絲愉悅。但莉莉絲的贊同讓她感到不悅。
這個天鵝般美麗的女人,卻偏偏愚蠢又傲慢得讓人作嘔。
趁著夜幕,三人在無人的街道間穿梭著。莉莉絲護衛著作為人類的藤丸立香在地面上步行,作為暗殺者的迦摩則隱匿在更遠處的地方時刻警戒著周邊的情況。
雖然與迦勒底失去了聯系,但好在周圍沒有敵人。三人順利而無言地趕著路,與之相伴的只有偶爾刮過的晚風。
夜幕下的新宿罕見地安靜。
安靜到令人感到不安。
“Master!”
迦摩的呼聲伴隨著槍聲撕破了虛偽的寧靜。藤丸立香還未反應過來,護衛在他身邊的莉莉絲已經一把把他抱起跳到了一旁。藤丸立香回頭看向自己剛才站立的地方。地面上細小的彈孔周圍蜿蜒出猙獰的黑线,侵蝕了一大片地面。
那是魔力加持過的子彈。
遠處隱隱約約傳來男人的慘叫,迦摩在清除高處狙擊點,而令藤丸立香和莉莉絲面色凝重的,不是遍布大廈的狙擊點,而是從城市另一頭響起、點燃了整個城市的轟鳴。
那是重型摩托車的咆哮聲,成百上千,成千上萬。
上次的新宿也有這些游蕩在城市里的混混,但那時他們還沒有魔力加持,饒是數量再多也只是多浪費一點時間。
但根據那彈孔周圍蜿蜒的猙獰痕跡,現在的敵人絕對遠比當初危險得多。
莉莉絲一把抱起藤丸立香,雙腿一蹬衝進了最近的一棟大樓,鋒銳的腿刃在大地上留下幾厘米深的疤痕。
莉莉絲和藤丸立香衝上了天台,他們要在這里甩開地面的敵人。但引擎的咆哮接踵而至。藤丸立香回頭,竟是那些亡命之徒不知怎麼帶著座駕衝上了樓頂,駕駛著油門踩滿的重型摩托尖嘯著在樓頂的間隙間圍獵著逃亡的天鵝。有的人一時失誤,在只有幾厘米的地方墜落地面,連人帶車伴著慘叫在地面蝗蟲般尾隨其後的騎手中砸出一灘肉泥,又擋下緊隨其後的幾輛摩托引發一串爆炸。然而更多的騎手只是一轉車頭,貼著那彌漫著硝煙和烈火、摻雜機器零件和人體碎肢的殘渣,頭也不回地繼續拉近著與莉莉絲的距離。
快點。
快點。
再快點。
莉莉絲姣好的面容因皺縮的眉頭有些猙獰。作為從者,這遠非她的極限,但她懷中的藤丸立香以人類之軀無法承受從者極限的速度。哪怕藤丸立香朝著自己身後努力地用魔術阻擊著追兵,莉莉絲還是只能耳聽著油門的轟鳴一步步逼近。
,
胸口有些濕潤了。莉莉絲敏銳地覺察到藤丸已是滿頭的大汗沾濕了自己幾乎沒有衣物遮蔽的胸膛。作為少女貧瘠到不需遮蔽的雙乳不能說不是她開不得玩笑的地方之一,但此時她卻絲毫沒有精力感到尷尬。
身後已經響起了槍聲。
藤丸立香眼看著一粒彈丸穿破莉莉絲飛舞的裙裾,緊擦著那白玉般的大腿外側而過留下一道狹長的疤痕——從者沒有血液,只有湛藍色的熒熒光芒從傷口中涌出,飄散進高空中有些刺骨的寒風里。
更令藤丸立香心中一痛的是,如同先前子彈嵌入的地面一般,烏紫色的細线像吐著信子的細小毒蛇般,密密麻麻地順著她白皙光潔的肌膚向四周蔓延。
莉莉絲的氣息開始散亂——對一直未盡全力的從者而言,這情況只可能是子彈上附著魔力的原因——藤丸立香甚至能依稀聽見莉莉絲銀牙緊要發出的尖銳聲音。身後的彈雨越來越密集,而莉莉絲在其中穿梭的舞步卻開始變得沉重散亂、不復輕盈,甚至偶爾有些踉蹌地勉強和飛來的彈頭以幾根發絲的距離擦過。
迦摩仍在清除遠處隱藏在樓宇中的眾多狙擊點,放任不管的話它們比彈雨更加危險。藤丸立香的眼前有點發白。他正拼勁全身力氣從本就不充裕的魔力中榨取最後一絲一厘,只為了能多阻擊一兩個不顧性命的狂徒。
莉莉絲又一次從天台邊沿躍起,吃力而局促。同一時間,藤丸立香注意到一枚子彈直奔莉莉絲心髒而來——雖然從者沒有心髒,只有取而代之的魔力爐心。藤丸立香奮力發射出魔彈相向而去。下一瞬,魔彈和彈頭精准無誤地碰撞,在布滿槍管火舌的夜幕下迸發出一道毫不起眼的火光。
子彈被擊落了。又是榨取出的一顆魔彈,幾近燈枯油盡的藤丸立香凝神屏息,用有些模糊的視线死死追隨著那關鍵的軌跡,直至碰擊的火光響起,一顆心才終於落地。藤丸立香的視线中出現大片的虛白,思維開始遲滯,喉頭也泛起若有若無的腥甜。
好在打中了。
藤丸立香大口地把冷冽的空氣吸進自己灼燒般疼痛的肺里。他需要休息,哪怕一兩秒也好。
藤丸立香放任腦袋無力地垂下,卻聽子彈在自己耳邊撕裂什麼東西而後呼嘯而去。他大夢方醒般猛地轉頭循著聲音遠去的方向望去。熒熒的藍色粒子正從莉莉絲右側胸膛的地方向外噴涌而出。
那直奔她心髒的子彈被藤丸立香擊落,但他發出極限的魔彈後,以滿是虛白的視线不可能發現那緊隨著彈道、躲藏其後的、同樣奔著莉莉絲心髒而去的第二顆子彈。
莉莉絲敏銳地捕捉到了子彈破空的聲音,但她此時剛剛躍上空中無從借力更無從躲避,只能扭轉腰肢幾乎是困獸猶斗地試圖躲避那彈丸。
困獸失敗了。
美麗的天鵝從空中墜落。
茫然之中,不論是咆哮的風聲還是追兵從天上天下滾滾而來浪潮般的瘋狂的笑聲,都沒有引起藤丸立香的注意。他的腦中,盡是耳畔莉莉絲粗重的喘息聲。
莉莉絲纖細的身子重重砸向地面,有兩名騎手躲避不及被砸在了身下,還有一名躲開了莉莉絲的軀體卻沒有避開她腿上鋒銳的刀刃被瞬間斜著分成了兩灘肉泥。
空氣中盡是刺鼻的尾氣,藤丸立香劇烈地咳嗽起來,眩目的白光占據了視线的每一寸角落讓藤丸立香一度以為自己尚未恢復視覺。片刻後他才明白過來那是摩托改裝後的大功率車燈。
千萬盞堪比探照燈的車燈將他和她圍堵在中間,藤丸立香掙扎著確認周圍的敵人,目光所及卻只有光。
光,耀眼的光,灼熱的光。從眼前而來、從遠處地平线而來、從雲端天際而來。萬千利劍匯聚成一柄巨劍,滾滾雷霆遮蔽星空,吊錘在他和她頭頂,只等著一聲令下將二人化為齏粉。
藤丸立香驚覺自己從空中墜落卻毫發無損,他這才注意到莉莉絲自始至終都死死地把自己護在纖弱的胸膛里。
藤丸立香掙扎著站起,右手舉起,最後的魔力凝聚在指尖一觸即發,另一只手把莉莉絲綿軟的身子摟進了自己懷中。她的眼簾無力地低垂著,修長的睫毛輕輕扇動,淒楚動人。
包圍著他們的騎手似乎並不急於捕殺,而是鬣狗一樣一步步縮小著本就不寬闊的包圍圈。強光下藤丸立香看不見他們任何一個人的臉部,卻能夠清晰地想象出他們每個人陰險丑陋的獰笑。
藤丸立香不知道自己會不會像鬣狗的獵物一樣被分食,只是更用力地摟緊了莉莉絲,滿腦子只想著最後一發魔彈必須打中。
或者打中油箱?那樣或許能引發爆炸多拉幾個人陪葬。
摩托逐漸逼近,藤丸立香幾乎已經被尾氣的灼熱熏得喘不過氣來。正對著他的一名騎手已經收起了槍管,嘶叫把摩托的車頭高高揚起。鐵鏈在他的手中狂亂地揮舞,鳴起森冷可怖的喪鍾。
油門轟鳴,橡膠車輪急速擦地發出刺耳的尖嘯和濃重的焦糊味。
車頭重重砸向地面,騎手的腦袋卻先於車輪接觸地面。無人把控的車頭驅動著著厚重的車身瞬間甩掉了其上無頭的軀干,在鐵騎洪流中橫衝直撞引起一陣騷動。
伴隨著清脆的破窗聲,迦摩從某扇漆黑的窗口前衝出,箭矢般幾乎貼著腦袋掠過人群。電光火石之間,未辨明來者身份的藤丸立香幾乎下意識地將魔彈射向強光後朦朧的身影,卻在魔彈射出之前被那人抓起手臂帶入了空中。
“想傷我,你還不夠格。”
略顯輕佻而頗為熟悉的聲线響起。藤丸立香甚至還來不及看清那副姣好清秀的面容,便已經辨明了她的身份。
二人墜落的騷動吸引了更多的騎手涌向獵場中心,更引起了迦摩的注意。干淨利落地摘下眼前狙擊手的心髒,迦摩猛地把頭扭向遠處火光衝天的獵場,只片刻的時間就確定了二人的具體位置,右腳高跟鞋的鞋尖暴然點地衝進了漆黑的夜幕,只在現場留下陣陣雷霆般的音爆。
“小心。”
“知道。”
只是瞬間,迦摩就已經收起了輕浮的調笑,以牆壁借力,帶著藤丸立香和他懷中緊緊抱著的莉莉絲在大樓表面穿梭跳躍。
雖然不像莉莉絲將藤丸立香小心地抱在懷里,迦摩在著陸和起跳的瞬間同樣在小心翼翼地緩衝,以防藤丸立香作為人類脆弱的軀體受到任何傷害。
可正是因為小心翼翼的緩衝,再加上藤丸立香懷中緊抱著的莉莉絲,使得三人始終無法甩開身後洶涌而來的追兵。雖然跳躍間高度的落差能讓她相對輕易地躲避子彈,但彈雨追擊的速度相比莉莉絲時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
“Master。”
藤丸立香懷里的莉莉絲悠悠地喚了一聲。
“別說話,堅持住。”
“沒必要了,得有人攔住他們。”
莉莉絲無言地望向鋪面而來的彈雨。
藤丸立香凝視著莉莉絲的側顏,滿面的塵土絲毫無法掩蓋姣好的面容,反而因為目光中的堅毅決然平添了藤丸立香未曾在她身上見過的凜然和英武。
藤丸立香瞬間就明白了莉莉絲的決意。
“以令咒之......”
藤丸立香試圖用令咒阻止莉莉絲,卻被什麼東西堵住了嘴。
那是兩塊薄肉,確切地說,是兩瓣嘴唇。少女的雙唇輕輕印在他的嘴上,冰涼的氣息混雜著少女特有的清香衝擊著藤丸立香的大腦。
莉莉絲的氣息有些急促,慌亂地把雙唇從藤丸立香唇上分開。藤丸立香看不見她扭過去的臉頰上是什麼表情,卻在槍管噴射出的火舌下隱約瞥到了那一抹緋紅。
莉莉絲有些懊惱。
她本想把自己體內的一點病毒傳播給藤丸立香,至少讓他麻痹到和迦摩脫離危險,可當她吻上藤丸立香、和那同樣驚慌的雙瞳對視時才想起他對毒令人費解的耐性。
不過至少...
沒有片刻地留戀,莉莉絲輕輕地掙開了藤丸立香的懷抱,控制著身體的平衡輕輕落向地面。
多虧了片刻的休息,體內魔力的運轉多少恢復了一些。
足夠釋放一次寶具了。
“迦摩!”
藤丸立香遙望著視线中處於包圍圈正中的莉莉絲極速縮小,卻有更多的黑潮略過莉莉絲,繼續在二人身後窮追不舍。藤丸立香高聲地呼喊著迦摩,卻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希望她做些什麼。
“少廢話!”
迦摩厲聲喝住了藤丸立香,又一次騰躍躲過了一顆本該貫穿她小腿的子彈。
迦摩不出意料地沒有絲毫減速,甚至由於一個人的離開身形更加敏捷。
“一群渣滓,居然讓我這麼狼狽。”
被團團圍住的莉莉絲瞥了一眼已徹底被烏紫色爬滿的右腿,嘴角上揚起了一絲殘虐的冷笑。
“這筆賬,就用你們的命還吧。”
莉莉絲輕聲自言自語。重騎開始轟鳴,莉莉絲卻輕輕邁起修長的雙腿,和著低沉嘈雜的引擎在狹小的舞台舞出一支翩然的芭蕾。
作為她的御主,藤丸立香卻再無機會一睹終幕的一舞。瘋狗般窮追不舍的敵人絲毫沒有給他留戀的機會,迦摩一個騰挪轉過拐角,莉莉絲孤絕的背影徹底消失在了藤丸立香視野的盡頭。
轟鳴的前奏暴然響起,須臾之間,整個世界歸於寂靜。與日爭輝的炫光閃耀整個夜幕,遮蔽漫天霓虹。鋼鐵叢林像真正的樹木紛紛倒下揚起衝天灰塵,摩天大樓碩大的殘肢夾雜著鋒銳的玻璃傾盆而下。
在來自地獄深處的一片哀嚎之中,追兵齏粉般湮滅。
“走吧。”
許久,藤丸立香淡淡地吐出兩個字。
迦摩沒有回應,只是又一次加快腳下的速度。
她的速度本已達到了極限,但藤丸立香全部的魔力此刻只供給她一人。
藤丸立香一路無言,只是偶爾在幾個路口才吐出一個簡短的音節為迦摩指路。
夜幕以深,已是在城市遠處的火光和煙塵卻仍未消散。終於,藤丸立香要求迦摩在一棟公寓前停下。
藤丸立香推開其中一扇虛掩著的門,里面隨意地擺放著的各樣生活用品因為常年無人落滿了浮灰。迦摩注意到房間的角落,寵物的飯盆里沒被吃完的狗糧已經變質,鋪滿細密的霉菌。
“我去外面警戒。”
迦摩向藤丸立香打了聲招呼,化作靈體消失在清冷的月光下。藤丸立香背對著迦摩自顧自地收拾著房間,迦摩看不見他的表情。
整理房間花費了不少房間,藤丸立香直起有些僵硬的腰背下意識地瞥了一眼牆上的掛鍾,已是午夜一點多,但他很快就注意到掙扎著跳動卻怎麼也無力離開原處的指針。掛鍾壞了,夜不知道過了多久。
花了一點功夫啟動公寓里殘留的魔術工房,不出所料地依舊沒有和迦勒底取得聯系。
藤丸立香有些失望,卻又暗自里松了口氣。
Lip會哭嗎?
誰會去安慰她呢?
受自己受虐者的特性影響,哪怕迦勒底內的大部分員工和從者都算得上友善,但她總是能奇妙得惹人欺負。好在總有人會護著她,雖然她平日里也會眯眼冷笑著挖苦Lip。
他知道莉莉絲在月之海的故事,他知道在月之海,莉莉絲早已有另一個願意為之赴死的男人。他不知道迦勒底召喚的莉莉絲究竟是來自哪個時間點,但不論如何,他知道她的心不屬於他,也不該屬於他。所以無論迦勒底的莉莉絲向自己如何展現他人所未見過的親昵,他也從未把她當成過自己的女孩。
走遍了那麼多特異點,他早已摒棄了優柔寡斷。縱然萬般不甘,但他的理性知道一騎從者換得御主的安全是絕對劃算的犧牲,他對莉莉絲的了解也告訴自己阻撓她的決意才是對她最大的侮辱。於情於理,在那情況下,她的赴死都應該是唯一、也是最優解。
但他還是心有不甘。
如果自己注意到那第二發子彈,莉莉絲會怎麼樣?
如果自己一開始就注意到這特異點的陷阱呢?
又或者自己從來沒來到過迦勒底,換成其他更適合的人擔任御主呢?
.........
屋里沒有開燈,只有冷冽的月光透過窗戶灑在干淨的地板上。就著月光的反射,依稀能看見一個蜷縮在地上無聲啜泣著的男人。
迦摩獨自站在天台的邊沿,周圍的街區很空曠,晚風有點冷。
迦摩默然地望向遠處,不知是火已經被撲滅還是周遭可燃物已經被燒了個精光,衝天的火光已經黯淡,只留濃密的滾滾黑煙。
不管是自我犧牲式的行為,還是她說不清道不明的動機,無一不是愚蠢到令人作嘔的,但不知為何,此刻的迦摩偏偏無法對莉莉絲再有此前那般的嫌惡。
她是曾被焚燒殆盡、化歸虛無的家伙,雖然在現世戲謔愚昧的凡人還算有趣,但她不介意什麼時候死一死。
於她而言,作為從者的死亡和過家家沒什麼區別。
或許更重要的是藤丸立香的獲救。
她知道現在的他需要獨處,需要釋放,需要保留最後一絲的尊嚴。
她不知道現在的他有多難受,有沒有哭,有沒有傷害自己。
她更不知道自己的腦子里為什麼揮之不去的是一個愚蠢的男人,還有那句和他一樣愚蠢的話。
‘只有恨,會有多痛苦。’
久遠的記憶里,每一個人類都在向自己祈求幸福,神也向自己請求愛情。
恨和痛苦仿佛和自己無盡的生命從來無關。
可當他一提及這兩個詞,她的心上仿佛重重地被捶了一拳。那種感覺就好像......
就好像有那麼一顆刺,不知道什麼時候扎進了肉里,一旦觸碰到鑽心的刺痛就像電流一樣游遍周身上下,那刺卻怎麼也無法取出,直到傷口已經愈合,把刺包進了肉里。已經不止是觸碰,哪怕只是稍微一用力,甚至僅僅是想到它的存在,蝕骨般的痛苦就糾纏著自己從發絲到腳趾的每一個細胞。那感受忘了從何時開始,卻仿佛會久遠到不朽時間的盡頭,直至某個時刻自己都忘記了原因,只知道因為如影隨形的刺痛而抗拒、恐懼著每一次呼吸。
迦摩突然想到這麼一個比喻,花了點時間整理好思緒,卻想不到對著誰能說出口,只好輕輕搖了搖腦袋。
這里沒什麼好看的了。最後遠遠望了一眼還沒即將徹底熄滅的火光,迦摩邁出右腳,輕輕從天台邊沿墜下。
“愛,到底是什麼。”
藤丸立香獨自靠在走道的欄杆上,屋里沒有開燈,冰冷的黑暗藏在半掩的門扉後窺探著一切。
英靈可以隱藏自己的腳步甚至呼吸,Assassin尤精此道。迦摩躲在黑暗里,透過月光靜靜地站在藤丸立香。她不知道他究竟是不是自言自語。
“以令咒之名下令,”
微弱的紅光從藤丸立香手背亮起。
迦摩心里一怔,接著聽到了最令她震驚的命令。
“陪我說說話吧。”
令咒微弱的光芒轉瞬即逝,短暫的錯愕後,迦摩惱怒著呵斥自己的御主。
“你瘋了?!你不知道一道令咒能救亻......”
藤丸立香還是沒有回頭,只是朝自己揮了揮右手,一道鮮紅的令咒慢慢浮現、填補了原本的空缺。
“我還沒那麼傻,我還得帶你回去。”
藤丸立香隨口說道。
迦摩雙唇動了動,她本想嘲笑這個人類的不自量力。卻最終什麼也沒說。
“那麼,愛神大人,能降下她的神啟了嗎?”
“......”
“它......不是什麼美好的東西。”
片刻的猶豫後,迦摩輕輕地給出了不算答復的答復。
“我應該不是第一個向愛神問這個問題的人類吧。”
“不是。”
這是個再簡單不過的問題。自亘古以來,在自己還能用雙足在大地上行走的時候,心懷困惑向自己禱告的人類就已多如海岸上的沙礫。
藤丸立香沒有再說什麼,或許是照顧迦摩不願意提及的過去,又或許從者的過去對御主從來沒有太大意義,迦摩只是地站在他身後的黑暗里,靜默不語。
“你之前說的話......是什麼意思。”
有些悠久的沉默後,迦摩躊躇著向眼前的男人提出了她心中的困惑。
“模擬裝置里嗎?”
“嗯。”
“沒什麼,就當我是在胡言亂語吧。”
“不行!”
迦摩失了往日的悠然,甚至失了作為從者和神靈起碼的矜持。
“我不管你現在心情怎麼樣,你必須給我答復。”
她的前半句強硬得像是命令,後半句卻又落寞到似在懇求。
藤丸立香沉默著,而後又拋出了一句話。
“愛,到底是什麼。”
“現在是我在問你!”
迦摩真的憤怒了,她好不容易才問出這句話。
藤丸立香卻似乎絲毫沒有把迦摩的不滿當回事,只是抬起右手,視线透過攤開的手掌直入夜幕的蒼穹。
“愛......就像天上的星辰一樣。”
迦摩有些不得其意。
“明明就掛在天上,觸目皆是,可伸出手卻什麼也握不住。”
迦摩覺得有些可笑,讓她思緒不寧那麼久的,竟然只是人類一個拙劣的比喻。
“對神明而言,沒有什麼是不可及的。”
所謂神明,以魔術的視角而言也不過是兼有強大魔力和神秘性的人,本倒也沒有手摘星辰的能力,可自己又是所謂的無形者,遍尋宇宙也覓不到自己的身軀,無垠宇宙又盡皆是自己的身軀。
“那你呢?”
藤丸立香緊隨其後地逼問。
“神能隨手摘下星辰,可你的星星呢?”
迦摩想要反駁,卻不知如何反駁。愛對愛神而言,就如同水滴之於海洋,司空見慣視若無睹,愛神甚至什麼都可以沒有,唯獨愛絕不會缺失。
世人向自己祈求愛,自己向世人施與愛。亘古不變一如梵天創世的鐵律。人類對愛的渴求無窮無盡,自己對愛的回應永無終焉。
所謂愛神,就是為了愛而存在。
“人向神祈禱,神又向誰祈禱。”
是......吧......?
愛神,為愛而存在。那愛神的愛神存在嗎?
愛......到底是什麼?
射出愛與欲之箭,自己存在的第一件事情既是如此,自己做的最後一件事亦是如此。
好像......很久以前......射出第一支花蕾的箭矢時,那對戀人的模樣......好像記不清了,可他們的神情,虔誠而幸福,好像自己也能感受到人類的喜悅。
明明曾經、應該是一件讓人幸福的使命啊......
為什麼最後......會那麼讓人生厭......讓人想到就作嘔......
為什麼最後......自己獲得的只有祂的怒火......和那麼一個可笑的結局......
“閉嘴!”
沒有方向、沒有技巧,純粹而狂暴的魔力從迦摩掌中傾瀉而出,碾過藤丸立香身旁的護欄,落在後方樓宇的表面,貫穿出直徑兩層樓高的空洞,短短幾秒之後,大樓在刺耳的呻吟中慢慢傾塌。
“神愛世人,世人敬畏神。誰來愛神!?”
一直背對著迦摩的藤丸立香轉回了身,能讓他在瞬間徹底抹掉的魔力暴走沒有讓藤丸立香產生哪怕絲毫的退縮,反倒讓他此刻的質問更顯堅定而直逼靈魂。
“不需要你來可憐我!”
迦摩沒有直視他的視线,一手掩住大半張精美的面容,另一手撐著牆壁,纖細挺拔的身子弓著有些踉蹌。剛才的宣泄到底有些用力過猛。
是了。
是這樣了。
可憐自己。
可憐自己、嫌惡自己、憎恨自己。
只因為自己是愛神,便成了夾在愛人間、肆意遷怒發泄不滿的犧牲品。
祂是如此,凡人是如此,這個世界亦是如此!
這個世界......這個陰暗自私的世界。
既然這個世界憎惡自己。
既然三千世界都沒有人愛過自己。
那自己舊憎恨這個世界。
憎恨這個世界所有不知滿足向自己祈求可笑可憎的愛的世人。
憎恨那個天真愚蠢自我陶醉活該被焚盡神形的自己。
......既然沒有人愛過自己
迦摩抬起頭,雙眸經過藤丸立香的雙腿、身軀,一直向上,她想親口告訴他,他在自己眼里比豬豕還要低賤,卻在看見他的面孔時愣住了。
藤丸立香臉上,還掛著未干的眼淚。
“呵。。。哈哈。。。心里想著自己的上一個女人,卻在對著另一個女人滿口厥詞?”
迦摩放聲冷笑著,笑中盡是譏諷和苦澀。
“她不屬於我。
她希望我活下去,我也一定會活下去,這是我對她的承諾。但在月亮上,有她的愛人。她從來都不屬於我。”
藤丸立香的聲音有些落寞,卻愈發堅定。
“可⺮——”
“這眼淚,是為你流的。”
迦摩抬起了頭,無數凡人在自己面前為失去的戀人痛哭流涕,從心痛,到同情,到麻木厭惡,真誠的、虛偽的,卻從來沒有屬於她的。
“......為了......我?”
迦摩錯愕地望著眼前的男人,望著他一步衝到自己面前,一把抓過自己柔弱少女的身子,緊緊地摟在了懷里。
“我想要愛你,可以嗎。”
藤丸立香的胸膛並不厚實,卻讓迦摩莫名地安心。男孩懷中的女孩慌亂地瞪著眼睛不知所措,腦中他的身影飛速閃過,堅毅的,溫柔的,戰斗中冷靜沉穩的,和其他英靈爭吵時護在自己面前的,孤寂時像飛蟲一樣跟在自己視角角落的......
一股暖流從心髒的位置涌遍全身,久旱甘霖枯木逢春,構成她身體的每一顆靈子歡呼雀躍著,爭先恐後地期待著久違的暖流衝刷著迦摩英靈之軀的每一條魔術回路。
咸澀的味道浮現在自己唇邊,迦摩眨了眨眼,這才發現自己已經潸然淚下。
是了......
這就是愛了......
“我愛你。”
女孩把頭埋進了男孩的胸膛,一如初生的嬰孩。
男孩手指穿過女孩銀白的發絲,雙臂毫不放松儼然要把女孩溶進自己。
藤丸立香從床上醒來,下意識地望向身邊空無一物的床榻,還沒來得及失望,扭過頭看見迦摩已經穿戴好輕薄嫵媚的紗衣靠在牆上,百無聊賴地看著還有些睡眼惺忪的自己。
“起得那麼早嗎?”
藤丸立香穿衣起床,迦摩絲毫沒有回避的意向。
“從者需要睡覺嗎?”
迦摩滿臉鄙夷,好像藤丸立香隨口問了什麼愚蠢的問題。
‘昨天晚上明明...’
藤丸立香心里嘟囔了一下,披上了迦勒底的制式外套。
“剛才出去活動了一下,你抓緊,弄好後有事找你。”
迦摩無意多留,揮了揮手往門外走去,銀輝的發絲在燦金的朝陽下熠熠生輝,留給藤丸立香一個嫵媚而略帶慵懶的背影。
“怎麼了。”
藤丸立香扣上最後一顆扣子,推開門看見迦摩坐在餐桌旁單手托腮側目看著自己,桌上是不知道她從哪里弄來的食物。種類和做法都有些單一,卻在晨光的熹微下氤氳著熱氣。
藤丸立香在餐桌前坐下,剛抓過餐具准備填飽肚子,迦摩從凳子上坐起來徑自走向屋外。藤丸立香望著迦摩靠在昨晚自己的位置,少女慵懶舒展著的身體在曙光中朦朧,曼妙夢幻。
“謝謝你。”
藤丸立香咬了一口有點焦糊的煎蛋。
“呵。”
少女斜眼輕哼一聲,轉過身跳上半人高的欄杆輕輕坐下,兩條修長的雙腿在空氣中來回踢動。
“謝謝你。”
食畢,迦摩從屋外回到屋子,藤丸立香正自覺地收拾餐具。
“你的早起活動,應該沒那麼簡單吧。”
“順便抓了幾只小蟲子。”
有點久違的殘虐的冷笑又掛上了迦摩的唇角。
“怎麼樣。”
藤丸立香收起了方才的輕松,沉聲問道。
“你們上次走後,這個特異點本該自己消失卻沒有消失。”
迦摩頓了一頓,藤丸立香等待著後面更重要的信息。
“原本諸多黑幫其中一股勢力的老大,不知從哪里獲得的方法——可能是你們之前敵人的遺產——學習了魔術並整合了散落的黑幫勢力。半路出家的魔術師不加掩飾地運用魔術——”
“產生了新的偏差。”
藤丸立香搶著說出最後的結論。
“正解。”
“普通人沒有魔術回路,能運用魔術一定是有外部的魔力源——”
“殺了他,毀了魔力源。”
這回輪到迦摩打斷藤丸立香。
事實上,毀掉魔力源讓魔術師無法舒展魔術、修復和世界线的偏差,或許沒有必要殺死魔術師。藤丸立香殺死過飛龍,殺死過魔術造物,殺死過從者,殺死過神,殺死過魔神柱,卻偏偏沒有殺死過普通的人類......
藤丸立香面色凝重,咬著下唇思考良久,直至口中彌漫絲絲腥甜,卻最終沒有對迦摩的方案提出異議。
他還記著她昨夜的終幕。
“魔力干擾就能被解除,和迦勒底的聯系也能恢復。”
迦勒底似乎近在咫尺,想到達芬奇熱情關切的問候,藤丸立香卻有些不知怎麼面對等待在管制室的眾人。
尤其是Lip。
“所以說,下一步只要找出他們的老巢,然後直搗黃龍。”
迦摩察覺到藤丸立香眸間的落寞急忙打斷他的思緒,話語間故作的高昂甚至有些自負。
倒也不算自負,哪怕技藝再精湛的魔術師,直面英靈也等於宣判死刑。
藤丸立香呼了口氣,站起身確認著魔術禮裝和自己的狀態。作為迦勒底的御主,沉溺於這些虛無縹緲的東西不是自己早就摒棄了的惡習嗎。
“走吧,找到靈脈匯聚的地方應該京——迦摩!”
檢查完畢,藤丸立香喊著迦摩邁步向門外走去,話說一半卻突然沉聲高呼迦摩的名字。
無需藤丸立香下令,在他還沒看清的時候迦摩已是一個騰躍衝到他的身前,話音未落迦摩已經在房間的另一端把藤丸立香從懷里放下。
藤丸立香望向上一刻自己所在的地方,原本規整的桌椅只剩一片碎屑殘渣被壓在瓦礫之下。刺眼的陽光從不遠處的照進屋內,透過慢慢落定的飛塵逐漸勾勒出牆上碩大的空洞,以及一個男人鋼鐵一樣的身形。
“怎麼可能!?”
與死亡擦肩而過早已是家常便飯。真正讓藤丸立香震驚的,是怎麼會有人能如此突襲自己的魔術工房而不被察覺。
所處自己魔術工房的魔術師,本該是那篇領域的王才對。
“不勞大駕,黑藤尾虎,請多指教。”
“黑藤尾虎......”
迦摩站在藤丸立香身側,正色凝視著面前的男人。能如此突襲自己的人類,絕不是如自己此前所想、隨手捏死的螞蟻。
至少現在不是。
“迦摩!”
藤丸立香沒有猶豫,一聲怒喝帶著些許破音從喉中雷霆般咆哮而出,迦摩纖細的身姿頃刻間化作殘影的箭矢直奔對方而去。獨自面對這個男人或許會相當棘手,但只要是御主的命令,一定有他的道理。
只要是他!
只是兩個騰挪,迦摩便已衝到名為黑藤尾虎的男人身前。黑藤尾虎驚慌著向後躲閃,他身後聳動的人影猙獰著掏出獵槍向自己瞄准,對方的一切行為在迦摩眼中都如同四季輪替般漫長。人類在從者面前本當如此渺小。迦摩灌注著魔力的右手已經高高抬起,只等下一刻便要貫穿眼前男人的胸膛摘出又一顆鮮活的心髒。
獅子搏兔,亦盡全力!
......到底誰是兔?
僅僅是穿過單薄的一層皮膚後,卻並沒有迦摩預想中切割肌肉纖維的快感,取而代之的只有堅硬冰冷的機械質感。
是人偶!
迦摩猛然大驚,不顧身後閃著寒光的槍口,扭頭回望,藤丸立香眼中盡是震驚和惶恐。
一道爆鳴打破二人眼中無言的驚詫,藤丸立香站立身後的牆壁化作磚塊瓦礫四散崩塌,牆後漆黑的火箭筒中飄出最後一縷硝煙。
迦摩足尖點地,在空中一個輕盈的閃轉扭身衝向藤丸立香身側,卻感到有什麼東西貫穿了自己的右臂,失去平衡重重地跌在地上在滿地煙塵中狼狽地滑向了已被碎石瓦塊埋住半個身子的藤丸立香。
那是方才,人偶的黑藤尾虎身後,因為太過緩慢被迦摩輕視甚至無視的槍口,在火箭筒爆鳴的掩蓋下隱匿著射向自己的槍彈——她只記得抬手便能殺了敵人的頭目,卻忘了短短幾個小時前莉莉絲正是殞命於此,更何況又一次處於危險中的他讓她慌忙中忘記了自己的後背。
“迦勒底的御主,也就這樣嗎。”
漆黑的人群退潮般向兩邊四散讓出一條通道,一個男人不緊不慢地從人海的盡頭走出。話語低沉似蒼狼,身軀威嚴如山巒,狼顧虎視,不惡而嚴。
君臨,睥睨。
“蟲豸.....”迦摩咬著一口銀牙,惡狠狠地盯著被簇擁著的這個男人。
“還沒認清自己的處境嗎?”黑藤尾虎掃眼俯視迦摩,掏出腰間的手槍隨手向迦摩開了兩槍。
“迦摩!”被掩埋住半個身子的藤丸立香撐起身子。明明哪怕這個距離,敏捷如她也未嘗不能躲開,藤丸立香卻親眼看著彈丸穿過迦摩的小腹,引發一陣低沉的哀鳴。
“唔......還死不了......”迦摩掙扎著抬起一只手,輕輕握住藤丸立香的右手。
“子彈上不是殺傷性的術式。”黑藤尾虎說著又抬手向迦摩的小腿補了一槍。
“這個女人還不能死。”
“你這......混蛋!”
藤丸立香握緊了右手間迦摩的手掌,細膩冰冷。抬起左手魔彈從指間爆射而出直奔黑藤尾虎的面門,卻在離他眉心不到一厘米的地方戛然而止,重重地落在地上。
“沒想到魔術師大人居然那麼愚蠢。”黑藤尾虎掃了一眼腳邊已是一堆廢鐵的人偶,從黑色的風衣地下摸索出一只燦金色的杯子。正是它提供的魔力護衛著黑藤尾虎的周身。
“你從哪得到的!”藤丸立香明明記得,新宿原本的聖杯已經被自己回收,彼時殘余在新宿的魔力決不可能形成新的聖杯,眼前的聖杯卻充盈著豐沛的魔力。
這魔力......似乎......有些熟悉......
那魔力何止熟悉!
“怎麼可能!”
愛麗斯菲爾、伊莉雅斯菲爾,那魔力正是源自迦勒底的兩名從者、原為此前聖杯戰爭中小聖杯的容器,那愛因茲貝倫人造人的母女。
和自己同行的明明只有莉莉絲和迦摩,哪怕達芬奇找到方法另派增援,也不該是她們......
“怎麼可能......”
只剩下一種可能。
“福爾摩斯呢!?達芬奇呢!?其他人呢!?你把他們怎麼了!!”
藤丸立香眼中已經盡是細密的血絲,他咆哮著急切地逼問黑藤尾虎,卻沒有得到任何回答。黑藤尾虎側過頭,他的某個嘍囉湊到他的耳邊小聲說著什麼,藤丸立香順著黑藤尾虎的目光看去,一台寬大的拘束器械穿過涌動的人頭向這邊逼近。
“跟你沒有關系了。”
只是片刻,嘍囉自行退下,黑藤尾虎轉回頭俯視藤丸立香,舉起槍口朝向他的腦袋。
“怎麼可能......”
藤丸立香垂著腦袋,喃喃自語。
“她得活,你就沒有必要了。”
“怎麼可能......讓你如願啊!!!!”
藤丸立香猛然抬起頭,目眥盡裂,穿過漆黑的槍口怒視黑藤尾虎,緊握著迦摩手掌的右手手背上三道殷紅的令咒光芒大盛。
迦摩第一次握住藤丸立香的右手時,他就明白了她的想法。
巨量的魔力涌入迦摩的身體,修補著她受損的靈子,填補、急劇擴充著子彈上附著的詛咒此前吸收的魔力。
藤丸立香死死盯著黑藤尾虎,視线邊緣黑影聳動,人群哭嚎著相互踩踏著潮水般退去,留下黑藤尾虎站在原地無言地望著趴俯在地上的二人。
藤丸立香看著他的眼睛,沒有驚恐甚至絲毫慌亂,儼然萬年深邃的玄冰。
數秒已經過去,區區人類不可能逃出這間狹小的房子,卻已經足夠迦摩冷笑著取下數顆腦袋。
可那人依舊完整地站在原地俯視著自己,完好無缺。
“迦摩?”
困惑從藤丸立香心底伸起,還沒等他扭頭確認迦摩的情況,眼前的男人須臾間化為一片虛影,連帶著自己所處的已然成為一片廢墟的公寓一起在滿眼柔光中融入一片虛空。
當藤丸立香扭曲的視线逐漸清晰,自己已經處於一片幽邃的虛無。
“為什——”
藤丸立香急切地詢問,迦摩只是輕輕地搖了搖頭。
“子彈上的詛咒,用魔術師的話說,我的魔術回路已經被熔斷了。”
藤丸立香無言,發現迦摩眼眸中的疲憊,眼中最終只有憐惜。
“這里。。。”
“原本的大奧,令咒的魔力太龐大,沒想到讓它作為固有結界和我重新建立了聯系。”
“固有結界......”
藤丸立香呢喃著,迦勒底中不乏有擁有自己固有結界的從者,固有結界內的場景也被魔術師們普遍認為為所有者心像的具現。
藤丸立香放眼四周,不知何處的光源照亮了視线,沒有蕭瑟的荒原亦或遼闊的曠野,只有四合的黑暗和深邃的虛空。
“你好好待在這里。”
迦摩的眼神溫柔而決絕,藤丸立香曾經見過這樣的眼睛,就在不久之前。
“迦勒底和你的使命已經結束了,等魔力耗完、結界消失,他們已經走了。”
不用多問,藤丸立香已經理解了迦摩話語中沒有說出的含義。
不管敵人的目的為何,他們的目標只有迦摩,等到自己被敵人擄走,藤丸立香就能獨自留在特異點苟活。
“不可能!我絕對不會......”
藤丸立香抬起右手試圖吟唱,卻立刻被一雙溫潤堵住了嘴。那對方不僅不滿足於雙唇的相貼,更探出一條清甜的小舌,無視並不堅決的抗拒、強硬地滑入藤丸立香的口中終於覓到自己命中注定的所屬。相連,纏綿、交融如一體。帶著溫暖和柔軟,自然而然,渾然天成。
搞什麼啊。
令咒不是剛剛就用完了嗎。
藤丸立香抬起雙臂,把自己身前包裹在輕薄紗衣下幾不可查顫抖著的纖細的嬌軀輕柔地環抱入懷中。
“我可不要輸給她啊”
不算冗長的纏綿卻似乎凍結了時間,迦摩終於分開了二人的雙唇,貼在藤丸立香耳畔輕柔細語。
甘美的鼻息打在耳蝸,藤丸立香卻明顯地感受到與自己節奏不同的另一陣激烈而局促的心跳。
伽摩右手放在了藤丸立香的胸口,輕輕一推從藤丸立香的懷中掙開,似乎又在他的懷中留下什麼東西。藤丸立香來不及確認,只是慌忙地試圖挽留伽摩,伸出手卻只是在紛落的靈子中穿過逐漸透明的虛影。
憤恨地緊握著空蕩的右手,藤丸立香無力地跌坐在一片空無之上。方才伽摩塞入自己懷中的東西掉在手邊,那是花束打造出的短弓和箭矢。
藤丸立香茫然落寞的視线穿過手中留存著魔力和她溫熱的弓矢,落在其後自己所處的虛空之中。這里是伽摩曾經用自己無限的愛填滿寰宇的大奧,是她的固有結界、心像所化。可細細看來,當她妖嬈艷麗的萬千分身散去,滿天寰宇便只剩暗淡和虛無。
藤丸立香緩緩跌坐,身外是無垠的虛空,孤獨得令星星都要墜落。
“讓我看看,蟲子到底能把我怎麼樣。”
回到現實,迦摩依舊跪伏在一片斷壁殘垣里。剛才哭嚎著潰散的人群在此起彼伏的叫罵和零星的槍聲中被趕回狹窄的公寓里。
“話說完了?”
黑藤尾虎冰冷地佇立原地,沒有理會迦摩的譏諷,也沒有期待迦摩的回應,只是淡淡地撇頭,一直侍立在他身後的年輕人自覺地繞過黑藤尾虎、大步走向迦摩。迦摩看見他從懷中摸出一支注射器,扎進自己喘息著的脖頸。
那是她最後記得的景象。
“呃嘔。。。”
窒息感,伴隨著酸脹和惡心的窒息感,懵懂之間衝擊著迦摩的侯間。
“哼!”
“咕嘔——”
意識逐漸清晰,男人的悶哼在迦摩耳旁響起。大鼓熾熱的液體打在迦摩的喉頭,相當一部分猝不及防地衝進了氣管,然而原本幾乎要伴隨一陣丑陋狼狽的咳嗽被咳出鼻腔的液體卻依然強硬地灌進自己的氣管,甚至當迦摩試圖把卡在喉頭當中不上不下的粘稠質感的異物主動咳出、哪怕順著食道吞進胃里時,也只能伴隨著低沉含糊的嗚咽默然承受異物的衝擊。
“哦?醒了啊。”
視线終於清晰,迦摩發現自己跪在床上,跪在一個男人的兩腿之間,面前的男人悠然靠坐在床頭,口中他剛剛射完的陽具有些疲軟、其上的血管卻仍粗壯泵著血液。
迦摩想要把口中男人肮髒的東西取出去,想要把貪婪地抵著自己喉嚨內壁的頭冠一口狠狠咬爛,想要抬手把男人的腦袋轟碎、然後親手把男人的屍體肢解成靈子的大小。
可她無法控制自己的嘴、控制自己的腰、控制自己的身體做出除了嗚咽著轉動眼球之外的任何動作。明明膝下床榻的觸感那麼柔軟,喉間剛剛承受精液和龜頭衝撞的嫩肉也依然被灼燙著熾痛,甚至肌膚在自己靈子所化的黛紫色紗裙的摸索下激起陣陣瘙癢.......不知為何,自己的身體明明從未有過的敏感,可當自己想要驅動哪怕自己的一根手指,卻仿佛身體從來不屬於自己一樣用盡全力也無法感受它們的存在。
迦摩甚至不知道用盡全力是否能描述自己的現狀,連肌肉的收縮都無法感受又談何用力。直至迦摩發現自己實際上連瞳孔的轉動都無法控制,只能任由男人茂密的陰毛頂在自己鼻頭,占據著自己視线的正中間。
“抬起頭。看著我。”
男人的聲音響起。自己如獲大赦般地把口腔從男人陽具的表面拔出——其實也沒有多麼輕松,哪怕獲得了許可,迦摩的動作依然輕柔順從,舌尖與龜頭細密纏綿、最後終於在混雜著口水和精液的絲线斷裂下眷戀不舍地奮力,甚至連牙齒輕輕剮蹭刺激肉杆的力度都拿捏地恰到好處。無法發力,哪怕迦摩心中恨不得將眼前的男人囚禁起來活剮千年,她也只能徒然地感受口中疲軟的陽具因充血而再度粗壯。
迦摩仰起頭,一個男人正得意地望著自己,那是自己失去意識前最後見過的那張臉。迦摩不知道他從她的眼中看見了什麼。屈辱?憤恨?絕望?又或者自己已經完全無法控制的身體只是滿眼順從地向對方獻媚?迦摩克制著自己不去想這些。她還得出去,得殺了他們,還得...找到他...
迦摩無法轉動自己的瞳孔,卻能用余光打量周圍的環境。除了自己所處的這張大床,屋內其余的一切都擺放得整潔而簡約、沒有一絲生活的味道。
“先別玩了。”
另一個男人的聲音在自己身後響起。迦摩下意識地扭頭,才想起身體早已不屬於自己。然而哪怕不用轉身,迦摩也能辨認出,那聲音正是差點殺了藤丸立香的黑藤尾虎。
面前的男人訕笑兩聲,從床上爬起來光著身子讓到一旁。冷峻的腳步聲在身後響起,迦摩耳聽著腳步聲由遠及近,走到自己面前。更讓迦摩驚慌的是,哪怕男人沒有再說出任何一句話,自己的身體也乖順地四肢並用跪爬到他的面前,眉目當中不復之前的諂媚和妖嬈,轉而用茫然黯淡的星眸呆望著逐漸逼近眼前的黑藤尾虎。
“報告一下。”
黑藤尾虎的聲音冷峻堅硬、鋼鐵般不帶絲毫感情,說著不等迦摩回頭自顧自地伸出手向迦摩胸口摸來。迦摩本以為黑藤尾虎會把自己的雙乳抓入掌中肆意凌虐、正如普天下男人一樣,卻沒想到魔力的微弱反應在他的手中浮現,當黑藤尾虎將要觸碰到迦摩平緩起伏的豐滿的胸口時,接觸之處泛起一陣微弱的藍光,本該是自己肌膚的地方旋即化作顆粒的靈子,黑藤尾虎的手如入無人之境般探入迦摩的身體之中。
從自己在迦勒底的召喚系統中掙開雙眼,哪怕直面魔力無邊無際的魔神柱迦摩也未曾有過懼色,形神俱滅過一次的人,還有什麼可害怕的呢?
或許有過一次,在不久前藤丸立香直視著自己雙眼的時候,自己的心中有過一次慌亂,但那與現在完全不同。超出迦摩理解的一幕擺在眼前,迦摩已經不知道自己面對的到底是什麼東西。她還要出去、找到他,可怎麼拜托控制?龍潭虎穴里自己能不能全身而退?眼前的男人到底還有多少是自己想不到的?
甚至...他到底是不是人?
恐懼和驚恐充斥著迦摩的內心,可她哪怕一絲一毫也無法向外界展示出來,只能任由自己輕啟雙唇,天籟般的嗓音一如既往地從皓齒間吐出,語調卻沒有一絲感情抑或起伏,只有冰冷和茫然。
“是,擬似從者迦摩——唔!——”
唯一的一聲輕哼從迦摩鼻尖傳出,迦摩清晰地感知到自己心髒的位置,從者的靈核被無形地握住。迦摩想要後退,想要用顫抖的聲音質問男人到底是什麼東西。可她唯一能做的,只有那聲輕微而短促的鼻息,甚至它根本就不是出自自己的意願、而是這被別人掌控了靈核的身體下意識的反應。
“改造完成,無條件服從主人的任何命令。”
主人?迦摩不知道自己失去意識期間,眼前的男人都對自己做了什麼,但迦摩知道從此時的自己口中說出的主人,和Master、和御主,絕不是同一個東西。
“大哥,成了吧。”
那男人居然還沒離開。
“認知模塊沒問題,情緒模塊呢?”
黑藤尾虎把手從迦摩胸腔中抽出。
“剛才吸我老二的時候,這女人那叫一個騷,看著雛兒一樣清純,眼睛里一直在勾搭我。”
那男人想了想,又補充一句。
“跟現在完全兩個人。”
“就是人格不知道有沒有清除,不過沒有影響了。”
黑藤尾虎輕輕點了點頭,語氣中第一次有了起伏,語氣里有些疲憊,卻掩飾不住疲憊之下的興奮和如釋重負。
“大哥,就是說...”
“嗯,記得收斂點,出了事這次我也保不了你。”
黑藤尾虎收拾完什麼,走出門時囑咐著。迦摩這才發現這里是一處有些寒酸的魔術工房。
“先自我介紹一下,黑藤博,剛才那是我大哥。”
那時黑藤尾虎還只是小幫派的一個籍籍無名的小頭目,卻總是照顧著這個16歲生日當天不顧黑藤尾虎的勸阻哪怕與家人決裂也要追隨族兄混黑道的弟弟,避免讓他直接參與衝突和火並。直到那次、在幫派里已是大當家的黑藤尾虎受伏,帶來支援的黑藤博為奄奄一息的自己擋下那顆子彈之後,他就頂替死去的二當家成為了黑藤尾虎真正的左膀右臂。
原本只是苟且度日的三流幫派在兄弟二人的帶領下日漸壯大,直到原本支配著新宿每一寸空氣的魔術師大人們消失無蹤,他們最終成為了新宿新的皇帝。
原本在兄長庇護下的黑藤博得以服眾,除了他擋下的那顆子彈,更是因為在必要的時候,他能毫不猶豫地撕破平日里放浪形骸的偽裝,其時他的狠辣果斷絲毫不遜他的兄長。
如果非要說黑藤博有什麼特別,大概就是他對女性幾近殘暴的征服欲。被黑藤博擄到床上的女人,不乏第二天被當成一團神志不清的爛肉隨手丟到後街任其裸著身體自生自滅的。
迦摩不知道那些姑娘悲慘的遭遇,但她已經知道她們成為一攤媚肉的原因。
黑藤博冷笑著走向迦摩,雙腿間巨碩的陽具已是昂揚而立。而真正讓迦摩驚詫的,是隨著粗大的血管猙獰搏動著的魔力反應。
黑藤博只相信手里的槍,他唯一會的魔術,就是讓胯下的女人變成嘶吼的雌獸。
“大哥就是太小心了,堂堂從者怎麼會是那些母狗能比的。”
黑藤博把迦摩的身子轉向自己,方才風情萬種的星眸正空洞迷茫地呆望自己,黑藤尾虎的腳步聲還依稀回蕩在門外,黑藤博卻已經把黑藤尾虎的囑托拋到了腦後,他現在蔓延所想只有把任君處置的迦摩狠狠地壓在身下。
黑藤博一用力,迦摩柔若無骨的身子向後仰去,羽毛般落在天鵝絨的床被上。黑藤博縱身一跳壓在迦摩身上,一只大手死死卡在迦摩的脖頸,天鵝絨般絲滑的肌膚被常年操槍的老繭死死抵住,喉中漏出艱難的喘息聲。
“不許反抗!”
“呵...sh...是...呵...”
迦摩臉頰潮紅,雙目已然有些上翻。她沒有時間思考本為從者為何如人類女子般柔弱,缺氧已經導致她的視线大片泛白,卻依然掙扎著吐出幾個音節回應主人的命令。
實際上黑藤博的命令完全是多此一舉。新宿曾經遍地是魔術的人偶,在迦摩昏迷的旗艦,黑藤尾虎已經用人偶的魔術爐心改造了迦摩的靈核。剛才測試的結果已經宣告改造的成功,只要沒有主人的命令,身軀已被死死控制的迦摩莫說是反抗,哪怕牽動眼角最細微的肌肉也無法做到。
如今的迦摩在黑藤兄弟的胯下只知承受與服從,縱然香消玉殞也毫無猶豫。如果說除了柔軟的嬌軀、迦摩和那些消耗品的人偶還有什麼區別,就是她失去魔力的身體還保有著從者的強韌。哪怕黑藤博在迦摩的身上再怎麼宣泄獸欲,人類之身絕無威脅到迦摩的可能。
黑藤博一手死死抵著迦摩天鵝般的脖子,空出一只手探到迦摩已然酥軟的兩腿之間,剝開形同虛設的那層薄紗,剝開那兩瓣軟肉探入迦摩溫熱的穴內。
恍惚之間,迦摩只感到下身依稀被一股充實感填滿,一根手指在自己穴壁內肆意地搗弄,時而急促時而緩慢,然而唯一不變的是每一次觸動都蓄力而發,在迦摩柔嫩的穴壁內力大勢沉宛若錘擊。迦摩曼妙的少女之軀沒有引發絲毫的憐香惜玉,換做人類女子怕早已經有殷殷鮮血流出,談何生理上的歡愉。
迦摩的身體已然失去魔力的防護,絞痛伴隨著每一發扣弄鑽入她的腦中,她卻連痛苦哀嚎的自由都沒有,只能從幾乎窒息的喉中吐出短促無力的音節。而更令迦摩羞憤的,在於這麼一個卑微齷齪的垃圾,卻能肆無忌憚地玷汙自己作為神明的尊嚴,玷汙自己作為女性的純潔。
哪怕這憑依之軀只是素不相識的人類少女。
迦摩固然為千萬世人帶去過極致的歡愉,但她貴為愛神,不論男兒身還是女兒身,從未有任何凡人有幸觸碰過迦摩的真身。而她如今借這少女的純潔之軀現世,卻被自己恨不能踩在腳下碾成齏粉的蟲子深入了最私密聖潔的迷壺。
更何況......
被黑藤博死死卡主喉嚨的迦摩原本面若桃花的姣好容顏上已然泛紫,微張的紅唇間艱難的喘息也愈發微弱。長時間的缺氧會造成腦細胞不可逆的死亡,黑藤博當然清除,在他手下已不知有多少原本或妖艷或純潔的女子披散這頭發像死魚般艱難喘息,就此斷了氣的也不乏少數,可現在被自己壓在身下的是從者,是神秘的魔術造物,自己絕無可能損傷到她的靈核。若不是大哥有言在先,他還頗有些期待,這蘊含超出人類理解的強大與美麗的女體,痴傻著呆笑該有多令人獸血沸騰。
黑藤博終於心有不甘地把手從天鵝般優雅白皙的脖頸上挪走。迦摩豐滿挺拔的胸口急劇起伏,因缺氧幾乎已是一片黑暗的視线慢慢恢復了光明。迦摩的身體本能地渴求著新鮮的氧氣,而她的精神恍惚之間只剩一個念想。
‘殺了他...’
‘殺了他。’
‘一定要殺了亻——呃呃呃呃!!!!’
恍惚之間,迦摩在心中無聲地呢喃、低吼,直至撕裂的劇痛從下身傳來。迦摩無法動彈,看不到的地方,黑藤博已經把昂揚的巨物對准迦摩兩瓣嫩肉之間的縫隙,猛地刺入,在緊致腔壁間摧枯拉朽地開拓著前進。附著於肉莖之上的魔力熔岩般涌動著,迦摩穴壁的褶皺在刺激之下層層吸附被刻意強化後足有遠超人類范疇的聚攏,而魔力卻通過交融在一起的肉杆和揉著涌入迦摩的身體,蝕骨之毒般俯視著迦摩的大腦,那魔力之狠辣,黑藤博胯下絕大多數的人類女性都無法承受魔力的侵蝕,就此變成痴傻非人。
短短一周,黑藤尾虎不知在謀劃什麼,除了偶爾確認術式的有效再未出現過。而黑藤博卻幾乎夜以繼日地淫虐著迦摩。黑藤博當然遠不止滿足於用充盈著魔力的肉棒沉重地撞擊迦摩的子宮深處。當迦摩受命監視自己的靈基、親口告訴主人任憑他如何淫樂,也絕不會對迦摩的靈核造成任何損害之後,黑藤博便變本加厲起來。
除了壓在她身上的時間,對魔術本無興趣的黑藤博竟開始研習起了魔術,而研習的內容倒也不是什麼高深的術式,卻全部是用以淫樂的禮裝和低級使魔。
細小濕冷的觸手又一次刺破迦摩的乳腺,刺激著少女之軀分泌出夾雜著淡淡腥味的母乳,而這已算是這些天來黑藤博為數不多的仁慈。迦摩悲嘆著,耳畔響起自己熟悉而又變得有些陌生的甘美的喘息。她想起那一次,足有自己小腿粗細的藤蔓深入自己純潔的嫰菊,穿過層巒的腸道和胃袋,幾乎要把自己細小的喉嚨漲破,最終帶著不斷流下的口涎從口衝出。還有那次他不知從哪繁殖而來的蠱蟲,從自己的耳廓鑽入腦中,萬千細牙啃噬著她的大腦,在這體內刻下刺痛靈魂的痛楚之外,甚至令她匪夷所思地勾起了這憑依之軀不知埋藏在記憶何處的混雜屈辱絕望的快感。
黑藤博幾乎不放過迦摩身體從內到外的任何一處,迦摩也是第一次知道那魔力構造從者靈體的時候,體內結構竟和人類的肉體凡胎如出一轍。她不知道這樣的意義為何,也分不清幾乎將自己靈魂撕裂的痛苦和黑藤博低吼中提及那些將那些女人送入極樂的快感,只知道神經——如果從者有的話,幾乎一刻不停地高度興奮著。若不是自己作為從者固有的承受能力像自己幾乎燈枯油盡的意識般讓這身體得以維持著奄奄一息,迦摩恐怕早已死於第二天午夜險些撐破自己咽喉的觸手。
迦摩唯一借此還能確信自己存在的,是那無比熟悉的心中蝕骨般的恨,一如已然在蒼涼星辰間游蕩萬年的孤魂,哪怕一時間哀嚎著失去所有意識,她也一定會咬牙切齒著從那黑暗和虛無中醒來。
身體還未從撕裂的痛疼中恢復過來,模糊中似乎響起了開門的聲音。與往日不同的是,迦摩感受到了黑藤博絕不該擁有的魔力。那魔力的含量和純度都似乎有些熟悉,藤丸立香在她的身上連續使用了數只聖杯最終將她作為擬似從者的靈基培養到了魔術的極限,那是聖杯的魔力,迦摩恍惚間辨認出了魔力的屬性,卻依稀有些許陌生混雜其中。
根據黑藤博囫圇吞棗地了解到的魔術知識,名為英靈的使魔沐浴聖杯中的魔力後即可瘦肉成為行走於現世或沙僧生活生生的人
除了各個特異點中收集的,迦勒底還有兩只更為特別的聖杯。黑藤尾虎取出了兩只最為純粹的聖杯,黑藤博卻擅自從他的魔術工房中取走了其中一只。
“給老子懷上!”
黑藤博低吼著,沒有魔力卻依然熾熱的精液如天上的烈日般灼燒這迦摩的子宮。黑藤博高捧聖杯,雙手微微傾瀉,魔力沿著杯延流下,沿著白皙順滑的平坦的小腹流下,流經二人緊緊交合的穴口,被吸引著流入其中,混雜在黑藤博濃厚腥臭的精液中汩汩涌向深藏在她身體深處的靈核
“哈啊...啊...啊...”夢囈般的呻吟從迦摩口中傳出,間隔愈發急促、語調越發高昂,直至迦摩纖細的嬌軀痙攣著像此前黑藤博刻意給藥過度在生命的盡頭翻騰掙扎的女人一樣發出低沉短促的悶哼。黑藤博的肉棒帶著她身體內的余溫戀戀不舍地從密壺中退出。黑藤博饒有興趣地觀賞著自己的精液在每一次迦摩的掙扎間從她兩條修長大腿當中的一片泥濘里飛灑而出,他已然能夠想到自己的千億精子正在迦摩新鮮的肉體中沿著自己無數次衝擊開拓的穴壁間一路殺伐,爭先恐後地衝入她從未擁有過的處子般純潔的卵巢,狼群般衝向靜靜懸浮其中的卵子,最終他最優秀強壯的那個孩子將征服者般將孤傲強大的英靈變作因奸淫懷上昔日自己眼中瘋狗之子的人母。
黑藤博已經能想象到迦摩因懷胎更加緊致的小穴插入時該有多麼銷魂。
直到一股熾熱打斷了他的遐想。
黑藤博下意識地低頭望去,自己左肩下方,離極速跳動的心髒咫尺之遙、本該是血肉的地方此時已剩一處血肉模糊的空洞,變故之快甚至讓黑藤博在幾次慌亂的喘息之後才因痛苦放聲哀嚎。
迦摩全身赤裸著從地上爬起,許是因為長久沒有掌控過自己的身體,簡單的動作盡顯得頗有些僵硬。因聖杯而受肉——那是無數憾恨而終的英靈夢寐以求之事,迦摩卻只是冷眼俯視著手腳並用爬離自己的黑藤博,短暫的適應後,右臂優美而輕柔地抬起,壓縮到極點的魔力從迦摩指尖化為箭矢奔向黑藤博,一支,兩支,三支,四支,五支,前四支洞穿了黑藤博的四肢,第五支射向他的兩腿當中已經萎靡垂下的令人作嘔的肉蟲,卻刻意偏離了絲毫,僅擦著最表層而過,四肢盡毀的黑藤博卻仍只顧哀嚎著人彘般向門外爬去。他怎麼也想不明白為什麼會這樣,為什麼已是自己身下任憑凌辱的母狗,會成為現在這般呼吸之間便能把自己化作一攤血水的邪神。
若非那時刻灼燒著靈魂的恨意,迦摩的精神怕是早已崩潰,更別提她那被在靈基伸出刻下烙印、本該永世為奴的身體。奈何黑藤博擅自偷來的,是迦勒底那對母女體內取出的聖杯。一如那集世間所有寵愛於一生、自然無瑕的嬰孩的那對母女,她們的終點、那兩只聖杯,除了擁有不遜於其他聖杯的巨量魔力,更是獨有著解除世間任何詛咒的祝福。當魔力從杯壁傾瀉在迦摩絲綢般的肌膚上,黑藤博就已經給自己宣判了死刑。
黑藤博眼看著迦摩的身軀被不知何處來的黛紫色紗衣遮掩住自己早已享用無數遍的身軀,蓮花紋路的長筒手套和長襪再度包裹住青蓮般纖細白淨的手臂和雙腿。眼前的神明隨時能為自己選擇最為淒慘的一種死法——或者是數種,卻只是俯視蟲子般長久俯視著自己。
黑藤博不想明白為什麼,他只是下意識地想苟活片刻,哪怕迦摩眼中已經把他視若無物。一股不遜於自己的魔力源幾乎與自己同時暴起,正飛速襲來。
“閉嘴”
簡短而清晰的兩個音節從迦摩唇間吐出,黑藤博立刻死死咬住了自己的嘴唇,哪怕已經像自己四肢的傷口一樣血肉模糊也不敢松開絲毫。
黑藤博的嗚咽並沒有持續多久(殺生院登場)
“Meltryllis”
閃著寒光的刃狀義肢,純白的寬擺舞裙,紺紫色長發垂在腦後,本該在終幕的舞步中靈基崩潰的莉莉絲此時完好無損地站在迦摩眼前。
“許久不見,BeastIII/L。”
“迦勒底,是你做的嗎?”
迦摩不再望向黑藤博,森冷的聲音卻已經讓他全身的血液凝滯。
Meltryllis沒有理會迦摩的質問,只是側頭望向在一片血肉中顫抖嗚咽的黑藤博,眼中盡是慈悲和憐憫。
“可憐的家伙,到底是搞砸了。
唉。”
“回答我——”
莉莉絲雙目微垂,口中輕嘆,迦摩怒不可遏,一聲怒喝伴著劇烈的威壓以少女那纖細的身體為中心猛然炸開,整棟聳入夜幕的高樓為之顫抖。光线短暫的扭曲後,屋內只剩三人——或是兩人和一條斷脊哀號的野狗站在一片廢墟之中。
莉莉絲依舊不為所動,俯身輕撫著方才被自己護在身後驚魂未定的黑藤博。黑藤博不知道剛才發生了什麼,只知道眼前的少女救了自己一命,在那與青澀面容不符的包容和溫柔間,黑藤博甚至暫時忘卻了身體的痛楚,顫抖著靠向莉莉絲尋求著慰藉。
能在剛才的魔力下不為所動的敵人,迦摩不能不謹而慎之。哪怕口中銀牙緊咬至麻木,迦摩也最終沒有衝到莉莉絲面前一擊再度轟碎她的靈核,只是抿著雙唇,冷冷地看著在自己前方不遠處,那叛徒的莉莉絲俯向腳邊的野狗,那野狗顫抖著爬向莉莉絲,又看著莉莉絲一手捧起他已是血肉模糊的右臂,一手拂過他沾滿血汙的臉龐,而後猛地用力,將右臂連著完好的血肉從肩膀扯下,像垃圾一樣隨手丟到一旁,扭過臉對自己綻開一個恬淡的微笑。
“你說呢?”
不久前的那個晚上,滔天的火光還歷歷在目,月光穿過雲層灑進下他的語氣平靜而令人悲傷,漠然如她也難免為之心痛,而讓他如此落寞的那個人,卻從頭到尾都謀劃著奪走了他的一切,也要連帶著毀掉她剛剛擁有的一切。
怒意已經從迦摩心中退去,既然她從一開始就是敵人,背叛便無從談起,擺在她眼前的只有兩件事。找到他,以及在那之前、此時此刻,殺了她。
冷峻的殺意從迦摩周身釋放,嚴寒的魔力在每一寸空氣之間劇烈翻涌。Meltryllis的表情依然氣定神閒,但同樣發出了巨量的魔力反應。除了偶爾坍縮的瓦礫,廢墟之間沒有任何人發出任何聲音。
箭在弦上。
一個男人的腳步聲突然響起,由遠及近,匆忙而愈發清晰。當黑藤博用聖杯澆灌迦摩的一瞬,哪怕是半路出家的黑藤尾虎也察覺到了那非比尋常的魔力反應。身為遲緩的人類,他沒想到當自己姍姍來遲一切卻都還沒開始,更沒想到自己下意識的一句話,竟引爆了終幕真正的高潮。
“殺生院大人!”
迦摩心間一沉,就在她下意識地尋找藏在暗處的第五人時,莉莉絲巨刃狀的義肢猛然點地,帶著殘影須臾間衝到迦摩身前,右手高抬,魔力凝於掌心而後重重拍下,迦摩慌忙扭腰躲卻只避開要害,那一掌終於狠狠拍在迦摩右側小腹。縱然身形有些踉蹌,迦摩借勢足尖點地向後方跳起試圖拉開距離,卻被莉莉絲乘勝追擊,短暫的蓄力後莉莉絲再度向空中暴起,眨眼出現在迦摩正前方。迦摩看見那抹清冷的微笑中帶著一絲熟悉的殘虐,而後莉莉絲在空中扭轉腰肢,寬大的裙擺帶著獵獵風聲,即將把迦摩攔腰斬斷的巨型刀刃表面反射著廢墟的火光。
“呵。”
把迦摩最後一刻的慌亂盡收眼底,莉莉絲輕笑,迦摩的身體已經完成受肉,僅是想到撕裂神經和肌肉纖維的快感就已經讓她如痴如醉。然而利刃落下,卻只剩一片清澈的靈子四散在風中。
一個身影毫無預兆地出現在自己身後,雙手成爪對著莉莉絲後心猛然抓去。哪怕她及時閃躲,卻也被削去了左肋的大片血肉。
一個回合的交鋒,雙方拉開距離。迦摩平復著呼吸,一面仔細觀察莉莉絲魔力的每一輪流動、姿態的每一厘變動,一面留心隱匿在暗處的另一人。
下一幕,迦摩眼前的一切將再度讓她震驚無言。
點點微光閃爍,莉莉絲受損的身體被純粹的魔力極速修補著,迦摩卻眼看著她的身體。原本瀑布般傾瀉而下的紺紫色長發蜷曲著轉化成栗色;夜風吹過劉海被輕輕拂起,緋紅色的紋路在眉間若隱若現;原本貧瘠單薄的身形肉眼可見著挺拔豐滿。
以及在她那噴薄著急劇轉變屬性的不詳的魔力。
迦摩知道那藏匿起來的第五人是誰了。
月之海的深處,那沉默的黑色弓兵、支離破碎的正義的伙伴,終究成了無謂的殉道者。其時已然力竭的少女再無能力抵抗侵蝕,創造出她的獸的幼體在失敗的最後一刻侵入了她的靈基。幾滴淚水從少女的眼角匯入月之海的深處,至此身體、名字、記憶、她曇花一現的人生被盡數竊取。獨享世間眾人所愛的BeastIII/R以Meltryllis之名,藉由迦勒底的召喚系統回到了這個她覬覦已久的世界。
能夠將萬千信徒玩弄於股掌之間,偽裝成高傲敏感的純情少女絕不是問題,更何況她的靈核本就源自自己;作為計算機的天才,從迦勒底不設防的內部不留痕跡地抹除幾次靈子轉移的記錄簡直易如反掌;而在魔性菩薩面前,迦勒底的職員更不會願意發現富裕的聖杯偶然少了一只。
從藤丸立香在散盡的靈子中見到天鵝般優雅的少女緩緩掙開雙眼,本該作為人類最後希望的迦勒底就已經開始了自己的倒計時。
而更讓殺生院祈荒驚喜的是,這一無所知的男人竟召喚出了自己的另一個側面,被他打敗的向丑惡的世人散播無限只愛的愚蠢的BeastIII/L的幼體。哪怕作為擬似英靈失去了獸的權能,但只要她曾為獸,就可以作為自己重新羽化的養料。於是,本該消散的特異點重新產生了巨量的魔力反應,本該萬無一失的靈子轉移發生了意外。
迦勒底已經不復存在,曾為御主的男人的生死也不再必要,只要待自己重新羽化成殺生院祈荒的靈基,然後吃掉被種下詛咒的BeastIII/L,屆時泛人類史將就此不復存在。
“小女殺生院祈荒,請多關照。”
殺生院祈荒嫣然淺笑,幾乎完全轉化的身體只剩依稀的一絲發色,掙扎著宣告世界曾有一名名叫Meltryllis的少女存在於某個世界的某時某地。
迦摩不知道殺生院祈荒是如何做到的鳩占鵲巢,但是她知道從一開始,從自己被那個人類打敗、成為屬於他的從者開始,這一戰就已經注定。不止是為了向背叛、陷害他的人復仇,而是兩頭素未謀面的愛欲之獸命中注定的一戰,更也是她為了自己僅有而從未擁有過的一切殊死一搏的一戰。
解放了靈基的殺生院祈荒不再謹小慎微,右手伸向迦摩輕輕抬起,在空中翻轉虛握成拳。迦摩周身瞬間被魔力化作牢籠。擺脫了莉莉絲義肢的殺生院邁著那雙筆挺修長的雙腿走向迦摩。二人爭斗的余波已使這廢墟化作一片紅蓮地獄,端莊聖潔的殺生院祈荒偏偏能在其中步步生蓮。
迦摩輕抿雙唇,眉目緊蹙,就這麼不閃不躲。
殺生院輕扭腰肢,嫵媚婀娜,就這麼不慌不忙。
到底是迦勒底召喚的擬似從者,自己已經奪回了獸的部分權能,任她獲得聖杯又能如何?
殺生院款款走到迦摩身前,伸出一只手撫上迦摩的臉頰,細膩清涼,若非要蛻變成獸,她倒還真有點不舍憐惜。
沿著迦摩鎖骨中央,那指尖輕柔著一路向下,蓮花紋樣的紗衣隨之落櫻般四散紛飛,少女軟玉的身子卻未被傷到分毫。許是情欲挑逗著她的身子,傳至殺生院指尖的溫度變得溫熱,直至那天鵝絨般的小腹,在那之下,是經過聖杯祝福的少女的子宮,泛人類史的終結亦將由此孕育而出。
這一刻已經等待了太久,殺生院向著血肉之下驟然發力,卻只傳出一聲淒厲的悲鳴。
殺生院慌忙抽回手去仔細查看,熾烈的疼痛在指尖灼燒,原本的青蔥玉指已被斑駁的燒疤。
殺生院不明所以地望向迦摩,那緊閉的雙眸緩緩睜開,明媚陰郁的星眸不喜不悲。殺生院慌忙拼盡全力想去一擊截殺迦摩,隱隱吞噬了光线的掌風直奔迦摩飛馳而去,卻在離她咫尺之遙的地方頹然湮沒。殺生院再想補上一擊,卻被靈魂的熱浪隔絕再無法靠近迦摩絲毫。
魔力的牢籠被焚燒殆盡,迦摩羊脂般白皙溫軟的四肢爬滿了燒傷的丑陋疤痕,火焰從她的血肉之下生出,大塊燒疤連成一片,迦摩的肢體須臾之間如燃盡的柴薪般焦黑干枯,然而那火焰卻並未就此熄滅,暗紅、鮮紅、橘黃、直至通透的幽藍,溫度愈發熾熱,直到再也無法承受靈魂灼燒之苦的殺生院狼狽地向後跳開。火焰幽然,迦摩已被灼燒盡毀的軀體竟再度變得細膩飽滿,焦黑的肌膚轉眼泛起了明亮的光澤,在烈火永不停歇的炙烤之下愈發通透,愈發清澈,直至如包裹她周身的火焰般幽藍澄澈。
如那化作她身軀的星辰般明亮深邃。
“可笑!愚昧!竟然自甘墮落和它們無異!!果然只有我殺生院祈荒才是真正的獸!!”
迦摩的火焰無聲地燃燒,旁觀的殺生院卻滿口激憤癲狂。
作為擬似從者,這平日里被喚作迦摩的靈基實則兼具兩面,愛神迦摩與魔神魔羅。二者趨於平衡,迦摩的靈基也就維持穩定。當比例大幅偏向魔羅,迦摩的靈基就會向著第三之獸羽化。
而這通透深邃的靈基顯然與那艷麗猙獰的樣貌背道而馳。
在此經過聖杯洗禮的血肉之軀,倘若愛神迦摩的比例大幅超過魔神魔羅,那散布於三千世界之內,無形於滿天星辰之間的迦摩真正的神魂便得以在此降世。
愛神的側面又何以碾壓魔羅?
“若非此刻,無盡時間的幽禁便毫無意義,愛神之名也將從梵天創世之時便徒有虛名。”
迦摩似在回應殺生院,又仿佛千萬年囚於虛空、飽受靈魂灼燒之苦痛在時間的盡頭得到了答案。
“來吧!就讓我看看,這泛人類史的神,能否敵過這吞噬泛人類史的獸!!”
殺生院雙眸圓睜,聲嘶力竭。
“Samsara”
迦摩星眸滿溢悲憫,嗓音肅穆淡然。
“Kama”
那二人似乎是被拖進了另一篇空間。
好像是叫固有結界,黑藤尾虎回憶起曾在殺生院大人賜給他的魔導書里讀到過,本以為自己這種不入流的魔術師一輩子都與此無關。
雖然現在黑藤尾虎也對那值得在魔術師間傳頌的奇跡毫無興趣。
循著聲音扒開一塊又一塊碎石,黑藤尾虎終於在一片煙塵下找到了自己的弟弟,雖然他已沒有了右臂,另外三條肢體也已是一片不成形狀的爛肉。
但好在還有一口氣。
黑藤尾虎的寬大粗糙的手劇烈顫抖著——聞慣了鮮血的腥甜,他已不記得上一次如此驚慌是在什麼時候——摸索片刻、他從懷中摸出另一只聖杯,和黑藤博取走那只本是一對的那一只聖杯。
兩只聖杯,本是為殺生院大人羽化之時所用,但現在他只知道它可以救回自己弟弟的命。
......
溫和的魔力順著傷口盡數流入黑藤博體內,黑藤博的呼吸逐漸平緩,黑藤尾虎心中竟浮現起對那死死護住女兒的母親的歉意。
摘下在自己胸前懸掛了數年的血跡斑駁的彈頭,把它輕輕放在黑藤博胸口,黑藤尾虎慢慢直起身,面向那空無一人的戰場。他知道不論回來的是誰,自己的難逃一死,但若是殺生院大人,或許還能為自己兄弟抵了一命。
魔力波動憑空響起,伴著黯淡的火光,迦摩從虛空中一個踉蹌踏在地上。黑藤尾虎還未來得及絕望,另一只手憑空從虛空中浮現,從迦摩右側那豐滿的胸脯撕破血肉而出。隨著那手掌慢慢抽回,迦摩疲憊的雙眼掙扎著望向翻涌著外溢的慟哭的血液,無力地跌在了地上。殺生院踏出虛空,原本美艷的身體此時不過堪堪能夠看出人型,但終究是她站到最後。
“殺生院大人。”
殺生院沒有理會黑藤尾虎,拖著殘破的身體走向黑藤博。
“你可害得我好狼狽。”
殺生院沙啞的嗓音中不乏無奈,卻絲毫掩蓋不住那森冷的殺意。
“殺生院大人!”
抬手卡住脖子一把將這健壯的男人高高提起,殺生院仔細打量著面色平緩的黑藤博。
“一人一只,你兄弟倆干得好啊。”
“殺生院大人!!”
如雄獅戰死前最後悲壯的咆哮、有記憶以來便從來頂天立地的黑藤尾虎跪在地上,五體投地聲嘶力竭著向殺生院哀求。
殺生院祈荒沒有再理會黑藤尾虎,只是冷笑著手中開始慢慢發力
\t
黑藤尾虎眼看著黑藤博的喘息越發短促沉重,兩腿亂瞪面目漲紅,不顧手中子彈正出自對方之手,從懷中掏出手槍,對准殺生院,扣動扳機,將本用於那虜獲迦摩的最後一顆子彈穿過了她的腦袋。
“不要急,你之前做得不錯,等他死了,我就會送你去往極樂。”
不躲,不閃。迦摩已然是任她刀俎的魚肉,這世上除了殺生院本人,再無能傷她分毫的事物。
“呃?”
不知為何,卡住黑藤博喉嚨的手臂突然失去了力氣,哪怕她已是燈枯油盡,但螞蟻在燈枯油盡的獸面前依然是螞蟻。
“......為什麼?”
不止是手臂。
黑藤博從自己手中跌落,殺生院祈荒錯愕地環顧自己綿軟無力的身體,本該緩慢修補自己身體的魔力突然失去了控制,帶動著獸的靈基蘊含著海量的魔力在自己殘破不堪的身體內肆意衝撞。
好疼。
好熱。
好舒服。
好熱
好...舒服...
下面...好熱...好舒服...
...要死了...
好舒服!!
要舒服到死了!!!!
黑藤尾虎困惑地站在原地。片刻前,一瞬之間還能奪走自己兄弟二人性命的殺生院大人,此時正如發情的雌獸般癱倒在地上,不顧滿身的血汙嘶吼著揉搓自己豐滿的乳房和兩腿間的肉縫。
黑藤尾虎不會知道,他的那顆子彈本不能傷到殺生院祈荒分毫,但那顆子彈打到的,不止是殺生院祈荒。
由於迦摩的變故,殺生院未能完全恢復自己的靈基,在那月之海深處被無情吞噬的少女,她的最後一絲最微弱的一部分仍沉睡在那靈核的深處。當殺生院祈荒為了對抗迦摩強化獸化,少女的魔力便隨之融入了第三之獸的靈基。那顆子彈貫穿了殺生院的身體,未能像對迦摩一樣破壞造成絲毫損傷,卻對獸的靈核內那本不屬於獸的魔力產生了一絲擾動。
這世上再無他人能傷害殺生院分毫,可惜她自始至終在沉睡在殺生院的最深處。
她終究是蝕骨的毒。
黑藤尾虎不顧癲狂的殺生院祈荒,快步跑到黑藤博身旁,確認生命無憂後再回頭,地上那哀嚎著的雌獸身上已再也感受不到絲毫魔力。莫說是魔力,連一句完整的話、一個清晰的字節都無法說出。
她已真正是一頭只知一邊玩弄自己的性器一邊低沉嘶吼的“獸”了。
黑藤尾虎把黑藤博小心地平放在地上。打量著腳邊的一頭雌獸,和不遠處敗於雌獸之手奄奄一息的女神。
......
新宿某處的巷中,披著黑色斗篷的身影從黑影中衝出,指尖發射的魔彈迅速無聲地取走了巷口搜尋自己而來的敵人的性命。抬眼望著遠處滔天的火光,那人把手摸向懷中,那里一支精巧的短弓正散發著微弱但溫熱的魔力。
“等我。”
腳步聲和叫喊聲又靠了過來,男人一個閃身再度沒入了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