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沄原要擦身而過,聞言不知不覺便住了腳,只見那看門的老蒼頭已迎了出來,一張老臉笑得像朵菊花:“唉喲,蔣把總,又來送東西給我們奶奶了?難為你想著。”
……又?
蕊娘是個寡婦,為避嫌,輕易不會跟外男走動的,除非是親戚,又或者……她有了再成家的打算?
心頭一凜,秦沄的視线落在那男子身上不動聲色觀察。
身材高大,體格健壯,看起來仿佛是個練家子,既叫他把總,想來是營里的軍士?
這樣不入流的小小武官,他平常是看都不會多看一眼的,此時卻不由自主比較起來——
沒自己高,也沒自己生得好,家世權勢自不必說,怎麼看……也是自己勝算比較大罷?
卻聽那男子笑道:“家里曬的干菜,我娘讓我拿一點子過來,李叔既接了,我就不進去了。”
那李叔道:“萬萬使不得,奶奶若知道你來了,我卻沒迎你進去吃茶,定要罵我的。哪回你來了,不都要留幾次的?”
說罷二人便有說有笑地進去了,剩下秦沄站在原處,想到方才自己告辭時,蕊娘連句挽留的客套話都沒有……他那小廝觀硯牽著馬等在外頭,恰上前來,笑嘻嘻地道:“大爺可出來了,今兒還要去朝上,再不走可就遲了。想必是池姐姐留大爺說話,方才耽擱到現在。”
他說這話原是為了哄秦沄高興,只見秦沄冷冷瞥他一眼:“回去後,革一個月月錢。”說罷翻身上馬,拂袖而去。
可憐觀硯無故挨了這一頓排頭,莫名其妙不說,忽又聽秦沄吩咐他:“把她從府里出來後見過的每個人都查一遍,一五一十來告訴我。”
觀硯不由在心里大呼晦氣,這梁京何等大,所居人口何等多?
雖說蕊娘是個婦道人家,不輕易出外交游走動,但她離開秦府也有好幾個月了,每日經的見的人那樣多,都查一遍,豈不要累死了?
偏又不敢違逆,心想到大爺這般大海撈針的,難道是要找人?
卻不知秦沄想查的其實只有蕊娘身邊的適齡未婚男子,又不願教人知道他的緊張,索性一股腦全查了一回。
這一查,果查出上次那男人的家世身份。
原來他名叫蔣宏,家就住在蕊娘隔壁,因被寡母撫養長大,自打蕊娘搬到他家旁邊後,他母親憐惜蕊娘獨身一人撫養稚兒,一來二去地,兩家便走動起來。
這蔣宏現在京郊大營任著正七品的把總,也有二十來歲了。
既有官身,又家境殷實,且生得也不錯,原該是左近極搶手的夫婿人選,奈何因是軍士,長年累月在營中訓練,且一旦邊疆有事便需上前线,大凡好人家的女兒,有幾個肯守活寡的?
差些的女孩兒他母親又看不上,因此親事便耽擱至如今。
誰知蕊娘家忽然搬來,蔣母因與蕊娘熟悉後,對她是越看越愛,越看越滿意。
模樣活計自不必說,難得是那通身的氣派和一口談吐,蔣母也曾見過幾個鄉紳大戶家的小姐,若論起行事展樣大方,還不及蕊娘一零兒呢!
又見她將兒子也養得好,又讀書識字,家中也頗有產業,心中早已取定蕊娘。
她自己本就是寡婦,自然不嫌棄蕊娘嫁過人還生過孩子,反倒覺得如蕊娘這般吃過苦的,方才能在兒子上前线時守得住寂寞。
如此一來,蔣母便愈發殷勤起來,也不先露出口風,但兩家間走動得日漸頻繁。
上回秦沄偶遇這蔣宏,想必正是因此,端看蔣宏與那李叔熟稔的模樣,便讓秦沄陡然生起危機感。
……果然,以她的品貌,但凡知道了她的好,便沒有人不愛的。
在秦沄看來,這蔣宏是萬萬配不上蕊娘的,奈何他母親與蕊娘極好,連林燁也喜歡他。
這段時日,因秦煜住在蕊娘家,秦沄便借口看兒子也去了三四回,幾乎每回去,不是蔣母來串門,就是蔣宏來送些干菜干果,因蕊娘家中沒有壯年男子,有時還幫著干些重活,儼然半個男主人的模樣了。
這日蕊娘正做午飯,先讓小丫頭在一旁添柴燒火,取出一只白日醃好的整鵝置於湯鑼內,還沒蒸上,灶膛內卻冒出一股一股的濃煙,兩人都被嗆得連聲咳嗽起來,小丫頭道:“奶奶,恐怕是風箱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