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母這時從樓梯下來,見他們父女鬧成一團,沒好氣地說:“穎穎,你個鬼丫頭!你爸爸不辛苦麼,還不趕緊從他身上下來!”說完,眼光朝我這邊一掃,又馬上移開。
“下來,鬼丫頭,叫人不省心!”岳母輕拍一下妻子俏臀,威脅道。
“再不下來,我拿雞毛毯子抽你屁股了。”
“媽媽饒命…”妻子連連躲閃。
“老公,快救人家——”銀鈴笑著撲過來,藏到我背後。
“媽,你要是把我屁股打腫,我就整天賴在你女婿身上。讓他背我走路吃飯,看你心不心疼女婿,哼!”妻子調皮地眨眨眼睛。
岳母瞪妻子一眼,回她道:“你自個老公,還輪不到媽心疼,愛咋地咋地。”
然後又瞪我一眼,命令道:“京京,給媽讓開,非抽她屁股開花不可!”
我心想:完了,這下惹怒丈母娘,吃不了兜著走。
正吃吃發笑,左右為難,不料母親一個應急電話,救妻子於水深火熱之坑。
“親家母,除夕團圓夜,喜樂融融美,萱詩提前給您和親家公拜年啦——”
母親出口成章,娓娓道來。
“祝您和親家公過大年,行大運!夫妻恩愛,兒孫滿堂,闔家幸福,萬事如意!”
岳母盈盈一笑,朗聲對拜道:“親家母,你是腹有詩書氣自華,叫佳慧好生敬佩!謝謝您第一個給我和行健拜大年!在此,我和行健,也向你拜大年。祝您花開富貴,子嗣綿延,身體安康,幸福萬年長!”
“親家母,謝謝您!您也是第一個給萱詩電話拜年,”母親朗笑。
“請轉告親家公一聲,大年初二,萱詩和江化定登門造訪,給二老拜大年!”
聽母親這話,我心咯噔一沉,暗想:怕什麼來什麼,只能硬起頭皮接待郝老頭子了。
“一定一定,我和行健灑掃門庭,恭迎貴客,”岳母笑說。
倆人接著聊幾句後,便互道再見。
妻子剛要搶著給母親拜年,岳母已掛了電話,害得她小嘴巴撅老高。
老丈人從洗手間轉出來,眉頭一皺問道:“萱詩電話里說什麼來著?大年初三,她要帶那個糟老頭來咱家拜年?”
“可不是嘛,電話里,她是這樣說,”岳母沉吟。
“大年三十,孩子們都在,你別糟老頭糟老頭叫,被人聽見多不好。”
“是呀,爸爸。我婆婆聽到,會很傷心呢,”妻子附和。
“她來來就算了,干嘛帶著這麼個東西。哼,也不知道她哪里出問題,愛上這麼個東西,丟盡我和軒宇的老臉。要是軒宇健在,不把這麼個東西打死,就會被她活活氣死!”老丈人憤憤不平地說,滿臉不悅之色。
“還傷心呢,那是你婆婆自找!看在我女婿的份上,她是你婆婆,那麼個東西,可不是你公公!白穎,你給我記住,左軒宇才是你這輩子唯一的公公。跟那麼個東西,你最好劃清界限,保持距離。別生完孩子沒事做,老往你婆婆家跑,小心沾上晦氣!”
老丈人一席話,說到我心坎里,真他媽解恨!
特別是最後那句話,擲地有聲,鏗鏘有力。
然而,就這麼一句無心之言,聽到妻子耳朵里,卻一語雙關,戳中要害。
她馬上想起了什麼,臉色一紅,神色非常不自然。
“爸,你說什麼呀。什麼這麼個東西,那麼個東西,我都聽不懂你說什麼,”
妻子嘀咕。“我婆婆來電話,要我去陪陪她,作為兒媳婦,難道拒絕她老人家?
我不是三歲小孩兒,什麼好什麼壞,自己能分辯,用不著你老人家提醒。“
“瞧這丫頭,跟打雞血似的,竟然跟她爸這樣說話,”岳母出言教訓。“你婆婆要你陪?她有郝江化這麼個好老公陪著,什麼時候孤單寂寞了,要你去陪她?
你有大把時間,干嘛不多陪陪你的爸爸媽媽?我和你爸爸,打小把你捧在手心,當公主一般疼愛,何曾讓你受過丁點委屈?你媽對你怎樣,我就不多說了。單說你爸,你可是他的心頭肉,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飛了,說得一點都不過分。現在你長大成家,竟然說出這種大逆不道的話,不是傷我們父母心麼?真是豈有此理!“
“佳慧,說什麼呢!”老丈人劈頭一句,蓋住岳母的話。
“說這些干嘛,要懂得適可而止啊。”
“媽,我沒有忤逆爸爸的意思,我就是覺得他說話不對而已,”妻子眼圈一紅。
“你們的恩情,女兒一輩子銘刻在心,時刻不敢忘記。”話沒說完,早已眼淚婆娑,嚶嚶抽泣。
“好了,丫頭,”老丈人大手摟住妻子,憐愛地替她擦去眼角淚水。
“爸媽沒有怪你意思,說一百道一千,全是為你好。大過年哭鼻子,可不吉利哦,快收住眼淚。”說完頓了頓,對我使個眼色。
我明白老丈人意思,讓我逗一下妻子。
於是裝成大猩猩模樣,步履蹣跚地挪到妻子跟前,牽起她白淨小手,尖嘴說道:“美人卷珠簾,深坐蹙峨眉。但見淚痕濕,不知心恨誰!我是山大王,誰敢讓我的美人受傷!我要把她帶到山洞里去,做我的壓寨夫人…”
妻子不由破涕一笑,嬌嗔:“你懷死了,臭猩猩,我才不給你做壓寨夫人!”
“不給猴子做夫人,那今晚給我做夫人吧。”我一把抱起妻子,向樓梯奔去,哈哈大笑。
“早睡早起,明兒一大早起來,給爸爸媽媽拜大年!”
“等一下,老公。”妻子捶我一把,咯咯嬌笑。
“你不守歲了呀?”
“守呀,誰說不守!”我眼珠子一轉,朝岳母眨眨眼睛,意味深長地說:“在床上,咱們一樣守歲——”然後“噔噔噔”,幾步跑上樓梯,留下一路歡聲笑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