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代遙看歷史書中的大人物,被描寫的個個胸有成竹,談笑自若。
但他卻沒有看起來的那般鎮靜,看著跪俯在他面前的村上鈴音,都有種胸悶手抖的感覺,過了好一會,才慢慢的將她扶了起來。
雪代遙看著桌子的菜,說道:“我吃飽了,剩下的你吃吧。”把身下的墊子移了過去。
村上鈴音受寵若驚,立刻把墊子推了回來,說:“少爺,我跪坐在地上就可以了。”雪代遙便將墊子推在桌下,直接盤腿坐在冰涼的地板上。
村上鈴音將這一舉動看在眼中,又見他閉上眼睛,似乎不想打擾他吃飯,心想少爺真是個好主人。
對比厭惡一切的大小姐、喜怒無常的二小姐,雪代遙算是最為人畜無害的一個。
而且,村上鈴音又記起雪代遙在飯桌上的暗示,心跳不住得加快了。
如果換個主人表露出這個意圖,村上鈴音肯定會覺得他瘋了,只會礙於地位,聊表一下忠心罷了。
可面對雪代遙時,總有種他一定會成功的感覺。
有種說不出的魅力。
讓她不由自主的說出給她自由也不要,情願放棄更好的出路,舍棄一切給他為奴為仆,乃至動不動就跪俯在地,現在回想起來,牙根羞澀的都有點酸癢。
村上鈴音捧著碗,筷子都忘記動了,看著雪代遙閉目養神的姿態,不由得心動:“就算少爺沒有野心,待在他身邊也挺好的。”
等了半響,雪代遙睜開眼睛,就看見桌上放著吃干淨的碗筷,村上鈴音跪姿標准,眉眼溫順的望著他。
雪代遙問道:“吃完了怎麼也不叫我一聲?”
村上鈴音低聲道:“我怕少爺睡著了,不敢吵您醒來。”
“哪有人坐在地上可以睡著的。”雪代遙發現村上鈴音一直盯著他的目光,溫柔的可以出水,不由得疑惑道:“鈴音,你在看什麼?”
村上鈴音柔柔的一笑,說:“少爺,我剛剛在數您有多少根睫毛。”
雪代遙感到有趣,“那麼你數清楚了?”
村上鈴音說:“本來要數清楚了,但顧著和少爺說話,又忘記數到哪了。”
雪代遙笑道:“沒事,以後的時間還長著呢。”
村上鈴音心想:“我情願待在少爺旁邊,數一輩子的睫毛。”
不用雪代遙命令,村上鈴音善解人意,自覺站了起來,喊來了下人把桌子撤了,又要了塊干淨的毛巾清理了手,這才恭敬的捧著雪代遙今天要穿的和服過來。
那是套墨黑色的和服,雪代遙脫下昨夜下人給他准備的睡衣,讓村上鈴音伺候他把和服穿上。
村上鈴音讓少爺坐在床邊,跪在地上,拿出准備好的嶄新的白襪子,給雪代遙套上,又另外拿了雙新的方便行走的木屐給他。
雪代遙走了幾步,動動身子,說道:“這件和服比昨天好穿。”
村上鈴音笑道:“我聽紅菱她們說,少爺好像有點不習慣穿和服,覺得有點緊,所以我就特地讓她們換了大些的尺碼。”
雪代遙點了點頭,感覺走起路確實舒適很多。
在屋子里走了兩圈,在櫃子的更衣鏡前停了下來,身上的和服跟昨天的樣式完全不同,完全被墨黑色所包裹,給人種很嚴肅的氣息。
他不由得記起躺在病床上的老夫人,恐怕今天就是為她持劍斬妖的日子,故此這般沉重。
可無論是下人,還是昨夜的宴會當中,都鮮少有人提及老夫人。
這讓雪代遙不禁有些同情她了。
村上鈴音在背後輕聲道:“少爺,請您把頭低一低。”
雪代遙把頭低了下來,她溫柔的用手摸著他頭發,明明沒有用發膠也沒有蘸水,但就是配合著一把梳子,讓頑固的頭發,按照她的想法來。
過了一會,村上鈴音問道:“少爺,您滿意嗎?”
雪代遙照著鏡中的自己,即使發型有所變化,但他自己卻感覺並沒有太多改變,但還是說:“不錯。”
村上鈴音盯著鏡中的雪代遙,目光越發柔和了,認為他現在的模樣,滿足了少女對於貴族子弟的想象。
“少爺,您還有需要的嗎?”村上鈴音問道。
“沒有了,你現在帶我去見母親吧。”
“好的,少爺請隨我來。”
雪代遙跟在村上鈴音背後,出了這棟樓,來到對面,又往東邊那頭的檐廊走。
外面是柳絮一般的薄霧,仿佛是蒙了水汽的鏡子。
雪代遙聽見廊外細微的腳步聲,往下一看,是一襲黑色和服的女人。
兩人生出感應似的,一上一下,目光恰好對在了一起。
藤原雪純與雪代遙正好相遇,不約而同的停下了腳步。
雪代遙不知道該說什麼,也許該打一個招呼?
藤原雪純卻覺和雪代遙沒有什麼好說,後悔帶他來到藤原家。認為他自甘墮落,正如自己曾經的姐姐一樣,在不斷扭曲。
兩人又同一時間收回了目光,心有靈犀的重新走自己的路。
走了將近百步,村上鈴音輕聲問道:“少爺您也不喜歡大小姐麼?”
“也?”雪代遙抓住了這個關鍵字,“你不喜歡她嗎?”
“我哪敢,只是藤原家的其他人不喜歡她。”
“為什麼不喜歡?”
“我也不太清楚原因,都是聽別人私底下偷偷在議論。”村上鈴音把頭低了下來:“可能是因為大小姐沒有一點小姐的樣子吧。”
雪代遙疑惑道:“不會啊,我感覺她很小姐的氣派。”
“不是指氣質方面。”村上鈴音說,“而是……她不要任何人來伺候她,就連從小一塊長大的女仆也趕走了。在某些方面,太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