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代遙對追星興趣不是很大,只是在腦中想想而已,直接越過那名叫作“伢子”的歌星,繼續晨跑。
他忽然發現在這條道上晨跑的人,還真不少,有幾個跟那名歌星一樣戴著口罩,少數一兩個是精神抖索的中年男子,不緊不慢的晨跑。
雪代遙發現他們的樣子都很眼熟,好像是在電視上面看過,想來又是小有名氣的明星。
其中一個中年男子,雪代遙似乎在藤原家見過一面,但卻又不太確定,因為模樣變了不少。
看那中年男子氣喘吁吁的垂著腦袋,雪代遙也沒有想要確認的想法,沒有在這邊多停留,覺得距離差不多了,折個彎往回跑。
對於這些可能是明星的人,雪代遙並沒有太多深究的欲望。
畢竟這里是千代田的富人區,住在這里的全是富豪、明星、政客,在這邊遇上誰都是很正常的一件事,不過大部分的住戶,在社會地位上,遠比不上藤原瞳,並沒有讓雪代遙多看兩眼的資格。
雪代遙跑了三圈,將近跑了六千米左右,連汗都沒有出,只是微微氣喘兩下。
最初剛練雪宮主教導他的動作時,跑步或許還有點鍛煉的作用,但現在勉強算得上“熱熱身”的程度。
晨跑對於雪代遙來說,更多是習慣了。
他活動活動筋骨,慢跑過了門禁。
有幾戶人家都保持著良好的作息,牽著寵物狗出來散步,遇見不相熟的雪代遙,都露出笑容的點頭示好。
雪代遙微笑點頭,往電梯門那邊走,卻看見烏壓壓的一片,有兩個大漢候在那邊,光是看著就有股壓力。
他倆身上穿著便服,但上身肌肉卻把衣服高高撐起,胳膊比雪代遙大腿還粗壯。
雪代遙和他倆眼神正好對在一起,讓他不禁聯想起藤原家的保鏢,視线本能的移到了他們鼓鼓的腰間。
這個小動作,落入了這兩人眼中,他們交換了下眼神,往旁邊微微挪動腳步,雪代遙就感覺兩堵山挪動了位置,被黑影完全罩在下面,讓他微妙的往後退了一步。
“是紫小姐的孩子啊。”
雪代遙聽見兩名壯漢身後沙啞年邁的聲音,聽起來就像兩塊玻璃尖銳的摩擦。
他從兩名壯漢中間的縫隙看去,是一名扎著利索馬尾,長相秀氣的女人。
她長得很高,就比那兩名壯漢矮上小半個頭,差不多一米八左右。
高挑矯健的身材配上小麥色肌膚,讓人有種英姿颯爽的感覺。
雪代遙微微一怔,剛剛的聲音,總不可能是面前這個女人發出來的吧?
“瀨川,讓開吧,我認得這個孩子,你們都不要擋在這。”
“是。”
那名叫作“瀨川”的小麥色肌膚女人,默默退到一邊。
身邊那兩名壯漢也繞到雪代遙身後,眼前的黑影頓時消散,頗有種撥雲見日的感覺。
“不愧是紫小姐的孩子,長得當真一表人才。”眼前的人感概著。
不,或許應該用“眼下這個人”來形容,會更加恰當一點。
雪代遙有些驚訝,因為說這句話的人,是一個矮小的老頭子,明明背挺得很直,卻還不到他下巴那麼高,臉上帶著褐斑,頭發都花白了,說起話來沙啞尖銳。
明明是個又矮又丑的老人,但臉上掛著的笑容,卻能讓人不由自主的生出好感,像個和藹的老爺爺。
雪代遙聽他提及“紫小姐”三個字,心想難道是在說紫夫人?
眼前的老人肯定是自己長輩,不管地位如何,對於這種年紀的老人,雪代遙都會保持應有的尊重,道:“老人家,您是……”
老人拄著拐杖,笑眯眯道:“紫夫人年輕時,都要喊我伯舅。”雪代遙微微一怔,他從來沒有聽說過老夫人還有兄弟姐妹。
忽得,他反應過來,問道:“您是義母的父親?”老人笑出聲道:“你這孩子反應是真快,我就是信奈的父親。”
雪代遙著實意外,他在電視上見過這個意氣風發的老人幾次,但跟現實中的模樣,還是差距好大。
不,或許應該用“完全不同”來形容。
老人現在的樣子,就跟個普通老頭沒什麼兩樣,笑眯眯的,很是和藹可親。
要知道,他在明面上地位,可比藤原家都要高上些許。縱使只是明面上而已,但卻沒有一點身在高位的氣質。
雪代遙道:“您是來看我義母的?”老人家笑道:“正好有閒暇的時間,順帶來看看信奈,當然,主要是來看看你的。”
“看我?”雪代遙有些意外。
老人上下打量著他,嘆道:“不愧是紫小姐的孩子,當真是把你母親的長相全繼承過來了。想當初,她與你一般大時,別人夸一個人長相漂亮,都說‘你長得有藤原家紫小姐四五分美’。看到你,我就不禁想起自己頭一次見到紫小姐的情景。”
雪代遙聽入耳中,不由得尷尬。別人都當他是紫夫人的私生子,各種流言蜚語都有,只有小部分人才知道真相。
現在,這個老人家說看到他,就仿佛看見當年的紫夫人,讓他一時半會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雪代遙勉強笑道:“我比我媽媽長得差遠了。”
老人微微一笑,說道:“分明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把你母親的長相完完全全繼承了。”
雪代遙一陣無言,選擇了順從。
老人又是一嘆:“你們藤原家的人,基因都是不錯,紫夫人如此你也是如此,其他人也不差。”
雪代遙搞不清楚他為什麼突然提起基因之類,還沒等說話,那老人忽得開始咳嗽,臉色變得一陣蠟黃,咳嗽越來越重,從“咳咳”聲變成“哇”聲,像是要把胃酸都給吐出來。
還好,身邊的兩名保鏢已經反應過來,老人剛開始咳嗽,立刻就把藥和水拿了出來。
“吃一粒就好了,醫生囑咐過我,這種藥不能吃太多。”
老人用指甲挑起片黃色藥片,接過瀨川倒的保溫杯的水,咕咚咕咚喝了幾口,長呼出了一口氣。
他把保溫杯遞還給了保鏢,對雪代遙嘆道:“我年輕時不懂得節制,現在人老了,什麼毛病都出來了。”
雪代遙聽他有幾分教誨的意思,連忙用晚輩的姿態稱“是”。
再怎麼說,眼前的老人是義母的父親,基本的禮儀要做好。
叮。
電梯門口緩緩打開。
老人道:“進來再聊吧,電梯都來了。”雪代遙緊隨其後,接著是那名叫作“瀨川”的女人進來,而後才是那兩名保鏢。
這兩名保鏢實在太壯了,讓本就狹窄的電梯間都有些擁擠。
其中一個人伸出胡蘿卜般粗的指頭,輕輕摁下12樓的按鍵,電梯微微顛簸了下,不斷上升樓層。
雪代遙都懷疑電梯會不會超重,還好並沒有發生這種尷尬的事。
不過電梯間仍舊沉悶,那兩名壯漢擠在一起,硬是給老人、雪代遙、瀨川留出一片空間,但隨著呼氣吸氣,仍感覺擠得慌。
幸好,電梯一下子就到了12樓。
老人說道:“你們兩個去瀨川的屋子休息,有瀨川陪我進去就行了。”兩名保鏢說“明白”,並沒有坐電梯,而是從旁邊的樓道下去。
不用老人和雪代遙動手,瀨川主動掏出鑰匙,把門鎖打開,從旁邊的櫃子里,拿出拖鞋給兩人穿上。
雪代遙驚詫的看了她一眼,感覺這個這個叫作“瀨川”的女人,十分熟悉小泉信奈家的布置。
老人看穿他心中所想,解釋道:“她叫作瀨川靜,是我女兒的保鏢。不過信奈不太喜歡有人跟在她身邊,所以瀨川都住在樓下。”
雪代遙這才恍然大悟,隨著老人坐在了客廳里。
老人問道:“信奈還沒有醒嗎?”雪代遙道:“義母還在休息。”老人不滿道:“這孩子真不像話。”雪代遙道:“我也是剛起來而已。”
老人道:“你剛剛在樓下跑步嗎?”
雪代遙有些意外,說道:“我是在晨跑。”
老人笑眯眯道:“我來的時候有看見你。現在早起鍛煉的年輕人可不多見了。”
雪代遙笑了笑,還當老人客套而已,認為早起鍛煉也挺正常,並沒有哪里值得稱贊。
老人又道:“遙?藤原遙?你應該是叫這個名字吧。”雪代遙道:“我叫遙。現在還叫作雪代遙。”
老人敲了敲腦袋,道:“我記起來了,你現在還在跟養母的姓氏,等你成年了才會換回你母親的姓氏。”雪代遙道:“是這樣的。”
老人柔聲道:“紫小姐真疼你這個孩子。我要是她,根本等不到你成年就要你改姓了。”雪代遙“嗯”了一聲,明白紫夫人對他真的很好。
老人用種古怪的語氣道:“不過也是,藤原家也只有你這個男丁了。”雪代遙感覺他仿佛心中藏了想法,倒沒有表現出來。
這時,瀨川靜問道:“您要喝點什麼?”
老人問雪代遙道:“需要瀨川幫你泡杯茶嗎?她可是特意向桃沢管家學過幾手。”
雪代遙心頭一動,卻還是說道:“不用了,給我來杯白開水就可以了。”
老人笑道:“也給我泡杯茶吧。”
瀨川靜道:“是。”
老人嘆氣道:“年輕喝酒,中年喝茶,現在胃不行了,連茶水也喝不了了。”
雪代遙聽他說話沙啞,試探道:“您有胃病?”
老人點點頭,嘆氣道:“我嗓子都被燒壞了。”
瀨川靜從吧台那邊走過來,路過明晃晃的落地窗,把兩杯白開水放在桌面上。
老人喝了口水,直接被嗆得連連咳嗽,嚇得雪代遙連忙為他拍背順氣,但只是輕輕一拍,感覺他骨頭脆得嚇人,生怕自己微微用點力,他的骨頭就像火柴咔嚓折斷。
“我來吧。”瀨川靜過來輕輕替老人順氣。
老人呼吸漸漸好轉,但臉色仍然蠟黃一片,說道:“身體越來越不行了,說話都能被唾沫嗆死。”
“您老多注意身體……”雪代遙連聲勸慰,說了不少話,哄他開心。老人被雪代遙逗得發笑,不知不覺已經八點鍾了。
老人臉色板起來,說道:“這麼晚了,信奈還不起來?”雪代遙心虛,小泉信奈還沒有起來,他至少要付一半的責任。
就在這時,雪代遙聽見樓上細微的開門聲,而後老人和瀨川靜也聽見小泉信奈嬌柔的喊:“遙!”
雪代遙心頭一緊,生怕義母在不知情的情況下,說出不合時宜的話,連忙喊道:“義母,我在樓下,小泉老先生看望你來了。”
小泉信奈一時沒有反應過來,三四秒鍾過後,驚呼道:“父親,您怎麼來了?”
她連忙趕下樓去,就看見雪代遙和老人坐在沙發上,雪代遙對她眨眨眼睛,讓她心中生出甜蜜,但老人冷漠的神情,又一下子把她打回現實。
老人板著張臉道:“現在都幾點了,怎麼起得那麼晚?”
小泉信奈心中委屈,偷偷瞥了眼雪代遙,義子實實在在讓她起不來床,現在臀部仍有撕裂感。
老人瞧著小泉信奈走路的姿態,忽得迷惑道:“你走路怎麼怪怪的。”
雪代遙心中一緊,小泉信奈道:“昨天摔著了。”
雪代遙立刻補道:“昨天義母一不小心摔在地上了。”
小泉信奈反應也很快,接道:“要不是遙在我身邊,我還不知道怎麼爬起來。”
老人語氣柔和下來,說道:“這麼大個人,還能摔著了。”
小泉信奈不好意思道:“廚房的水太滑了。”
老人道:“摔得重不重,還疼不疼?”
小泉信奈道:“不痛了。”
老人盯著小泉信奈走路的姿勢,搖了搖頭,還當她是故作堅強,不過看樣子,應該沒有大礙。
雪代遙心生緊張,生怕被老人看出端異,即使老人看起來和藹,但政客可都是老狐狸,很容易就能發現不對勁。
但雪代遙卻不知道自己想多了。
小泉先生完全不舉這件事,除去他們夫妻兩個以外,也就只有雪代遙一個知道真相。
其他人只當小泉先生不育而已,就連老人也是這樣認為,並不知道小泉信奈仍是處女,猜不到這是剛剛破處的走路姿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