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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卷 第142章 師父日安(5)

  望星峰的莫瑤真人收了個徒弟,消息一傳出來,在北辰派內可謂是是掀起了軒然大波。

  望星峰一脈在北辰派內向來地位超然,究其原因,除了因為峰主玄景真君輩分十分之高外,還因為望星峰的實力也是首屈一指。

  玄景真君自不用多說,他的大弟子曲南真人雖然行事放誕,但論起修為來,在修真界元嬰境界里是當之無愧的前三。

  二弟子莫瑤真人鮮少出手,可她這樣的天才人物,自然不容小覷。

  如今收徒的又是這位聲名斐然的修道奇才,若這弟子一入門,就是望星峰第三代的頭一人了,怎能不令人側目。

  待聽說那新入門的弟子是個半妖,整個北辰派都沸然了。

  外間的議論紛紛瑤姬一概不在意,北辰派並沒有禁止收妖族為徒的門規,至於其他人有微詞,那與她又有什麼相干。

  她下定決定便不會後悔,說是可憐安潯也好,觸動了她的柔腸也罷,她原沒有這樣的念頭,那天早上心頭一動,就做了這個選擇。

  南光真君得知後,雖然覺得不妥——在他看來,安潯的戾氣不是僅僅用發狂就能解釋的,這孩子經歷坎坷,很難說他的心性沒有受到影響,架不住玄景真君胡攪蠻纏,南光真君一想老友的二弟子也是個妥當人,她既要收安潯為徒,自然是要悉心教導,也就同意了。

  安潯便就此拜在了瑤姬座下,拜師儀式過後,瑤姬方才想起被自己拋在腦後的轉世命冊。

  她轉世到此界已有了三百多年,此時恍然回憶起來,命冊上的批語似乎是——轉世之身乃碧元之徒,她的道號是碧元,所以……安潯就是那人的轉世?

  因著那句批語,瑤姬對收徒一直抱著的是順其自然的態度,所以在決定收安潯為徒之前,她根本就沒想到那里去,此時方才有些遲疑。

  轉念一想,又覺得自己矯情。

  她欲收安潯為徒,和命冊並無關系,若因為這個原因反悔,實在是膠柱鼓瑟。她既收了這孩子做徒弟,尋常對待就是。

  只是瑤姬原沒有收徒的打算,這會兒有了個小徒弟,並未想好該如何教導。

  她上頭的師父不靠譜,從小基本上是被玄景真君放養的,師兄又沒有收徒,沒有可以參考的對象,便取了前幾世的經驗,拿安潯這個小小孩童當弟弟養。

  又有知非和知雲需要她操心,三個孩子湊在一處,一時之間,瑤姬好像驟然從平靜如水的修煉生活中抽離出來,回到了前幾世那些充滿煙火氣的熱鬧日子里。

  對修士來說,最充裕,也最不經過的就是時間,很快就過去了三年,知非和知雲順利築基,安潯體內的毒火也早已拔除。

  他與瑤姬這個師父之間,也沒有了當初掩藏在乖順之下的生疏討好。

  瑤姬教導了他三年,幾乎是手把手拉著他長大,自然知道這孩子看似溫和,實則心防甚堅,因身世之故,對外人充滿了警惕防備。

  但三年時間,就是捂塊石頭也能捂熱了,安潯的性格依舊是靦腆乖巧的,這乖巧之下的親昵依賴,瑤姬能感覺到,玄景真君和曲南也看的分明。

  他們倆大部分時間都不在派里,這三年里不過是回山待上一兩個月罷了。

  玄景真君秉持著徒弟的事並不多插言的原則,不曾說些什麼,倒是曲南曾半開玩笑半認真地問瑤姬:“你這是帶徒弟還是養孩子?”

  那時候他正被知非和知雲聯手坑進了河里,醉醺醺的飄在河面上打呼嚕,童子發現的時候,他都快沉到河底去了。

  瑤姬當即把兩個熊孩子抓起來揍了一頓屁股,曲南也不換衣服,就那麼濕淋淋渾身都在滴水地坐在一旁,還氣定神閒地喝茶:“師妹,你揍錯人了,你問問這兩個小貨,他們倆有那個聰明勁兒算計我?”

  瑤姬不是個笨人,自然聽懂了師兄的弦外之音,眉頭一皺:“老實交待,說!”

  兩個熊孩子原本還咬著牙講義氣,奈何不是師姐的對手,最後抽抽噎噎地說了實話:“我們想嚇嚇師兄,是,是師侄……嗝,教的我們法子……”

  瑤姬卻有些不信:“小潯?他可是個乖孩子……”說著就問知非,“是不是你倆又求他給出主意了?”

  曲南朝天翻了一個大大的白眼:“師妹啊師妹,枉你長了一張聰明臉,你怎麼……”被個小屁孩給糊弄住了。

  瑤姬這麼說也是有前車之鑒的,知非和知雲到處在外頭闖禍,自己干不說,有時候還拖著安潯一起背黑鍋。

  他們倆也很精明,知道安潯一向乖巧,要是犯事被抓的也有安潯,瑤姬一般都會網開一面。

  是以瑤姬斜睨了曲南一眼:“那你倒是說說,他干嘛要坑你?”

  曲南卻又不答了,只在離山之前告訴瑤姬:“師妹,帶徒弟和養孩子可不一樣,師徒之間固然也親密,究竟需要些距離,你將他養得與你太近了,這樣不好。”

  瑤姬失笑:“師兄你還沒徒弟呢,倒來教我。”到底是在曲南離開後細細思量了一番他的話。

  晚上把安潯拎到靜室里,問他:“你不喜歡師伯?”

  安潯十三歲了,身形輪廓還未脫去孩童的稚氣,但已看得出來日後的眉目如畫,一雙鳳眼兒里眼瞳生的極黑,微微一笑,仿佛羽毛滑過光滑的繭綢,頰邊還現出一個淺淺的酒渦來。

  聽到瑤姬的話,他顯然有點茫然,搖了搖頭:“沒有。”

  瑤姬往常是很為他這樣靦腆頭疼的,像知非知雲那樣熊得快把天給捅破固然不好,但太溫和乖巧了自然也不好。

  瑤姬一直想把徒弟養得外向一點,這會兒聽了曲南的話,也是怕他心思太過敏感會吃虧,並不覺得他有什麼壞心。

  所以她也不拐歪抹角,直接說:“你兩個小師叔都說了。”

  安潯是個聰明人,長睫一顫,垂下了眼簾。

  瑤姬對著他的時候,很少有能硬著口氣的,輕柔地說:“能告訴師父原因是什麼嗎?”

  她想過是不是安潯和曲南氣場不合,畢竟自己這個放浪不羈的師兄很少有人能受得了的。

  又或者是曲南大大咧咧說了什麼話,小徒弟有些在意了。

  再不濟也就只能是安潯突發奇想就是要惡整曲南,畢竟是個小孩子嘛。

  考慮了一大串,沒想到安潯低著頭,好半晌才輕聲說:“我……我覺得師父沒有以前喜歡我了。”

  這話說的沒頭沒腦,瑤姬一愣,因為她沒有說話,小徒弟的頭頓時更低了。

  聯想到師兄的話,她這才明白。

  曲南這是自安潯拜師之後第一次回山,瑤姬和他有十余年沒見,兩人一同長大,感情非比尋常,自然是親熱至極。

  大概是她忙於和師兄聯絡感情,忽略了小徒弟。

  小孩子的心思很好理解,忽然來了一個陌生人搶走了師父的注意力,雖然那個是自己的師伯,心里也會不高興的。

  安潯的第一個念頭是懷疑師父不喜歡自己,足也可以看出幼時的經歷對他的影響有多大。

  瑤姬原還想訓誡他要尊敬長輩,此時也只能嘆了一聲:“傻孩子,”在小徒弟的腦袋上摸了摸,“師父怎麼會不喜歡你?若是不喜歡,早就揍你的屁股了。”

  小徒弟臉上一紅,像是松了口氣,又鼓著腮幫子說:“師父,我不是小孩子了,不能……揍屁股。”

  瑤姬笑眯眯地在他的嫩臉上捏了一把:“不好意思啦?你兩個小師叔不也還是被我揍了,不想被揍就乖乖的,去給你師伯寫信道歉。”

  安潯乖巧地應了,自去寫信不提。

  剩下瑤姬坐在桌前想了半刻,師兄說的有道理,徒弟小時候依賴她是正常的,但太過依賴,甚至到了患得患失的地步,怕對他成長有礙。

  瑤姬覺得,自己的教徒計劃需要更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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