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自飄零,水自流,匆匆一見,未回眸。
打從在簪裊的香閨里面隱約間看了一眼,冉絕根本沒看清這這位名動泉州的花魁娘子的面容,只是那嗓音語調莫名的熟悉。
他的記憶早已是一片空白,根本不能從自己全無記憶的大腦中找出一絲關於簪裊這個名字的蛛絲馬跡。
但那嗓音卻讓他如此的魂牽夢繞,也不知怎麼回事。
唱了一首曲子之後,冉絕有些魂不守舍,簪裊又說倦了要閉門休息,冉絕三人也不好過多打擾,只能告退而走。
從花樓里出來,慕容威看冉絕這幅樣子,便知道她和這位簪裊姑娘之間肯定有些貓膩,只是冉絕不說,他也不好故意點破,便站在門口拱手道“冉兄,這花魁姑娘看也看了,曲子也聽了,我和曹兄就不多打擾了,盟中還有事物,這便告辭了。”
“哦。”冉絕點點頭,這會心里有事,他又恢復了清冷的性子,聞言也不挽留,開口道“既如此,那二位一路小心。”
“告辭。”
“告辭。”
看著冉絕慢慢走遠,慕容威這才轉過頭,對著身邊的曹鱗說道“曹兄,你猜這冉兄和這花魁娘子之間……”
曹鱗一臉八卦,肯定地說道“定有舊情!”
“如此……”慕容威滿臉笑容,笑道“我等何不成人之美,給冉兄和這位簪裊姑娘之間做一次人情可好?”
曹鱗雖然是大咧的性子,但怎麼說都是修士大族出身,自然知道這其中的好處,與一個丹師結下人情的好事沒人不願意做,當下便答應道“小弟唯慕容兄馬首是瞻。”
答應是答應,對於兩人之間的事情,曹鱗還是充滿好奇的,當下說道“不如回去問問這位簪裊姑娘,這舊情到底是什麼?打探清楚,咱們也好行下一步之事。”
“走。”
當然,他們兩個大族出身的修士公子給冉絕撮合這樁事也並非全為了個人,其目的根本還在於把冉絕徹底的留在幽州,或者干脆加入幽州盟,畢竟如此年少英才的丹師可謂世間罕見,值得他們放下身段是做這趟媒人。
於是慕容威和曹鱗轉頭有回到了花樓。
而那邊龜六剛送走了這幾位大爺,正在房里待著想事呢,便有聽到門外有人說道“六爺,剛才走的那幾位公子,又回來了?”
“誰?”
“是慕容公子和曹公子。”
一聽是漁陽郡里的兩位大神,龜六急忙從椅子上起來,邊走邊想著‘剛才不是聽完了曲兒麼?怎麼這會又來了?’
不過這兩位爺一個是漁陽舵使家里的公子,一個是幽州盟里的大族少爺,他龜六區區一個泉州縣里的花樓老板,哪里敢得罪這樣的人物,當下開門問道“在哪了?”
“不用找了,龜六爺,我等再此呢。”
“喲。”龜六一低頭,再抬頭時已然換上一副笑臉,說道“二位公子找小的有何事?”
他還未迎出去,便見慕容威和曹鱗一前一後進了他的屋子,圍著桌子坐下,慕容威便問道“龜六,我問你,這簪裊姑娘是你從哪里弄來的?”
見他問得鄭重,龜六心里有些慌神,不過還是如實答道“稟公子,這位簪裊姑娘是咱從皇城的教坊司花了三千兩銀子買來的。”
“嗤。”慕容威一聲冷笑,說道“邊疆年年動亂,朝廷充耳不聞,這教坊司的買賣卻做的如火如荼……”
‘這皇上是想管,他也得管得著啊。’
不過這事牽扯太多,龜六還沒活夠呢,實在不想摻和到這個話題里面去,只能點頭賠笑道“是,是。”
慕容威抱怨了一句,把目光轉向龜六,再問道“既如此,這簪裊姑娘的本名、出身,以及其她的一些消息,你可知道?”
“不知。”龜六小心答道“買來時只有一張身契,上面就寫著簪裊二字,小的只知道這姑娘約莫是個南人,其她的一概不知。”
曹鱗在一邊聽的著急,插話道“這也不知,那也不知,你不會問麼?”
‘我倒是想問,可我敢麼?’
一想到這幾個月受得罪,龜六只覺得心中一苦,差點當著二人的面落下淚來,想了想,開口說道“二位公子明見,尊等皆是坐丹超凡的修士,自然曉得俺這點修為與那位簪裊姑娘之間的差距,小的不敢相瞞,自打這姑娘來到我這花樓,小的是一天好日子都沒過上啊。”
接著便不等二人說什麼,一股把這幾個月受到的待遇講了,什麼今日挨打,明日挨揍,後日又打發去跑腿采買,搞得他一個堂堂花樓管事老板,都快成了跑腿的小廝了。
說的是淒慘無比,最後聲淚俱下,把坐著的二位都看得都有些於心不忍了。
龜六從小在這圈里廝混,心思自然玲瓏剔透,看著二位回來就對著簪裊的出身問來問去的架勢,擺明的就有把她贖身納妾的意思,是以這才不管不顧的大倒苦水。
為的就是這簪裊贖身的時候,看在她這幾個月的花費上,多賣些銀子回來,不然三千兩銀子就像把簪裊從花樓里接走,那他龜六豈不是賠了的個底褲都要當掉。
換做別人,龜六倒可以獅子大開口,到了簪裊贖身的時候,兩三萬的銀子連個折扣都不能有,一個還沒掛牌又有修為的未來花魁,絕對值這個價。
然而換做慕容威來就不行了,對方可是漁陽舵使家里的公子,他要真敢要這些銀子,慕容威一個心情不好,他在漁陽這一畝三分地還能把花樓開下去?
是以這錢,只能這麼要。
慕容威聽了一半,就對龜六這點心思一清二楚了,打斷道“龜六,你的心思我已知曉,先下去吧,我和曹鱗親自去和姑娘相問,若是真要給簪裊贖身,到時我幽州盟一個子都不會虧你,下去吧。”
啊?
龜六一愣,為一個姑娘贖身而已,這好端端的怎麼還扯上幽州盟的這杆大旗了?
再要說話,卻見慕容威和曹鱗已經走了。
到了簪裊的閨房門前,曹鱗上前敲門道“簪裊姑娘可在里面?”
“在。”屋里傳來一陣溫婉的女聲,問道“曹公子?公子再來,所謂何時?”
慕容威接話道“只是想問一下姑娘,你和我那位冉兄,是否相識?”
屋里的簪裊聲音一頓,接著開口否定答道“不曾……只萍水相逢,見過一面而已。”
……
冉絕一路散漫地回了家,到家時還想著這位簪裊姑娘到底是何人,只是想來想去根本就沒個頭緒。
剛進屋里,就見趙琅暇端著幾樣點心走進來,見到冉絕,開口說道“冉……少爺。”
或許是時日長了,美婦趙琅暇慢慢也接受了眼下的狀況,對待冉絕也開始恭順起來,目前這府中只有王氏母子帶著的小紅一個下人,連個端茶倒水的也沒,趙琅暇這幾日便不適做些端茶倒水的活計。
和冉絕算不上親近,但總歸也不是和前面時候那般生冷了。
倒好了茶水,趙琅暇轉身便要走,卻聽冉絕忽然開口道“你等一下……”
美婦以為他又要白日宣淫,驚的嬌軀一顫,臉蛋一紅,開口道“等等……我去關門。”
“什麼關門?”冉絕腦子一懵,之間趙琅暇關了門還不算,又把門從里面栓上了,這才恍然大悟,略有些尷尬地笑了一下,說道“不是這事……”
“那是何事?”
冉絕從法囊里面拿出慕容威給他的盒子,放在桌上道“這是你……我……”
眼下這到底是誰家,也是不好區分,冉絕索性不在糾結,直說道“這是被那群人拿走的家產之類,慕容兄替我找了回來,便交給你保管吧。”
……
趙琅暇雙手顫抖的結果木盒,打開一看,里面果然是家里丟失的田契房契,至於各類的雜物之類,都已經換成了票據契單,一並放在木盒里的存放著,邊上還有一半薄薄的冊子,趙琅暇打開一看,里面記著何人何時從冉家拿了多少東西,隨後又賠付多少等等。
美婦眼圈一紅,抱住盒子,委身下拜道“多謝……公子。”
冉絕並沒有把這事當回事,擺擺手道“無妨,你先下去吧,晚上叫上眉兒一並在房中等我。”
反正這同床共寢也不是第一次了,趙琅暇也沒有抵觸,抱著盒子答應道“是。”
這邊趙琅暇剛走,門外便傳來了王氏的聲音“少爺,門外有個人,說是遼東公孫家來的,要來求見公子呢。”
“快請,快請。”冉絕面色一喜,一月未見公孫棠華,他早已經日思夜想了,話音未落,便急匆匆的跟了出去。
然而迎到門口,門外來的卻不是他思念的公孫姑娘,而是一個面色冷峻,方臉魁梧的中年漢子。
冉絕左右看了一眼,確定來訪的只此一人,心中便有些失落,腳步也慢了下來。
走得進了,漢子抱拳拱手道“可是冉丹師當面?”
冉絕點點頭,回答的頗為有氣無力“是。”
漢子面色一喜,急忙迎上,再次拱手道“勞得丹師出門想迎,在下實在愧不敢當。”
“無妨。”冉絕擺擺手,說道“公孫姑娘怎麼沒來?”
看他一前一後的變化,漢子心里便隱約想到了一點什麼,於是便答道“遼東那邊戰事緊急,棠華已然帶兵去了前线,特命在下來漁陽拜見丹師。”
“啊?”一聽公孫棠華去打仗了,冉絕心中立刻急了起來,上前抓住漢子的手臂,緊張地問道“戰事如何?公孫姑娘可有危險?她現在身在何處?”
一瞧冉絕這幅緊張的樣子,漢子心里的猜想已然八九不離十,苦笑著答道“丹師,丹師,莫要著急,舍妹只是領兵防御而已,地點還在遼東境內,更何況身邊有大軍保護,不會有什麼危險的。”
“如此就好,如此就好。”冉絕點點頭,平復了心思,隨口忽然想起什麼似得說道“等下,你剛才說公孫姑娘是舍妹?”
“是。”漢子見冉絕因為妹妹的事情話語錯亂,有些哭笑不得,便說道“適才忘了介紹,在下公孫紀。”
冉絕點點頭,面露笑容說道“哦哦,既然是公孫公子大駕光臨,快請進,快請進。”
這前後一冷一熱,公孫紀多少有些適應不來,然而還不等說什麼,便被冉絕拉著袖子扯到了客廳。
進門之後,還沒等說話,便聽冉絕熱情地說道“公孫兄此來,是為了的丹藥的事情吧?”
公孫紀還想著跟他客套幾句,沒想到冉絕如此直白,只能點頭答道“是,勞煩……”
冉絕從法囊里面把煉制好的丹藥全部拿出來,放在桌子上面說道“我和公孫姑娘約好,一月給他兩類丹藥各三百,只是這月閒暇較多,故而沒種多做了百十,公孫兄一並拿走吧。”
公孫紀喜上眉梢,笑著致謝道“如此,那就多謝冉丹師了。”
然而在心里,公孫紀卻是徹底明白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了。
無他,眼前這位丹師,看上自己的妹妹了。
不然的話,有哪個丹師,會無緣無故的接下這麼一大筆的丹藥煉制工作,還一分錢的工錢不要,順帶還搭上幾瓶上好的物品丹藥。
不過對於公孫紀來說,若是真要做親,他自己是不反對這門親事的,冉絕無論是從各種方面來說,都實在太合適做他們公孫家的女婿了。
一者,冉絕的出身雖然神秘,但是到了這幽州地界,還真算不得什麼大事,且他孤家寡人一個的,只要娶了的公孫棠華,就算是公孫家的人了,而公孫家有了一個丹師女婿,絕對可以在整體實力上再上一層,一躍成為幽州頂級的修士家族也是有望。
二者……總而言之,有了這麼一個丹師身份,其他的一切對於公孫紀來說並不算什麼了不得的問題,至於說冉絕霸占了原本冉濤的一對母女,嗨,這事的原因公孫紀略有耳聞,實在怪不得人家冉絕,再說男子哪個不風流的,一對母女又算得上什麼大不了的事,日後就算冉絕娶了公孫棠華做妻,難道還不准他納妾不成?
當然,這番話目前也只能在心里想想,真要談婚論嫁,還是需要三書六禮之類的,公孫家的家主不點頭,公孫紀說話也不算啊。
冉絕拿出丹藥,給公孫紀收下,順手又從法囊里面拿出兩只玉瓶,遞給他道“公孫兄,這是我送與棠華姑娘的,絕從未經歷過戰事,但也知道疆場凶險,棠華姑娘萬一有所傷損,這丹藥正好拿來給她療傷。”
公孫紀看著兩瓶丹藥上寫的名字,知道這又是兩瓶五品丹藥,心說這冉丹師為了自己這個妹妹可真是舍得下本,兩瓶上號的五品療傷丹藥說給就給了。
只是這東西實在太過貴重,公孫紀可不敢擅自替妹妹做主,便推脫道“冉丹師,這實在太過貴重了。”
“哎。”冉絕一到這種時候,嘴巴立刻變得巧了,眼眸一瞪,做怒道“難道公孫姑娘不願意交絕這個朋友嗎?還是公孫兄瞧不上在下的丹藥?”
“這……”公孫紀哭笑不得,只是搖頭道“並非如此,能結交冉丹師這樣的朋友,舍妹不勝榮幸,只是丹師,這丹藥上次已經冒昧收過,這次說什麼在下……”
“那就是棠華姑娘不願意結交在下了?如此,這是剩余的丹藥材料……”
公孫紀一臉苦笑,他活了這麼大,還是頭一次被一個丹師威逼利誘手收下丹藥的,只好點頭收下冉絕手里的玉瓶,拱手道“如此,紀就卻之不恭,代舍妹收下。”
‘這還差不多……’
丹藥送出去了,冉絕就圍著公孫紀開始問公孫棠華的各種事,什麼姑娘今年多大年紀啦,平日里喜歡什麼啦,修為多少,需不需要我煉制點丹藥助她提升一下修為之類。
公孫紀自小在軍中廝混,讓他帶兵打仗,討論軍旅,自然不成問題,但是這種涉及兒女八卦的事情就有些不擅長了,一會的功夫就給冉絕問的不厭其煩,偏偏還不能露出半點不悅來,只好耐著性子坐在椅子上,跟個囚犯一樣接受冉絕的盤問。
兩人一直聊了半個時辰,冉絕才勉強停下,終於得了一點空隙的公孫紀急忙提出告辭。
冉絕這時才終於露出些不好意思來,這當著人家哥哥的面幾乎是明擺著打人家妹妹的主意,公孫紀被問了大半個時辰還沒有生氣,這份氣度也實在難得。
當下說道“我送公孫兄。”
“不敢勞煩丹師。”公孫紀急忙擺手,他可怕這送出門的這段路冉絕再想起點什麼,急忙說道“紀自去便可。”
……
等公孫紀走了,冉絕才注意到已經到了下午了,轉回客堂剛待了一會,便聽門外的王氏說道“少爺,可以吃晚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