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天痕依言,與烈如來同時盤膝坐下。
烈如來一掌滿帶佛元,從後心注入墨天痕體內,陰陽天啟似有感應,吸納轉化佛元為己用,雙脈瞬時如沐甘霖,不出小半刻鍾,已是真氣充盈!
烈如來收掌奇道:“墨施主所修內功不俗,貧僧佛元並非為你渡氣,而是旨在激發你內力運轉,助你自行快速回氣,不想這短短時間,你竟已恢復完畢。”墨天痕慚愧道:“不過僥幸得遇名師,授了我入門口訣,還未修煉至深,讓大師見笑了。”
烈如來道:“不必自謙,你這般年紀,劍法與內力造詣卻已是不俗,放眼中原,能並論者亦是寥寥。不過吾方才感覺,你之脈絡,似與常人有異。”墨天痕坦誠道:“實不相瞞,學生天生自帶一條隱脈,謂之『陰脈』,也因此得混沌郎君看重,傳我陰陽天啟之功。”
烈如來釋然道:“原來如此,你根基雖淺,內力卻更為精純,更隱有天地圓融之感。無怪乎混沌郎君能橫行江湖。”
墨天痕亦道:“師尊為人狂放不羈,說天下間只有一人武功能入他眼,授我功法,也不過是看重我的體質,想日後多個對手陪他過招。”
“嗯?”烈如來似若有所思,卻問道:“你尋回母親後,會往何處?”墨天痕道:“應是往西都,請母親為我主持婚事。”烈如來笑道:“原來施主成親在即,可喜可賀。”說話間,二人運功已畢。
墨天痕心中急切,忙道:“大師,速帶我去見母親!”烈如來點頭,二人邁出大殿殘垣,卻見大殿周圍,已有不少莊丁雜役聚集在遠處,正戰戰兢兢的望向二人。
原來前番大戰時聲響隆動,待到烈如來終結戰事,金錢山莊重歸平靜後,好奇的莊丁們便結伴而來,想看究竟發生何事。
眾莊丁見二人結伴走出,又面生不似山莊之人,有大膽的問道:“二位,這里究竟發生何事?”
烈如來口宣佛號,雙掌合十道:“金成峰作惡多端,害人無數,貧僧已將其誅殺,以正公道。”
此言一出,在場莊丁盡皆嘩然,有震驚,有歡欣,卻亦有頹然傷心、捶胸頓足、抱頭痛哭者。
方才問話那人亦是痛哭者之一,顯是難受至極。
墨天痕不解,問道:“大叔,為何而泣?”那人卻是徑直走向烈如來,哭嚎道:“你這和尚!怎麼這麼不懂事喲!這不是要我們命嗎?”說著,竟是一頓老拳錘在僧者胸口!
烈如來卻閉目不言,默然承受著這無妄之災。
墨天痕大驚,忙拉開那人道:“大叔!你瘋了嗎?大師是在為民除害,你打他作甚?”
那人哭嚎道:“他……他這哪是為民除害?分明是在害我們呀!”一旁有哭者也上前紛紛附和起來。
墨天痕不明所以,只聽那人又道:“莊主他雖然平日對我們苛刻嚴厲,但有他在,我們好歹還有一份活計,現在,莊主沒了,你讓我們這些只會伺候人的人去哪里謀生計?”
墨天痕一路行來,所遇此地之人大多都對金成峰又愛又恨,恨其剝削殘酷,卻又為生計而依賴於他,視他為衣食父母,但他仍是不解,為何金成峰身死,竟讓普通莊丁難受如斯?
思來想去,少年不得答案,卻聽人群中有人高喊:“那和尚殺了莊主,斷了我們生計!大伙並肩子上,別放過他!”這一聲,將人群的滿腔仇恨轉移至僧者之身,只見憤怒的人群涌向烈如來,神情猙獰如惡鬼,似要將佛者生吞活剝!
烈如來卻只是閉目凝立,無有絲毫反駁。
墨天痕生怕局面不可控制,只得高呼道:“你們怎能這樣,大師是在幫你們!”方才那人卻道:“我們又沒求你幫!你們這些大俠行俠仗義,怎麼能不顧我們這些平頭百姓的死活!”
墨天痕一時語塞,不知該如何作答,眼見激憤人群將烈如來團團圍住,拳打腳踢,想要救援,又怕傷到百姓,糾結一瞬,終是准備先將人群隔開再做盤算,不料正欲揮劍,卻聽烈如來道:“吾自作業,當以此身受果,墨施主,你莫要動手。”
墨天痕聞言,糾結半晌,只得恨恨轉身,不忍再看慈悲佛者慘遭毆打,不料人群中突然有聲喊道:“那小子身上有血,還准備救那和尚,他和那和尚是一伙的!”
此話一出,引動一撮激憤的人群轉而向墨天痕撲來!墨天痕當場怔住,握劍之手已然顫抖,失去理智,一心復仇的人,竟有這般可憎的面目嗎?
“哎……”如來一嘆,盡是自責,自責殺惡卻不能使眾生快意,自責罰罪卻無法得民心贊同,烈如來自運佛元開道,以綿勁逼開毆打人群,挾墨天痕騰空而起,逃離這群情激憤之地,心緒卻飄飛至數日前,他不顧掌教師兄阻撓,執意前來之時——“這,便是三教之掣肘,為多數人之利益,只能緩徐圖之,甚至短時之內,只能任由惡者為惡,但倘若直擊腐根,快刀以斷,則一發牽而全身動!”
“身為佛者,冷看世間生汙藏濁,縱穢納垢,吾不齒也!為了多數人的利益,而犧牲少數人?這看法,吾亦不贊同!我們憑什麼可以任意決定眾生之命運?他們命運,又憑什麼需要我們來替他們做主?!”
“這,便是承擔!!自你選擇修佛向善,顧守蒼生,為他們擋厄消災那一刻起,你就必需將他們的命運一肩承擔!因為,你已經改變了他們的命運,你已經擅自決定了他們的命運!”
“別再自我拔高了!吾守護蒼生,從不為干涉他們的命運,而是為了他們的生的自由!蒼生之命運,從來都該是自由,而不該是被奸邪惡宄所支配與玩弄!
所以才需有人誅惡斷邪,殺生護生!”
“大局,關乎天下蒼生,豈能以一時好惡定斷殺伐?”
“蒼生,不需要惡者虛偽的憐憫,而需要有人引導他們,勇敢向善,堅定未來!”
言詞激辯,歷歷在目,烈如來思緒飄回,輕然一嘆:“掌教師兄,吾真的做錯了嗎?”
經歷方才之事,墨天痕心頭亦是沉重萬分,見烈如來神情似帶疑惑,便問道:
“大師,您還好嗎?”
烈如來道:“無妨。”沉吟片刻,他忽的又道:“墨施主,復仇,自是理所當然,但眼見仇人伏誅,你可有快慰?”
墨天痕搖頭道:“晚輩心慰,但並無快感,畢竟……牽涉到眾多無辜。”烈如來點頭道:“英雄,不作無妄之殺,你做的很對。”二人一時無言,不一會,墨天痕問道:“大師,學生有一事不明,還請大師為我解惑。”
烈如來看了他一眼,道:“但說無妨。”
“大師,您既然知曉金成峰所作所為,為何不早些出手,止其行惡?他勾結西域之人,擼我中原女子,暗中更使無數家庭破碎,您若知曉,想必三教也定然清楚,他們為何至今未有動作?”
烈如來略顯訝異的望向墨天痕,半晌,緩緩道:“三教未有動作,一來看不起富戶,認為經商無用,家大業大,不過雲煙過眼,不及三教精神傳承之萬一,二來三教名下多處產業也需金錢山莊扶持,仰人鼻息之下,對金錢山莊所為也只好暫不追究。”說到這處,他的眼中多出了些許期待,問道:“墨施主,金成峰雖作惡無數,也不屑幫助他人,愛護弱者,甚至為他一己私而大興土木,生活鋪張奢華,但卻也活人無數,去其惡行,他對此地民生繁榮,反算是有功,這樣的人,若確有其罪,當誅當留?”
墨天痕一時沉默,思索片刻,搖頭道:“有功,不代表就可為所欲為,若恃功而驕,留之則貽禍一方,學生認為,奸惡之徒,殺之不枉,因為弱者,才是我輩該守護之人。”
“哈,非奸惡不妄殺,遇弱者必護之?”聽罷墨天痕所說,烈如來臉上終浮出一絲淺笑。
墨天痕卻驚訝道:“大師知曉我墨家學思?”
烈如來道:“不過略有耳聞。我們到了。”說話間,已凌空落下,來到山莊的一處院落中。
墨天痕見院中皆是女子,迫不及待的喊道:“娘!娘!你在嗎?”院中女子見烈如來前來,都上前行禮致謝,墨天痕聲聲呼喚,卻換不得一絲回應,只引來眾女子奇怪的目光!
墨天痕愈發心焦,也不顧避嫌,在女子間穿行奔跑,高聲呼喊道:“娘!痕兒來了,你快回答我!”眾女子見他左突右撞,紛紛避開,墨天痕遍尋不得母親身影,不禁頹然跪倒,不可置信道:“為什麼……為什麼?”烈如來走近道:“墨施主,難道令堂不在此處嗎?”墨天痕忙焦急問道:“大師,您確定所救女子都在此處了嗎?”烈如來搖頭道:“貧僧並未細點,只是將她們全數帶回。”於是轉頭問向眾女道:“到此之後,可有人出去尚未歸來?”
眾女面面相覷,皆搖頭,道:“我們謹記大師囑咐,並未有一人外出。”墨天痕忙問道:“你們之間,可有一名叫陸玄音的女子?”眾女皆道:“未曾聽聞。”
聽此話語,墨天痕不禁懊惱道:“難道母親真不在此處?”烈如來建議道:“吾將她們帶回時,也將押運之人一並擒回,你稍待片刻,吾去將他們帶來。”
墨天痕哪等的住?急道:“我與您同去!”
烈如來應允,帶他來到院落偏僻處的一間小屋。
推門而入,只見十幾名五花大綁的莊丁正驚恐的盯著烈如來。
墨天痕也不顧其他,開口就問:“你們可曾見過我娘?”
那十幾名莊丁被問的一頭霧水,有個膽大的問道:“你……你娘是誰?”
“就是關在花王樓里的那名女子!你們把她藏到哪去了?”墨天痕急不可耐,直接揪住最近一人的衣領怒吼起來。
那人嚇的連連掙扎,卻苦於手腳被縛,無法挪動,哭喪著臉道:“少俠饒命!少俠饒命啊!我們只是奉命將這些女子送往葬雪天關,其他的一概不知啊!”
聽聞“葬雪天關”一詞,墨天痕頓時怔住,道:“那不是軍營嗎?”那人道:“我們只知到將這些女子送往葬雪天關左近的固定地點,交給常來接頭的軍士帶走,其他的,真不清楚了!”
“葬雪天關……葬雪天關……”墨天痕不禁心頭咯噔一想,疑惑道:“莫非這就是那蒙面人讓我往北海一行的用意嗎?”但此刻非是疑惑之時,他又問道:
“與你們交接的是何人?可有姓名?”
那群莊丁中有人答道:“好似姓樊,聽說是天關的一名軍需官。”墨天痕疑道:“天關算是軍營重地,要這麼寫女子作甚?”那莊丁連道:“不知。”烈如來卻道:“葬雪天關雖是關隘,卻也有平民居住,更有不少軍士在那落地生根,如此一來,天關女子數量倒顯不足。再者,軍中開灶漿洗等事,或許也需女子操辦。但天關乃國之門戶,地處險要,朝廷當有足夠徭役劃撥,為何會接受來路不正的女子,這點令人生疑。”墨天痕自是沒有心情聽他分析,向他急急施以一禮,道:“大師,事出緊急,學生先行一步,就此拜別!”。
烈如來不及點頭致意,便見他急急轉身跑出門外,不料剛過片刻,又見他急急折返,對那群莊丁問道:“你們山莊哪里能找到馬?”烈如來見他風風火火,如無頭蒼蠅一般,將他勸住,道:“墨施主,吾曉你心焦,但關心則亂,你需冷靜以對。”
聽他勸解,墨天痕心境稍緩,瞬又想到母親讓自己去尋外公一事,靈機一動,對烈如來行禮道:“大師,學生有個不情之請。”烈如來道:“但說無妨。”
墨天痕懇求道:“大師,此去天關,不知其中多少凶險,學生勢單力孤,恐力有未逮,所以學生斗膽,想請大師相伴而行,不知大師能否應允?”卻見烈如來輕嘆一聲,搖頭道:“墨施主,你既邀請,烈如來與你走一趟也是應該,但如今金錢山莊群情激憤,又無人管束,吾擔憂眾多無辜因此遭難,而此亂像皆由貧僧而起,故請恕貧僧難以援手。”墨天痕見他面帶哀色,不禁問道:“大師,你莫不是想以死……”烈如來微笑道:“當然不會,但,吾需給他們一個交代,彌平金成峰身死所帶來的負面影響。”一眾莊丁聽金成峰已死,亦是露出與先前莊丁們一般,有歡喜,也有難過。
墨天痕無奈道:“如此甚是可惜,但維持此地平穩確實更為緊要,是天痕自私了。”
烈如來安慰道:“你救母心切,因而失了方寸,這並非過錯。再者,你年紀雖輕,卻一身熱腸正氣,吾很是欣賞,望你謹記吾當日贈你之言,來日,讓吾一睹你長成之風采。”
墨天痕感激道:“大師,您兩度救天痕與命危,又如此垂青於我,救命賞識之恩,來日學生定當全力報答!”
別過烈如來,依照莊丁所指路线,匆匆尋到一處馬廄,便往莊外奔去,一路飛馳,卻見莊內一片混亂,人群來來往往,竟是正在搬運莊中財物,更有甚者,相互爭搶,大打出手,一時間,原本平和無爭的豪貴山莊,竟成修羅地獄,慘嚎連天,叫罵連天,血流遍地!
墨天痕見此亂像,心有不忍,幾次都想下馬制止,但想到母親,只得強忍心中郁忿,揚鞭策馬,不見不煩。
消息一傳十,十傳百,很快,金成峰死訊便傳出山莊。
墨天痕行至山莊出口處時,放眼望去,遠處竟有無數平民蜂擁而來,每個人臉上都洋溢著對金錢的渴望,宛如過境蝗群一般,密密麻麻,令他不寒而栗!
“失卻金成峰,此地安穩竟在短短數刻間土崩瓦解?難道這個天下,真有殺不得的惡人嗎?”懷揣心中疑慮,墨天痕逆人流而行,摧馬狂走,一刻也不願再停留!
金錢山莊距葬雪天關只有三百余里,若快馬加鞭,三四個時辰便能趕到。
墨天痕換過一身行頭,上路疾行,心中已在盤算不停:母親應是昨天夜里就被送走,與那些女子並非同一批,這樣算來,她此刻應已在關中。
此回前去,定要先尋得寒大哥,他在關中多年,定然有人脈或權威,有他相助,相比也能更快尋到母親。
墨天痕一路疾走,行有兩個時辰,已感氣溫頗為寒冷,再行數十里,隱隱得見遠處群山聳立,如披雪白龍,綿延千里,雄偉壯麗,正是中原極北天塹——玉龍山!
眼見終點在即,墨天痕催馬再疾三分,又過一個時辰,只見眼前兩座雄山谷道之中,一道奇偉城牆巍然橫亘,連接兩山,正是中原正北門戶,亦是歷代烈士抗妖守土,長鎮河山之地——葬雪天關!
“這便是葬雪天關?果然一眼便與人冰涼厚重之感。”墨天痕望向那被落雪所覆的皚皚白牆,心緒一時也被這雄關所震懾。
但他心中焦慮,也顧不得欣賞這可謂天下一絕的無雙景致,拍馬便往關牆馳去。
葬雪天關依傍玉龍群山中唯一一處豁口而建,對北足有三道城牆,南邊因面向中原腹地,只有一道城牆。
南北兩處城牆間的綿長山谷中,經中原歷代朝廷不斷營建,已成一處完備的軍事基地,北三牆之後,是錦朝兵馬駐扎之所,軍營之外,則是徭役民夫、當地百姓共居之所,其貯放兵糧器械的軍需之所亦設在其中。
墨天痕一身武人打扮來至關前,見亦有不少與他打扮相似的人正進進出出。
原來,天關常年受北海妖族侵襲,僅憑朝廷之力難以扞衛周全,故而一些三教弟子與江湖俠士都會時常來此助拳,充作戰力,寒凝淵的玉龍山莊便是因地處左近,故成支援天關的中堅之力。
三教亦在此處設有聚會議事之處,只不過墨天痕並不知道。
因為天關常年有俠士出入,墨天痕並未受過多盤問便被放入,問明路徑所在後,便直往軍中而去。
墨天痕來到天關兵舍之前,只見街口牌樓腳下,兩只吊睛白虎石雕威猛駭人,氣勢凶殘,牌樓之上“從風營”三字赫然入目,正是錦朝十二神將之一,“白虎神將”的親兵大營。
守門兵丁見墨天痕徑直前來,忙攔住他,道:“且慢,請出示通營手書。”墨天痕躬身行禮道:“在下第一次來此,並未有什麼『通營手書』,只是來尋一名朋友。”
天關將士,多有家眷,往日也常有前來探望之人。
守門兵丁聽了,不疑有他,問道:“你來尋誰?我們為你去叫一下便是。”墨天痕道:“有勞二位長官,在下要尋之人名喚寒凝淵。”兩名守門兵丁頓時驚奇道:“哦?你來尋寒參謀?”墨天痕道:“正是。”
那兵丁問道:“你與他是什麼關系,說出來,我們也好去與他說明。”墨天痕老實道:“在下墨天痕,乃是寒大哥路上相交之友,應他之邀前來。”兩名守門兵丁相互確認道:“前些日子將軍給寒參謀放了個長假,確實前幾日方才回來。”於是其中一人對墨天痕道:“好了,你在這附近等候便是。”另一人已入內告訴專司通傳的兵丁,回來道:“已經派人報信去了,不過兵舍頗大,來回還需一段時間,你就在附近不要走動,待寒參謀出來,我們自會告知。”墨天痕連聲謝過,只在街邊尋了處干淨的地方坐下,眼睛卻一刻不停的望向兵舍內中,期盼著寒凝淵能快些出現。
從風營門前就是個三岔路口,其中一條主道貫穿整個天關,是戰時最為緊要的運輸路线,另兩條則分別通往平民住區與軍需大營,是以營門前雖無喧嘩之聲,來往人物卻頗多。
墨天痕心中焦急,坐不大住,不一會便起身,又不好離開此地,只得在從風營門前胡亂轉圈。
正轉著,卻見營中走出兩名兵丁,正滿臉笑意,勾肩搭背的往軍需營走去,其中一人興奮的道:“我跟你說,昨晚新到的那美人真不是蓋的,美的沒邊了!那身段,又熟又媚,還特別會服侍男人,看見肉棒就不要命的去吸,簡直是個天生的蕩婦!”另一人擺手道:“行了,你昨晚回來都跟我囉嗦一宿了,就別在那說個不停了,等到那,不就都知道了?”墨天痕聽的耳朵一豎:“昨晚剛到?那不是很可能……?”他越想越覺得可能,回想起那兩人剛才的描述,心中不禁怒火炸開:“他們所說女子若真是母親,那她豈不是正在受人侮辱?”一想到母親可能在此遭遇如夢穎她們在快活林所受之罪孽,墨家少年哪里還按捺的住?
當即遠遠跟了上去。
一旁守門的兵丁見他遠走,也不禁奇道:“讓他莫要走遠,怎麼還是跑了?罷了,一會若是錯過,可不是我的責任。”
兩刻鍾後,從風營中,一名白衣青年翩翩走出,面容俊俏,瀟灑不凡,正是寒凝淵。
兩名守門兵丁見了他,忙行禮道:“寒參謀!”寒凝淵擺擺手,四下環顧一圈,卻不見墨天痕身影,於是問道:“墨賢弟人呢?”
那兩名兵丁道:“屬下讓他在此等候,不要走遠,不料就在參謀您出來前不久,他竟自己一人往軍需營的方向去了。”
“軍需營?”寒凝淵皺眉道:“無緣無故,他去那兒做什麼?”兩名兵丁皆答道:“屬下不知。”
寒凝淵點頭道:“也罷,那我自行前去找他便是。”且說墨天痕強壓性子,尾隨那兩名兵丁一路走來,竟見二人所行之路遠端立有一旗,旗上赫然寫著“軍需營”三個大字,不禁奇道:“他們說來找女人,為何會來軍需營?”於是趕緊跟上,准備一看究竟,卻見二人在離軍需營尚有一段距離時突然拐進一旁的小巷之中。
墨天痕生怕跟丟,也趕緊隨之進入,卻見那兩人身影進了巷中的一道門內,門口正有兩名軍士把守。
那兩名軍士見墨天痕到來,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其中一人惡聲道:“哪里來的江湖小子,快走快走,這里是軍需重地,不是你們江湖人士來的地方。”墨天痕隱隱聽見那道門中竟隱隱有女子呻吟傳出,與那日欲林祭時他所聽的女子淫語如出一轍,不禁正色道:“既是軍需重地,為何會有女子叫聲?這里面究竟有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
那兩名兵丁大驚,當即挺槍對准墨天痕道:“小子,你自己撞上來,那就別怪我們送你去見閻王爺了!”說罷,竟挺槍刺來!
墨天痕盛怒之下,劍意劍氣同時迸發,墨武春秋瞬間破封而出,高懸半空,向下疾刺!
只見一道寒光飛閃,當先一人手中長槍頓時斷為兩截,墨武春秋直嵌入青石磚地之中!
另一人見墨天痕武功了得,忙大喊道:“快出來!有奸細!”瞬間,從那屋中出來數名各執兵刃的大漢,向墨天痕撲殺而來!
巷道狹窄,一次最多容三四人並肩,是以那群大漢高舉兵刃時,一時竟有刀劍如林的錯覺。
然而墨天痕並無所動,劍指一提,墨武春秋再度拔地而出,飛回手中,隨即便是墨狂盛怒一擊——劍動神州月!
墨劍怒掃,弦月橫空,墨天痕一式糅合陽剛陰柔,威不可擋,卻如無鋒之招,不破衣衫,已將那群大漢悉數震退!
墨天痕把握機會,搶入門中,卻見屋內一片春色浮光,肉欲滿堂,盡是衣衫不整,正在交合的男男女女,丑惡姿態,與欲林祭時頗為相似。
“軍營重地,竟有這般不堪的所在!”要知道葬雪天關不比清洛,清洛雖設風月之所,卻是後方,而葬雪天關卻是前线要地,乃是純粹的軍營,出現這般狀況,已可依軍法論處!
但墨天痕此刻並無心糾察,眼光一個個掃過屋中的女子,卻無一人有著令他熟悉的面龐,只是都以奇怪的目光大量著他。
墨天痕心有不甘,又往里走了一進,卻見一群赤裸男子正圍成一團,似是在觀賞什麼稀奇事物,其中還不挺有女子淫叫與男子的叫罵聲傳來。
他不禁心中一顫,似是預感到什麼,趕忙上前撥開層層人群,當見到當中之人時,竟是令他睚眥欲裂的一幕!
只見陸玄音渾身一絲不掛,豐滿熟美的肉體正跨坐在一名大漢腰間不停扭腰磨臀,任由身下的大漢不停的抓捏著她那雙豐軟豪碩的巨乳;她的身後,另一名大漢正將肉棒深深捅入她的菊蕊當中抽插不停;她的面前,兩名大漢正將一左一右兩根臭氣熏天的肉棒橫在她的眼前,而她仿佛聞到人間至美之物一般,素手端起那兩根肮髒陽物,將兩顆紫紅的龜頭一齊拉至唇邊,伸出香舌陶醉的舔弄起來!
自昨夜被送到之刻起,墨家主母就從未停止過與人歡愛,開始時是一對一,再來一對二,後來許多人再等不及,一擁而上,無數根肉棒對准這道門尤物發泄出他們積壓已久的雄性精華,將它們盡情揮灑在道門仙子的子宮花房、菊穴深處、俏美面龐、豐柔大奶、青絲秀發、纖白素手、以及身上任何一處瓷滑肌膚之上!
此刻,一夜未休的陸玄音身上已盡是白濁干涸的腥臭液體,與她原本的仙美氣質形成強烈反差,卻也更引人肉欲!
就在墨天痕看見此景的那一刻,陸玄音所侍奉的四名男子同時爆發,肮髒渾濁的精液就在墨天痕眼前,射入他最敬重的母親的蜜屄當中,將她花房中原本就已被射的滿滿當當的精液擠出,注入新的精華!
射入她已紅腫不堪的嫩菊之中,令她原本平坦的小腹又有幾分隆起!
射在那張讓墨天痕朝思暮想的美艷俏顏之上,為那張無數人都為之著迷的容顏再添數層淫糜的灰白!
“啊——!!!”一聲狂怒長喝,墨天痕身周氣流狂卷,劍氣直衝雲霄,爆散四射!
周圍的赤裸男子紛紛被震開,驚懼莫名!
陸玄音被這一喝,驚醒三分本識,只見墨天痕滿頭黑發倒豎飛揚,怒目帶煞,墨武春秋亦有感應,隨之瘋狂顫動,劍鐔之處異光閃耀!
“痕……痕兒……!?”驚見愛子就在眼前,陸玄音又喜又悲,喜的是墨天痕逃出生天,母子二人終獲重逢,悲的是自己糜爛至斯,竟是在這般羞恥的狀況下與他相見!
“哪里來的毛頭小子,這里是軍營,你怎敢擅闖!”一旁被他震開的大漢們緩過神來,紛紛指責道,只是他們皆是赤身裸體,即便放下狠話,也無太多底氣。
墨天痕並不理會,解下外衣披在陸玄音身上,一連重磕三個響頭,飽含自責道:“娘……痕兒不孝,來遲一步!痕兒……這就帶你回家!”一聽“回家”二字,陸玄音頓時流下淚來,這數月來她家破人亡,飽受凌辱,從未得一天安寧,此刻宛如撥雲見日,終得曙光,令她不用再忍辱偷生,她又如何能自持?
連聲道:“好,好,痕兒,我們……回家!”一聲“回家”,母子二人相偕而起,轉身欲走,卻見院中無數披甲兵丁涌入,矛頭直指母子二人!
墨天痕見這陣勢,墨劍一橫,朗聲道:“今日,墨家钜子墨天痕,帶墨家太主母陸玄音返鄉,任誰也無法相阻!”人群中走出一名軍官模樣的人怒喝道:“大言不慚!老子管你是墨家道家,天關軍需重地,豈由得你想闖就闖,想去便去?”隨即一揮手,令道:“拿下!”墨天痕心知避戰已無可能,索性心一橫,豪氣頓生:“龍潭虎穴皆已闖過,何妨再闖一次軍營!”但他仍在盤算,自己要顧及母親,與兵丁相斗時難免會有掛礙,寒凝淵就在關中,若自己能拖延至他前來,便可避開無謂之斗。
想到此處,墨天痕墨劍高舉,劍意橫空,化作參天巨劍,再出墨狂絕式——劍罰百世罪!
心中不住祈禱道:“寒大哥!你定要看見啊!”
就在墨天痕發信求援同時,眾兵丁已一擁而上,挺槍扎來!
墨天痕急忙回劍相御,墨武橫削,陰陽真氣一舉辟開前排兵丁!
然而葬雪天關之軍久居戰陣,勇氣過人,前排雖被輕易逼退,後續攻勢卻無絲毫延緩,排排長槍如潮逼至!
(樂6)墨天痕大叫一聲:“來呀!”隨即墨劍一撇,正欲施招,卻聽不遠處,一道鏗鏘弦音驟然響起,隨後音曲連綿,如波如濤!
母子二人驚覺此律熟悉莫名,對視一眼,異口同聲道:“大雅無曲!”話音方落,琴音驟急,清越道律響徹天際,如萬劍懸天,鏗然而奏!
隨即,指挑弦繃,萬千道劍,彌天而落!
刹那間,墨家母子所處院落遭萬劍疾射,一瞬傾毀!
在場軍兵,無一可抗,紛紛受招而倒,慘叫連天,卻唯有墨家母子二人所立之處毫無道勁,安然無虞!
“這……這是……”見此情景,墨天痕訝異非常,滿頭霧水,陸玄音又已流下淚來,口中喃喃自語,卻聽不出她所說為何。
就在這時,天外一道超逸的白色身影急急而落,來到母子二人身前,陸玄音一見那人樣貌,淚水瞬間潰堤,竟箭步跑上前,一頭扎入那人懷中,放聲大哭道:
“大師兄!大師兄!真的是你!”聲聲哭訴,惹人斷腸,卻如孩童在飽受劫難過後尋得庇護港灣一般,安心而又委屈。
墨天痕亦欣喜若狂,來者不是別人,正是道門“混元太清”赤天子首徒,希音觀首席弟子,陸玄音的大師兄,三教年輕一輩第二人,琴劍雙絕、名動天下的“清音弦劍”——籟天聲!
“大師伯!”他欣喜的喚道。
籟天聲對他點頭致意,卻緊緊擁著懷中的陸玄音,替她將頭上的穢物擦拭干淨,滿懷歉意與柔情的道:“師妹,對不起,師兄我來晚了……對不起!”一聲聲的致歉,是無限的自責與愧對,那日接到科玄智所送消息之刻,籟天聲道心飽受衝擊,竟是氣勁暴竄,引發極重內傷,當場血染白衣,暈死過去!
足足昏迷七天七天方才轉醒,醒來第一件事,便是負琴掛劍,不顧傷勢奔走千里,尋找陸玄音下落,終在層層排查下發覺蛛絲馬跡,於此刻再度聚首!
“究竟是什麼人,竟敢向官軍動武!”那軍官武功頗高,受籟天聲一招,還能勉力起身,顫聲質問起來。
這時,只聽屋外巷中傳來整齊腳步,那軍官一聽便知是自家軍士,得意道:“天關重兵重重,你們絕對走脫不掉!乖乖束手就擒吧!”籟天聲瞥了那軍官一眼,並未多言,墨天痕則站至二人身邊,亦是橫劍不語。
不出一會,腳步聲至屋前戛然而止,只見寒凝淵大步邁入,高聲喝問道:
“發生何事?”
那軍官一見寒凝淵,原本跋扈的表情驟然一僵,結巴道:“寒……寒參謀,怎麼是你?”
寒凝淵鳳目環視一圈,冷聲問道:“展秣尉(注4),這些女子是怎樣一回事?”
那軍官頭上已是冷汗直冒,顫聲道:“回……回寒參謀,是……是屬下買回的軍妓。”
寒凝淵劍眉一挑,昂首道:“我還以為,你會捏個什麼謊來誆我。”展秣尉一聽,慌忙拜倒,急道:“屬下不敢!屬下不敢!”
“不敢?”寒凝淵厲聲道:“不敢,怎麼會做出這等違反軍紀之事!來呀!
拿下!”左右應聲將展秣尉綁了,寒凝淵又問道:“這些女子是用何處錢財買來?”
展秣尉不敢抬頭看他,低聲道:“是……是軍庫存銀。”見他老實回答,寒凝淵點了點頭,又問道:“可有盈利?”
“有……”
“所得錢財用往何處?”
“還……還與軍庫。”
“哈!”寒凝淵怒笑道:“你倒是會做賬,這一來二去,將士們女人享用到了,軍庫還一分錢不少,我是否應該代表天關將士,記你一功?”展秣尉忙磕頭道:“屬下不敢……”
寒凝淵見他認罪,也不再多話,令道:“押往刑司,軍法論處!”左右應聲將展秣尉押走,寒凝淵這才對墨天痕道:“墨賢弟,大哥來遲了,可否有傷?”墨天痕搖了搖頭,感激道:“多謝寒大哥解圍,如若不然,只怕與官軍開戰。”寒凝淵點頭道:“無妨便好,接下來你有何打算?”墨天痕想了想,道:“我現在只想與大師伯一道,送她回家。”
“大師伯?”寒凝淵一愣,對籟天聲道:“閣下便是『清音弦劍』?久仰久仰。”
籟天聲亦道:“寒二公子,今日一見,果真非凡。”墨天痕道:“寒大哥,母親連日擔驚受怕,身體有虧,我們這就動身,不打擾了。”
寒凝淵卻攔住道:“且慢。賢弟,我觀你與籟先生似乎皆有傷患在身,此去舟車勞頓,恐多有不便,玉龍山莊離此處不遠,不如先往莊上調養幾日,你們看如何?”
墨天痕回頭望向母親與籟天聲,二人皆是點頭,他也不再猶豫,答應道:
“如此甚好,只是又勞煩寒大哥了。”
寒凝淵笑道:“哈!不必見外。我這幾日剛回,還有些事務需要處理,待到全部結束,我便回莊,與你把酒言歡!”
墨天痕感激道:“一言為定!”便隨著寒凝淵手下一道,出發往玉龍山莊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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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6附錄
注4:秣尉,錦朝軍需官官職
本章人物實力
籟天聲8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