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眾芳夜宴慶相逢
話說晚間擺宴,孟湄在大廳上錦屏羅列,綺席鋪陳,因前日杜府吏來訪,又與孫安夫人見過,故也派了螺茗兒送去貼兒,又邀了姊姊孟芸來相陪。
到飯間,家姐孟芸攜了姐夫先至,孟湄請兩個進堂間用茶。
孟芸因道:“只知那杜府吏常與湄兒來往,倒不知湄兒與那孫安夫人也相識。”孟湄見姐夫和周秉卿在側不便多說,只借進暖閣換衣時同孟芸將昨夜之事一一說來,孟芸聽罷,掩笑不止道:“可殺的杜瑛和孫安夫人,把我這最純良的妹子也拐去那瓦市煙花之處了,今兒見了我可要同她們說道一番。”
孟湄忙攔著笑:“姊姊休要同外人拿我取樂子,我只當姐姐疼我,斷不可教我在夫君面前出丑。”
“放心,夫人在席上說笑話,哪有他們男人插嘴的時候……”孟芸又不懷好意一笑:“不過湄兒可要同我老實交代,昨夜在那百歡樓里可曾給那澹台公子開了龜?”
孟湄雖同姊姊私下說話不忌葷,但一想這“開龜”二字如此傳神,臉上不禁一紅,絞著帕子搖頭。
孟芸笑:“只做得說不得?這又因何故嬌羞?趕明兒個姐姐帶你去找個俊郎倌兒開龜去。”
正說話間,外面忽報杜府吏和孫安夫人來了,孟湄便忙穿了件銀紅藤紋雲錦的大袖衣去儀門迎接。
二位貴婦攜夫坐轎而來,前後兩班人馬挑著燈籠喝道而至,小廝們上去引二位貴婦入門,只見一個著寶藍牡丹織金錦對襟袍,宮緞翠紋曳地裙,戴金累絲銜珠蝶形簪,一個穿八答暈春錦氅衣,煙雲蝴蝶裙,戴珍珠點翠鳳形釵,須臾進了園,孟湄、孟芸便迎入廳,同二貴婦執手寒暄。
廳內設五張桌席,孟湄把盞讓座,杜瑛和孫安夫人再三遜讓道:“論起官職年歲,怎麼也是芸兒在首座。”
孟芸卻道:“俗話說客者為尊,既是二位貴客拜訪孟府,我怎可居大?”
杜瑛又讓孫安:“孫夫人家德兼備,我等亦俱承蒙府衙大人厚愛,理應孫夫人首座,不消泛講。”
二人又推讓半晌,孫安夫人道:“既是列位不肯,反倒難為湄兒,咱先坐了吧。”
於是同眾人唱喏行坐,杜瑛便也居左坐,小廝在旁端上香巾,繡帕,漱盂等,又有兩個小廝在旁打扇。
孟芸入座,孟湄遂坐,周秉卿、孟姐夫和杜瑛、孫安正夫見夫人們落了座才便在次席落座,其余各院的側夫們這才也敢紛紛入席。
孟湄舉杯笑道:“今日承蒙二位夫人同家姐來寒舍一道慶喜,湄兒攜夫君們先敬一杯。”
孫安夫人回敬笑道:“早與芸兒商議要來府上一拜,幸有杜英引薦,今日借妹妹納夫新喜之際,同姊妹們齊聚歡飲實屬快事,來,我也飲上一杯。”
杜瑛笑:“話說既是納了這新夫,湄兒還不快請他來陪我們一盅?”
孫安也趁勢起哄:“英姐姐說得對,湄兒休要藏俊寶,快將那新夫請上桌來,也讓我們見見。”
孟湄只好叫人將呂元翰請上桌,那呂元翰束發冠,頭戴螭虎金簪,身穿殷紅銷金雲玟團花直裰,面若秋月,鬢若刀裁,眉書兩墨,鹿目秀慧,雖年紀不足其他側夫,但身量修長,靜中生輝,行禮間謙卑不亂,同孟湄敬了酒便坐下不語。
那杜瑛哈哈笑道:“這湄兒新納的弟弟可是成年?這細皮嫩肉的小生若說是芸兒家的二郎我倒也信!”
孟湄擰她臉笑:“瞧瞧這張嘴呦!倒不知是夸我呂弟年輕,還是笑姊姊面衰!”
孫安笑:“湄兒,芸兒,休聽那杜府吏胡說,她一吃酒便吐不出象牙來!”
孟芸也笑:“我這呂弟弟從小就愛往我們府上跑,天天兒地跟在湄兒後屁股轉,街坊鄰居沒的不說他將來是要給我們做夫君的,如今大了,老太太也是喜歡,不待他加笄便要他來服侍湄兒,你們也知道我們老太太,天天想的就是抱孫女。”
杜瑛笑:“孟老太太的心自是不必說,年輕俊哥兒的誰不愛!”這話說罷,席上哄笑,那呂元翰更是滿面通紅,含笑不語。
說話間,階下有奏樂,是那府上會彈唱的荀安唱了一套《盼佳期》:
雙雙飛,雙雙舞,春園蝶使蜂作媒,盼佳期,約今宵,君把窗兒敲,鴛鴦排寶帳,豆蔻繡蓮枝,只盼佳人到,憶舊日,歡娛情,晚風蕩春心,戀情深,奏清音,鶯語隔瓊林。
席上杜瑛不懂曲,倒是一旁的孫安夫人聽出些門道,向孟湄笑道:“難得一曲盼佳人,蝶使蜂作媒,那兩桌美男才俊著實羨煞旁人,只是那家花不香要野花,這佳人倒要在外頭沾花惹草,真真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啊!”
孟湄也聽出其曲中深意,知這荀安年幼就跟著表哥學音唱曲,如今唱得這般動聽,不禁心下一動,側目瞧那次席間的陸子嵐,正見他也遙遙望來,便朝他抿嘴一笑,與之共蕭韶。
少頃,又有一對兒唇紅齒白的俏生上來唱,唱時下新曲《字字錦》和《相逢喜》,唱到“相逢便是喜開顏,只待佳人常相望”時,杜瑛叫了一聲,拍著巴掌笑道:“哎呀湄兒,我當這堂下唱曲何人,倒是徐家巷的一對兒公子!”
孟芸問:“可是那對兒在慶春堂里唱曲兒的雙胞兄弟?”
“正是。”孟湄笑答,又道:“昨日聽他們唱得妙極便請家來助興,想著院子里有幾個愛唱的小廝,叫他們來調教調教也好。”
杜瑛笑道:“恐怕這又是一出項莊舞劍,意在沛公!”
孫安夫人笑道:“只是那澹台公子知道了可要傷心!”
杜瑛也打趣道:“昨兒的蜜,今兒的淚,不知誰昨晚挑逗得那公子生生腫了一夜不能睡!”
眾女聚酒,又有杜瑛愛說笑話,幾番取樂,那孟湄更是羞得臉上發熱,只笑不語,但見隔壁桌周秉卿起身退去,想是他聽了幾分去,雖不見其正面,但孟湄也猜出他定是十分不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