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章 烏龍
像程念樟這樣體量的明星,就醫被拍,事態可大可小,隨行人員因顧及輿論和定責,第一反應竟是通報上級做出指示,由此硬生生延宕出了不少等待的虛耗。
好在這趟行程的地接,來自川省政府的文宣部。
上面聽說這大明星身體出了問題,反應果敢,直接喊來急救開道,從川西一路暢行,護送回了天府。
程念樟本人的病理反應,實際並沒有外人想地那麼嚴重,到了低海拔地區,足氧環境下,他體力和精神都恢復地很快。
只是要命的咳嗽始終停不下來,他的胸腔內還偶有陣痛,會不自覺起些干嘔,大概率像肺上染了炎症,常見的急性毛病,回去掛水休息兩天即可。
然而初始小謝太情急,沒想把陣仗搞得過大,從上到下驚動了不少人,最後還占用了大批社會公共資源,如此一來,為防後患,對外扭直作曲的文章,那肯定是妥妥要去做的了。
否則不好幫政府層面打圓場,順帶也容易給程念樟落個高調矜貴的口實。
於是小謝趕忙聯系自家宣傳,編輯了些透露病情風聲的消息,在各大社交媒體集中式傳播。
一番發酵後,很快,與程念樟相關的詞條,便迅速衝上熱榜,連帶川西和成都一道綁定著閃現,把本來無聲無息無經費的政宣項目,瞬間引入到了大眾視野。
紀錄片還未播出,就已催發了對於相關地域和事件的討論。
事態的發展,政府部委樂見其成,所以就算當夜程念樟已無礙,也沒一個當事人出來辟謠他病重的消息。
小謝在他們一行回成都前,有接過羅生生的一個電話。
當時他和自己老板分坐兩車,干脆就無所顧忌,放飛自我,挨近話筒後,對著那頭便是一頓暴罵。
語氣急地……好像程念樟真快要死過去似地,嚇得羅生生都不敢輕易接話。
“我……我不知道他病了……”
“那你知道什麼?”
“他還好嗎?為什麼打不通電話?”
“救護車上吸著氧呢,有空回你才怪。”
這話里的場景,聽著特別容易讓人聯想到不好的事情。
但實際就是正常的急救流程,說是吸氧,本質不過找個由頭讓人臥躺罷了。
他們接著又拉扯了兩句,小謝酷愛夸大其詞,羅生生到後頭,基本都是在啜泣中聽他絮叨自己男人的慘樣,說程念樟這兩天,是吃,吃不好,睡,也睡不好,夜夜靠止痛藥才能紓解一些反應。
她後來也不知怎麼掛的電話,上工拍攝了半天,人都是恍恍惚惚的狀態。
傍晚打開新聞,鋪天飛來,全是那男人被送到軍區總院的消息,坊間各有臆測,卻反常地沒見官方有任何澄清。
事情……
好像變得越來越糟糕了。
程念樟全程被輾轉著送醫,周邊政府陪同人員陌生卻殷切,好幾雙眼睛時刻盯著他,不似送醫,倒像是去坐監。
他後來也抽不出空檔去回羅生生消息,直到入院送走幾茬領導,配合他們采完內部通稿的素材,方能得空處理自己的事情。
當時已是夜深,他回電過去,羅生生竟是關機的狀態。
微信里最後的消息,是她的十幾通語音來電,剛才人多不方便回,現在沒人了,她又關機。
真是造孽。
“羅生生路上聯系過你嗎?”
他半躺著,側頭問了句陪床的小謝。
“聯系的。”
“說了什麼?”
小謝也是個看人下菜碟的,被自己老板這麼一問,剛才打電話的那股子勁就再尋不見,氣勢偃旗息鼓,垂眸回道:
“就說了你在救護車里,還講了些前兩天的情況。”
“胡鬧!咳……外面搞成那樣我不追究,和她講這些作什麼……咳……”
鞭長莫及的,又不是大事,說多了辛苦,除了給她徒增煩惱還有什麼效用?
“Evan,她既然是你女朋友,本就該同甘共苦,我就沒見過像你這樣藏著掖著的人,生個病又不丟份,卻死活不說。”
真是皇帝不急,急太監!
程念樟從前沒發現,最近是越發覺得小謝有些多管閒事。
“你出去休息吧,咳……我自己待一會兒。”
今天整個白天到晚夜,各色人等鬧得他耳邊嗡嗡個沒停,現在難得覓個安靜,他不想再去和自己下手辯駁些有的沒的。
小謝也不戀戰,起身幫他瞧了眼手上掛液的余量,看著時間應當還久,便也沒提出逗留。
“我等半小時喊小鄒進來吧,Evan你困了睡就——”
“咚咚咚”
話到一半,敲門聲響。
小鄒像是有心靈感應,里面剛提自己名字,他就開門探了個頭腦進來,壓著嗓子,小聲呼了個名。
“謝—總—”
“怎麼了?鬼鬼祟祟的。”
大半夜來喊魂。
“啊!Evan還沒睡呀。”
這小伙子眼尖,看室內沒人休息著,便舒了口氣,終於敢放開聲量說話。
他把門開大了些,用手指向這層樓護士台的方位,繼續開口:
“前台說有人要來探望,那人問我們方不方便,不方便她明天再來。”
這麼晚了,怎麼還有人要探望,也是事多的。
“男的女的?什麼來頭?”
“電話里聽是個女的,說是Evan的朋友,其他多的沒細講,讓我先來問問你們,講話挺客氣的。”
朋友?
女的?
對外人還這麼語焉不詳。
結合剛才關機的異樣,程念樟瞬間心如擂鼓,怕不是羅生生頭腦一熱,連夜從廣州飛了過來。
於是這男人趕緊搶在小謝前開口:
“回她方便的。”
“哦哦,好的。”
小鄒應承完見沒有別的吩咐,直接回身離開。
待病房闔門後,程念樟把欲走的小謝叫住,抹面問他:
“我臉色看著還好嗎?”
“還……還行吧,蒼白了點。”
“咳……那你去幫我燒點熱水,再讓護士拿條給陪床用的毛毯進來。”
一聽陪床,再結合程念樟的表現,小謝方才恍悟,表情頃刻從雲里霧里,轉為滿面的不可置信。
“是生生姐?她執行力能有這麼強?”
廣州飛來成都單里程就要三四個小時,還不算路上和候機耗費的時間,像她這種臨時起意的行程,排除所有突發狀況,最理想的情形,少說也要七個小時往上才能趕到醫院。
理智上看,怎麼也不該是她……
“見面不就曉得了。”
小謝算是服了。
因拗不過程念樟,他個打工仔最後也只能自己老板說什麼就是什麼,乖乖出門照著吩咐,把里外都打點了一通。
大概三刻過後,護士進來換液,門扇打開,身後一道還跟了個風塵仆仆的高挑倩影。
那女人身著及踝的駝色大衣,腰間收束,漏出的赤腳腳背,踏住高跟,落地聲聲尖銳,即便暗夜里,她也依舊妝容完整,首飾齊備,盤發利落梳到腦後,一絲不苟地,於精致中夾裹了十足的攻擊性。
“念樟,你嚇到我了。”
目送走護士,張晚迪瞟了眼小謝,關上門後向病床自然地緩步走近,毫無忌諱。
她落座後摘去海藍寶的飾戒,褪下絲絨手套,蹙眉伸手,觸向了男人憔悴面頰。
眼含熱切的神態,倒真像是有幾分情意的模樣。
程念樟默默看她動作。
這女人指間薄涼,摸他臉上,帶來的全是股惡寒的感受。
他輕顫著垂眼落下睫羽,沉吟後問道:
“你怎麼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