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1章 消失
錢韋成車禍重傷的消息,於幾方推拉過後,在三月十號一早,終於衝上了國內各大媒體文娛榜的頭條。
羅生生翻看著公開信息,關聯熱搜的前幾位,幾乎都是以季浩然為代表的一眾星辰藝人,前後腳探病的圖文報道。
大家反應一致,事發隔日就從各地連夜趕來,步程十分迅速;面對媒體時,神情亦皆是嚴肅,所有人都緘口不語,一看就是內部通過氣後的動作。
其中唯獨程念樟……
不光沒有任何進出醫院的路透,甚至就連文字方面的提及,也未曾有人撰寫。
按理說,他是錢韋成手下帶過時間最久、聲名最高的藝人,別人都可以不來,可程念樟卻絕不應缺席。
只是話雖如此,截至中午,枉論探病,這男人直接就像人間蒸發一樣,徹底沒了動靜。
要是和往昔對比,放現今的輿論環境來看,在這種情況下選擇冷處理,絕對不是他工作室公關團隊該有的應對策略。
其實不止羅生生看出了端倪,外界對他在此事中的缺位,也存有諸多懷疑。
無有意外,隨後續事態的逐漸發酵,各種不睦傳言和有罪推論,果然如雨後春筍,開始層出不窮地冒出頭尖。
其中大多數,本質都是些沒有實據的胡謅,營銷號們奔著大眾喜歡看獵奇和懸疑的心理,把自己的臆測當成拍案驚奇,講得有板有眼,教羅生生每每劃到,都會不禁暗自發笑,笑完……再忍不住心底的陣陣泛涼。
所幸程念樟培養的下屬們不是吃干飯的,發現異常後,該刪刪,該告告,再適時用季浩然的熱搜引渡焦點,也算把輿情給控制地還算穩當,沒有掀起太多風浪。
自凌晨開始,因擔心男人狀態,羅生生有不斷嘗試去聯系程念樟,可惜通通未果。
對面手機一直保持著關機的狀態,無論她打多少遍,聽筒里傳來的,始終都是段循環而刻板的忙音,沒有例外。
中間不得法,她也找了幾次小謝。
但這個謝佳奇,做事和他老板如出一轍,電話撥過去,同樣是副不接不回的死樣。
最後熬到了下午三點,羅生生實在熬不住,便決心出門去市立醫院找人。
也就她這幾步邁腿的功夫,鞋沒換,包也還未來得及掛身,手機卻驀地震動,迎來了一條小謝姍姍晚至的文字微信。
對方信息里說,宋氏內部目前在開封閉式的緊急會議,整個周末,程念樟估計都不是很方便聯系,讓她暫且先忙自己的事,不用過分心急。
謝佳奇讓她不要心急……
然而讀完這段語焉不詳,諱莫如深的告知,反倒催生出了女孩越來越多的擔憂情緒。
程念樟前晚出門之後,羅生生左眼總會時不時地攣跳,頭腦也恍恍惚惚,經常不自覺陷入種莫名的抽空狀態,就和鬼上身一樣,弄不明白自己到底在做些什麼……
她不是個迷信的人,但凶兆的出現,本質是種心理投射,和人的時運,或多或少都有些微妙關聯。
“什麼會要連開兩天,電話一個也不能接?(憤怒表情)”
思索片刻,羅生生不認命,朝對過又追問著發出了這句。
手機的聊天界面,在顯示發送成功後,頂端就一直掛著“對方正在輸入中…”的字樣。
大概四五分鍾過去,本以為會收到篇小作文的羅生生,沒想白等一場,只得來了另頭輕飄飄的三行短句:
“總之出大事了”
“別問”
“別添亂!!!”
羅生生見信懵住。
不知是不是受心緒變動的影響,就在她拿著手機發呆的間隙,肚里忽來一陣絞痛,腿間濕濡。
她當時坐在床沿,為怕染血床品,直接起身,一手捂著下腹,一手扶著邊牆,亦步亦趨地,貓腰踱進了洗手間的地界。
當她雙手終於撐到大理石台面的邊緣,都還來不及借力扶穩,轉坐上馬桶,一道細長的血流,便已經從女孩顫抖的腿心出發,如條蛞蝓般,沿著內側皮肉,向下蜿蜒行進。
它滑過膝頭和踝骨,最終沾濕腳底,在地磚上洇開一點朱砂似的殷紅,刺人心目。
“啊……”
羅生生揪緊腹前的衣料,不住呻吟著,緩緩跪落地面,而後因痛感愈演愈烈,索性翻身側躺,蜷成副胎兒的姿態,慢慢模糊掉意識,放任自己昏睡了過去。
洗手間的地,冷而潮。
女孩牙關緊咬,身體的顫抖和失溫,讓她在迷蒙中,不斷陷入一個又一個噩夢的循環。
其間所有程念樟出現的場景,這男人都只給了她背影,身上的外套始終不變,是昨晚他離去時披得那件大衣。
伴著夢境的層遞,程念樟漸行漸遠,直至化成個小點,消失後再也難覓蹤跡。
不曉得過去了多久,當最後一個無他的夢魘落幕,羅生生睜眼乍醒,發現外頭已是新一輪夜黑。
肚子仍舊伴有墜痛,但比白天那種撕裂般的感受,明顯要輕緩了不少。
家居服上,睡躺時著地的那側布料,被她扯過粗看了眼,發現上面沾有幾灘干涸後發褐的血跡,和例假時的漏液幾乎沒有差別。
正處孕中,卻腹腔出血。
預示著什麼……自然不言而喻。
程念樟當前聯系不上,謝佳奇又嫌她添亂。
指望不上別人的羅生生,如今能依靠的,也就堪堪只剩下了自己……
於是這姑娘拾掇精神,吐納著調整過呼吸,再勉強扶著水池站立。
她也不著急換洗,直接就這麼邋遢著,像條游魂似地,重新七歪八扭地倒躺回了床上。
她趴下做的第一件事,不是掀被休息,而是取過手機,抱有絲僥幸,想看看在剛才入夜的這幾個小時里,有沒有遺漏掉程念樟的回電,抑或是微信。
但沒有……
一條也沒有。
對著空空屏幕,委屈感的猝然上涌,讓羅生生再難克制得住欲哭的衝動。
“你去哪里了?”
“你去哪里了?”
“你去哪里了?”
……
無數條相同內容的信息被接連發出,她如同入了魔怔,明知不會有答復,但就是認死理地重復質問著程念樟——現在到底身在何處。
眼淚在指動間,“噼啪”下落,沾濕枕套,印上斑駁。
在發了快二十個對話框後,羅生生拇指微微停動,遲疑兩秒,望著滿屏自己瘋子一樣的發言,頭腦逐漸恢復到了清明。
她抬手抹掉余淚,撤回了最近的幾句,於退出界面後,翻了翻通訊錄,找到之前給自己面診的那位大夫,朝他簡明扼要地發了條問診的短信過去。
她問,自己這樣,是不是流產的征兆?
雖然不在工作時間,但醫者仁心,對面接信後,沒讓羅生生多等,立馬回了個電話過來,開口直接問她出血是否量大,還有痛感的具體部位和程度幾何。
聽完女孩如實的描述後,對面沉默了半晌。
“大概率是宮外孕,像是孕囊破裂的症狀,但血量不多,估計後續會伴有二次出血。明天和愛人來院里拍個片吧,沒破裂就藥物或保守治療。確認破裂,屬於急症,是要盡快手術的,不及時處理,輕則輸卵管切除,重則有生命危險,不能拖。”
“可是醫生,我愛人他……”
喉頭梗阻,剛壓下的鼻酸,又因“愛人”這兩字的出口,而被引出。
羅生生為怕露怯,抬手倏地便將自己口鼻捂住。
“你愛人怎麼了?這可是人命關天的大事,他難道也不管?”
待醫生忿忿著說完這句,電話里,除了隱約傳來的啜泣,就再沒有其他聲音落入耳蝸。
羅生生自知失態,於抽噎中匆匆回了句抱歉,便將電話給摁下掛斷。
通話結束,屏幕又跳轉回剛才短信的界面。
系統提示,在她問醫時,有條新的imessage發來。
是個陌生號碼,羅生生不用點開,光是看見預覽的那兩行小字,就因恐懼,而忍不住通身打出了個寒噤。
“我是張晚迪,念樟出事了,明早十點到十二點,我會在新光二樓的Claudius,詳情面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