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厭煩
“嘀哩”
房門打開。
5800除了一些被清掃過的痕跡,和她離開之前相比,並沒有什麼大的變化。
這種無事發生的感覺,讓羅生生內心有種說不上來的怪異。
照宋遠哲的個性,她這麼鬧脾氣,這人再不濟也會安排個手下在這里候她。
這人是熬不住焦慮的,不論好壞,他都要第一時間確認結果,才能安心。
然而這次卻很反常,她看過手機,本以為拉黑了宋遠哲,他也會換個號碼來聯系自己。
可是從頭到尾只有林瑜昨天的幾通電話,一天一夜過去,就再沒什麼動靜。
她上樓時還有些心虛,看外面沒人,當他會在房里跟自己興師問罪。
一路上編了好幾套說辭應付,但沒想到打開門,偌大的房間,空空蕩蕩,除了她自己,沒有別的身影。
窗外此時天色驟變,黑雲攢聚上空,是將雨的征兆,整個落地窗像一幅巨幕展開,讓壓抑無處遁形。
莫名心慌地厲害。
她拿出手機,把宋遠哲拉出黑名單,撥了過去。
“嘟……嘟……嘟……”
長久的嘟聲後,是一段綿長的忙音。
羅生生嘆氣,接著打給了林瑜。
“羅小姐?”
“嗯,林瑜,遠哲在嗎?我打他沒接,所以問問你……”
“宋總現在可能不太方便接您的電話。我和他說一下,等空的時候回您吧。”
“哦……”她剛想開口,電話那頭傳來叮叮當當的聲響,聽著像小推車,隨後有個女聲在報床號,應該是在醫院一類的環境。
“林瑜,你是在醫院嗎?出什麼事了?”
電話那頭似乎也察覺到不對,默默走到一個僻靜的角落,回道:
“沒什麼大事,您不用擔心。”
這種語焉不詳的態度,反而更讓人起疑好嗎!
“你告訴我哪個醫院?我現在過來。”
還沒等林瑜回話,遠處傳來另一個男聲。
“林助理,你怎麼在這?遠哲好點了嗎?”
羅生生聽出來了,這是宋毅的聲音。
心里不好的預感愈加強烈,聽他話里的意思,出事的應該是宋遠哲沒跑了。
“羅小姐不好意思,我這邊先掛了——嘟——”
電話被對方快速掐斷,很明顯是在防著宋毅。
宋遠哲……醫院……宋毅……不敢往下想……
她上次遇到這樣的組合,是三年前宋遠哲和黎珏出車禍那次,他們一殘一死,活著的宋遠哲被宋毅送回澳洲,病房外一排黑衣保鏢肅穆把守,所有人都靜默無聲。
羅生生穿過他們時,仿佛在出席一場葬禮……
這個場景在她心里留下的陰影至今無法磨滅,她現下聽不到宋遠哲安好的消息,根本無心去做其他事情。
等待稍許後,她又試探性地打給了宋遠哲。
出人意料,電話竟很快被接起……
“喂?”
對面沒回她,聽筒里只有淺淡的呼吸。
“是……遠哲嗎?”
依舊沒有答復。
“我回安博了,你……人呢?還好嗎?”
電話里傳來一些衣料的摩挲,而後是男人的輕咳,對面清了清嗓子,回道:
“是生生吧,我是宋毅,還認得嗎?”
“……”
羅生生一瞬耳鳴。
“哥!你拿我電話做什麼?”
是宋遠哲。
背景的聲音變得嘈雜起來,電話里能聽到門扇的開合和幾人雜沓的腳步,聽著像是宋遠哲剛和一群人從外面進來。
“生生找你,你不在我就幫著接了,也不是外人。”
宋毅一邊說,一邊把手機遞給了他,隔了好一會兒,才被對方放到耳邊。
“找我什麼事?”
“你在醫院?”
“嗯,喝多了一點,碰了些不干淨的東西,沒什麼大事。”
宋遠哲語氣是一反常態的冷漠,甚至還帶點嫌惡。羅生生雖然察覺了異樣,但事有輕重緩急,現在不是在意這些細節的時候。
“哪家醫院?你現在怎麼樣?我馬上過來!”
“你過來做什麼?這邊多的是人,要你來添什麼亂!”
他從沒有用這種語氣和她說過話,羅生生聞言,第一反應,是他知道了她和程念樟的事?
但細想也不對,他要是知道了,不會放任程念樟和她這麼來去自如!
所以……到底是為什麼?是宋毅嗎?
就在她猶疑的當下,電話里突然傳來宋毅的聲音:“生生想過來,你就讓她過來吧,好些年頭不見,怎麼也該坐下來敘敘舊,遠哲你說是吧?”
男人說完,話筒里聲音漸弱,應該是被拉遠了,只能勉強聽到:
“她來了萬一吵吵鬧鬧的,煩都煩死,哥,你這是純粹想看我笑話吧。”
話音剛落,病房里男男女女的調笑穿過話筒,傳到了她的耳中。
聽筒里,宋遠哲的呼吸聲逐漸變得清晰,應該是拿著手機湊到了嘴邊。
只聽他對著話筒無謂說道:
“讓你別過來就別過來,聽懂了嗎?”
“啪”沒等回復,電話就被掛斷了。
羅生生有些晃神,她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感覺自己出走一日,這世界就換了劇本。
宋遠哲不像宋遠哲,他和宋毅也從水火不容變成了至親兄弟,兩人還能若無其事地互相玩笑,這簡直太荒謬了!
“叮——”
正在她摸不著頭腦的時候,一個陌生號碼給她發來一條短信,里面有個定位,是慈濟醫院的高級住院部。
下面接上文字:
“宋遠哲出事了!速來!”
這下羅生生更懵了,明明剛剛聽著還好好的,怎麼隔了一會兒就出事了?
她怕這是個陷阱,就朝發送的號碼回撥了過去,打了幾遍,都是忙音。
再打宋遠哲和林瑜,他們也像商量好了似地通通不接。
她想了想,把短信截屏發給了宋遠哲,等了幾分鍾也沒得回復。
這下是真有些急了,關心則亂,她也顧不上其他,隨便挎個包就出了門。
此時天空已經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路上正值晚高峰,去醫院的路段經過學校,堵得更是水泄不通。
車流一輛緊挨著一輛,明明醫院就在眼前,卻不知堵到什麼時候是個盡頭。
羅生生心情本就焦灼,看著紋絲不動的車隊,更是心煩意亂,於是她拍拍司機師傅的靠背:
“師傅,還有多遠。”
“三百多米吧”司機攤手:“這條路這個點就是這樣,過個紅燈等二三十分鍾都是家常便飯,真……誒!誒!小姑娘你做什麼?外面下著雨呢!”
羅生生聽到只有三百多米,立刻下車狂奔起來。車外雨勢較出發的時候變大了許多,秋雨打在臉上,就像小刀劃過肌膚,既冰冷又刺辣。
跑的時候,她只用手簡單地擋著頭,淋了雨的短發黏膩地貼住頭皮,毛衣和褲管都吸了水,拖得腳步有些沉重。
但她也顧不上這些狼狽,到達住院部後,和個沒頭蒼蠅似地,趴在護士台,一層層問
“宋遠哲在哪間房?”
從一樓一路問到七樓,終於在走廊的盡頭,看見了熟悉的人影。
706病房外站著幾個男人,穿著黑色的西裝,他們面容肅穆,就和許多年前她見過的一樣。
林瑜坐在病房外,見到她時,面上難掩詫異,當羅生生走近,黑衣人沒有阻攔,反是林瑜伸出了手,攔住她的去路。
“羅小姐,你不該來的。”
“林瑜,到底出什麼事了?你攔著我做什麼?我今天就要進去看他到底是死是活!你給我讓開!”
從林瑜的態度,羅生生已經知道自己被耍了,她不知道到底是誰想整她,又出於什麼目的要這樣折騰她。
她現在唯一想做的,就是把積攢了一肚子的怒氣,朝宋遠哲發泄。
“誰在外面吵吵鬧鬧的?”
當她正和林瑜糾纏的時候,706的房門被打開。
一個二十出頭,妝容明艷的女人自里面走了出來。
她倚在門邊,上下打量了一番羅生生,看著她瘋癲狼狽的模樣,忍不住露出了勝者鄙夷的嗤笑。
“你就是宋少說的羅生生吧?我看也就……呵。宋二正在休息,他想找你的時候,會招呼你的,今個兒就別自找沒趣了,趕緊回吧。”
說著,她掃了掃手,就像在驅趕一個垃圾一樣把她掃地出門。
羅生生聽出了這是昨天早上接電話的那個女人。
簡直怒不可遏,都是些什麼雜碎!
她也不顧及形象了,一把甩開林瑜,頂著那個女人就衝進了病房。
“宋遠哲,你最好給我是死了!你要是還活著,我……”
話到一半,羅生生突然噤聲。
原來病房里除了宋遠哲,床邊的沙發上翹腿坐的是宋毅,床尾站著嘉世的劉琨,還有他的情人蘇岑,他們都在她進來的瞬間,一齊看向她,每個人的臉上都是明暗交雜,各懷鬼胎。
半躺著的宋遠哲此時手里拿著一個剝好的橘子,他垂著頭,沒人看得清他的眼色。
“我還活著,你想做什麼?”
他輕飄飄地問她,她想做什麼?
羅生生此時大腦一片空白,她也搞不清她到底想要做什麼,或者該做什麼了……
“羅生生,我花錢養著你,不是讓你蹬鼻子上臉,來這里丟人現眼的。真的是……”說著,他停頓一下,隨手把整顆橘子扔進垃圾桶,繼續道:
“煩透了!”
男人說完這句,門口的那個女人便立馬走向床邊。她半坐在床沿,親昵地揉著宋遠哲的肩膀,和他貼耳說著只有他們兩人才能聽見的悄悄話。
此刻的羅生生,看起來好像一個笑話。
幸好林瑜及時進來,把還在懵著的羅生生帶到了病房外,再順手把門關上,才終止了這場尷尬。
他從護士台抽了幾張紙巾,替她擦了擦身上的水漬和眼下的淚,語氣平和地安慰道:
“回去吧,別著涼了,宋總也不想……”話到一半,看了眼四周,也沒再說下去,只攏著她一路送上了車,才終於吁了口氣。
病房內,蘇岑有些不忍,但她也不好當眾說什麼,只攬了攬劉琨手臂,湊近他耳朵,小聲道:“你以後有新歡了,可不能這麼對我啊。”
劉琨拍拍她手背,本想和她小聲調笑,卻突然想到什麼,驀然提高了聲量:
“剛這小丫頭片子,怎麼看著有些眼熟,好像哪里見過。”
“哦,你怎麼還見過她?”
宋毅被這人話頭挑起了興趣,瞥了眼閉目養神的宋遠哲,和劉琨開始搭台唱戲。
“想起來了!想起來了!這不是前些日子,巋然組了個局,喊我們哥幾個去弄弄程念樟和魏寅嘛。這丫頭也在!”
說時,他停頓一下,看了眼宋遠哲,看他仍舊無動於衷的,立馬接著道:
“當時我還以為她是魏寅的姘頭呢!兩個人眉來眼去的,互相照應著都是喝個爛醉。我聽安博的人說,第二天早上兩人可是前後腳出的門。你們還別說,這女人呐……看著可憐巴巴的,但心里打著什麼主意…誰知道呢?”
劉琨朝宋毅使了個眼色,對方立馬接茬道:
“你這話不能在外面亂講,羅家也算我們宋家半個親眷,還是要顧點名聲的,是吧,遠哲。”
聽到宋毅點自己,病床上那人才總算有了點反應,他打了聲哈欠,聲音有些無力道:
“哥,我累了,別說些有的沒的了,你們就讓我歇會吧。”
宋毅與劉琨對視一眼,微微頷首,無覺間完成了默契。
“好好好,那我們也散了吧,遠哲,你好好休息。”
話音剛落,這群人應聲便熙熙攘攘褪去,宋遠哲面向窗外,胃里余留著昨晚酸燒的微痛,他的手捂在腹上,那里空蕩地難受,卻依舊無法進食。
“啪嗒”
原本關上的門又被打開。
“林瑜嗎?”
他沒有看向來人,直覺以為是林瑜進來照顧自己。
“是我呀!溫雯。林助理下去送客了,我不放心你,所以回來看看。”
然而並不是林瑜,而是剛剛對著羅生生頤氣指使的那個女人。
現在沒有旁人在側,當宋遠哲得知來者是誰之後,立刻換上了一副厭惡的表情。
當女人的手再次欲伸向他的肩頭時,這個男人一把抓住她的手腕,狠戾決絕地投擲到了地上。
喝道:
“給我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