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 戀愛白痴
二沙島,江景疊墅。
昨日居老板從澳門歸來後,馬不停蹄就在自家別墅里搞了場聲勢浩大的接風派對。
他這次走了圈永利和金沙,手氣上佳,隨手甩碼,就輕松贏出了套深圳小戶型的置業。
這個金額於他來說,賬面上算不得什麼大的進出,但時運眷顧,總會教人倍感歡喜,那慶祝自然也不會落下。
派對因是臨時組的局,Melisa為了湊人頭,幾乎叫來了當夜手下所有閒著的小姐弟兄,企圖在幾位貴客面前多造一點聲勢。
原本她邀程念樟的時候,是要他帶上羅生生的。
但來時卻只見著一人,面色氣態還都是副落拓的模樣。
不用多問,結合宋家那位的動线,居老板和Melisa也能大概了解,羅生生缺席的緣由——
定和那個二世祖,脫不了干系。
都是自家人,戳程念樟心窩的話,他們不會多說。
全程居老板這個“福星”,只陪著笑,一杯接一杯地猛灌,講了點欲在澳門和別人做放貸生意的謀劃,問他意見。
從頭到尾只字未提羅生生的事,想的就是要程念樟分散點注意,順道借酒消愁個痛快。
當晚他們身邊照慣例,大大小小圍了一圈侍酒的小姐,個個都是夜場里哄人的好手。
程念樟身邊坐的那個,花名叫“清妙”,取得是“門庭清妙自禪關”的灑脫意蘊,遇著雅客會介紹下全名,但在同僚和俗客面前,一般也就叫聲“阿妙”了事。
這姑娘人如其名,性格是小姐里少有的開朗,聲音嬌嬌滴滴,甜而不膩,多少沾了點羅生生的氣韻。
居老板打初見,就不怎麼看好羅生生,挑阿妙來伺候陪酒,心思里多少藏了點搬不上台面的拆鴛鴦心思。
Melisa頂瞧不上男人這點,所以晚上也懶得招呼他們,隨這兩人喝得七葷八素,神智不清,最後等到那一桌全醉死過去了,方才打發兩個兄弟,架著這對醉鬼去往樓上休憩。
阿妙和Melisa親近,喝得也有些暈暈乎乎的,因為昨夜實在懶得折騰,就干脆在樓下沙發湊合著寐了一宿。
早上她是被一通來電給鬧醒的,手機震動打在玻璃茶幾上,“啪嗒啪嗒”一路從台面震到了地下。
她接起時也沒仔細辨認,程念樟手機沒套殼,裸機反扣在地上,最新型號的iphone,和她的手感相似,於是這姑娘想也沒想就拿著接了起來。
開頭沒什麼知覺,在聽到對面說是程念樟的女友後,阿妙這顆混吝腦袋,瞬時打了個激靈,立馬擊退困頓,變作了清醒。
她當時腦子慢了半拍,知道接錯,頃刻間也沒反應過來,直接就給按了掛斷,連句像樣的解釋也沒留。
後來思緒清楚了,趕緊三步並兩步地拿著手機,急吼吼便奔襲到樓上,找Melisa說明了狀況。
“梅姐,小程程女朋友電話你有冇啊?我和佢講清楚,唔好有誤會嘅。”
“你唔好管,我去揾小程程。”
“呢次真嘅唔好意思嘅,剛剛唔清醒,我唔系特登嘅。”
阿妙剛才雖然懵懂,但光聽電話里的女聲,就知對方情緒不對,怕自己別無心闖了禍,趕緊同Melisa先賠了個不是。
“唔緊要。”
Melisa起先沉默了會兒,而後嘆了口氣,拍上她的左肩,算是體諒。
也沒再多有其他言語。
………
程念樟昨晚住的單間,是二樓走廊盡頭的客房次臥,陽台向西,日頭偏斜著照進來,亮堂地要比別的居室都稍晚一些。
沒了光度的變化和鬧鈴的提醒,這男人一睡,就睡到了近午的時刻。
他起身前,慣性地摸了摸床頭,打開手機掃了眼時間和通知。
屏幕上除了兩條小謝的日程消息,其余空空蕩蕩,再沒別的什麼人,夜半想過要來擾他的清夢。
微涼的手背覆於額頭,那里偶有陣痛,尤其是在期待落空之後。
魏寅在程念樟洗漱拾掇的間隙,打了通電話給他,問詢怎麼過了中午還不來劇組督場,順道提了嘴羅生生身體今日不是大好,要不要給她開個假,下午他來陪同著,帶到醫院仔細看看。
“請不請假,你問她就行,沒必要來我這里多說一嘴,況且她剛從醫院回來,倒也不用跑得這麼勤。”
程念樟回得淡漠,語氣里還帶了些嘲諷。
聽來就像單純在聊個普通下屬的請休,而不是自己女友的安危。
怪讓人火大的。
“念樟,別耍小孩子脾氣,鬧別扭也該有個限度,真過頭了,別後悔都來不及。”
“誰和你說鬧別扭了?她也是有意思的,倒是什麼都樂意和你講?”
這話里含了十足的醋勁,魏寅聽後,覺到冒犯是一回事,更多是嫌他幼稚。
心想——
平時多精明度勢一人,怎麼談了戀愛,就變成個刺蝟,時不時就要到處扎人?上次和季浩然動手也是,明明在乎,卻非把力氣用在外人身上。
多說兩句軟話,就那麼難嗎?
“輪不到她說,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是怎麼回事。你要不願意陪著,我是不介意代勞——”
“嘟嘟——嘟嘟——”
聽聞魏寅要越俎代庖。
對過還未言盡,電話就被程念樟給迅速掐斷。
他雙手此刻撐在水槽的邊緣,任憑龍頭里的水柱,嘩嘩流淌,鏡面里是他宿醉後的面容,胡髯冒頭,臉容不見血色,眼下也泛著黑青,雙目無神,沉沉緬緬地……
就算再好的五官加成,也很難將他這副萎靡給掩蓋過去。
魏寅後來又連著再打了兩個電話,程念樟通通沒接。
人的劣根往往會在脆弱時翻涌作祟。
出人意料地,一向自制的程念樟,竟在當下起了些從前不曾有過的怠惰和回避念頭。
劇組自有它日常運轉的機制,有他無他,就今日戲份的重要程度來說,根本沒什麼大差。
想到這層,“不想上班”四個大字,便迅速占據了程念樟的頭腦。
想來他也不過就是個普通人,戀愛腦上頭了,還不是和那些愣頭青一個鬼樣。
剛才電話里,聽聞羅生生病了,這男人也不是全然不在意的,但他計較的點,是自己壓根就沒把她給拉黑,自己不吱聲,喊魏寅來說情又是幾個意思?
說白了,程念樟就是被羅生生給哄慣了。
哄出了一身矯矜的臭毛病。
扭捏地要死……
自己還不自知。
他下樓時,Melisa正擺著午飯的餐食,居老板坐在主座,大概是春風得意的關系,倒是一點都看不出有任何宿醉的痕跡。
“喲,小程程,起啦?”
“嗯。”
程念樟與他們相熟,也沒做虛禮,簡單應了聲後,隨手扔掉外套,就在擺好碗筷的位置,拉開椅背坐下。
“小程程你臉色怎麼這麼難看哦?”
“昨晚沒墊東西,喝多了,胃里有些泛酸。”
“哦,那你喝點粥先。”Melisa看著他的樣貌,是真有些心疼,於是趕忙伸手舀了勺素粥,夾進菜心,遞到了他的面前:“早上看你睡得死,就沒叫起你,凌晨羅小姐打來個電話,阿妙失手幫你接了,你看——”
“阿梅!”
居老板聽聞Melisa扯上羅生生,在垂眸飲粥間,驀地出言打斷了她,神色緊蹙著,看得出,頗感晦氣。
Melisa也不懼他,直接回頭就是一記眼刀,出言給懟了回去。
“做什麼呀?人家小兩口的事,你摻和個什麼勁?”
“她……說什麼了嗎?”
程念樟沒理他們夫妻的來回,只低頭看著手里越攪越渾的粥水,低聲問了這句。
“也沒說什麼,阿妙知道接錯就掛斷了,你空了趕緊回一個,這事兒羅小姐聽了肯定要誤會的,得好好解釋清楚,不然日後留下齟齬,很傷感情的。”
“嗤,她自己不干不淨,竟還有臉來倒打一耙?你們女人的想法,別說,還真是有夠雙標和好笑的。”
Melisa甫一說完,居老板不等程念樟接話,就插了句譏諷,言辭犀利,字字誅心。
程念樟聞言,手里動作頓住,身形妨若靜止。
“小程程你別聽老居的,談戀愛要是想長久下去,千萬不能太計較過錯,有誤會就得說開,這才是正道……”
“我想長久,她可不見得。”
正主落下這句冷語,Melisa和居老板也就沒什麼必要再去爭執了。
滿室自此回歸寂靜,只剩碗勺叮當相碰的聲音。
程念樟慣常對吃食沒什麼執念,多是應付兩下,覺到差不多就不會再繼續。
今日也是怪異的,他吃得慢條斯理,默默無言的樣子,顯得格外專注和認真。
也不知是專注在品味,還是認真在思考其他。
幾口熱粥下肚,填了胃後,這男人的面色終於稍稍見緩,恢復了些往常的血色,
他放下餐具,抬手看了眼表,對上時間後,似想通了什麼,掏出手機——
“你們慢吃,我出去打個電話。”
桌上其余兩人聽言,對視一眼,交換眼神後,齊聲回了他句“好的”,也沒多問其他。
程念樟問門口保安借了個火,雙指夾著煙,翻找到了早上的那條通話記錄。
見到熟悉備注的一瞬,他心跳莫名漏拍了幾下。
直到深嘬兩口,撫平一些情緒後,他才終於給羅生生回撥了過去。
然而,“嘟嘟”兩下過後,回復他的,依舊是昨晚那句冰冷的女聲。
初始愣了下,他沒氣餒,又打開微信,朝她發了句“早上找我什麼事?”的問詢。
送出後,對話框邊的等待條快速旋轉。
他當網絡不好,挪了幾步。
再看屏幕,就只見一個紅色的感嘆號,於一片白綠間,格外扎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