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4章 威脅
門外空蕩,未見任何人影的蹤跡。
不過要是將視线稍稍下移,就能看見地上多出了一個黑色紙盒,上面束有幾朵絹花,突兀地放置在步道正中,看來莊重又詭異。
但凡是個活人,大半夜瞧見這種東西,都不免要瘮地發慌。
羅生生自然也不例外。
但她在膽氣上,和程念樟有些相似,打小就不信什麼牛鬼蛇神,魑魅魍魎的怪談。
待生理性的惡寒消退之後,好奇心逐漸占據上風,這姑娘利索開門,迅速伸手,把地上這晦氣東西給小心翼翼地撈進了自己房里。
剛才貓眼中看不真切,等黒盒拿到手後,就能發現表面團簇的蒼白絹花下,還粘了張格外顯眼的小卡,上門用印刷體,打著五個加粗的大字——
“羅生生親啟”
誒?
竟然不是找程念樟,而是送來給她的?
還真是怪事。
羅生生單手抱住盒子,出於謹慎,動作上沒急著將其打開,反而一面行走,一面搓捻自己下巴,開始琢磨起劇組近來的反常。
最近這段時間,隨拍攝進度告末,周邊的變化,除了不斷有演職殺青離組,安保空冗,人員輕減外,她思來想去,也沒其他特別的事物發生,片場里大家按往常各司其職,照舊融洽地很,也沒見有什麼矛盾。
真不曉得怎麼會就突然來了這一出,搞得她是丈二的和尚,根本摸不著頭腦。
這女孩皺眉噘起嘴,盤腿坐上沙發後,又端起紙盒,仔細觀察了一通,而後抬手搖晃盒身,順帶再掂了掂重量。
聽音加上估重,羅生生推算,里面裝的應當是紙片一類的物件。
她心想——
只要不是老鼠蟑螂,或者排泄物這種惡心人的玩意兒,那就沒什麼好特別膽怯的了……
於是她三下五除二,直接拆除掉包裝,決心放膽一探究竟,看看到底是哪路貨色在沒事找事,要這樣裝神弄鬼地捉弄自己。
等掀開蓋子,紙盒里空空落落,就底下零散地躺了幾張偷拍的照片,以及一份折合的信箋,其余並無他物。
羅生生隨手翻了翻,照片五花八門,包含她在片場上下班的日常,也有之前在四季門口,她和季浩然的推拉,還有幾張時間线更早一點的,則差不多記錄了她和程念樟那天出門約會的整個過程……
當中有張她背手和人聊天的圖片,還被特意放大衝印了手部的特寫。
只見高清鏡頭下,她手機鎖屏上,程念樟的面孔清晰可辨,對方用紅色記號筆在上面畫了個大圈著重標記,邊上甚至還塗了個微笑的顏表情,實在陰陽又怪氣。
這張放大片的後面,用回形針夾了張裁剪下來的《風尚》內頁,里面是她給程念樟拍的組圖簡介,攝影師那欄,雖然用了“Vivi Luo”作為代替,卻仍被對方拿方框給圈禁了起來,示意她是個死人。
還沒輪到拆信,光是看了這些,羅生生心口就已經涼透半截。
強忍住恐懼,這女孩閉眼深吸口氣,為了弄清原委,沉靜數秒後,又硬著頭皮,於手抖中將信面展開。
“啊!”
入目的當下,她直接被嚇出了驚叫。
紙箋的上半部分,赫然印著的,是羅生生已用多年的微信頭像,上面原本帶笑的五官,被紅筆繞圈,通通塗成了幾個血紅的窟窿,周邊則都是血點一樣星布的墨跡,拿起看的話,還能對著燈光,照出幾處暗藏的骷髏和叉戟,就算關了燈照樣發出幽幽熒光,簡直恐怖至極。
而信的下半部分,除用四五行小字,羅列了她幾乎所有的社會關系外,其余全是大字報一樣“賤人”“婊子”之類的咒罵字眼,底部如出一轍地用熒光墨水,鋪水印似地打滿了“離開程念樟,否則就去死”這句話。
通篇赤裸裸昭顯的,全然只有威脅二字。
沒有來路,不明原因。
羅生生本來還算鎮定的心態,因信里內容的巨大衝擊,瞬間被攪個稀碎。
她扔掉紙張,蓋上盒蓋,也不去管台面的凌亂,整個人驚兔般跳開,起身在室內轉了一圈又一圈。
她把所有能開的燈全部點亮,沒合縫的窗簾,也用力拉實,頭腦里除了些駭人的胡思亂想,當下根本撥不出空余,再去思考其他。
羅生生是接受過心理治療的,當她意識到自己出現刻板行為後,自救的警報終於被應激拉響。
手機自口袋掏出,她顫抖著按下“110”,待接通後,厘清思路,將剛才發生的所有,用盡量平和的語調,向接线的女警又再復述了一遍。
“對方威脅你什麼?”
“讓我離開我男朋友。”
“情感糾紛嗎?那有沒有問過你男朋友,看他知不知道對方是誰?”
女警說話時,敲鍵記錄著,詢問了幾個常見的問題,語氣淡漠。
“還沒有,他……應該也不清楚。”
“沒問怎麼知道不清楚?”
羅生生聽言,蹙眉搖頭。
她只是希望警方能幫忙給對方做個訓誡,實際並不想把事情牽涉到程念樟的頭上。
他的身份特殊,萬一和公檢法扯上關聯,做筆錄容易被寫成拘捕,到時外面鋪天蓋地,謠言四起,肯定說什麼的閒話都有。
不到萬不得已,還真沒必要去冒這種風險。
“我先問問他吧,這個事情有時效嗎?如果沒問到,還能不能再報警?”
“可以的,這邊如果你比較擔心人身安全的話,我們讓附近巡警先過來了解一下情況,只要能定位到嫌疑人,又有足夠的證據,那麼今晚你就可以過來立案,我們24小時都在。”
這是接警時,為免投訴工單而說的客套話,實際只要聽聞是情感糾紛,並不會有多少警員願意半夜出警,專程去聽別人那些家長里短的無謂扯皮。
羅生生現在腦子逐漸清醒了一些,考慮到出警必然會驚擾到同事,肯定攔不住愛看熱鬧的碎嘴,只怕後續會引來無窮無盡的麻煩,所以猶豫片刻,她最終還是選擇了回絕。
夜半里,2102的燈火幾乎亮堂了整夜。
女孩裹著毛毯,抱膝坐在床中,嘴里不斷啃咬著自己指甲,默默盯在桌上的黑盒,發了一晚的呆。
她後來又用座機撥打前台,說想調閱監控。
但值班經理卻告知,關於21樓的監控,酒店和劇組簽訂過協議,需要統籌一級以上的工作人員放話,才能允許進到保安室查看。
拿不到監控,那所有解決的路徑,就幾乎全被堵死在了前方。
但實際上,這事根本用不著這麼麻煩,給程念樟打個電話,便能擺平的問題,偏偏她就是憋著不肯去做。
若是糾起原因,還要從上次成都的碰面說起……
自那往後,整整半個月,也不知行程繁忙還是刻意逃避,程念樟都沒再回過劇組。
其間她慪著氣不發消息,那死男人也就順水推舟地不來關心,兩個人對話框里點卯似的信息越發越短,有時一個跳空,甚至連著好幾天,都可以保持著不相往來的狀態,實在生疏地可以。
羅生生就這樣陷在冷戰的怪圈里,總覺得示弱就是服軟,所以寧願焦慮到失眠,也不肯主動去和他訴苦。
然而天蒙亮的時刻,不曉得是不是心靈感應起了作用,她放在台面的手機,突然響起震動。
“死男人”三個字跳閃屏幕的瞬間,斗氣不再,委屈感爆發,她癟著嘴,一下就被激起了滿腔欲哭的衝動。
“喂……”
電話對面海浪拍岸,人聲嘈雜,程念樟呷著煙,赤腳踩在沙灘,晨風灌入胸膛,紛揚起他輕薄的衣衫,勾勒出這人身型流暢的线條。
就算周邊熙攘,男人電話貼耳,也一下便聽出了羅生生話音里的不對。
“出什麼事了?怎麼在哭?”
“嗚……”女孩抹淚,強忍著哭腔,默默止住哽咽,隔了好一會兒方才繼續開口:“你在哪?我……嗚……我想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