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圍堵
羅生生下樓時,程念樟已等在樓下。
黑色的保姆車停穩門口,就算沒開車窗,她也能辨出內里是他。
“怎麼停這麼顯眼的地方?”
車門移動,羅生生快步踏上,佯裝無意地問了這句。
程念樟此時閉目坐在後座,單手支額,聽了問也仍舊一言不發,情態看來十分疲累。
這個男人今夜應是喝了不少,密閉空間里,酒液糅合著香水揮發出的氣味,門一開,就衝鼻而來,教人腦暈。
“生生姐,Evan狀態不是很好,你快坐後面,我們路上說。”
小謝話畢,出於機警,立刻小心地朝向門外探了眼,觀察情況。
保姆車周圍還停著幾輛沒熄火的黑車,都是七座的商務車,里面坐滿了人,從半透的窗面看去,個個神情皆是肅穆,粗一打眼,就像在拍黑道片似地,營造出的氛圍,會讓人禁不住地凜然。
然而小謝似乎並不在意他們,待確認完畢,他竟還對著周邊做了個停息與出發的手勢,招呼了一圈,方才拉上車門,拍擊椅背,示意司機啟動。
車里給羅生生安排的位置,就在程念樟的正後方。
落座時,她屁股都還沒有沾緊,便急著自後伸手,搭在了自己男人的肩上,五指在觸碰後,微微施力,嫻熟而又自然地,開始替他揉捏起了肩頸。
“是被灌了很多嗎?怎麼酒氣這麼重?”
語音切切,透露出低婉而溫柔的關懷。
程念樟聽後,眉間褶皺略有松動,他閉著眼,沒出口正面回答,只抬手握住肩上柔荑,沉聲問了句:
“都解決好了嗎?”
說得是宋遠哲,羅生生聽懂了。
“嗯,和他說清楚了。”
“那就好。”
這兩人的對話,沒頭沒尾,聽來就像是段暗語,搞得在一旁的小謝,聽來很是莫名,滿腦都是問號。
“生生姐……呃不對……該叫嫂子了,Evan今天為了你可有夠辛苦的,這麼短時間要從安城周轉過來,全程馬不停蹄地,你知道是什麼概念嗎?”
謝佳奇這個人,表面看著如泥鰍般滑溜,但實則卻護主心切地很。
程念樟對他有知遇和提攜的恩情,他對程念樟則除了忠心,還摻雜了不少偶像般的崇拜。
他本心里一直覺得,羅生生是配不上自己老板的。
但這種鄙夷,他又不好明說,所以無論出口的話,還是發給羅生生的信息,都多少夾帶了些陰陽怪氣的味道。
“我……”羅生生被他噎得一時也不知該怎麼應答,於是她沉吟了會兒,等厘清了思路,方才開口:“先不談別的,有件事我想不通……你們回來前不是還在趕著通告,怎麼到這兒他就喝成這樣了?”
“呃……通告?”
小謝不知程念樟和她說了謊,當下沒反應過來,一時鈍口拙腮地,差點在她面前露了怯。
“是個飯局,當時怕你多問就沒說。”
程念樟擔心再下去,小謝會無意把南林灣給供出去,於是假寐中的他此刻驀然睜眼,緊了緊搭在肩上的手,主動出言,替小謝接過了話茬。
羅生生一聽他開口,腦筋瞬時便快動了起來。
“肯定不是正經飯局,不然你怕我多問做什麼?”
“你覺得這個圈里能有幾個正經飯局?”
“喔唷!你這人不誠實就算了,怎麼還理直氣壯的呢?”
“和你學的。”
程念樟這句,其實只是順口接上的斗嘴。
不過說者無心,聽者卻有意。
羅生生知道他點得肯定不是今晚的事,但因為帶出了關於今夜性事的心虛,自男人話落後,她良久都沒再出聲。
這女人瞬間默然的狀態,與剛才相比,顯得十分突兀,很難不讓人去在意。
“怎麼了?”
察覺到她不對,程念樟回身問道。
“沒什麼,回去再和你說吧。”
羅生生答時,朝小謝的背影使了個眼色,程念樟會意後,輕輕頷首,低沉地回了她個不辨情緒的單音——
“好。”
其實他們各自都有很多話想問想說,但礙於車內還有外人,彼此也只能用這種不痛不癢的嬉笑去囫圇帶過。
這是種情人間成全體面的默契。
等外人退去,才是暗流真正翻涌的時刻。
……
話分一頭。
宋遠哲直到離店,都沒有喝羅生生給他點的那杯金湯力。
自她走後,這個男人默默在露台靜坐了將近一刻的時間。
沒人知道在那十多分鍾的放空里,他究竟都在想些什麼。
東山口畢竟位於山地的高處,氣溫低,又處風口,久坐難免容易受涼。
然而廣州冬夜的寒意,對宋遠哲來說,至多只能算得上北方的秋涼,當風拂吹面,根本不會讓人覺得刺骨,反而於他來說,異常還會有些撫慰人心的感受。
當林瑜提著外套靠近時,他自覺沒有必要,便推手做了拒絕,也因著這下,宋遠哲總算是把思緒給拉回到了現實。
他想——
既然羅生生已走,那自己也沒什麼逗留的必要。
於是便干脆起身,取過托盤上的女戒放入胸袋,頭也不回地攜著林瑜下梯離開,不見分毫自溺與踟躕。
“宋總,行程是否需要調整?”
上車後,林瑜自後視鏡觀察了眼宋遠哲的狀態,小心設問了句日程的安排。
原定的計劃,這兩日宋遠哲都會停留廣州。
他在天河北有套高層的置業,來前還特意教人做了清掃和布置,只為舒舒服服和羅生生廝磨度日,來消解一些連日的晦氣。
可沒想到前陣的晦氣沒消,反而又添了新的業障,說來還真是有夠造孽的。
“沒必要變動,你開回芳村就行,她逃不走……怎麼了?”
就在宋遠哲說話的間隙,他們的邁巴赫正駛出地庫,誰知剛剛過閘,還來不及加速,便被周圍突然躥出的三輛黑車,給左右包夾著圍堵逼停了下來。
“不太清楚什麼狀況,宋總你坐著別動,我先下車去會一會。”
這里地處不算偏僻,周邊也都是群樓,雖然對方陣仗頗大,但按理並不會有什麼械斗的風險。
所以林瑜說完這句後,也未感膽怯,直接推門就下了車,並無太多顧忌。
圍著他們的三輛均是本地牌照的威霆,黑色加長的車身,圍攏後如同城牆,壓迫感極強。
車里滿載的全是人,深夜能拉來這麼多小弟,怎麼看也絕不是出自儒商的手筆,幕後指使的那位,多少應是沾了些道上背景的。
林瑜環視一圈,發現不遠處有輛賓利停泊地詭異。當他將目光對准後,那車後座的車窗也默契地緩緩放下。
只見車內探出了一個風情卓絕的女子,她趴伏在窗沿,閒閒點火,隨風吐了口過肺後的青煙。
發絲與白霧迷眼過後,這女人嫵媚地與林瑜笑著招了招手,大聲問道:
“嘿,靚仔,你是不是姓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