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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5章 親疏

  張晚迪其人,向來不怎麼喜好寒暄。

  她招呼完羅生生,徑直走向窗邊的沙發坐下,拿出手機,閒閒翻看消息,不再言語。

  氣氛在三人詭異的靜默中,變得愈加尷尬。

  好在沒過多會兒,小謝便帶著小鄒和醫護一道魚貫走了進來。

  “病人從昨晚查房,到現在的這段時間里,有沒有什麼不良反應?症狀好轉一些了嗎?”

  照常理判斷,近坐陪床的應該就是家屬。

  醫生見程念樟還在睡著,就朝坐在床邊的羅生生,問詢了些與他病情相關的信息。

  經驗錯是沒錯,但現時的羅生生,哪能曉得這正裝睡的死男人,現下身體到底是好是壞,更別去提昨晚的他,又是個什麼情況……

  驀地被點後,這女孩“呃嗯呃嗯”了兩聲,愣是沒憋出個像樣的整句,遂眼神求救似地看向小謝,望他能幫著接個話茬。

  小謝接收到信號,沒急著回,反而下意識地瞥了眼窗邊的那位。

  當感受到張晚迪散發的凌人氣勢後,他選擇默默低頭緘口,鴕鳥般地用回避來企圖應對後續,也是有夠怯懦的。

  “好像咳嗽地挺厲害,其它沒什麼問題,整晚睡眠質量也不錯,沒見有反復起夜的狀況。”

  張晚迪等了會兒,聽沒人答話,便從手機里抬頭,起身走近,朝醫生回復了過去。

  語氣說時,就好似真的家屬,自得地厲害,沒有一點身為外人的違和。

  羅生生腦筋轉得快,當聽到“整晚”兩字時,她臉上的表情,立時就垮了下來。

  “哦,你才是家屬啊?”

  醫生當剛才是錯認,撓首後轉而將話風對向了窗邊。

  張晚迪做事隨心,本質並沒有要爭個高低遠近的想法,於是搖頭解釋道:

  “念樟沒什麼家屬,我是他朋友,不過你有叮囑,和我說也是一樣的。”

  “也沒什麼叮囑,是這樣的,昨天病人問過出院的事情。本身這個程度的肺炎,急診就能解決。今天至多再給他掛兩瓶抗生素,結束後沒問題的話,你們就可以聯系樓下退房了。目前總院這邊醫療資源比較緊張,大家能互相體諒,就稍微體諒一下吧。”

  “行,沒問題,麻煩了。”

  醫生點頭,搞定親友後,他終於伸手上前,拍向了程念樟的側肩。

  “程先生,醒醒。”

  要是這樣他再裝睡,那肯定是不像腔的。

  於是程念樟側躺著背對羅生生,佯裝自朦朧中轉醒的樣子,惺忪地睜開了眼。

  他演技甚佳,一套動作下來,竟教人完全看不出有何破綻。

  “唔……”

  “年輕人生物鍾要調整啊,過度休息也不是個好事。來,吸氣——”

  聽診器貼近程念樟的胸口,醫生調笑著說完這句,就開始幫他做起了例行的檢查。

  “呼吸正常,就是心率有點快”紙頁翻動,對上之前的數據:“昨天送來時還挺平穩的,倒是沒見這麼快——”

  未免醫生再說下去爆他的短,程念樟趕緊搶斷道:

  “醫生,我覺得目前狀態,咳……還可以。”

  “恢復地是挺好,我和你這個朋友也說過了,大概下午就能去辦出院手續。”

  張晚迪見醫生指向自己,信步上前,撐手在床側的圍欄靜聽他們對話。

  羅生生怔忡地坐看著一切,表情空洞無神,木訥著也不知要去接話。

  她此刻的心態說不上吃醋,更多是有一種被無視的難熬,和因對他生活圈層的無知,而催發出的距離感受。

  就像上來時張晚迪說得那樣,她只不過是程念樟養在廣州的“小東西”,說是“女朋友”,但提起家屬,卻仍舊夠不上邊。

  送走醫生,護士悉心幫男人掛上滴液。

  中間除了張晚迪說了句“小心點”,房里余下幾人,動靜都只剩呼吸,冥冥中彼此達成了一種無聲的默契。

  “程念樟,你是看不見我嗎?”

  護士關門離開,沒了外人,羅生生再憋不住。

  “看見了。”

  男人說時,支了支肘,貌似是想坐起。

  張晚迪沒管他們正在交火,覷了對過一眼後,開口直接命令道:

  “羅小姐,你膝蓋那里有個轉軸,幫念樟搖一下,他輸著液呢,別讓他太費勁了。”

  話里話外,都在戳點女孩的不懂事。

  羅生生這下更委屈了,覺到自己像被他們合著伙地在欺負。然而要命的是,情理上她還只能聽話地照辦,根本找不出理由來發作反駁。

  程念樟隨床起而坐,喉結因吞咽滾動,這男人當下垂首的姿態,讓四圍很難辨出他的神色,到底好壞幾何。

  “念樟你說巧不巧,剛樓下我去拿早飯,碰巧就遇著了你女朋友,想想真還挺有緣份的,你說是吧,羅小姐?”

  說到早飯,張晚迪朝小謝勾手,對方立馬狗腿地把紙袋送了過去。

  琳琅粥點在台面擺開,女人取出雞蛋,問完也不抬眼,直接慢條斯理地開始剝起了殼。

  “張姐姐,我想和程念樟單獨聊聊,您看可以嗎?”

  與對方偏好繞彎不同,羅生生向來只打直球。

  張晚迪手上動作一頓,眼色瞬間變得犀利了起來。

  小謝抹了抹額頭不存在的汗,同情地看了眼自己老板後,趕緊自謀多福地拉上小鄒,決心退走。

  “那我們先出去,你們慢聊。”

  “我同你們一道走吧,留他們小兩口敘個舊。正好公司還有遠程的例會,我確實也不方便在醫院久留。”

  剝到一半的雞蛋被隨手扔在台面。

  女人搭手程念樟的左肩,站起後柔聲與之道別。

  “那念樟我走了,你自己注意休息。”

  “好,路上當心。”

  “好。”

  答應完,張晚迪慣性地想去親他,但動作剛有起勢,余光里閃現羅生生,她便又立馬回神,拍了拍身上衣料,轉身步姿裊裊地走向了門邊。

  待旁人走完,室內清淨後,羅生生脫去衝鋒衣,隨手甩在一邊,繞到對過,把台面的雞蛋和殼渣,通通清理進了垃圾桶內。

  程念樟的視线跟盯著她的動作,一秒也沒有放松。

  他眉間褪下方才故作的慵懶,褶皺深刻,眼氣亦是復雜。

  “和劇組請假了嗎?”

  “沒,今天B組夜戲,陸攝有事頂不上,你沒事的話,晚上我還要回去的。”

  “那我要是有事呢?”

  “就讓小謝喊那個張姐回來好了唄,我哪有人家頂用。”

  羅生生這是句氣話,但程念樟聽進去了。

  “就是朋友,你別誤會。”

  “哦,那你剛才裝睡做什麼?假地要死,那麼多人開門都不醒,你自己想想合理嗎?”

  是不合理。

  只不過事出突然,他需要時間,去應對和觀察張晚迪的態度。

  輕易應招,容易打草驚蛇,對後事並沒有益處。

  “我是怕你氣我夸大其詞,把你騙過來,和張晚迪沒有關系。”

  “咦?你說她叫什麼?”

  羅生生聽到這個名字,一下表情轉變,忽閃著眼好奇地看向了他。

  “張晚迪,你們一道上來的,她沒和你介紹嗎?”

  女孩搖頭。

  “是晚星的晚,啟迪的迪嗎?”

  “是的。”

  “哦……是她啊,難怪了。”

  程念樟聽言,蹙眉更深。

  “你認得?”

  “安遠哥的老婆,我聽過他秘書王栩和她打電話,嗯……怎麼說呢?”

  羅生生舀了勺粥,原本准備伸出去喂他的,但動作一半,男人都張嘴了,她偏又陷在回憶,把湯勺重新給收回了碗里。

  “不知怎麼形容,反正蠻厲害就對了。”

  “你和劉安遠很熟?”

  “熟的,爸爸出事以後,他逢年過節都會過來看望,人很好的……”

  講到這里,羅生生似回憶起什麼,霎時恍然大悟。

  “去年我在劇組有見過王栩,當時想著哪有那麼湊巧的事,現在看來……他當時來劇組找的,是不是你呀?”

  程念樟呼吸變重,沉靜思考了片刻,才低聲回了句“是的。”

  “哎喲,你們互相認識,居然也不和我說!小時候安遠哥來家里,你又不是沒見過,倒是提都不提一句,今天要不是他老婆在這兒,以後見面指不定得叫我鬧笑話呢。”

  “他和你很親近嗎?事事都要交待?”

  “哼!比你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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