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章 眼緣
電梯里,羅生生的視线總會不經意瞟向同乘的張晚迪。
“張姐姐,剛剛謝謝你。”
“碰巧而已,一句話的事。”
“您是宋氏的領導,還是……”
即便一夜少眠,張晚迪氣韻仍舊出眾。
她打扮貴氣,身上穿著的大衣,用料是意大利Colombo的羊絨,纖薄無褶,又異常垂墜,隨步態搖曳間,泄露價格的不菲。
羅生生見慣世面,一眼就看出了眼前女人的不簡單,但因對方未顯熱絡,她也只能小心翼翼地問話,生怕無覺間冒犯到別人。
“我是念樟的朋友,在附近出差就順道來看看。”
“那您怎麼知道我的呀?”
“念樟的女朋友姓羅,我們都曉得的。”
醫院的電梯向來慢速,四五層的高度,愣是坐出了別地幾十層的長短。
張晚迪說這句時,對照梯門的鏡面拉了拉自己眼尾,順道上下觀察了身後的羅生生一番。
見背後的女孩垂眼面露羞色,這女人鼻間不禁漏了個無聲的哼笑,唇角單側拉扯微弧,滿含輕蔑的意味。
“啊?他……他都和你們說了嗎?”
羅生生捂臉。
“宋氏內部已經傳開了,說他在廣州的劇組養了個小東西。今天見到,果然和傳聞里一樣,粉雕玉琢的……想想年輕真是好啊,都不用打扮,單靠張小臉,就能把念樟那男人的眼球給抓得死牢,是我們這把年紀的人,想羨慕也羨慕不來的福氣。”
電梯此刻到站,伴隨尾音,張晚迪在踏步出門時,又意味深長地回望向後方,其間眼帶笑意,而眸光卻異常凜冽。
羅生生抬頭時,以為是自己錯覺,遂也沒怎麼在意對方表情里的那股子別扭。
不過剛才這位姐姐,話里又是“小東西”,又是“靠臉”的,實在讓人難以聽得舒服。
句意說不上有多不友好,但若有似無也能辨別地出,對方肯定是個很難親近的人就對了。
“張姐姐你別這麼說,我還羨慕你呢,氣質格外好,如果平時路上碰見你,我估計都舍不得挪開眼。”
一聽就知是句奉承話。
張晚迪現下走她前方,聞言後,冷笑份外明顯,根本不懼遮掩。
“喲,小姑娘嘴還挺甜的嘛。”
“我說的是實話哦,不是嘴甜。”
羅生生一面亦步亦趨地碎步跟著,一面扯笑把馬屁給拍到飛起。
她看對方年齡在四十上下,就先入為主切換到了和長輩領導的交流模式當中,沒懷疑她和程念樟能有什麼不正當的關系。
這幾句話,羅生生說得市儈又圓滑,配上她誠摯的語氣表情,卻反而阿諛地剛好,有種恰到好處的自然與絲滑,會讓聽者倍感愜意,不禁飄然。
張晚迪雖不像普通人那麼容易上道,但也並不排斥贊美。
“呵,你倒是和念樟還挺像。”
和他像?
嘴甜嗎?
開什麼玩笑……
羅生生聽言正摸不著頭腦,想開口問她時,不料差點就迎面撞上了正從水房出來的小謝。
謝佳奇抬頭第一眼,看見這兩位女士同行,面上立馬失去表情管理,一瞬僵成個口訥的木人。
“你們……呃……羅生生,你怎麼來了?”
稍找回些神志後,小謝掏出手機,在設問的同時,翻看有沒有遺漏掉她的哪條信息。
這場景任誰看,都太尷尬。
他怕萬一是由於自己疏忽造成的事故,那別說工作不保,指不定下半輩子都逃不過會被Evan追殺的夢魘。
“他好點了嗎?”
羅生生沒管小謝問了什麼,她熬了一路,終於見到個熟人,滿心只關心程念樟是否安好。
“咦?你也沒和我說來了啊……”
但可惜了,兩人根本不在同頻,各說各話的樣子,像極了雞同鴨講。
張晚迪挑眉,輕咳一聲後,把手里提了一路的早餐紙袋遞向小謝。
“拿去熱熱,外面天冷,沒多幾時就涼了。”
“好……”小謝怔怔接下,見人放下東西就作勢要走,趕緊著急忙慌地將她倆喊住:“哦!對了,Evan好像還沒醒,我先進去看看情況,沒問題的話,你們再進吧。”
“不用這麼麻煩,你去忙我吩咐的事就好。”
“這……”
張晚迪雷厲,出口嚇得小謝支吾了半天,最後還是拿著東西,認慫地悻悻退下。
羅生生很少見謝佳奇吃癟,竟還莫名看得有些歡樂。
也是夠沒心沒肺的。
程念樟住的病房,在整層的最東,常用來給部級以上領導療養休憩,帶有隔間,規格頗高。
兩人開門進去時,房內晨光正甚,疊加室暖,無論視覺還是體感,都與外頭的寒冬造出了不小的區隔。
病床上男人仍舊保持著仰面的睡姿,臉孔熔在一片燦燦的日色里,美好之中,卻有些說不出的詭異。
張晚迪沒見過程念樟睡起的模樣,所以沒有知覺。
但羅生生是曉得的,這男人早上醒來,幾乎從不乖巧,不是抱被就是抱她,睡相說實話……挺差的,哪有現在的這股安詳。
“念樟看樣子還在睡,我們要不先坐著等會兒。”張晚迪抬手看表,指針對在八點過半:“護士再過幾分要來掛液的,到時扎針再叫醒他也不遲。”
一入病房,這女人就似回家般,將大衣脫下,自然掛上牆架。
羅生生剛才沒注意,現下張晚迪脫了外袍,一股幽淡的晚香玉,便開始絲絲入鼻,帶給她幾許似曾相識的感覺。
她很篤定自己聞過類似的氣味,但具體什麼時點,在哪兒聞到的?
因這個花香調,於成熟女性之間撞香普遍,她嗅覺記憶沒那麼厲害,細微處也辨不出個中的差別來,更別說對號入座。
“張姐姐,你用的什麼香水,怪好聞的。”
“嬌蘭的一款沙龍,具體記不得了。”
“哦哦……”
隨女人們相談著走近,程念樟胸腔呼吸的頻率逐漸加快,尤其在羅生生開口的一瞬,男人眼皮微動,睫毛輕顫,確認是裝睡無疑了。
女孩挪凳坐下後,趁張晚迪轉身倒水的時機,用軟嫩的手指,試探著戳了戳他的手背。
對方沒給反應。
羅生生深吸口氣,改成捏他。
到後來,肉都掐紅了,這死男人居然還是選擇繼續躺屍裝死。
“來,先喝點熱水,剛看你在樓下那樣子,都快凍僵了吧?”
張晚迪狀似無意地伸手搭她肩上,送上杯水,無甚感情地說了句不冷不熱的關懷。
“啊……張姐姐,你太客氣了。”
“呵,看你有眼緣罷了。”
眼緣?
羅生生抿了口水,借低頭的動作,蹙上眉頭。
心中腹誹——
真他媽是在騙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