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2章 跟蹤
“呲溜——呲溜——”
檸檬茶到底。
羅生生使勁又嘬了嘬吸管,口中除去冰塊的寒氣和果肉的碎渣,已再難喝到其他沾著味兒的東西。
“這家的金沙腸粉很出名,你嘗嘗,看喜不喜歡?”
沈新玥推指,將點心盤朝對過移送半寸,嘴上說著這也好吃,那也不錯,全程卻沒見她動過幾下自己的筷子。
“謝了。”羅生生將漸近的餐食抵住:“不過……我最近胃口很差,吃不下這麼多。還是等待會兒結賬,喊服務員打包吧,別再硬吃了。”
“啊!真不好意思,是我沒考慮周到,早曉得就點些清淡菜色,不點這些了。”
“呃……”眼見對方說著說著,開始低頭垂眼,似是又有自憐的趨勢,羅生生忍不住嘴角輕扯,被她也連帶出了面上的苦相:“前天你們走後,出了什麼事?怎麼突然就提分手?”
“應該是我太敏感,才認識十幾天,就患得患失,給他造成了些壓力吧?遠哲這個人,性子里,好像並不喜歡別人去束縛他。他就像個皮球一樣,你越用力拍壓,反而會彈得越高,直至高到讓人完全抓不牢也夠不著,就意味著徹底失去了。”
這形容……怎麼盡在說些自己的問題?
不太對勁。
該不會是被宋遠哲那混賬給洗腦成功了吧?
“這種事,你敏感一點也挺正常。換我上去,可能都不過腦子,直接沉不住氣拎他耳朵,吭吭就是一頓質問,問他為什麼不坦誠,碰到了前女友也不說,還非要在跟前裝瞎演戲,把我當個傻子戲耍。”
說到激動處,羅生生怕口干,往杯里加添了點茶水,攪動後,猛吸大口,又繼續吐槽道:
“你別太體諒宋遠哲了,他這人滿身都是毛病,個性是刻進骨子里的自私,從來不會反思自己在人際關系里的問題;而且還巧舌如簧,喜歡黑白顛倒,極其擅長裝可憐、扮深情和道德綁架這些損招……根本不值得你去為他反省和懷疑自己。嗝……”
講話太急,打了聲水嗝。
“總之,講真的,和這種渣男,早分早好,你也別太淪陷和苦惱。”
話畢,為逃避彼此視线的交集,羅生生又再飲下大口。
她此時鼓著嘴,來不及吞咽的情態,和矜持端方的對過相比起來,簡直像頭干渴半月的水牛,又憨又急又莽。
而沈新玥這頭,因她表現和預想實在大相徑庭,當即是看呆也聽呆,直到木訥觀察過幾秒,這姑娘才愣愣接上了話頭:
“所以……你們分手,也是因為這個嗎?”
“嗯?”羅生生身形頓住,抬眸覷她一眼,不禁撇嘴,對她把話題繞到自己身上,些微起了絲不爽:“倒也不全是。”
“那除了他的問題,剩下的原因,是為了什麼呢?”
“我出軌了唄,找到更好的,就把他甩了。”
“哈?”沈新玥一時沒反應過來,空眨下眼:“更好的?”
“嗯,他宋遠哲又不是什麼大寶貝,有更好的,不是件很尋常的事情?很驚訝嗎?”
羅生生這是在點她。
用種無謂的態度,和自損的方式,教會沈新玥清醒和放棄的道理。
對方聽後,略略沉吟,咽下了原本准備好的說辭,提手攪動身前化冰的飲料,思緒復雜,長久都沒給出答復。
“羅小姐,你和別的女孩子都不太一樣。”
“哦?有嗎?我覺得我挺普通的,反而是你比較優秀。我其實前天有回去查過,你原來不只是翻譯,還當過外交官呢!早知道你是這麼厲害的人,我當時說話,口氣就不會犯衝了,想想真是怪不好意思的。”
說完這段,羅生生還真就隨著話意,撓了撓頭,流露出了幾許艷羨和赧然的目光。
沈新玥見狀,心內莫名涌起熱潮,為表鄭重,她收手停下動作,默默挺起腰板,將身體坐直,面容和煦地笑看向她:
“也談不上外交官吧,職級是隨員,嚴格點來說,連大使館的正式編制都沒有,就個打雜的而已。”
“那也很厲害了,即使現在不是,以後也會是的,來日方長而已,嘻嘻!”
“嗯哼……”沈新玥抬手掩鼻,被她佯裝幼稚的笑聲逗樂:“你也一樣,我聽當時在場的那個法國導演說了,你是個專業素養很好的攝影師——”
“哎呀!打住,別太夸我,我怕自己會驕傲。”
羅生生嘟嘴拍了拍臉,除了親近的人,她最受不得別人這種虛浮的恭維。聽了以後,是反駁也不對,應承也不是,著實讓人尷尬。
兩人之後就像這樣,又來來回回說笑了一陣,再沒觸及男人。
於暗中窺得對方面色,明顯比來時要明朗許多,羅生生自知事情已無礙,便抬腕看表,終於下定決心,開始醞釀離開的借口。
“哇!居然已經一點半啦,這時間過得也是夠快,沈小姐不好意思,我後頭還有事,估計要先走一步了。”
“是急事嗎?我來送你吧,別耽誤了。”
“不用不用,不是大事,就家里約了個修水管的師傅,等會兒到。我直接坐地鐵回去就行,很方便的。”
羅生生說時,已迫不及待地撈起花束和挎包,擺出一副半秒都不想多待的架勢。
雖然在人情世故上,沈新玥偶爾會表現地有些遲鈍,但對方這一連串言語動作,就算沒多少眼力見,也能輕易辨別出來——
當下的羅生生,應該是不會吃自己客套的。
“嗯……好吧……那你路上千萬要當心。今天真的謝謝你,謝謝你聽我絮叨。哦,對了,剛才講東講西也一直忘了說——”沈新玥用手指向花束,溫言道:“羅小姐,祝你節日快樂哦!”
“你也是。”
羅生生順勢看了眼懷中,與她笑回。
走出餐廳,送別掉沈新玥,羅生生那張快因咧嘴而僵住的臉孔,才算終於得到了釋放和松垮的機會。
這姑娘後來並沒有走得太急,反而悠然踱步,一路行至了地鐵站的入口。
她在下去前,一手抱住花,一首撐著側腰,左右做了兩下拉伸,以此緩解了些肚里久憋的難受,同時也借歪頭,狀似無意地瞥了眼馬路的對面,用余光掃過那排正在跳動雙閃,暫泊著,准備接送乘客的轎車隊伍。
里頭有輛沃爾沃,雖說等級夠不上豪車,但插在尼桑大眾這類常見的網約車之間,看起來仍舊十分扎眼。
宋遠哲今次跟蹤她,應該是有動了點腦筋。
不過動得不多……
這位大少爺畢竟沒經歷過普通人的生活,在扮窮這件事上,終歸還是受到眼界和想象力的限制,讓這場下放的旁窺,看起來既刻意,又笨拙,就像只蟄伏時藏不住尾巴的狐狸,滿身冒著傻氣。
因不是第一次碰見,羅生生發現也就發現了,並沒有去戳穿他的想法,在嫌煩“嘖”過一聲後,轉頭便拾階走下了地鐵入口的通道,人影漸行漸消。
車內。
“宋總,羅小姐走了,我們回去嗎?”
林瑜上瞟一眼後視鏡,對其中偏頭向外的男人,試探著問出了這句。
“她這幾天都是這樣自己走的?程念樟在做什麼?為什麼不見人?”
宋遠哲沒有直面他的設問,反倒自己另起了個話題。
“對方公開的行程大部分都在上海,剩下未公開的,因為我們沒了眼线,當下並不清楚。”
“他做事,倒是比我想象中要果決許多,竟然這麼快就處理掉了那個姓錢的經紀人。這步棋走險招,還真是一點後路也不給自己留。”
說這話時,男人抽手卸掉袖扣,低頭將表情埋沒,看來專注,但又似藏了許多刀鋒。
前座揣度了下他欲了解的內容,想明白後,顧自稟道:
“錢韋成那邊,已經找人在接觸了,但口風還是照舊很緊,沒什麼松動的跡象。”
“不行的話……”宋遠哲忽而抬眼,目色犀利地對向前排鏡中,與自己對視著,上挑一記眉弓:“就讓他永遠閉嘴,找別人來替他開口。仔細想想……其實也不失為種省力的計策,林瑜,你覺得呢?”
他意思是要滅口。
而後栽贓。
聽聞,林瑜神情怔住,不敢給出答復。